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治準繩雜病第四冊諸痛門心痛胃脘痛】
心痛胃脘痛:
或問丹溪言心痛即胃脘痛,然乎?曰心與胃各一臟,其病形不同,因胃脘痛處在心下,故有當心而痛之名,豈胃脘痛即心痛者哉。
歷代方論將二者混同敘於一門,誤自此始。
蓋心之藏君火也,是神靈之舍,與手少陰之正經,邪皆不得而傷。
其受傷者,乃手心主包絡也,如包絡引邪入於心之正經臟而痛者,則謂之真心痛,必死,不可治。
夫心統性情,始由怵惕思慮則傷神,神傷臟乃應而心虛矣。
心虛則邪干之,故手心主包絡受其邪而痛也。
心主諸陽,又主血,是以因邪而陽氣鬱伏過於熱者痛,陽氣不及惟邪勝之者亦痛,血因邪泣在絡而不行者痛,血因邪勝而虛者亦痛。
然方論雖有九種心痛,曰飲、曰食、曰風、曰冷、曰熱、曰悸、曰蟲、曰疰、去來。
其因固多,終不得聖人之旨,豈復識六淫五邪不一之因哉。
且五臟六腑任督支脈絡於心,臟腑經脈挾其淫氣,自支脈乘於心而為痛者,必有各腑臟病形與之相應而痛。
如《靈樞》謂厥心痛,與背相控,善 ,如從後觸其心,傴僂者,腎心痛也。
厥心痛,腹脹胸滿,心尤痛甚,胃心痛也。
厥心痛,痛如以錐針刺其心,心痛甚者,脾心痛也。
厥心痛,色蒼蒼如死狀,終日不得太息,肝心痛也。
厥心痛,臥若徒居心痛間,動作痛益甚,色不變,肺心痛也。
更以陽明有餘,上歸於心,滑則病心疝。
又心痛引少腹滿,上下無定處,溲便難者,取足厥陰。
心痛腹脹,嗇然大便不利,取足太陰。
心痛短氣不足以息,取手太陰。
心痛引背不得息,刺足少陰。
不已,取手少陽。
與夫《內經》於六氣五運,司上下勝復,淫邪應臟氣盛衰而相乘者,亦必有諸淫氣之病狀與心而痛。
是故苟不能遍識諸臟腑所從來之病因,將何以施治哉。
胃脘痛亦如心痛,有不一之因。
蓋胃之真濕土也,位居中焦,稟沖和之氣,多氣多血,是水穀之海,為三陽之總司,五臟六腑十二經脈皆受氣於此。
是以足之六經,自下而上,凡壯則氣行而已,胃脘弱則著而成病。
其沖和之氣,變至偏寒偏熱,因之水穀不消,停留水飲食積,真氣相搏為痛,惟肝木之相乘者尤甚。
胃脘當心而痛,上肢兩脅裡急,飲食不下,膈咽不通,食則為食痹者,謂食已心下痛,吐出乃止。
又腎氣上逆者次之,逆則寒厥,入胃亦痛。
夫如是胃脘之受邪,非止其自病者多,然胃脘逼近於心,移其邪上攻於心為心痛者亦多。
若夫心痛之病形,如前所云者則詳矣。
今欲分胃脘不一病因之狀當何如?曰胃之濕土主乎痞,故胃病者,或滿或脹,或食不下,或嘔吐,或吞酸,或大便難,或瀉利,面色浮而黃者,皆是胃之本病也。
其有六淫五邪相乘於胃者,大率與前所列心痛之形狀相類,但其間必與胃本病參雜而見之也。
《活法機要》云:諸心痛者,皆少陰、厥陰氣上衝也。
有熱厥心痛者,身熱足寒痛,甚則煩躁而吐,額自汗出,知其為熱也,其脈浮大而洪,當灸太谿及昆侖,謂表裡俱瀉之,是為熱病汗不出,引熱下行,表汗通身而出者愈也。
灸畢服金鈴子散則愈,痛止,服枳術丸,去其余邪也。
有大實心中痛者,因氣而食,卒然發痛,大便或秘久而注悶,心胸高起,按之愈痛,不能飲食,急以煮黃丸利之,利後以 本湯去其邪也。
有寒厥心痛者,手足厥逆而通身冷汗出,便溺清利,或大便利而不渴,氣微力弱,急以術附湯溫之。
寒厥暴痛,非久病也,朝發暮死,急當救之。
是知久病無寒,暴病非熱也。
丹溪云:凡心膈痛須分新久,若明知身受寒氣,口吃寒物而得者,於初得之日,當與溫散或溫利之。
溫散謂治身受寒氣於外者,如陳無擇麻黃桂枝湯,治外因心痛之類是也。
溫利謂治口食寒物於裡者,如仲景九痛丸、潔古煮黃丸,治大實心痛之類是也。
病得之稍久,則成鬱矣,鬱則蒸熱,熱則生火,若欲行溫散、溫利,寧無助火添病耶。
由是方中多以山梔仁為熱藥之向導,則邪易伏,病易退,正氣復而病安矣。
大概胃口有熱而作痛,非山梔不可,須薑汁佐之,多用台芎開之。
《金匱要略》云:心中寒者,其人病心如啖蒜狀,劇者心痛徹背,背痛徹心,譬如蠱注,其脈浮者,自吐乃愈。
心痛徹背,背痛徹心,烏豆赤石脂丸主之。
胸痹不得臥,心痛徹背者,栝蔞薤白半夏湯主之。
心胸中大寒痛,嘔不能飲食,腹中寒,上衝皮起,出見有頭足,上下痛而不可觸近,大建中湯主之。
心中痞,厥逆,心懸痛,桂枝生薑枳實湯主之。
上仲景方,大抵皆溫散之劑,有寒結而痛者宜之。
左脈浮弦或緊,兼惡風寒者,有外邪,宜藿香正氣散,或五積散加薑、蔥之類。
外吸涼風,內食冷物,寒氣客於腸胃之間,則卒然而痛者,二陳、草果、乾薑、吳茱萸,扶陽助胃湯,草豆蔻丸之類。
心膈痛,曾服香燥熱藥,復作復劫,轉轉深痼,宜山梔子炒黑二兩,川芎、香附(鹽水浸炒)各一兩,黃連、(酒炒)黃芩、(酒炒)木香、檳榔各二錢五分,赤曲、番降香各五錢,芒硝二錢,為細末。
生薑汁、童子小便各半盞,調二錢,痛時呷下。
仲景云:按之心下滿痛者,此為實也。
當下之,宜大柴胡湯。
凡脈堅實,不大便,腹滿不可按,並可承氣湯下之。
有實積者,脈沉滑,氣口緊盛,按之痛,宜小胃丹,津下十五丸,亦可服濃朴丸、紫菀丸。
痰積作痛,星半安中湯、海蛤丸。
火痛,清中湯。
心膈大痛,攻走腰背,發厥嘔逆,諸藥不納者,就吐中以鵝翎探吐之,以盡其痰積而痛自止。
《外台》治卒心痛,黃連八兩,水七升,煮五升,絞去渣,溫服五合,日三。
《肘後》治卒心痛,龍膽草四兩,酒三升,煮一升半,頓服。
仲景云:心傷者,其人勞役即頭面赤而下重,心中痛而自煩,發熱,臍跳,其脈弦,此為心臟所傷也。
可服妙香散。
錢氏云:心虛者炒鹽補之。
《圖經》、《衍義》謂蠣粉治心痛,皆心傷之正藥也。
以物拄按而痛者,挾虛,以二陳湯加炒乾薑和之。
按之痛止者為虛,宜酸以收之,勿食辛散之劑。
又有病久氣血虛損,及素作勞羸弱之人,患心痛者,皆虛痛也。
有服大補之劑而愈者,不可不知。
氣攻刺而痛,宜加味七氣湯、沉香降氣散、正氣天香散。
治心痛,但忍氣則發者。
死血作痛,脈必澀,作時飲湯水下或作呃,壯人用桃仁承氣湯下,弱人用歸尾、川芎、牡丹皮、蘇木、紅花、玄胡索、桂心、桃仁泥、赤曲、番降香、通草、大麥芽、穿山甲之屬,煎成入童便、酒、韭汁,大劑飲之,或失笑散。
蟲痛,面上白斑,唇紅能食,或食即痛,或痛後便能飲食,或口中沫出。
上半月蟲頭向上易治,下半月蟲頭向下難治。
先以雞肉汁及糖蜜飲之,引蟲頭向上,用集效丸,或萬應丸、剪紅丸之類下之。
若因蛔作痛,蛔攻嚙心痛有休止,其人吐蛔,或與之湯飲藥餌,轉入轉吐,蓋緣物入則蛔動,蛔動則令人惡心而吐,用川椒十數粒煎湯,下烏梅丸。
仲景云:蛔蟲為病,令人吐涎心痛,發作有時,毒藥不止,甘草粉蜜湯主之。
為脾受肝制而急,故蟲不安,用粉蜜之甘緩以安之。
有腎氣逆上攻心以致心痛,用生韭研汁,和五苓散為丸,空心茴香湯下。
病患舊有酒積、食積、痰積在胃脘,一遇觸犯,便作疼痛,挾風寒,參蘇飲加薑、蔥。
挾怒氣,二陳加青皮、香附、薑汁炒黃連。
挾飲食,二陳加炒山梔、曲 、草果、山楂。
挾火熱者,二陳加枳實、濃朴、薑汁炒黃連、山梔。
加減越鞠丸,川芎、蒼朮、香附、神麯、貝母、炒梔子、砂仁、草果,參酌脈病施治。
服寒藥多致脾胃虛弱,胃脘痛。
宜溫胃湯。
寒濕所客,身體沉重,胃脘痛,面色痿黃,宜術桂湯。
心脾痛,用荔枝核為末,每服一錢,熱醋湯調下。
劉寄奴末六錢,玄胡索末四錢,薑汁熱酒調服效。
白礬、辰砂糊丸,好醋吞下神效。
心胃腹脅散痛,二陳加蒼朮諸香藥治之,或沉香降氣散。
不愈則和其血。
熱飲痛,黃連、甘遂作丸服之。
冬寒停飲,桂黃散。
心極痛,以生地黃汁調面煮吃,打下蟲積效。
實痛者,手不可近,六脈沉細甚,有汗,大承氣加桂。
強壯痛甚者,加桃仁、附子。
連小腹虛寒作痛,小建中湯。
寒熱嘔吐而痛,脈沉弦,大柴胡湯。
脾虛積黃而痛,胃苓湯。
胃虛感冷而痛,理中湯。
內傷發熱不食,胃口作痛,補中益氣湯加草豆蔻,熱痛加梔子。
肥人心脾胃脘當心痛,或痞氣不食,用草豆蔻、炒三棱、白朮各一兩,白豆蔻仁、桂枝、小草遠志、莪朮、丁香、丁皮、木香、藿香,炊餅丸梧桐子大。
薑湯下三五十丸。
胃脘停濕者,溫中丸。
脾胃不和而痛,大安丸。
因氣者,加減木香檳榔丸。
咳逆上氣,痰飲心痛,海蛤粉 ,栝蔞仁帶穰等分為末,和勻米糊丸。
丹溪治許文懿公,因飲食作痰成心脾痛,後觸風雪腿骨痛,醫以黃芽歲丹烏附治十余年,艾灸萬計,又冒寒而痛加,胯難開合,脾疼時胯稍輕,胯痛則脾疼止。
此初因中脘有食積痰飲,續冒寒濕,鬱遏經絡,氣血不行,津液不通,痰飲注入骨節,往來如潮,涌上則為脾疼,降下則為胯痛,須涌泄之。
以甘遂末一錢,入豬腰子內煨食之,連泄七行,足便能步,後嘔吐大作,不食煩躁,氣弱不語,記《金匱》云,無寒熱而短氣不足以息者,實也。
其病多年鬱結,一旦泄之,徒引動其猖獗之勢,無他制御之藥故也。
仍以吐劑達其上焦,次第治及中下二焦。
連日用瓜蒂、藜蘆、苦參等藥,俱吐不透,而噦躁愈甚,乃用附子尖三枚,和漿水以蜜飲之,方大吐膠痰一大桶。
以朴硝、滑石、黃芩、石膏、連翹等一斤濃煎,置井中極冷凍飲料之,四日服四斤,後腹微痛,二便秘,脈歇至於卯酉時,予謂卯酉為手足陽明之應,此乃胃與大腸有積滯未盡,當速瀉之。
諸醫惑阻,乃作紫雪,三日服至五兩,腹減稍安後,又小便閉痛,飲以蘿卜子汁得吐立通。
又小腹滿痛,以大黃、牽牛等分水丸,服至三百丸,下如爛魚腸者二升許,脈不歇。
又大便迸痛,小腹滿悶,又與前丸藥百粒,腹大絞痛,腰胯重,眼火出,不言語,瀉下穢物如 油條一尺許,肛門如火,以水沃之。
自病半月不食不語,至此方啜稀粥,始有生意,數日平安。
自嘔吐至安日,脈皆平常弦大,次年行倒倉法全愈。
治一人以酒飲牛乳患心痛,年久無汗,醫多以丁附,羸弱食減,每痛以物拄之,脈遲弦而澀,又苦吞酸,以二陳加芩、連、白朮、桃仁、鬱李仁、澤瀉,每旦服之,涌出酸苦黑水,並如爛木耳者,服至二百余帖,脈澀退至添純弦而漸充滿。
時令暖,意其欲汗而血氣未充,以參、朮、歸、芍、陳皮、半夏、甘草。
痛緩與麻黃、蒼朮、芎、歸,才下咽,忽暈厥,須臾而蘇,大汗痛止。
一童子久瘧方愈,心脾痛,六脈伏,痛減時氣口緊盛,余部弦而實。
意其宿食,詢之果傷冷油面食,以小胃丹津咽下十余粒,禁余食三日,與藥十二次,痛止。
後又與穀太早,忽大痛連脅,乃禁食,亦不與藥,蓋宿食已消,今因新穀與余積相迸而痛,若再藥攻,必傷胃氣。
至夜心嘈索食,先以白朮、黃連、陳皮丸服之,以止其嘈,此非飢也,乃余飲未了,因氣而動耳。
若與食復痛,詢其飢作膈間滿悶,又與前丸子,一晝夜不飢而昏睡,後少與粥漸安。
一婦因久積憂患後心痛,食減羸瘦,渴不能飲,心與頭更換而痛,不寐,大便燥結,以四物加陳皮、甘草百余帖未效。
予曰:此肺久為火所鬱,氣不得行,血亦蓄塞,遂成污濁,氣壅則頭痛,血不流則心痛,通一病也。
治肺當自愈。
遂效湯垣清空膏例,以黃芩細切、酒浸透,炒赤色,為細末,湯下,頭稍汗,十余帖,汗漸通身而愈。
因其膝下無汗,瘦弱脈澀,小便數,大便澀,當補血以防後患,以四物湯加陳皮、甘草、桃仁、酒芩,服之愈。
一婦春末心脾疼,自言腹脹滿,手足寒時,膝須綿裹火烘,胸畏熱,喜掀露風涼,脈沉細澀,稍重則絕,輕似弦而短,渴喜熱飲,不食。
以草豆蔻仁三倍,加黃連、滑石、神麯為丸。
以白朮為君,茯苓為佐,陳皮為使,作湯下百丸,至二斤而安。
一婦形瘦色嫩味濃,幼時曾以火烘濕鞋,濕氣上襲,致吐清水吞酸,服丁香熱藥,時作時止,至是心疼,有痞塊、略吐食,脈皆微弦,重似澀,輕稍和。
與左金丸三四十粒,薑湯下三十余次,食不進。
予曰結已開矣,且止藥。
或思飲,與水、間與青綠丸,脈弦漸添。
與人參、酒芍藥引金瀉木,漸思食。
若大便秘,以生芍藥、陳皮、桃仁、人參為丸與之,又以蜜導,便通食進。
一老人心腹大痛,昏厥,脈洪大,不食,不勝一味攻擊之藥,用四君子加川歸、沉香、麻黃服愈。
湯垣治一婦人重娠六個月,冬至因慟哭口吸風寒,忽病心痛不可忍,渾身冷氣欲絕。
曰此乃客寒犯胃,故胃脘當心而痛。
急與草豆蔻、半夏、干生薑、炙甘草、益智仁之類。
或曰半夏有小毒,重娠服之可乎?曰乃有故而用也。
岐伯曰:有故無殞,故無殞也。
服之愈。
滑伯仁治一婦人,盛暑洞泄,厥逆惡寒,胃脘當心而痛,自腹引脅,轉為滯下,嘔噦不食,人皆以中暑霍亂治之益甚。
脈三部俱微短沉弱,不應呼吸,此陰寒極矣。
不亟溫之,則無生意。
遂以薑、附三四進,間以丹藥,脈稍有力,厥逆漸退,更服薑、附,七日而安。
厥心痛者,他臟病干之而痛,皆有治也。
真心痛者,心臟自病而痛,故夕發旦死,旦發夕死,無治也。
然心臟之經絡有病,在標者,其心亦痛而有治。
經云:心手少陰之脈,是動則病嗌干心痛,渴而欲飲。
又心主手少陰之脈,所生病者,心痛,掌中熱,皆視盛、虛、熱、寒、陷下取之。
又經云:手心主之別,名曰內關,去腕二寸,出於兩筋之間。
實則心痛,取之兩筋間也。
又云:邪在心則病心痛喜悲,時眩仆,視有餘不及,調其俞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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