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溫疫論】

唐勇

【周身骨節痠痛】

 

項背腰膝脛足肩臂諸痛，已列於前，則周身之痠痛備入，茲復列周身骨節痠痛者， 以痛在一處，邪有專注，痛若周身，邪有分布也，專注之邪，須通其凝泣，分布之邪， 須解其縛束，故治周身痠痛，疏表其大法也，而痠與痛亦有別，痠輕而淺，痛重而深， 痠痛與拘攣又有別，痠痛與重加常，拘攣屈伸不利，痠痛病在營衛，拘攣病在筋骨， 合痠痛拘攣，又有上下淺深前後之不同，在身半以上，為末疾，淺而易解， 在身半以下，為本病，深而難袪，合上下之痠痛拘攣，在未經汗下與已經汗下者， 又有別，未經汗下，屬邪盛，宜宣伐，已經汗下，屬正虛，宜調補， 明乎此，則痠痛在周身，在一處，按症施治，無不當矣，解表諸方，人參敗毒散， 九味羌活湯，六神通解散，大羌活湯。

 

唐勇

【身重】

 

時疫初起，發熱身重者，濕勝於熱也，蒼朮為主，二三日或四五日，傳變之後， 汗出更熱而身重者，熱壅其經脈也，白虎湯為主，傳裡，表無熱，而舌燥便秘， 腹痛拒按，而身重者，內結而氣不達於表也，三承氣為主，屢經汗下，表熱已退， 身重不可移動，脈虛散而無根，舌上無胎，二便自通者，陰陽兩亡，經脈枯竭也， 審其陰陽偏勝而治之，偏於亡陰，多燥症，六味合四物為主，偏於亡陽，多脾虛症， 六君合生脈為主，陰陽俱竭，生脈合六味為主。

 

唐勇

【自汗】

 

時疫自內蒸出於表，初起作寒熱時，多自汗，甚至淋漓不止，不可以表虛論， 兼頭痛身痛，仍以解表為主，羌，獨，柴，葛之類，兼煩渴，直清陽明之熱為主， 白虎之類，有熱有結，破結為主，陷胸，三承氣之類，若屢經汗下，邪已全退， 脈虛而舌無胎，二便清利如常，內外無熱症，方可從虛斂汗，蓋以時疫得汗， 為邪有出路，而宜斂汗者，恆少也。

 

唐勇

【盜汗】

 

時疫初起盜汗者，邪在半表半裡也，胸脅痞悶，達原飲，無痞悶，小柴胡湯， 汗下後，大熱已退，有盜汗者，餘邪不盡也，小承氣，小陷胸，吳氏承氣， 養榮湯諸方，清其伏匿餘邪，盜汗自止。

 

唐勇

【戰汗】

 

時疫不論初起傳變末後，俱以戰汗為佳兆，以戰則邪正相爭，汗則正逐邪出， 然有透與不透之分，凡透者，汗必淋漓，汗後身涼，口不渴，舌胎淨，二便清， 胸腹脅無阻滯結痛，始為全解之戰汗，否則餘邪未淨而復熱，則有再作戰汗而解者， 有戰汗須三四次而後解者，有戰汗一次不能再戰，待屢下而退者，有不能再作戰汗， 再加沉困而死者，總視其本氣之強弱何如耳，凡戰汗之時，不可服藥， 補則戰止而汗不透，留邪為患，汗下則太過而成虛脫，應聽戰汗透徹，再觀脈症施治， 當戰時，或多與熱湯飲之，助其作汗，戰汗之時，脈多停止，勿訝，待戰汗之後， 脈自見也，大抵戰汗之脈，以浮為佳，邪出於表也，虛散微濡應有變， 煎獨參湯以待之，防其脫也，貧者米飲聊代之，然必察其戰後係邪淨而氣欲脫方可用， 凡戰汗後，神靜者吉，昏躁者危，氣細者吉，氣粗而短者危，舌痿不能言者死， 目眶陷者死，目轉運者死，戴眼反折者死，形體不仁，水漿不下者死，戰汗雖為佳兆， 亦有吉凶，得戰汗固由治得其宜，邪退正復而致，然不可強也，嘗見服大發汗藥， 毫不得汗，而飲冷水得汗者，又有用下藥得戰汗者，涼血活血得戰汗者， 生津益氣得戰汗者，種種不一，當知戰汗乃陰陽交和，表裡通達，自然而然， 非可強致也。

 

唐勇

【狂汗】

 

時疫臨解，有忽手舞足蹈，跳床投禢，而後作汗者，最為駭人， 然須驗其是否作汗，作汗之脈浮而緩，浮為邪還於表，緩則胃氣自和，待汗透自愈， 脈若浮洪，浮數，浮滑，浮散，雖有汗，亦為發狂，非作汗也。

 

唐勇

【頭腫】

 

時疫頭腫，乃風熱壅於上部，太陽之經脈，鬱滯巔頂，俗名大頭傷寒， 常視表裡輕重，加輕清疏風之品以散其腫，荊，防，薄荷，蟬退，川芎，蔓荊， 菊花之類，如發熱舌胎白，表重於裡也，合表藥用九味羌活湯，人參敗毒散是也， 如煩渴舌胎黃者，裡重於表也，合裡藥用三消飲，涼膈散，大柴胡湯， 調胃承氣湯是也，古有用三稜針刺出惡血，法亦可用，至發癰膿者，不在此例。

 

唐勇

【面腫】

 

時疫面腫，風熱溢於上部，陽明之經脈被鬱也，赤腫者方是，治以白芷，防風， 葛根，石膏，散其風熱，視表裡之輕重，合頭腫條內諸方加減用之，若黃腫， 乃水氣也，當從水腫治之。

 

唐勇

【頸項腫】

 

時疫頸項腫，乃陽明風熱，俗名捻頭瘟，又名蝦蟆瘟， 當按頭腫條內表裡諸方加葛根，桔梗，牛蒡，防風，玄參，癰膿發頤，不在此例。

 

唐勇

【耳旁腫】

 

時疫耳旁腫，乃少陽風熱，俗名黃耳傷寒，小柴胡湯加荊，防，芎，芍，元參， 亦 當與頭腫參看。

 

唐勇

【胸紅腫】

 

時疫胸前一片紅腫，粟起似麻疹，風熱也，俗名赤膈傷寒， 亦於頭而諸條表裹方中加荊，防，連翹，赤勺，牛旁，土貝。

 

唐勇

【周身紅腫】

 

時疫周身紅腫，風熱流於皮膚也，用羌，獨，升，柴，葛，芷， 疏其皮膚之毛竅，石膏，黃芩，梔子，連翹，清其肌肉之熱，赤芍，歸尾，紅花，生地， 活其毒熱之瘀，兼裡症與頭腫諸條參治。

 

以上頭腫諸條，列之表症者，以初起言之，若見於病後，曾經汗下者， 為餘邪不盡，治法則小異，大約見於初起，表邪盛實，用表散之藥為主， 清裡之藥為輔，見於病後，裡邪留溢，用清裡之藥為主，表散之藥為輔，以此為權衡， 思過半矣。

 

唐勇

【發黃】

 

時疫發黃有四，一宿食，二畜水，三畜血，四鬱熱，當疫症初轉在表時， 胸膈痞悶，目珠黃，面鼻正中黃，宿食壅於胃脘也，於表藥中加山查，神麯，麥芽， 萊菔子，傳裡時，小便不利，腹滿而響，面目身俱黃，畜水也，四苓散加梔子， 茵陳，胸腹有軟痛處，小便自利，大便黑而發黃者，畜血也，桃仁承氣湯， 熱在下焦，大小便俱不利而發黃者，鬱熱也，茵陳蒿湯，凡發黃必以二便為辨， 二便調，屬上焦，小便不利，屬水，小便自利而大便黑潤，屬血，大小便俱不利， 屬熱鬱，乃胃熱移於膀胱，不必利其小便，但當通其大便，是以茵陳湯有專功也， 發黃當辨其色，上焦宿食發黃，只在面目，不及周身，畜水發黃，周於身， 兼微黑而黯淡，瘀血發黃，亦兼微黑而潤澤，鬱熱發黃，兼赤而鮮明， 此即以黃辨黃之法也。

 

唐勇

【發疹】

 

時疫發疹，熱邪從皮毛出也，與汗同機，以疏散清熱為主，然與他症發疹不同， 他症或無裹熱，此則未有不裡熱者，雖以疏散為要，而見煩渴舌胎黃， 則硝黃仍須兼用，表症發疹，疹散而病即愈，此則有屢發而病不衰者，他病發疹， 不過一二日為期，此則為期不定，治法不視表邪解否為用藥之準則， 不可以疹之一症為據也。

 

唐勇

【發斑】

 

時疫發斑，邪熱出於經脈也，雖不及戰汗，亦有外解之機，治以涼血清熱為主， 白虎化斑湯，吳氏舉斑湯，犀角地黃湯選用，此亦與他症發斑有異，他症發斑， 斑消則愈，此總不以斑之消否為輕重，而惟以裡症為主，每每斑出，而讝妄如故， 或斑出數日已消，而沉昏如故，必待裡熱全清，二便清利而後愈，故治斑藥味， 可為輔，不可為主，發斑發疹，熱皆在經而不在胃，凡遇煩躁而不渴，日赤而舌白， 即是將發斑疹之候，預以清涼解表透毒之藥治之，使邪易山易淨。

 

以上時疫表症， 皆關乎裡，不似他症，表裡兩不相關，故前列各條皆冠以時疫二字， 以明非他病之見症，不可以治他病之法治之，亦不可以此法治他病，總憑氣，色，神， 脈，舌胎辨之，百不失一，是五者為辨時疫之大綱，實亦辨時疫之細目也。

 

唐勇

【廣瘟疫論卷之三】

 

【裡症】

 

【煩躁】

 

煩乃心煩，情思不定，神不安而形如故，躁則形擾，揚手擲足， 形不寧而神復亂，煩輕而躁重也，在他證有謂煩屬心躁屬腎者，煩屬陽躁屬陰者， 在時疫總屬鬱熱，熱淺在上，則見煩躁之形，熱深在下，則漸近昏沉而不煩躁， 是時疫初起，可即煩躁之輕重，辨病勢傳變之輕重，不煩躁則非時疫，設氣，色，神， 脈，舌胎有時疫確據，亦屬但表不裡之輕症，凡初起憎寒發熱而煩躁者， 邪在半表半裡，三消飲，九味羌活湯，六神通解散選用，隆冬寒甚，汗難出者大青龍湯， 葳蕤湯可借用，舌胎已黃，渴而喜飲，身熱汗出而煩躁者，邪入於胃也，白虎，黃芩， 三承氣，小陷胸，三黃瀉心，涼膈散選用，舌胎已黑，煩躁漸近沉昏者，邪入心包也， 犀角地黃湯加羚羊角，黃連解毒湯選用，屢經汗下清涼，表裡俱無阻滯而煩躁者， 陰液傷也，生脈散，六味地黃湯，吳氏諸養榮湯選用，或用清解清利滋潤諸法不應， 而煩躁加甚者，當細驗舌胎，色黃黑胎中夾一塊白潤，是為夾水，或平素胸有痰飲， 或未病之先曾飲冷物，或初煩躁時過飲冷水恣啖涼物，或用清涼太早， 皆能停飲於胸隔胃脘之間，寒飲拂鬱，其疫熱外不能達表，內不能傳胃，故煩躁轉甚， 驗舌之後更細按胸脅，滿痛而軟，漉漉有聲，再細察其脈，右寸關或弦緊或緩， 皆停水確據，當以蒼朮，半夏，萊菔，厚朴，先消其水氣，然後治其煩躁，無不應者， 不論舌胎有無黃黑，但煩躁而兼小便不利者，雖無水氣在胸脅，而少腹略有滿痛處， 即當以導赤瀉心湯，四苓湯，豬苓湯，益元散利其小便， 所謂心邪不從心瀉而從小腸瀉也。

 

唐勇

【嘔】

 

吳又可曰，時疫有始終能食者，邪不傳胃也，慎勿絕其飲食，此不嘔者也， 愚嘗見時疫初起，末發熱時，表症未見，有先作嘔數日者，此疫邪先犯太陰， 當辨其口氣，無臭氣而不粘者，屬太陰寒症，有臭氣粘厚者，屬大陰疫症， 此為先裹而後表，不可遽用清涼閉遏邪氣，致使不能透達傳化，雖四肢有時厥逆， 脈有時沉伏，亦不可用溫熱，致增嘔症，甚有舌紫，沉昏者，惟當宣其胃氣， 藿香正氣散最宜，若已發熱而嘔者，吳氏達原飲加半夏，若三陽表症，加羌活，葛根， 柴胡，若嘔而煩渴，身熱而不見寒者，邪在陽明也，白虎湯，黃芩湯，並加半夏， 若嘔而舌黃，胸中有滿痛處，橘皮半夏湯，加枳實，山查，麥芽，川貝，貝母力緩， 用至五錢或一兩乃能舒鬱散結，若嘔而舌黃，心下臍上有滿痛拒按者，大柴胡湯， 若嘔而舌黃或黑，少腹有滿痛拒按，當視其前後何部不利，大便不利，調胃承氣湯， 小便不利，四苓加木通，或益元散，利之則愈，寒熱已解，二便通利， 胸腹無滯而嘔不止者，餘熱在胃也，竹葉石膏湯，屢經清下，倦怠異常，四肢漸冷者， 乃清下太過而中寒也，理中湯，甚至加附子，然此為治藥之法，非治疫之法也， 宜詳察之。

 

唐勇

【欬】

 

欬者，疫邪夾他邪干肺也，有初起在表，夾風邪干肺者，脈兼浮，欬多痰沫， 必兼鼻鳴自汗，灑淅惡寒，於透表諸方中加前胡，桔梗，蘇子，杏仁，淡豉， 有夾水干肺者，不論表裹，脈必兼緩，欬必多清痰，兼舌白心悸胸滿，或嘔或吞酸， 於表裡藥中加桑皮，半夏，茯苓，川貝母，萊菔子，有疫熱傳裹，燥火熏肺者， 脈必數，欬必無痰，有痰亦難出而咽痛，於裡藥中加花粉，黃芩，川貝，蔞仁， 有病後陰傷肺燥者，脈必濇，欬必無力，舌必赤而無胎，吳氏清燥養榮湯加麥冬， 玄參，知母，貝母，有屢經汗下，或平素陰虛腎氣上逆者，欬必兼上氣，顴必時赤， 足膝必清痿，脈必散，六味加枸杞，五味，牛膝，疫邪兼欬者少，即有之， 亦非大有關係之症，宜以病之表裹大勢為主， 加治欬藥於本方療之。

 

唐勇

【渴】

 

渴乃熱象，時疫為熱症而有不渴者，蓋初起濕熱相兼為蒸氣，熱未勝濕， 則鬱悶心煩而不渴，熱已大盛，在經而不在胃，則煩躁身熱而不渴，在下而不在上， 則便結而不渴，在血分不在氣分，則沉昏而不渴，疫邪初起在陰發者， 胸腹滿嘔而不渴，此外無有不渴者矣，初起在表，發熱頭痛舌白而渴， 脈必不浮不沉而數，六神通解散加石膏，葛根，或九味羌活湯加石膏，葛根， 半表牛裡，口苦咽乾目脹而渴，脈必數，小柴胡湯加花粉，知母，或亦加石膏， 或達原飲加石膏，葛根，邪已入胃作渴，身熱自汗，舌現黃胎，或醬色，或黑燥， 當察其胸脅少腹，按之無痛處而渴者，為有熱無結，脈必洪，宜白虎湯，按之有痛處， 為有熱有結，痛在心下，脈必滑大，關上尤甚，小陷胸湯，在臍上及當臍， 關中脈必滑大，小承氣湯，在臍下，尺中脈必滑大，調胃承氣湯，心下至少腹俱痛， 寸關尺必皆滑大，大承氣湯，痛在左脅不可按，左關脈必弦，或濇，或芤， 桃仁承氣湯，痛在右脅不可按，右關脈必弦，或滑，或遲，十棗湯，渴而小便不利， 少腹不可按，尺脈必數，四苓湯，豬苓湯，六一散，汗下後，身熱已除而渴不止， 餘邪未盡也，宜將前所用藥再作小劑以利之，屢經汗下，渴而舌上無胎，胸腹無滿痛， 心悸而煩，脈虛細，或浮芤，或濇，亡陰也，六味合生脈為主，渴與煩躁同機， 而渴輕於躁，渴有喜飲不喜飲，而又有喜熱飲冷飲之分，在他症不喜飲及喜熱飲， 則為真寒假熱，在時疫喜熱飲，多發斑疹，不喜飲者，熱在血分，若真寒假熱， 百不一見也，時疫初起，以渴為機括，渴甚則熱甚，渴微則熱微，在末路， 尤以渴為有餘邪，不渴為無餘邪也。

 

唐勇

【口苦】

 

熱邪在中上二焦則口苦，非特時疫而然，即感風寒口苦，亦屬少陽熱症， 如時疫當惡寒發熱表症正盛時，苦見口苦，即於發表藥中倍加清熱之品，輕則黃芩， 重則知母，再重則石膏，不但三陽表症如此，即三陰裹症，手足冷，惡寒，嘔利， 胸腹滿，不渴，證狀似乎純冷無熱，而一兼口苦，即當於溫燥藥中加利熱之品， 如用半夏，蒼朮，草果，厚朴，必加木通，苓，澤，甚至加知母，黃芩， 本吳氏達原之義，口苦為熱症的據，每遇症狀模糊，寒熱莫辨，必借此以決之， 至舌胎黃黑乾燥，煩躁熱渴閉結，又清下之不可或緩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