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左輔 於 2012-6-4 01:13 編輯
【第三章 原子】
(1)
多瑙河畔的中國,奧地利,多數時候也象一隻熟睡的雄師。
她的首都維也納在中國人看來無非是寫下《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茨威格和音樂協會的金色大廳——這些是一個城市的靈魂。
單就音樂而言,奧地利還有天才鋼琴家莫札特,雖然在傅裡葉看來,樂譜並非音樂,而是弦振動的頻譜。
當然傅裡葉的內涵並非那麼簡單,因為這門學問裡還包含帕塞瓦爾等式和泊松求和等式。
帕塞瓦爾等式告訴我們,一個弦振動信號(一個波形)的能量無論在時間上來看還是從頻率上來看,應該是相等,這是一個重要的等式,告訴我們能量守恆
——雖然據說是物理學家瑞利在研究黑體輻射曲線的時候第一次使用了這個等式,當然瑞利沒有給出數學上的任何證明,而把證明做得很完善的另有其人,這個人也許是普蘭舍利;
而傅裡葉變換裡的泊松求和等式則更加優美,科普地說,一個弦振動的時間信號函數對全部整數時間求和,等於它傅裡葉變換以後對應的頻率函數對全部整數頻率求和——這就是泊松求和等式。
也許我們會在以後合適的時候再次介紹它的作用,總之它是一個優雅的數論公式,至少在物理學上可以用到配分函數的計算。
奧地利是一個英雄輩出的國度,在量子力學的歷史上,一前一後三個人, 沿著維也納的街道朝我們走來。
有些人註定能沿著街道走得很遠,一直能走到城門,還能走出城去。
雖然他們作為個人,其命運也像是上帝從天空投向地面的色子。
但作為劍客,他們給後人留下了他們的靈魂。
什麼是靈魂?
一個劍客能留在別人心中的東西就是靈魂。
玻爾茲曼,薛定諤和泡利,他們是來自維也納的三劍客,根據他們的秉性,我們可以分別稱呼他們為憂鬱劍客,多情劍客和犀利劍客。
我們這一章主要是要介紹1870年走在最前面是一個大鬍子,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他就是玻爾茲曼,一個抑鬱症患者,他是統計物理學的天才人物,他能夠把微觀世界和宏觀世界聯繫起來,能處理10的23次方個氣體分子的集體運動,它把能量和溫度通過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常數聯繫起來,在他之前,人們不太搞得清楚能量和溫度的深刻關係。
雖然也有人在思考比熱的問題,比如說,同樣在夏天,一塊在太陽下的鋼板比一杯水升溫的速度更快,這背後其實有量子力學的東西,但玻爾茲曼那時代,他認為,能量是隨著自由度均勻分佈的,這就是經典統計裡的能量均分定理。
(2)
讀者們讀在這裡,一定很奇怪,本章的題目是原子,但遲遲不談原子,那麼接下來我們就開始吧。
古希臘的觀點認為原子是萬物組成的最小單元(其實這是不對的,因為原子有結構,不過古希臘的原子觀認為原子沒有內在結構。
但古希臘原子論是一個科學精神的象徵,古希臘的另外一個遺產就是民主觀——所謂全民公投處決蘇格拉底。
現在中國要開奧運會,其實也許更要學習古希臘的文化遺產。)
原子現在可以被確證是存在的,這可以從掃描隧道顯微鏡裡看出來, 換句話說,你如果去北京北四環保福寺橋下的中科院物理所,在那裡你就能親眼看見原子。
但在1870年代,還是沒有人看過過原子。
19世紀是一個量子力學情竇初開的世紀,1833年英倫的哈密頓正在創造比牛頓力學更容易導致量子力學的新力學;1870年代挪威有一個李同志在這個時候也發展出來了李群的方法……前面也已經說過,弗朗禾費在1821年在金屬鉑上刻制光柵,汗流浹背。
之前他發現太陽光中藏有暗線。而傅裡葉在1822年寫完了《熱的解析理論》,他穿著棉衣,在太陽底下取暖,他發現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熱,甚至有些寒冷。
這些是19世紀的拼圖,這些碎片其實並不能完全拼成一副名畫,因為裡面還存在一個關鍵的紙片,這就是關於原子的紙片。
19世紀的人要先搞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原子是否真的存在,那時代的原子就像現時代的誇克,是不能直接觀測到的.
當時玻爾茲曼他相信原子存在。
但是在當時原子是看不見的——一個看不見的東西被人相信,我們稱之為信仰,那時正在鬧巴黎公社革命,馬克思信仰共產共妻,玻爾茲曼信仰原子——這是他基本的人生信仰,因為這個信仰,他很鬱悶。
他在一個大學裡做物理教授,有一個同事,也是一個教授,名叫馬赫。
馬赫甚至是名教授,(愛因斯坦青年時代的偶像之一,堪稱精神導師),馬赫認為,原子既然看不見,也不能用實驗檢測出來,那麼所謂原子就根本不存在。
馬赫的觀點也是正確的(注:在現在的量子理論中,也非常重視可觀察的物理量,不能被觀測到的,不是物理量,如果理論要求必須存在,只好稱為鬼量或者鬼場,比如現在的探測的所謂賦予標準模型基本粒子品質的希格子場,就是不能觀測的), 從馬赫老師的觀念來講,一個不能被探測到的東西, 就是不存在的。
在馬赫的意義上,這個世界上沒有鬼魂,因為沒有人看到過。
雖然很多女人會說一些俏皮話,比如“寧願相信世上有鬼,不相信男人的嘴”。
女人們的邏輯其實也說明,這個世界上沒有鬼魂。
馬赫的觀點得到了另外一個化學大師奧斯特瓦爾德的首肯,他是非常不相信原子論的一個化學家,所以在目前看來,這是一個非常荒誕的事情,因為一個化學家不信仰原子論就象一個醫生不相信蛋白質一樣。
不過那是在19世紀,人們還處於懵懂情懷之中,奧斯特瓦爾德最精彩的論述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上,最基本的運動形式是能量。
這被稱為“唯能論”,激烈對抗玻爾茲曼的“原子論”。
奧斯特瓦爾德的唯能論並沒有多大的實際意義,實際上他對催化劑在化學反應中的認識還是很獨到的。
(3)
奧斯特瓦爾德也是著名教授,可以說在當時的地位一點也不比玻爾茲曼低,所以他們兩人也是針尖對麥芒,誰也說服不了誰。
順便插一句,奧斯特瓦爾德和愛因斯坦也有一段暗戰的經歷,不過那發生在很久以後了。
事情是這樣的……
那發生在後來,已經是1901年了。
“大學剛畢業就失業”的愛因斯坦嘗盡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於是他寫給這個化學家。
愛因斯坦說拜讀了您的大作,我對您的崇拜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又恰似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信的結尾說您需要不需要實驗助手。但這個化學家並沒有給愛因斯坦回信,愛因斯坦當時很受傷。
當時他真得是虎落平陽,作為一個能屈能伸的青年,愛因斯坦又寫了一個信,信裡說:
“尊敬的教授,很抱歉的是,上次給您的那封信,我可能沒有寫清楚我的回信位址……” 這個化學家還是沒有理他,愛因斯坦雖然已經被打擊慣了,但這次還真的萌生了去意,對人間已經萬念俱灰。
愛因斯坦的父親也非常焦急,愛子心切,為了讓那個化學家鼓勵一下自己的兒子,這個年邁的父親也給這個化學家寫了一封信,信裡說:
“尊敬的教授,很冒昧地給您寫信……我的兒子……愛因斯坦……為了不使他過分傷心,請您回信鼓勵一下我這個絕望的兒子……萬分感謝”。
以上是插曲,言歸正傳,現在關於原子是否存在的爭論已經開始。
這辯論雙方已經出場,場面讓人想起周星馳電影《九品芝麻官》裡辯論和罵人場景。
玻爾茲曼對決馬赫和奧斯特瓦爾德組合,明顯力有不逮,同樣是江湖好手,玻爾茲曼這一役可謂孤軍奮戰,猶如東邪黃藥師對西毒歐陽峰
猶如東邪黃藥師對西毒歐陽峰加上一個歐陽客,打得越來越吃力,這當然不是玻爾茲曼技不如人,而是因為,他本身是一個抑鬱症病人。
歷史上稱為“原子論”和“唯能論”之論戰。
這種動嘴皮子的科學爭論最後卻以玻爾茲曼的自殺離場而告終結。
如果我們可以拍一部小電影,玻爾茲曼當時是在一個旅遊勝地自縊身亡。
他離開的那天夕陽西下,白日西匿以後,天地已經失去顏色。
縱然是在今天,我們雖然能看到落霞與孤鵠齊飛,但落霞之上,亦有微茫的血色。
在玻爾茲曼自殺後的一年,皮蘭就通過布朗運動確定了分子原子論。
(4)
玻爾茲曼作為篤信原子的劍客離開江湖爭鬥,其實也是倦極了人生。
他消身隱退,但靈魂卻壁立千仞。
原子自然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實在,所以我們的故事正好可以有了一個可以正經開始的基礎。
為了下文的行文流暢,我們可以對原子有一個基本的瞭解。
那就是原子是由電子和原子核組成的。
原子的尺度大約是10的-10次方米,這也是電子的活動半徑(因為原子核的尺寸非常小)。
原子的一個重要特徵是原子核產生強大的電場把電子拉住, 使得電子不能跑到無窮遠處。
這個電場比人類能製造的最強電場要強10000倍左右——對於一個高中學生來說,你可以估計出這個電場強度,只要你知道氫原子的最低能量是-13.6電子伏特,而原子的半徑是10的-10次方米。
這個強電場的存在保證了電子總是在原子核周圍運動。
當然現在我們並不瞭解電子到底是怎麼運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