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囿成說抒發己見】
我常對學生說:「精通醫學以熟誨醫理為首務。
但是,欲求發展,又不可因循沿襲,為成說所囿,不敢越雷池一步。
須結合臨床,深入體察,勤於思考,善於總結,以得真知,抒發己見。
近三十年來,我也是這樣要求自己,以求得學術上的進步的。
如對肝臟陰陽的認識,古人謂肝臟體陰而用陽,肝陰肝血其體可虛,而肝氣肝陽其用總屬太過。
在數十年臨診過程中,我常思索這一問題:五臟皆有陰陽,均可見有陰陽之虛,何惟獨肝氣肝陽之無虛?
f此說片面可知。
縱然,吳澄、唐容川等醫家曾提及肝氣虛、肝陽虛,但乏於闡述,未能付諸臨床。
其實,l瞄床中肝氣虛、肝陽虛何嘗少見,在肝炎、肝硬化病例中尤屬多見,其症如脇肋隱痛,或脹痛綿綿,勞累則增劇,神疲乏力,腹脹納果,面色灰滯萎黃,悒悒不樂,其或艮寒肢冷,舌多淡紅胖,苔自或膩,脈虛細弦或沉細無力,並常與脾氣弱、脾陽虛同見,治療當以益氣溫陽、補肝建脾為原則,用參、苠、附於、白朮、茯苓、細辛、白芍、棗仁、烏梅、木瓜之類。
對此類病人,如執持成說,反用疏肝泄肝,投以大量理氣活血之品,必致戕伐太過,更虛其虛。
茲舉我用附子、白朮合桂枝湯溫振肝脾陽氣治療早期肝硬化的案例如下: 王××,女,49歲。
1974年兒月5口初診:患者罹早期肝硬化,近年來肝區脹痛,神倦納果,面色灰黃,月經二月術轉,畏寒肢冷,盜汗,脈沉細無力,苔白滑。
肝氣虛,脾陽弱,氣血不足。
擬溫陽而補氣血,猷觀動靜: 熟附子、炒白芍各g克,雞咀藤15克,白朮9克,炙甘草、青陳皮各4.5克,桂枝6克,當歸12克。
二診:肝區脹痛得減,畏寒肢冷依然,經停已轉,寐則多汗,面色萎黃,神疲納增,脈細、苔白潤。
方藥合度,仍守前法,以冀進步。
前方去青陳皮,加紅花6克、炙鱉甲18克。
服上方後,症情又見好轉,再守方參入棗仁、牡蠣、黨參、川芎等藥,連服二月,肝區脹痛得除,形寒肢冷轉溫,面有華色,艱寐盜汗亦瘥。
蛋白電泳的r球蛋白從12.5%上升至15.5%,血沉降率從35~65毫米/小時下降至正常範圍,並恢復工作。
隨訪年餘,證情穩定,未見反復。
又如急性心肌梗塞,很多學者認為屬中醫「真心痛」的範疇。
據臨床體驗,對照《金匱》及有關醫著的記載,我認為本病不僅屬於「真心痛』,還應屬於「胸痹」範疇。
大致可作如下劃分:右胸疼痛劇烈,或者手足青至節,並在二十四小時內死亡的,為「真心痛」,痛雖劇烈,但不迅速死亡的為「胸痹」。
《金匱》論「胸痹」日;
「陽微陰弦」,乃指心胸陽虛,陰寒痰飲乘於陽位所致,故治療也局限於補陽益氣、通陽散結、豁痰化飲之劑。
近十多年來,據我臨床所見,《金匱》所論與實際不盡相台。
就本病病機而言,本虛標實確是心肌梗塞的特點所在。
但本虛非徒陽虛,尚可見氣虛、陰虛、陰陽兩虛,甚或陽微陰竭,心陽外越等;
標實也非僅痰飲為患,尚有氣滯、血瘀致害,。
又有兼寒兼熱之不同。
同時,標本之間多相互影響,未可執一而言。
因此,在治療上也不能拘泥於《金匱》,應隨證遣方,靈活掌握。
我根據本病發生發展的規律,總結了三個治療要點;
一是處理好「補」和「通」的關係,掌握好「祛實通脈不傷正,扶正補虛不礙邪」的原則;
二是防脫防厥,要細緻觀察患者在神、氣息、汗、疼痛、四末及素體溫度、舌苔、脈象等方面的變化,隨時警惕厥脫的發生,用藥也宜於厥脫之先,三是關於通便問題。
本墒患者常見便秘一證,由大便不暢引起心跳驟停而死亡者並不少見,故及時而恰當地通便,為治療心肌梗塞的重要方法。
立法用藥時應分清陽結陰結,採取「先通使去實,然後扶正補虛』或「補虛為主,輔以通便」等法,以助正氣的恢復(詳見《上海中醫雜誌》一九八一年第十期)。
類似上述的例子,在臨床中比比皆是,不勝枚舉。
我覺得,面對臨床實際,敢於提出新說,以發展祖國醫學,這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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