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正義 卷三】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言人人皆有不忍加惡於人之心也;)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
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
(先聖王推不忍害人之心,以行不忍傷民之政,以是治天下,易於轉丸於掌上也;)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
(乍,暫也;
孺子,未有知之小子;
所以言人皆有是心,凡人暫見小孺子將入井,賢愚皆有驚駭之情,情發於中,非為人也,非惡有不仁之聲名,故怵惕也;)
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
(言無此四者,當若禽獸,非人心耳;
為人則有之矣;
凡人但不能演用為行耳;)
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端者,首也;
人皆有仁義禮智之首,可引用之;)
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
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
(自謂不能為善,自賊害其性,使不為善也;)
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
(謂君不能為善而不匡正者,賊其君使陷惡也;)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
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
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擴,廓也;
凡有四端在於我者,知皆廓而充大之,若火、泉之始微小,廣大之則無所不至;
以喻人之四端也,人誠能充大之,可保安四海之民,誠不充大之,內不足以事父母,言無仁義禮智,何以事父母也;)
疏「孟子曰」至「不足以事父母」;
○正義曰:此章指言人之行當內求諸己,以演大四端,充廣其道,上以匡君,下以榮身也;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孟子言人之為人,皆有不忍加惡於人之心也;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至「掌上」者,又言古先聖王有不忍加惡於人之心,斯有不忍傷民之政;
既以不忍加惡於人之心,以行其不忍傷民之政,其治天下之易,但若轉運走丸於掌上之易者也;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井」至「然也」者,孟子又言所以謂人之為人皆有不忍加惡於人之心者,且以今人乍見孺子言之;
孺子,無知之小子也;
今人乍見無知之小子,相將匍匐,欲墜於井,但見之者皆有怵惕恐懼惻隱痛忍之心,所以然者,非是內嚐結交於孺子之父母然後如此也,又非是所以欲要求美譽於鄉黨朋友也,又非所以惡有不仁之聲而然也;
「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至「無是非之心,非人也」者,孟子言由此見孺子將入於井、人皆有怵惕惻隱之心觀察之,是無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者之心,皆非是人也,乃若禽獸之類也;
禽獸所以無惻隱不忍之心,又無羞惡慚恥之心,又無辭讓揖遜之心,又無是非好惡之心者也;
言苟無此四者,所以皆謂之非人也,乃禽獸之類也;
「惻隱之心」至「智之端也」者,孟子言人有惻隱之心,是仁之端,本起於此也;
有羞惡之心者,是義之端,本起於此也;
有辭讓、是非之心者,是禮、智之端,本起於此者也;
以其仁者不過有不忍惻隱也,此孟子所以言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者,是為仁義禮智四者之端本也;
「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至「賊其君者也」者,孟子又言人有是惻隱、羞惡、辭讓、是非為仁義禮智之四端,若其人之有四肢也;
既有此四端,而自謂已之不能為善者,是自賊害其善,而不為善也;
以之事君,如謂其君不能為善、不匡正之者,是亦賊害其君,使陷於惡也;
無他,以其人之為人,皆有此四端也,但不推用而行之耳;
如能推此四端行之,是為仁義禮智者矣,所謂仁義禮智者即善也;
然則人人皆有善矣,故孟子所以言之以此;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至「不足以事父母」者,孟子又言凡人所以有四端在於我己者,能皆廓而充大之,是若火之初燃,泉之始達,而終極乎燎原之熾,襄陵之蕩也;
苟能充大之,雖四海之大,亦足保安之也;
苟不能充大之,雖己之父母,亦不足以奉事之;
故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是亦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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