【學術精華】
(四)從肝在五臟中的地位演變引出的反思醫學理論的產生必然與不同歷史時代相適應。
《內經》時代的生活資料不足,主要是不餓肚子為主以求生存,所以要以胃氣為本。
唐宋太平盛世,溫飽之餘要求滿足性的需要和長生,故以補腎為主。
到了金元時代兵荒馬亂,果腹又成為重要問題,脾臟再次得到重視。
由東垣、丹溪以降,直至今日,在五臟中,人們習慣於將脾、腎作為臨床及保健的主要對象。
但是,如前所述,自從丹溪強調相火與六鬱之後,肝開始顯露出它的重要性。
宋代之後,隨著中國社會的發展及動盪不定,使人們處於一定的精神緊張狀態,社會與心理因素對疾病的產生、發展有著很大影響,丹溪就是在這種社會背景下建立了肝鬱學說。
丹溪之後的醫家在肝鬱思想的基礎上加以發展,認為肝為氣化之本,肝主一身之裡,逐漸建立了以肝、脾、腎三者為中心的病機學說,通過調肝、健脾、補腎的方法來治療疾病、養生保健。
誠然,在明清醫家中,採納肝鬱學說的僅為其中的一部分,但是,正是這一學說反映了生物———心理———社會的現代醫學模式,發展了以治脾或/和治腎為主的舊學說,使之適應社會及醫學發展的需求。
遺憾的是,思維上的惰性使我們對一些現實問題視而不見,忽略了自丹溪以來的理論變革,致使中醫理論長期停滯不前,這難道不值得進行反思嗎?
從肝在五臟中的地位演變,促使我們對中醫理論的發展情況進行反思。
筆者認為至少有兩個問題需要進行認真思考,以便促使中醫藥學發展。
第一,醫之門戶始於金元,中醫出現不同學派之後,具有革新思想的明清醫家疊出不窮,如吳有性、張景岳、葉天士、王清任等。
以葉天士為例,他不僅創造性地提出了衛氣營血辨證,而且在診治內科疾病時,對肝與疾病的關係,也作了創新性的論述,充分肯定了肝的重要價值,為中醫學的發展作出了貢獻。
但在進入20世紀之後,中醫理論基本沒有變動,有人曾用傳統思維方式和心理習慣、古代哲學影響等來解釋中醫理論的凝固狀態,然而,卻不能解釋一些明清醫家在同樣條件下能修正中醫理論,而我們反而不能。
多年以來,我們一直為回答不了這個問題而困惑,但是,我們必須找出答案,以便為中醫理論發展找到出路。
第二,在藏象學說中,中醫的五臟與西醫的內臟在名詞上雖然相同,但在內涵方面卻大有區別。
中醫的心不同於西醫的心,中醫的肺也不同於西醫的肺等。
例如,中醫的心包括血脈之心和神明之心,即既主血液迴圈,又主精神意識;
而西醫的心基本上只與血液迴圈有關,少與精神意識相聯繫。
這就是說,中醫每個臟都具有若干功能,並不限於單一功能(注:近年,西醫也提出一臟有多種功能,但比中醫至少晚了2000年)。
現在通過文獻整理,我們發現有的臟還具有他臟的功能。
以肝為例,在《內經》中就有『土得木而達』、『肝氣衰,筋不能動,天癸絕』的記載。
《內經》中這些肝與脾、腎有關的語焉未詳的記載,經過後世醫家在理論上的發揮及臨床實踐,已被認為肝確實具有脾和腎的部分功能。
唐容川的『食氣入胃,全賴肝木之氣以疏泄之,則水穀乃化」,明白地表示肝具有配合消化的功能。
臨床上的肝脾失調、肝胃不和諸證,實際上也表明了肝與消化的關係。
腎的主要功能之一是性腺功能,《內經》中的肝氣衰筋不能,天癸絕』和後世的『女子以肝為先天』、『肝腎同源』等都無可爭辯地表明肝具有腎的部分功能。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對待自《內經》時期已經存在的一臟具有他臟功能的問題。
有人曾熱衷於以系統論來解釋中醫理論,認為臟象學說是個母系統,五臟各為一個子系統。
但是,某些子系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而可能很難成為獨立系統。
這似乎可以說明為什麼系統論始終沒能解決中醫理論問題,也許也能說明為什麼中醫臟象的研究雖然花費40餘年的時間,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依然進展緩慢,未能獲得突破性的進展。
我們應當正確面對《內經》時代已經發現但未予解決的問題,結合當代科學發展和臨床實踐,對藏象學說進行認真評價,以此為契機來推動中醫理論的發展。
中醫理論不能凝固,必須解凍。
只有發展中醫理論才能推動臨床實踐,使中醫藥學列入世界科學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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