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文曲 於 2012-9-3 00:35 編輯
【愛我,記得在原地等我】
某些人失戀的時候會在深夜坐在三樓的陽臺上看星星,一直看,看到累了,回到屋子裏倒頭就睡。
某些人失戀的時候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停走動,來回拖地板,清洗並不算髒的衣服和床單,然後不斷找東西吃,總是停不下來,因為安靜下來就會難過。
而現在我失戀了。
我不會去陽臺上看星星,也不會把自己關在房子裏誰也不見,我會在凌晨的時候打通夏樹的電話。
無須解釋,半小時之內,夏樹就會出現在我的門口。
去哪裡?我看見夏樹惺忪的眼睛,他帶著一副仍在夢裏的表情來見我,他問我,去哪裡?
我碰上房門,拉起他的手,走,陪我去猜火車吧。
我們走在空曠的大街上,時間太早,清潔工人還沒有出現,我把硬幣塞進自動售貨機,取出兩瓶芭樂汁,一袋薩其馬,我又重複一句,走吧,夏樹,我們去猜火車。
我們在車站售票處買了兩張站臺票,然後進去隨便找一個站口。
那裏有冰冷的鐵路,穿堂而過的風,我感覺到冷,夏樹說需不需要我溫暖的懷抱,他微笑著敞開懷,把我和芭樂汁薩其馬統統裹進去。
他總是這麼包容我。我們蹲在白線以外等待火車的到來,我們在廣播員還沒報出火車到站時刻前猜測火車到站的時刻和目的地。
我回過頭說這個遊戲多麼有趣。
夏樹說你這樣永遠也等不到他。
現在我終於明白娃娃的傷感。
她在唱“回憶的森林越走越漫長,沒有終點的流浪”。
這個娃娃臉的女人還曾唱過,漂洋過海來看你。
她總是一臉憂傷,唱著傷感的歌,她總是在唱漂洋過海來看你時淚灑舞臺,最終她還是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愛情。
她嫁了一個牧師,從此不再出現,她的憂傷無聲泯滅。
我在四年前愛上胡枷,夏樹在四年前愛上我。
我站在操場的邊上看胡枷踢足球。
胡枷踢球的姿勢很漂亮,接傳球、過人、破門一氣呵成。
我看著胡枷,我為他尖叫著歡呼著,我說夏樹你怎麼不去踢足球呢,或者打籃球也行,你為什麼不去呢?
或許那樣我會愛你些,但這句話我沒有這麼跟夏樹說,我知道也許他對運動和流汗是不屑的,他喜歡寫文章,他喜歡村上春樹夏目淑石勝過小貝姚明。
這都是無法更改的,正像夏樹愛我,我卻愛胡枷一樣。
夏樹一直守在我的身旁,而胡枷卻始終和我隔著幾光年的距離。
夏樹說最令他難過的是,我在難過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人是他。
而我卻不愛他。
我說最令我難過的,是胡枷知道我愛他。
他愛的卻不是我。
我們各自說著各自的話,哀傷著各自的哀傷。
你知道怎麼才能看到美人魚嗎?
夏樹曾這麼問我,當時我正在喝著一瓶芭樂汁,黃綠色的液體,微酸的味道。
我說為什麼芭樂那麼難吃,而它的汁卻這麼好喝呢?
夏樹沒有再問他的美人魚問題。
直到有一天我問胡枷,你知道怎麼才能等到美人魚嗎?
胡枷拿漂亮的大眼睛看我,怎麼才能等到呢?
我只有跑去問夏樹,夏樹說怎麼忽然想到問起這個呢?
我說你快說啊,快說啊,好夏樹。
我搖著他的胳膊,我看著他的側面,我發現夏樹的眼睫毛那麼的長,像把扇子。
他並不看我,顧自說著。
要潛入海底,那裏的海水不再是藍色,天空在那裏只成為回憶。
你就躺在寂靜裏。待在那裏。
決心為她們而死,只有這樣她們才會出現,她們來問候你,考驗你的愛,如果你的愛夠真誠,她們就會和你在一起……
說完,夏樹看著我,問,怎麼還不去告訴他呢?
我忽然有些難過,夏樹多麼明白我的心思。
那天晚上我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我一個人躺在宿舍撥通胡枷的電話,我的聲音啞啞地,我說我發燒了,胡枷。
胡枷說他今天的課很重要,而現在他正在實驗室裏。
來看我的還是夏樹,他抱起我去學校的醫務室,他守在我的身邊,他說我的傻姑娘,這只是個故事,你這樣是等不到美人魚的。
我抬頭看著夏樹,瘦瘦的夏樹,心疼我的夏樹,我不愛的夏樹。
夏樹說,你知道嗎?
進你們的“熊貓館”比等到美人魚還難。
轉眼胡枷走了,我們畢業了,他回到他的南國去。
海的女兒的王子離開她的海面了。
我發電子郵件給胡枷,我說胡枷你送我幾顆紅豆好不好。
後來我的確是收到了胡枷寄來的紅豆,他把二十一顆紅瑩瑩的豆子放在一個精緻的木盒子裏,打包裹寄來。
我看著那些心形的豆子,胡枷啊胡枷你能送女孩子紅豆為什麼不能愛她呢。
我選出兩顆最飽滿周正的種在養花的盆子裏,我知道它萌芽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我還是記得定時為它翻土,澆水。
我說南方的樹也可以生在北方的,我那麼執拗的認為,這裏有溫暖的三季,冬天我會把它放到空調的旁邊,它們不會感到不適應。
後來紅豆真的發芽。四粒肥胖的子葉。
我半夜叫來夏樹,我說夏樹,你看紅豆發芽了。
夏樹夏樹,紅豆發芽,這又代表了什麼呢?
我第一次發現夏樹那麼瘦,他的衣服在陽臺上的夜風裏顯得空蕩蕩。
他的眼神藍盈盈。
代表了什麼呢?
夏樹重複了一下,不自在地笑起來。
我抱了抱夏樹,我說好孩子,總會有人來愛你,灰姑娘會穿了水晶鞋來找你。
夏樹只是笑,點燃一顆煙,我們都坐著不說話,想自己的心事。
有時候我們可以這麼坐一夜。
我曾跟自己打賭,如果紅豆發芽,我就去找胡枷。
最終上天給了我一次機會。
我請了一個月的病假。
我去南方看胡枷需要坐三十三個小時的火車,我不停看表,不停在心裏催促火車快開。
我看著火車轟隆轟地向南方駛去,我看著夏樹在窗外向我揮手,再見了夏樹,火車每開一秒,我就跟我的胡枷接近一秒。
我看著夏樹逐漸遠去,漸漸變成一個模糊的影子。
旅程很長,但我一直沒睡。
我看著窗外,直到火車駛進胡枷的城市。
我伸伸腰,大口吸幾口清新的空氣,我說胡枷我來看你了,我花了半年的積蓄來看你了。
我站在南方的車站給胡枷發訊息,我在站口那裏等待他。
這時我收到夏樹的簡訊,灰姑娘的美夢實現了嗎?
夏樹,白馬王子架了馬車要帶灰姑娘回去了。
他穿一件藍襯衫來看我,他的臉變得有些瘦,他把我安排在四星級的旅館,我的胡枷,他又有新的女朋友了。
他一直離我那麼遠。
晚上胡枷只在這裏停留了很短的時間,我們幾乎沒有什麼話可談。
空空的旅館。我接了杯水,打開電視,裏面是歐陽菲菲的一首老歌。
因為愛到了結束的時候,最好回到原地的寂寞。
旅程也有結束的時候,誰會在下一個起點等我。
我抱起枕頭想哭,但我忍住了,我想起夏樹的話,不要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哭,因為我沒有辦法幫你擦眼淚。
我一直想知道我最喜歡的味道在我喜歡的人身上是什麼樣子,這大概是唯一的方法,我希望你會因為這個味道而記得我。
這是電影裏的情節,小哲拿著一瓶古龍的香水送給月紋。
他說我希望你會因為這個味道而記得我。
我在南方待了短短三天。
從南方回來的時候,我偷偷在胡枷身上灑了一點古龍水,是的,我要離開他了。
永遠和他隔著南方北方的距離了。
但我希望他可以因了這個味道而記得我。
胡枷說是你身上的味道,我說是。
說著我拿著香水瓶子在我的手臂上也灑上了一些。
我覺得以後胡枷就是一種氣味了,古龍香水的氣味,我可以在這個氣味裏尋找胡枷的影子。
但出乎我的意料,這瓶古龍香水讓我和胡枷徹底結束了。
胡枷發郵件來,現在好了,他說。
你那該死的香水味讓我失去我的愛情了,胡枷說別再聯繫我了,我們誰也不欠誰的了。
後來胡枷不再給我發郵件。
後來的後來胡枷換了手機號碼。
我找不到夏樹了。
他一直像是我的影子,他從不曾讓我等待這麼長的時間,我說這次我等到了他一定不會原諒他。
但這次我找不到我的夏樹了。
我站在車站的時候等不到他,我去他的住所,房門緊鎖。
我問遍認識的朋友,只有一個知道胡枷的消息。
他離開了,但去向不明。
8月15日,我的紅豆樹死掉了,第一棵是前一段日子死掉的,最後一棵在8月15日這天也落盡葉子。
看來北方真的是不適合生長紅豆的啊。
8月19日這天我起得很早,我忽然想起夏樹陪我猜火車的日子,我忽然想去火車站了,我在自動售貨機那裏買了一瓶芭樂汁和一袋薩其馬。
我走在空曠的幸福大街上,時間太早,清潔工人還沒有出現。
早晨的風很涼,但我的身邊沒有了夏樹。
五年前的今天是我第一次看見夏樹。
我站在學校詩社的旁邊看詩報上面的詩,夏樹跑過來告訴我說那些署名夏樹的詩都是他寫的。
我在車站買了張站臺票走進去,8號的進站口。
我拿著那張站臺票,心裏變得很失落。
但我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看見了我的夏樹,他坐在海藍的晨色裏,瘦瘦的,燃著一顆煙,看著車來的方向。
我的眼淚都要來了。我的夏樹。
我走過去,悄悄矇上他的眼,夏樹忽然掙扎了一下,我附到他的耳邊說傻孩子這麼等,是等不來她的。
引用:http://tw.myblog.yahoo.com/jw!Ofkho3aFERiDxtlGAyzsPg--/article?mid=56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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