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術堪輿學苑】

標題: 【孟子正義】 [打印本頁]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02
標題: 【孟子正義】

孟子正義


△《孟子正義》•十四卷(內府藏本)漢趙岐注;

 

其《疏》則舊本題“宋孫奭撰”;

 

岐字邠卿,京兆長陵人,初名嘉,字台卿;

 

永興二年,辟司空掾,遷皮氏長;

 

延熹元年,中常侍唐衡兄玹為京兆尹,與岐夙隙,岐避禍逃避四方,乃自改名字;

 

後遇赦得出,拜並州刺史;

 

又遭黨錮十餘歲;

 

中平元年,徵拜議郎,舉敦煌太守;

 

後遷太僕,終太常;

 

事蹟具《後漢書》本傳;

 

奭字宗古,博平人;

 

太宗端拱中九經及第,仁宗時官至兵部侍郎、龍圖閣學士;

 

事蹟具《宋史》本傳;

 

是注即岐避難北海時在孫賓家夾柱中所作;

 

漢儒注經,多明訓詁名物,惟此注箋釋文句,乃似後世之口義,與古學稍殊;

 

然孔安國、馬融、鄭玄之注《論語》,今載於何晏《集解》者,體亦如是;

 

蓋《易》、《書》文皆最古,非通其訓詁則不明;

 

《詩》、《禮》語皆徵實,非明其名物亦不解;

 

《論語》、《孟子》詞旨顯明,惟闡其義理而止,所謂言各有當也;

 

其中如謂宰予、子貢、有若緣孔子聖德高美而盛稱之,《孟子》知其太過,故貶謂之汙下之類,紕繆殊甚;

 

以屈原憔悴為徵於色,以甯戚叩角為發於聲之類,亦比擬不倫;

 

然朱子作《孟子集注或問》,於岐說不甚掊擊;

 

至於書中人名,惟盆成括、告子不從其學於孟子之說,季孫、子叔不從其二弟子之說,餘皆從之;

 

書中字義,惟“折枝”訓按摩之類不取其說,餘亦多取之;

 

蓋其說雖不及後來之精密,而開闢荒蕪,俾後來得循途而深造,其功要不可泯也;

 

胡爌《拾遺錄》據李善《文選注》引《孟子》曰“墨子兼愛摩頂致於踵;”

 

趙岐曰:“致,至也;”

 

知今本《經》文及《注》均與唐本不同;



引用:http://www.ourartnet.com/Sikuquanshu/Jingku/Zhushu/Sishu/004.asp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03

孟子正義


今證以孫奭《音義》所音,岐注亦多不相應(語詳《孟子音義》條下),蓋已非舊本;

 

至於《盡心》下篇“夫子之設科也”,《注》稱“孟子曰:夫我設教授之科”云云,則顯為“予”字,今本乃作“夫子”;

 

又“萬子曰”句,《注》稱“萬子,萬章也”,則顯為子字,今本乃作“萬章;”

 

是又《注》文未改,而《經》文誤刊者矣;

 

其《疏》雖稱孫奭作,而《朱子語錄》則謂邵武士人假託、蔡季通識其人;

 

今考《宋史•邢昺傳》,稱昺於咸平二年,受詔與杜鎬、舒雅、孫奭、李慕清、崔偓佺等校定《周禮》、《儀禮》、《公羊》、《穀梁》、《春秋傳》、《孝經》、《論語》、《爾雅》義疏,不云有《孟子正義》;

 

《涑水紀聞》載奭所定著,有《論語、孝經、爾雅正義》,亦不云有《孟子正義》;

 

其不出奭手,確然可信;

 

其《疏》皆敷衍語氣,如鄉塾講章;

 

故《朱子語錄》謂其全不似疏體,不曾解出名物制度,只繞纏趙岐之說;

 

至岐《注》好用古事為比,《疏》多不得其根據;

 

如《注》謂非禮之禮,若陳質娶妻而長拜之;非義之義,若藉交報讎;

 

此誠不得其出典(案藉交報讎以謂藉交遊之力以報讎,如朱家、郭解,非有人姓藉名交也,疑不能明,謹附識於此);

 

至於單豹養其內而虎食其外,事出《莊子》,亦不能舉,則弇陋太甚;

 

朱彝尊《經義考》摘其欲見西施者人輸金錢一文事,詭稱《史記》;

 

今考《注》以尾生為不虞之譽,以陳不瞻為求全之毀,《疏》亦並稱《史記》;

 

尾生事實見《莊子》,陳不瞻事實見《說苑》(案《說苑》作“陳不占”,蓋古字同音假借),皆《史記》所無;

 

如斯之類,益影撰無稽矣;

 

以久列學官,姑仍舊本錄之爾;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04

孟子正義


序朝散大夫《尚書》兵部郎中充龍圖閣待製知通進銀台司兼門下封駮事兼判國子監止護軍賜紫金魚袋(臣)孫奭撰夫總群聖之道者,莫大乎六經;

 

紹六經之教者,莫尚乎《孟子》;

 

自昔仲尼既沒,戰國初興,至化陵遲,異端並作,儀、衍肆其詭辯,楊、墨飾其淫辭;

 

遂致王公納其謀,以紛亂於上;學者循其踵,以蔽惑於下;

 

猶洚水懷山,時盡昏墊,繁蕪塞路,孰可芟夷?惟孟子挺名世之才,秉先覺之誌,拔邪樹正,高行厲辭,導王化之源,以救時弊;開聖人之道,以斷群疑;

 

其言精而贍,其旨淵而通,致仲尼之教,獨尊於千古,非聖賢之倫,安能至於此乎?其書由炎漢之後,盛傳於世,為之注者,則有趙岐、陸善經;為之音者,則有張鎰、丁公著;

 

自陸善經已降,其所訓說,雖小有異同,而共宗趙氏;

 

惟是音釋二家,撰錄俱未精當,張氏則徒分章句,漏落頗多;丁氏則稍識指歸,偽謬時有;

 

若非再加刊正,詎可通行?臣奭前奉敕與同判國子監王旭、國子監直講馬龜符、國子學說書吳易直、馮元等作《音義》二卷,已經進呈;

 

今輒罄淺聞,隨趙氏所說,仰效先儒釋經,為之正義;

 

凡理有所滯,事有所遺,質諸經訓,與之增明;

 

雖仰測至言,莫窮於奧妙,而廣傳博識,更俟於發揮;

 

謹上;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05

孟子正義


[編輯] 題辭解疏正義曰:案《史記》云:「孟軻,受業子思門人,道既通,所於者不合,退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至嬴秦焚書坑儒,《孟子》之徒黨自是盡矣;

 

其七篇書號為諸子,故篇籍得不泯絕;

 

漢興,高皇未遑庠序之事,孝惠雖除挾書之律,然而公卿皆武力功臣,亦莫以為意;

 

及孝文皇帝廣遊學之路,天下眾書往往稍出,由是《論語》、《孟子》、《孝經》、《爾雅》皆置博士,當時乃有劉歆九種《孟子》,凡十一篇;

 

炎漢之後,盛傳於世為之注者,西京趙岐出焉;

 

至於李唐又有陸善經出焉;

 

自陸善經已降,其所訓說雖小有異同,而鹹歸宗於趙氏;

 

《隋誌》云:趙岐注《孟子》十四卷;

 

又有鄭亢注《孟子》七卷;

 

在梁時又有綦母邃《孟子》九卷;

 

《唐書•藝文誌》又云:《孟子》注凡四家,有三十五卷;

 

至於皇朝《崇文總目》,《孟子》獨存趙岐注十四卷,唐陸善經注《孟子》七卷,凡二家二十一卷;

 

今校定仍據趙注為本;

 

今以為主題辭者,趙岐謂此書《孟子》之所作,所以題號《孟子》之書,其題辭為《孟子》而作,故曰《孟子題辭》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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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正義 卷一


《孟子題辭》者,所以題號《孟子》之書本,末指義文辭之表也;

 

疏「孟子」至「表也」;

 

○正義曰:此敘《孟子題辭》為《孟子》書之序也;

 

張鎰釋云:《孟子題辭》即序也,趙注尚異,故不謂之序而謂之題辭;

 

孟,姓也;

 

疏正義曰:此敘孟氏之所自也;

 

案魯史桓公之後,桓公適子莊公為君,庶子公子慶父、公子叔牙、公子季友;

 

仲孫是慶父之後,叔孫是叔牙之後,季孫是季友之後;

 

其後子孫皆以仲、叔、季為氏;

 

至仲孫氏後世,改仲曰孟;

 

又云:孟庶長之稱也;

 

言已是庶,不敢與莊公為伯、仲、叔、季之次,故取庶長為始也;

 

又定公六年有仲孫何忌如晉,《左傳》即曰孟懿子往;

 

是孟氏為仲孫氏之後改孟也;

 

子者,男子之通稱也;

 

疏正義曰:此敘凡稱子之例也;

 

案經傳凡敵者相謂皆言吾子,或直言子,稱師亦曰子;

 

是子者,男子有德之通稱也;

 

《公羊傳》云「子沈子曰」

 

何休云:「沈子稱子冠氏上者,著其為師也;

 

不但言子曰者,辟孔子也;」

 

然則後人稱先師則以子冠氏上,所以明其為師也;

 

如子公羊子、子沈子之類是也;

 

凡書傳直言子曰者,皆指孔子,以其師範來世,人盡知之,故不必言氏也;

 

孟軻有德,亦足以師範來世,宜其以氏冠子,使後人知之,非獨云有孔子,又有孟子稱為子焉;

 

此書,孟子之所作也,故總謂之《孟子》;

 

疏正義曰:此敘孟子所作此書,故總名號為《孟子》也;

 

唐林慎思《續孟子書》二卷,以謂《孟子》七篇,非軻自著,乃弟子共記其言;

 

韓愈亦云:孟軻之書,非軻自著,軻既沒,其徒萬章、公孫醜相與記軻所言焉;

 

今趙氏為《孟子》之所作,故?

謂之《孟子》者,蓋亦有由爾;

 

其篇目,則各自有名;

 

疏正義曰:此敘孟子七篇各有名目也;

 

故《梁惠王》、《公孫醜》、《滕文公》、《離婁》、《萬章》、《告子》、《盡心》是也;

 

孟子,鄒人也;

 

名軻,字則未聞也;

 

鄒本《春秋》邾子之國,至孟子時改曰鄒矣;

 

國近魯,後為魯所並;

 

又言邾為楚所並,非魯也,今鄒縣是也;

 

疏正義曰:此敘孟子姓字及所居之國也;

 

案《史記》列傳云:「孟軻,鄒人也;」

 

不紀其字,故趙氏云字則未聞焉;

 

後世或云字子輿;

 

云「鄒本春秋邾子之國」

 

至「是也」

 

者,案《春秋》隱公元年書「公及儀父盟於蔑」

 

杜注云:「邾,今魯國鄒縣是也;」

 

儀父事齊桓以獎王室,王命以為邾子;

 

《說文》云:「鄒,孔子鄉也;

 

一云:「鄒,魯附庸之國;」

 

云「國近魯」

 

者,案《左傳》哀公七年,「公伐邾,及範門,猶聞鍾聲」

 

又曰:「魯擊柝,聞於邾;」

 

杜注云:「範門,邾郭門也;」

 

是為魯所並;

 

云「為楚所並」

 

者,案《史記》云:「魯頃公二十四年,楚考烈王伐滅魯;」

 

是又為楚所並;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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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正義 卷一


或曰:孟子,魯公族孟孫之後;

 

故孟子仕於齊,喪母而歸葬於魯也;

 

三桓子孫既以衰微,分適他國;

 

疏「或曰」

 

至「他國」

 

○正義曰:此敘孟子為魯公族孟孫之後也;

 

其說在孟姓之段;

 

云「仕於齊,葬於魯」

 

者,公孫醜篇之文也;

 

《春秋》定公六年,季孫斯、仲孫何忌如晉;

 

十年,叔孫仇如齊;

 

哀公二十七年,公患三桓之後,欲以諸侯去之;

 

杜預云:欲求諸侯以逐三桓後;

 

至魯頃公時,魯遂絕祀;

 

由是三桓子孫衰微;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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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正義 卷一


《孟子》生有淑質,夙喪其父,幼被慈母三遷之教,長師孔子之孫子思,治儒述之道,通五經尤長於《詩》、《書》;

 

疏「孟子」至「詩書」;

 

○正義曰:此敘孟子自幼至長之事也;

 

案《史•列女傳》云:孟軻母,其舍近墓,孟子少嬉遊為墓間之事,孟母曰:此非吾所以處子也;

 

乃去舍市,傍其嬉戲乃賈人衒賣之事;

 

又曰:此非吾所以處子也;

 

複徙舍學宮之傍,其嬉戲乃設俎豆揖遜進退;

 

孟母曰:此真可以居吾子矣;

 

遂居焉;

 

及孟子既學而歸,孟母問學所至,孟子自若也;

 

孟母以刀斷機,曰:子廢學,若吾斷機;

 

孟子懼,旦夕勤學不息,師子思,遂成名儒;

 

又案《史記》云:孟軻受業於子思之門人,道既通,所幹不合,退與萬章之徒敘《詩》《書》;

 

故趙氏云:「尤長於《詩》、《書》;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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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正義 卷一


周衰之末,戰國縱橫,用兵爭強以相侵奪,當世取士,務先權謀以為上賢;

 

先王大道陵遲隳廢,異端並起,若楊朱、墨翟放蕩之言以幹時感眾者非一;

 

孟子閔悼堯、舜、湯、文、周、孔之業將遂湮微,正塗壅底,仁義荒怠,佞偽馳騁,紅紫亂朱;

 

疏「 周衰之末」至「亂朱」;

 

○正義曰:此敘周衰戰國縱橫之時,大道陵遲也;

 

案太史公曰:秦紀至犬戎敗幽王,周東遷洛邑,秦襄公始封為諸侯,作西畤,用事上帝,於是僭端見矣;

 

自後陪臣執政,大夫世祿,六卿分晉,及田常弒簡公而相齊國,諸侯晏然不討,海內爭於戰攻,於是六國盛焉;

 

其務在強兵並敵謀詐用,而縱橫長短之說起;

 

故秦用商君富國強兵,楚、魏用吳起戰勝弱敵,齊威宣王用孫子、田忌之徒而諸侯東麵朝齊;

 

天下於是方務於合縱連橫,以攻伐為賢,而楊朱、墨翟以兼愛自為,以害仁義;

 

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退敘《詩》、《書》,述孔子之意;

 

當此之時,念非《孟子》有哀憫之心,則堯、舜、湯、文、周、孔之業將遂沉小,而正道鬱塞,仁義荒怠,佞偽並行,紅紫亂朱矣;

 

楊雄云: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辟之;

 

云湮微者,湮,沉也;微,小也;

 

云壅底者,言正道鬱塞而不明也;

 

云仁義荒蕪者,《釋名》曰:仁,忍也,好生惡殺,善惡含忍也;

 

義,宜也,裁製事物使合宜也;

 

《莊子》云:愛仁利物之謂仁;

 

楊子云:事得其宜謂之義;

 

《尚書》云:無怠無荒;

 

孔注云:迷亂曰荒,怠,懈怠也;

 

云佞偽馳騁者,《論語》云:仁而不佞;

 

孔云:佞,口辭捷給,為人所憎惡者,《說文》云:偽,詐也;

 

馳騁,奔走;

 

云紅紫亂朱者,《論語》云:惡紫之奪朱也;

 

孔注云:朱,正色;紫,間色;

 

案皇氏云:青、赤、黃、白、黑,五方正色也;

 

不正謂五方間色,綠、紅、碧、紫、亞黃是也;

 

青是東方正,綠是東方間,東為木木,色青;

 

木克土,土色黃,並以所克為間;

 

故綠色,青、黃也;

 

朱是南方正,紅是南方間,南為火,火色赤,火克金,金色白,故紅色,赤、白也;

 

白是西方正,碧是西方間,西為金,金色白,金克木,故碧色,青、白也;

 

黑是北方正,紫是北方間,北方水,水色黑,水克火,火色赤,故紫色,赤、黑也;

 

黃是中央正,亞黃是中央間,中央土,土色黃,土克水,水色黑,故亞黃色,黃、黑也;

 

是正間然;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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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正義 卷一


於是則慕仲尼,周流憂世,遂以儒道遊於諸侯,思濟斯民;

 

然由不肯枉尺直尋,時君鹹謂之迂闊於事,終莫能聽納其說;

 

疏「於是」至「其說」;

 

○正義曰:此敘孟子周流聘世,時君不聽納其說也;

 

言孟子心慕孔子遍憂其世,遂以儒家仁義之道曆遊諸侯之國,思欲救濟天下之民;

 

然而諸侯不能尊敬之者,孟子亦且不見也,雖召之而不往,以其不肯枉尺以直尋;

 

十寸曰尺,八尺曰尋;

 

《史記》云:孟子道既通,遊事齊,齊宣王不能用;

 

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

 

是皆以為迂遠而闊於事情,而莫有能聽納其說者;

 

孟子亦自知遭蒼姬之訖錄,值炎劉之未奮;

 

進不得佐興唐虞雍熙之和,退不能信三代之餘風,恥沒世而無聞焉;

 

是故垂憲言以詒後人;

 

仲尼有云: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疏「孟子」至「著明」也;

 

○正義曰:此敘孟子自知道不行於世,恥沒世無名聞,故慕仲尼托之空言而載之行事也;

 

言孟子生於六國之時,當衰周末,又遇漢之未興,上不得輔起唐虞二世之治,下不能伸夏商周三代之風化,自愧沒一世而無名聞,所以垂法言以貺後人;

 

故托慕仲尼周流憂世,既不遇,乃退而與萬章之徒敘《詩》、《書》而作此七篇也;

 

趙氏意其然,乃引孔子之言而明孟子載七篇之意也;

 

云蒼姬者,周以木德王,故號為蒼姬,姬,周姓也;

 

云炎劉者,漢以火德王,故號為炎劉,劉,高祖之姓氏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3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27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一


於是退而論集所與高第弟子公孫醜、萬章之徒難疑答問,又自撰其法度之言,著書七篇,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

 

包羅天地,揆敘萬類,仁義道德性命禍福粲然靡所不載;

 

疏「於是」至「不載」;

 

○正義曰:此敘孟子退而著述篇章之數也;

 

《史記》云:孟子所幹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敘《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云二百六十一章者,合七篇之章數言也;

 

據趙氏分章則《梁惠王》篇凡二十有一章《公孫醜》篇凡二十有三章《滕文公》篇凡十有五章《離婁》篇凡六十一章《萬章》篇凡十有八章《告子》篇凡三十有六章《盡心》篇凡八十有四章總而計之,是二百六十一章也;

 

云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者,合七篇而言也;

 

今計《梁惠王》篇凡五千三百三十三字,《公孫醜》篇凡五千一百二十字,《滕文公》篇凡四千五百三十三字,《離婁》篇凡四千二百八十五字,《萬章》篇凡五千一百二十字,《告子》篇凡五千五百三十五字,《盡心》篇凡四千一百五十九字,總而計之,是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也;

 

云「包羅天地」至「靡所不載」

 

者,言此七篇之書,大而至於天地,微而至於昆蟲草木,又次而至於性命禍福,無有不載者也;

 

然而篇所以七者,蓋天以七紀璿璣運度,七政分離,聖以布曜,故法之也;

 

章所以二百六十一者,三時之日數也;

 

不敢比《易》當期之數,故取於三時;

 

三時者,成歲之要時,故法之也;

 

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者,可以行五常之道,施七政之紀,故法五七之數而不敢盈也已;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3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24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一


帝王公侯遵之,則可以致隆平,頌清廟;

 

卿、大夫、士蹈之,則可以尊君父,立忠信;

 

守誌厲操者儀之,則可以崇高節,抗浮云;

 

疏「帝王」至「浮云」;

 

○正義曰:此敘《孟子》之七篇書為要者也;

 

言上而帝王遵循之,則可以興昇平之治,次而公侯遵循之,則可以頌清廟;

 

云「頌清廟」

 

者,言公侯可以此助祭於天子之廟也;

 

《詩》有《清廟》之篇以祀文王,注云:「天德清明,文王象焉,故祭而歌此詩也;」

 

箋云:「諸侯有光明著見之德者,來助祭也;」

 

卿、大夫、士蹈之,則可以尊欽君父,主其忠信;

 

守誌厲操者儀而法之,則可以此崇其高節而抗富貴如浮云;

 

云帝王公侯卿大夫士者,蓋帝以德言,王以業言,卿有諸侯之卿,有大夫之卿;士有中士,有下士;

 

公侯是周之爵,所謂公侯伯子男,凡有五等是也;

 

自帝王以下言之,則有公侯;自公侯以下,則有卿;自卿以下,則有大夫;自大夫以下,則止於有士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4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24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一


有風人之託物,二雅之正言,可謂直而不倨,曲而不屈,命世亞聖之大才者也;

 

疏「有風」至「者也」;

 

○正義曰:此敘《孟子》七篇有風人二雅之言,為亞聖者也;

 

如對惠王欲以與民同樂,故以文王靈台靈沼為言;對宣王欲以好貨色與百姓同之,故以太王厥妃為言;論仁則托以穀為喻,論性則托以牛山之木為喻:是皆有風人之託物言也;

 

云二雅之正言者,如引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乃積乃倉,古公亶父來朝,走馬不失其馳,舍矢如破,幾此之類,是皆有二雅之正言也;

 

故可謂直其辭而且不失之倨傲,曲其辭而且不失之屈枉,而《孟子》誠為間世亞聖之大才者也;

 

言孟子之才比於上聖人之才,但相王天而已,故謂亞聖大才;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5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24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一


孔子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乃刪《詩》、定《書》係《周易》、作《春秋》;

 

疏「孔子」至「春秋」;

 

○正義曰:此敘引孔子退而著述之意也;

 

案定公十四年,孔子去魯應聘諸國;

 

哀公十一年,自衛反魯,是時道衰樂廢,孔子來還乃正之;

 

又哀公十一年,《左傳》云:「冬衛孔文子將攻太叔,訪於仲尼;

 

仲尼曰:『胡簋之事則嚐學之,甲兵之事未之聞也;』

退,命駕而行,曰:『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

文子遽止之,曰:『圉豈敢度其私?訪衛國之難也;』

將止,魯人以幣召之,乃歸;」

 

杜預曰「於是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是也;

 

云乃刪《詩》、定《書》、係《周易》、作《春秋》者,案《世家》云:魯定公五年,季氏僭公室,陪臣執國命,是以魯大夫以下皆潛離於正道,故孔子不什,退而修《詩》、《書》、《禮》、《樂》,弟子彌眾,至自遠方,莫不受業焉;

 

至哀十一年自衛反魯,乃上采契、後稷,中述商、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凡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

 

孔子晚喜《易》,序《彖》、《係》、《象》、《說卦》;

 

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

 

哀十四年春狩大野,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曰:吾道窮矣;

 

乃因史記作《春秋》,上至隱公,下訖哀十四年十二公,據魯親周,故商運之三代,約其文辭而指博,故曰:後世知丘者,其惟《春秋》;罪丘者,亦惟《春秋》;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6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24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一


孟子退自齊梁,述堯舜之道而著作焉,此大賢擬聖而作者也;

 

疏「孟子」至「者也」;

 

○正義曰:此敘孟子退而擬孔子之聖而著述焉;

 

案馬遷作列傳云:「《孟子》遊仕齊宣王,宣王不能用;

 

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

 

是以退而敘《詩》、《書》,述仲尼之意,而作《孟子》七篇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7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23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一


七十子之疇唬薆集夫子所言以為《論語》;

 

《論語》者,五經之錧鎋,六藝之喉衿也;

 

疏「七十子」至「衿也」;

 

○正義曰:此敘引孔子弟子記諸善言而為《論語》也;

 

案《漢書•藝文誌》云:「《論語》者,孔子應答弟子時人及弟子相與言而接聞於夫子之語也;

 

當時弟子各有所記,夫子既卒,門人相與集而論纂,故謂之《論語》;

 

鄭注云:「仲弓、子遊、子夏等撰述;

 

論者,綸也,以此書可以經綸世務,故曰論也;」

 

語者,鄭注《周禮》云:「答述曰語;

 

此書所載,皆仲尼答弟子及時人之辭,故曰語,而在論字下;」

 

錧鎋者,車軸頭鐵也;

 

《說文》云:「車鍵也;」

 

喉衿者,《說文》云:喉咽也;

 

衿,衣領也;

 

言《論語》為五經六藝之要,如此錧鎋與夫喉衿也;

 

《孟子》之書則而象之;

 

疏正義曰:此敘孟子作此七篇之書而儀象《論語》之書,是亦錧錧喉衿;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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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正義 卷一


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答以俎豆;

 

梁惠王問利國,孟子對以仁義;

 

宋桓魋欲害孔子,孔子稱天生德於予;

 

魯臧倉毀鬲孟子,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旨意合同,若此者眾;

 

疏「衛靈公」至「遇哉」;

 

○正義曰:此敘孟子作七篇則象《論語》之旨意也;

 

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此《論語》之文也;

 

案《左傳》哀公十一年云云,在孔子自衛反魯段;

 

云俎豆者,案《明堂位》云:「俎,有虞氏以梡,夏後氏以嶡,商以椇,周以房;」

 

俎,鄭注云:梡,斷木為四足而已;

 

嶡之言蹶也,謂中足為橫距之象,《周禮》謂之距;

 

椇之言根椇也,謂曲橈之也,謂足下跗也;

 

上下兩間有似於堂房;

 

《魯頌》曰籩豆大房,又曰夏氏以楬豆,商玉豆,周獻豆;

 

鄭注云:楬,無異物之飾也;

 

獻,疏刻之;

 

齊人謂無發為禿楬,其委曲製度,備在《禮圖》;

 

梁惠王問利國,孟子對以仁義,說在《梁惠王》篇;

 

宋桓魋欲害孔子,孔子稱天生德於予,是亦《論語》之文也;

 

案《世家》:孔子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拔其樹,孔子去;

 

弟子曰:可速矣;

 

故孔子發此語,言「天生德於予」

 

者,言孔子謂天授我以德性,德合天地,吉無不利,桓魋必不能害我,故曰其如予何!云「魯臧倉毀鬲孟子,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

 

者,說在《惠王》下篇,凡此者,是皆旨意合若此類者甚眾,故不特止此而已;

 

又有外書四篇,《性善》、《辯文》、《說孝經》、《為正》,其文不能弘深,不與內篇相似,似非孟子本真,後世依放而托之者也;

 

疏正義曰:凡此外書四篇,趙岐不尚,以故非之;

 

漢中劉歆九種《孟子》有十一卷,時合此四篇;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8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23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一


孟子既沒之後,大道遂絀,逮至亡秦,焚滅經術,坑戮儒生,孟子徒黨盡矣;

 

其書號為諸子,故篇籍得不泯絕;

 

疏「孟子」至「泯絕」;

 

○正義曰:此敘《孟子》之書得其傳也;

 

蓋孟子生於六國之時,憫道之不行,遂著述,作七篇之書;

 

既沒之後,先王之大道遂絀而不明於世,至嬴秦並六國,號為秦始皇帝,因李斯之言,遂焚書坑儒,自是孟子徒黨盡矣;

 

《秦紀》云:秦皇三十四年,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複,三代不相襲,今陛下創大業,是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三代之事,臣請史官非《秦紀》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

 

所不去者,惟有醫、卜、種藝之書;

 

故《孟子》之書號為諸子,以故篇籍不亡而得傳於世;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19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23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一


漢興,除秦虐禁,開延道德,孝文皇帝欲廣遊學之路,《論語》、《孝經》、《孟子》、《爾雅》皆置博士,後罷傳記博士,獨立五經而已;

 

訖今諸經通義得引《孟子》以明事,謂之博文;

 

疏「漢興」至「博文」;

 

○正義曰:此敘孟子之書自漢而行也;

 

案《漢書》云:高皇帝誅項羽,引兵圍魯,魯中諸儒尚講習禮,弦歌之音不絕,豈非聖人遺化好學之國哉!於是喟然興於學;

 

然尚有幹戈,平定四海,亦未遑庠序之事;

 

至孝惠乃除挾書之律,然公卿皆武力功臣,莫以為意;

 

至孝文始使掌故晁錯從伏生受《尚書》;

 

《尚書》出於屋壁,《詩》始萌芽,天下眾書往往頗出,猶廣立於學官,為置博士;

 

由是《論語》、《孟子》、《孝經》、《爾雅》皆置博士;

 

及後罷傳記博士,以至於後漢,惟有五經博士;

 

博士,秦官,掌通古今,秩比六百石,員多至數十人;

 

漢武建元五年初,置五經博士;

 

宣帝黃龍九年,增員二十人;

 

自是之後,五經獨有博士,訖於西京趙岐之際,凡諸經通義,皆得引《孟子》以明事,故謂之博文也;

 

孟子長於譬喻,辭不迫切而意以獨至,其言曰「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誌,以意逆誌,為得之矣;」

 

斯言殆欲使後人深求其意以解其文,不但施於說《詩》也;

 

今諸解者往往摭取而說之,其說又多乖異不同;

 

疏正義曰:此敘孟子作七篇之書長於譬喻,其文辭不至迫切,而趙岐遂引孟子說《詩》之旨,亦欲使後人知之,但深求其意義,其旨不特止於說《詩》也;

 

然今之解者摭取而說之,其說又多乖異而不同矣;

 

《孟子》以來五百餘載,傳之者亦已眾多;

 

疏正義曰:此言《孟子》七篇之書,自孟子既沒之後,至西京趙岐已五百有餘年;

 

傳七篇之書解者,亦甚眾多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20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22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一


餘生西京,世尋丕祚,有自來矣;

 

少蒙義方訓涉典文;

 

知命之際,嬰戚於天,遘屯離蹇,詭姓遁身,經營八紘之內,十有餘年,心剿形瘵,何勤如焉!嚐息肩弛擔於濟岱之間,或有溫故知新雅德君子矜我劬瘁,眷我皓首,訪論稽古,慰以大道,餘困吝之中,精神遐漂,靡所濟集,聊欲係誌於翰墨,得以亂思遺老也;

 

惟六籍之學,先覺之士釋而辯之者既已詳矣;

 

儒家惟有《孟子》閎遠微妙,縕奧難見,宜在條理之科;

 

於是乃述已所聞,證以經傳,為之章句,具載本文,章別其旨,分為上、下,凡十四卷;

 

究而言之,不敢以當達者,施於新學,可以寤疑辯惑;

 

愚亦未能審於是非,後之明者見其違闕,儻改而正諸,不亦宜乎;

 

疏「餘生」至「不亦宜乎」;

 

○正義曰:此是趙岐自敘已意而為《孟子》解也;

 

言我生自西漢之京,若以世代根尋其祚,其先與秦共祖,皆顓帝之裔孫也;

 

其後子孫造父為穆王,攻徐偃王,大破之,以功封趙城,後因氏焉;

 

故其來端有自矣;

 

在幼少蒙義方教訓之以先王典籍;

 

及五十之歲間,乃零丁嬰戚於天,是其時遇邅之險難,遂詭詐其姓氏,逃遁其身,經營治身於八紘之內,至十餘年,心神形色莫不焦瘁疲瘵,謂何勤如此之甚;

 

曾因息肩弛負擔於濟岱之地,或有溫故君子有雅德者,憐我勤苦焦瘁,見我頭白,遂訪我談論,以稽考古人,仍慰我以大道;

 

然於困吝之中,其精神亦且遐漂,未有歸定,聊欲係誌於筆墨,以亂思遺我老也;

 

思其六經皆得先覺之賢士釋而辯論之,亦巳甚詳,於儒家獨有《孟子》七篇之書,其理蘊奧,深妙難造,宜在於聖智條理之科,於是乃申述己之聞見,驗以六經之傳,斷為章句,具載本文,章章別為意旨,分七篇作上、下篇,為十四卷;

 

究極而言,雖不敢當於達士,然於初學者資之,亦可以曉悟其疑惑;

 

其有是非得失,愚亦未敢審實,後之有明哲者,如見其違理疑闕者,改而正之,是其宜也;

 

(原缺)云為之章句,分為上、下凡十四卷者,各於卷下有說,此更不言;

 

(原缺)丁公著案:《漢書•趙岐本傳》云:趙岐字邠卿,京兆長陵人也,嚐遇疾甚,誡其子曰:吾死之後,置一圓石安墓前,刻曰漢有逸人姓趙名岐,有誌無時;

 

後疾瘳,仕至大仆卿;

 

嚐仕州郡,以廉直疾惡見憚焉;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28

孟子正義 卷二


梁惠王章句下(凡十六章)

疏正義曰:此卷趙氏分別為第二卷也;

 

故云《梁惠王章句》下;

 

今據此卷「章指」

 

凡十六章;

 

一章言人君田獵以時,鍾鼓有節,與民同樂;

 

二章譏王廣囿專利,以嚴刑陷民;

 

三章言聖人樂天事小,以勇安天下;

 

四章言與天下同憂樂者,不為慢遊恣溢之行;

 

五章言齊王好色好貨,孟子推以公劉、太王好貨色與民同之;

 

六章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無墮其職;

 

七章言人君進賢退惡;

 

八章言孟子云紂以崇惡,失其尊名;

 

九章言任賢使能,不遺其學;

 

十章言征伐之道,在順民心;

 

十一章言伐惡養善,無貪其富,以小王大;

 

十二章言上恤其下,下赴其難,惡出於已,害及其身;

 

十三章言事無禮之國,不若得民心,與之守死善道;

 

十四章言君子之道,正己在天,強暴之來,非已所召,獨善其身而已;

 

十五章言太王居邠,權也,效死弗去,義也;

 

十六章言讒邪構賢,賢者歸於天,不尤人也;

 

凡十六章合上卷七章是《梁惠王篇》有二十三章矣;

 

故各於卷首總列其章目,而分別其指焉;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30

孟子正義 卷二


莊暴見孟子,曰:「暴見於王,王語暴以好樂,暴未有以對也;」

 

曰:「好樂何如?」

 

(莊暴,齊臣也;

 

不能決知之,故無以對;

 

而問曰:王好樂何如;)

 

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國其庶幾乎?」

 

(王誠能大好古之樂,齊國其庶幾治乎;)

 

他日見於王,曰:「王嚐語莊子以好樂,有諸?(孟子問王有是語不;)

 

王變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直好世俗之樂耳;」

 

(變乎色,慍恚莊子道其好樂也;

 

王言我不能好先聖王之樂,直好世俗之樂,謂鄭聲也;)

 

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其庶幾乎!今之樂,猶古之樂也;

 

(甚,大也;謂大要與民同樂,古今何異也;)

 

曰:「可得聞與?」

 

(王問古今同樂之意,寧可得聞邪?)曰:「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

 

(孟子複問王獨自作樂樂邪?與人共聽其樂為樂邪?)曰:「不若與人;」

 

(王曰:「獨聽樂不如與眾共聽之為樂也;)

 

曰:「與少樂樂,與眾樂樂,孰樂?」

 

(孟子複問王與少之人共聽樂樂邪?眾人共聽樂樂也?)曰:「不若與眾;」

 

(王言不若與眾人共聽樂為樂;)

 

「臣請為王言樂;

 

(孟子欲為王陳獨樂與眾人樂樂狀;)

 

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鍾鼓之聲、管籥之音,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樂,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

 

(鼓樂者,樂以鼓為節也;

 

管,笙;

 

籥,簫;

 

或曰籥若笛短而有三孔;

 

《詩》云「左手執籥」

 

以節眾也;

 

疾首,頭痛也;

 

蹙頞,愁貌;

 

言王擊鼓作樂,發賦徭役皆出於民,而德不加之,故使民愁也;)

 

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散;』

 

此無他,不與民同樂也;

 

(田獵無節,以非時取牲也;

 

羽旄之美,但飾羽旄,使之美好也;

 

發民驅獸,供給役使,不得休息,故民窮極而離散奔走也;)

 

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鍾鼓之聲、管籥之音,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鼓樂也!』

 

(百姓欲令王康強而鼓樂也;

 

今無賦斂於民,而有惠益,故欣欣然而喜也;)

 

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田獵也!』

 

此無他,與民同樂也;

 

(王以農隙而田,不妨民時,有憫民之心;

 

因田獵而加撫恤之,是以民悅之也;)

 

今王與百姓同樂,則王矣;」

 

(孟子言王何故不大好樂,效古賢君與民同樂,則可以王天下也;

 

何惡莊子之言王之好樂也;)

 

疏「莊暴見孟子」至「則王矣」;

 

○正義曰:此章言人君田獵以時,鍾鼓有節,發政行仁,民樂其事,則王道之階,在於此矣;

 

故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矣,與民同樂也;

 

「莊暴見孟子,曰:暴見於王,王語暴以好樂,暴未有以對也」

 

者,莊暴,齊臣也,莊,姓也;暴,名也;

 

言莊暴見孟子,謂暴朝見於齊王,王語暴以好樂之事,暴是時未有言以對答之;

 

「曰好樂何如者」

 

故莊暴問孟子,以謂王之所以好樂,是如之何?「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國其庶幾乎」

 

者,孟子答莊暴之問也,言齊王之好樂至甚,則齊國庶幾其治安乎!「他日見於王,曰:王嚐語莊子以好樂,有諸」

 

者,是孟子自見莊暴言好樂之後,他一日見於齊王而問之,曰:王曾與莊子語以好樂之事,還有此言否乎?孟子稱莊子,不稱曰暴者,是孟子尊王之臣,故不欲稱其名也;

 

「王變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直好世俗之樂耳」

 

者,是齊王自孟子問之後,變其常容而有憤怒之色,蓋憤莊暴言己之好樂於孟子也,故答孟子曰:寡人不能好古聖王之樂,古聖王之樂,如黃帝之《鹹池》,堯之《大章》,舜禹之《韶》,夏商周之《》、《武》是也,但能直好世俗樂耳,如鄭、衛之聲是也;

 

「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其庶幾乎」

 

者,孟子複對王而言也,言王之好樂至甚,則齊幾乎治安;

 

孟子言「齊國其庶幾乎」

 

以對莊子,對之齊王則止曰「齊其庶幾乎」

 

者,蓋對莊子則稱其國,及對齊王故不必稱國焉耳;

 

「今之樂,猶古之樂」

 

者,是孟子見齊王言不能好先王之樂,直好世俗之樂,故以此言今之樂亦若古之聖王樂也;

 

但其要在能與民同聽樂為樂耳,遂以此問之;

 

「曰可得聞與」

 

者,是齊王問孟子,言古今之樂一同,寧可得而聞知之與?「曰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

 

者,是孟子欲以此問王,使王知與民同樂樂為樂也,故問之曰:王獨作樂為樂邪,與人同樂為樂邪?「曰不若與人」

 

者,是齊王答孟子,亦以為獨樂樂不若與人同樂為樂也;

 

「曰與少樂樂,與眾樂樂,孰樂」

 

者,是孟子複問王與少人同樂為樂,與眾人同樂為樂,孰樂邪?「曰不若與眾」

 

者,齊王亦複答孟子,以為不若與眾人同樂為樂也;

 

「臣請為王言樂」

 

孟子於此知齊王亦識與眾同樂之意,乃為王陳其獨樂與眾同樂之效,故不待王問而自請言之也;

 

「今王鼓樂於此」至「與民同樂也」

 

者,皆孟子陳獨樂與眾樂樂之文也;

 

言今王鼓作其樂於此國也,百姓之人聞王鍾鼓之聲與管籥之音,舉皆疾痛其頭,又蹙頞愁悶,而交相告曰:我王之好作樂為樂,發賦徭役,使我至於此之極也,父子不得以相見,兄弟妻子又皆離散之;

 

以其如此,故百姓所以頭痛蹙頞愁悶也;

 

又言今王田獵於此國,百姓之人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好,舉皆蹙頞愁悶,疾痛其首,而交相告曰:我王之好田獵禽獸,如何使我供給役使,不得休息,而至於如此之跡覂父子不得以相見,兄弟妻子皆離散之;

 

然則王之鼓樂田獵,而百姓皆如此者,無他事焉,是王之不與民同其樂也;

 

言今王鼓樂於此國,百姓聞王鍾鼓之聲、管籥之音,舉皆欣欣然有喜色,而交相告曰:我王庶幾無疾病也,何以能鼓樂;

 

於此言百姓皆欲之康強,不特止於庶幾無疾病也;

 

苟即庶幾近於無疾病,則王亦何以能鼓樂也;

 

又言今王田獵禽獸於此國,百姓之人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好,舉皆欣欣然有喜色,而交相告曰:我王即庶幾近於無疾病,又何以能田獵也;

 

此言又欲王之康強,不特止於庶幾無疾病也;

 

然則王之鼓樂田獵,百姓皆如此欲王之康強者,無他事焉,是王能與民同其樂也;

 

言今之王能與民同樂為樂,則為之王者矣;

 

云「鼓樂」

 

者,蓋鍾以止為體,鼓以作為用,故凡作樂所以謂之鼓樂也;

 

云「音與聲」

 

者,蓋鍾鼓言聲,以其聲之單出,故云聲也;管籥車馬言音,以其音之雜比,故云音也;

 

然車馬亦謂之音者,蓋升車則馬動,馬動則鸞鳴,鸞鳴則和應故也;

 

聲之與音,合而言之則,聲、音則一也;別而言之,則單出為聲,雜比為音;

 

《詩》云「嘒嘒管聲」

 

此言管籥之音,是聲音之通論也;

 

齊王悅南郭先生吹竽,廩食以數百人;喜鄒忌鼓琴,卒授之國政:是安知與眾樂樂邪?此孟子所以陳其與民同樂之意也;

 

○注「鄭聲也」;

 

○正義曰:《論語》云「鄭聲淫」

 

以其能惑人心也;

 

《孔傳》云:「鄭聲惑人心,其與雅樂同也;」

 

○注「鼓樂」至「百姓愁」;

 

○正義曰:《周禮•鼓人》「掌教六鼓,以節聲樂」;

 

《鍾師》「掌金奏」

 

注云:以鍾鼓奏者,先擊鍾,次擊鼓,以奏《九夏》;

 

夏,大也;

 

樂之大歌有九:《王夏》、《肆夏》、《昭夏》、《納夏》、《章夏》、《齊夏》、《族夏》、《裓夏》、《驁夏》,凡九夏是也,故附於此;

 

云「管笙籥簫,或曰籥若笛而有三孔」

 

者,案《禮圖》云:「笙長四尺,諸管參差,亦如鳥翼;」

 

《爾雅》曰:「大笙謂之巢,小者謂之和;」

 

郭璞《爾雅》云:「二十三管為簫;」

 

《風俗通》云:「舜作竹簫,以象鳳翼;」

 

《周禮•笙師》「掌教吹籥」

 

後鄭云「籥如笛,有三孔」

 

是也;

 

《詩》云「左手執籥」

 

,蓋《邶詩•簡兮》之篇文也,注云:「籥六孔,言碩人多才藝,又能籥舞,言文武備也;」

 

釋云:「首,頭也;」

 

頞,鼻頸也;」

 

言齊王擊鼓作樂,其使民徭役苦楚,皆蹙其鼻頸而愁悶也;

 

○注「 田獵」至「奔走也」;

 

○正義曰:釋云:獵,田也,蒐狩苗獮是也;

 

案魯隱公五年《左傳》云:「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於農隙講武事也;」

 

杜預曰:「蒐,索擇取不孕者;

 

苗,為苗除害也;

 

獮,殺也,以殺為名,順秋氣也;

 

狩,圍守也,冬物畢成,獲則取之,無所擇也;」

 

羽旄者,案《左傳》魯襄公十四年,範宣子假羽旄於齊;

 

定公四年,晉人假羽旄於鄭;

 

杜預曰:「以析羽為旌,為王者斿車之所建也;」

 

又案《司常》九旗之數,又有全羽、析羽;

 

釋云:全羽,析羽,直有羽而無帛也;

 

云「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蓋《公孫醜》篇文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35

孟子正義 卷二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裏,有諸?」

 

(王言聞文王苑囿方七十裏,寧有之?)孟子對曰:「於傳有之;」

 

(於傳文有是言;)

 

曰:「若是其大乎?」

 

(王怪其大;)

 

曰:「民猶以為小也;」

 

(言文王之民尚以為小也;)

 

曰:「寡人之囿方四十裏,民猶以為大,何也?」

 

(王以為文王在岐山之時,雖為西伯,土地尚狹,而囿已大矣;

 

今我地方千裏而囿小之,民以為寡人之囿為大,何故也;)

 

曰:「文王之囿方七十裏,芻蕘者往焉,雉免者往焉;

 

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芻蕘者,取芻薪之賤人也;

 

雉免,獵人,取雉兔者;

 

言文王聽民往取禽獸,刈其芻薪,民苦其小,是其宜也;)

 

臣始至於境,問國之大禁,然後敢入;

 

(言王之政嚴、刑重也;)

 

臣聞郊關之內,有囿方四十裏,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

 

(郊關,齊四境之郊皆有關;)

 

則是方四十裏為阱於國中,民以為大,不亦宜乎?」

 

(設陷阱者不過丈尺之間耳,今王陷阱乃方四十裏,民言其大,不亦宜乎;)

 

疏「齊宣王」至「不亦宜乎」;

 

○正義曰:此章譏王廣囿專利嚴,刑陷民也;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裏,有諸」者,是宣王嚐聞文王有囿方闊七十裏,故見孟子,問之還是有之否?「孟子對曰:於傳有之」者,孟子答之,以為書傳之文有言也;

 

「曰:若是其大乎」者,宣王怪之,以為文王囿如此之闊大,民猶尚以為之小也;

 

「曰:寡人之囿方四十裏,民猶以為大,何也」者,宣王又問孟子,言寡人之囿但方闊四十裏,而民猶尚以為之大,是如之何其差也;

 

「曰:文王之囿方七十裏,芻蕘者往焉,雉免者往焉;

 

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者,孟子言文王之囿方闊七十裏,而采芻草薪木之賤人,與獵雉鳥兔獸者皆得往其中而有所取之,是其與民同共之,故民以為小,不亦宜乎也;

 

「臣始至於境,問國之大禁,然後敢入」者,孟子對王稱臣,言自臣始初至於王之齊境,問其王國禁令,然後乃敢入其國中也;

 

「臣聞郊關之內,有囿方四十裏,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

 

則是方四十裏為阱於國中,民以為大,不亦宜乎」者,孟子言自臣入王郊關之內,乃聞王有苑囿方四十裏之廣,其有於中殺其麋鹿者,如殺其人之罪,而科之如此,則是王為阱陷方四十裏之廣於國中,以陷其民也;

 

故民以為大,不亦宜之乎!凡此是皆孟子譏王之專利而不與民同也;

 

傳云天子之囿方百裏,大國四十裏,次國三十裏,小國二十裏;

 

文王之國,百裏之國,或者以謂有七十之裏為苑囿,是如之何其差殊?不知文王百裏之國是其始封之時製也,七十裏之囿乃文王作西伯之時有也;

 

周製,上公封四百裏,其食者三之一,豈七十裏之囿特止山川不可食之地與?彼有子虛者以謂楚地方千裏,而囿居其九,是可食之地亦鞠為遊畋之地耶,是安知周製之法與? ○注云「文王在岐山之時,雖為西伯,土地尚狹,而囿以大」

 

者;

 

○正義曰:案鄭玄《詩譜》云:「周之先公曰太王者,避狄難,自豳始遷焉,商王帝乙之初,命其子王季為西伯,至紂,又命文王典治南國江漢汝墳之諸侯;

 

是文王繼父之業為西伯於岐邑也;

 

商之州長曰伯,謂為雍州伯也;

 

子夏云:王季以九命作伯於西,文王因之,亦為西伯焉;

 

《論語》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

 

是時宜七十裏之囿而民猶以為小也;

 

○注「 郊關,齊四境之郊皆有關」

 

者;

 

○正義曰:《周官•閭師》:「掌國中及四郊之人民;」

 

《司馬法》曰:「王國百裏為郊,二百裏為州,三百裏為野,四百裏為縣,五百裏為都;」

 

《載師》掌任土之法,「以宅田、土田、賈田、任近郊之地;

 

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遠郊之地」;

 

杜子春云:「五十裏為近郊,百裏為遠郊;」

 

云「四境郊皆有關」者,蓋四郊之門也;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

 

(問與鄰國交接之道;)

 

孟子對曰:「有;

 

(欲為王陳古聖王之比也;)

 

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

 

(葛伯放而不祀,湯先助之祀;

 

《詩》云:「昆夷兌矣,惟其啄矣;」

 

謂文王也;

 

是則聖人行仁政,能以大事小者也;)

 

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太王事獯鬻,勾踐事吳;

 

(獯鬻,北狄疆者,今匈奴也;

 

大王去邠避獯鬻;

 

越王勾踐退於會稽,身自臣事吳王夫差;

 

是則智者用智,是故以小事大而全其國也;)

 

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

 

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

 

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

 

《詩》云:『畏天之威,於時保之;

 

 

 

(聖人樂行天道,如天無不蓋也,故保天下,湯、文是也;

 

智者量時畏天,故保其國,大王、勾踐是也;

 

《詩•周頌•我將》之篇,言成王尚畏天之威,於是時故能安其太平之道也;)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

 

(王謂孟子之言大,不合於其意;

 

答之云寡人有疾,在於好勇,不能行聖賢之所履也;)

 

對曰:「王請無好小勇;

 

夫撫劍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

 

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

 

(疾視,惡視也;

 

撫劍瞋目曰:人安敢當我哉!此一匹夫之勇,足以當一人之敵者也;)

 

王請大之;

 

《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於天下;

 

 

此文王之勇也;

 

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詩•大雅•皇矣》之篇也;

 

言文王赫然斯怒,於是整其師旅,以遏止往伐莒者,以篤周家之福,以揚名於天下;

 

文王一怒而安民,願王慕其大勇,無論匹夫之小勇;)

 

《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

 

惟曰其助上帝寵之;

 

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誌?』

 

(《書》,《尚書》逸篇也;

 

言天生下民,為作君,為作師,以助天光寵之也;

 

四方善惡皆在己,所謂在予一人,天下何敢有越其誌者也;)

 

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

 

(衡,橫也;

 

武王恥天下一人有橫行不順天道者,故伐紂也;)

 

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

 

(孟子言武王好勇,亦則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也;

 

今王好勇,亦則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民恐王之不好勇耳,王何為欲小勇而自謂有疾也;)

 

疏自「齊宣王」至「惟恐王之不好勇也」;

 

○正義曰:此章言聖人樂天,賢者知時,仁必有勇,勇以討亂,而不為暴,則百姓安之;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者,是宣王問孟子,以交接鄰國其有道乎?「孟子對曰有」者,孟子欲陳古之聖王而比之,故答之曰:有道也;

 

「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至「於時保之」者,是皆孟子陳古之聖王而比之之文也;

 

言惟有仁者之君乃能以大而奉事其小,是故葛國之伯不祭祀,而湯且遺之牛羊而助之,是湯事葛也;

 

文王西有昆夷之患,而以採薇薄伐,肆不殄厥慍,是文王事昆夷也;

 

昆夷,西戎之國也;

 

惟智者乃能以小奉事其大,是故太王去邠避狄,始事之以皮幣、珠玉、犬馬而不免,是大王事獯鬻也;

 

勾踐退會稽,身自官事吳王夫差,是勾踐事吳也;

 

勾踐,越王也;

 

以大奉事其小,是樂行天道,如天無不覆者也;以小奉事其大,以其量時畏天者也;

 

故樂天者如湯、文,遂能安天下;畏天者如大王、勾踐,遂能安其國;

 

故《詩》之《周頌•我將》之篇有云「畏天之威,於時保之」,蓋言成王能欽畏上天之威,故能安持盈守,成太平之道也;

 

此孟子所以引之而證其言;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者,宣王謂孟子之言大,不合己意,故答之曰「大哉言矣」,以言其寡人有疾,而疾在於好勇也;

 

「對曰:王請無好小勇;

 

夫撫劍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者,是孟子又答宣王,言宣王也今請之無好其小勇也,夫按劍瞋目,疾視而號於眾,曰彼安敢當敵我哉,此則一匹夫之小勇,隻可以抵敵於一人者也;

 

故曰王請大之也;

 

「《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於天下」者,此《詩•大雅•皇矣》之篇文也,孟子所以引此者,蓋欲言文王之勇而陳於王也,故曰此文王之勇也;

 

其《詩》蓋言文王赫然大怒,以整其師旅,以止往伐莒,以篤厚周家之福,以揚天下之名也;

 

言文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者,謂文王亦以此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也;

 

「《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

 

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誌」者,此周書之文也;

 

孟子所以又引此《書》云者,蓋又欲言武王之勇而陳於王也;

 

言天生下民,而立之君師以治以教之,惟曰其在助相上帝,寵安四方,有善有惡皆在我,天下安有敢違越其誌者也;

 

「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者,一人指紂而言之也,言紂一人縱橫逆行其道而不順其天,故武王心愧恥之,於是伐紂也;

 

凡此是武王之大勇也;

 

而武王於是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故曰「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者,孟子言今王若能如文王、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則天下之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

 

○注「 葛伯不祀」至「小者也」;

 

○正義曰:《書》云:「葛伯不祀,湯始征之;」

 

孔安國云:「葛,國也;

 

伯,爵也;

 

湯居亳,與葛為鄰;

 

葛伯不祀,湯使人遺之牛羊,又不祀,湯又使入往為之耕;」

 

是其助之也;

 

「《詩》云:混夷兌矣,惟其喙矣;

 

謂文王也」者,蓋引《大雅•綿》之篇文也;

 

箋云:「混夷,夷狄國也;

 

見文王之使者將士眾過己國,則惶怖驚走,奔突入柞棫之中而逃,甚困劇也;」

 

又云:「駾,突也;

 

喙,困也;」

 

趙注引此而證以解作文王事混夷,大與《詩》注不合;

 

又云:「大王避狄,文王伐混夷,成道興國,其誌一也;」

 

是文王未嚐事之也;

 

今孟子乃曰:「文王事混夷者,混夷,西戎之國也,《詩》之《採薇》云「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注云「混夷,西戎也」

 

是也;

 

今據《詩》之箋云乃曰伐昆夷,與孟子不合者,蓋文王始初事之,卒不免,故伐之也;

 

始初之時,乃服事殷之時也;

 

趙注引「混夷兌矣,惟其喙矣」,蓋失之矣;

 

○注「 獯鬻」至「其國也」;

 

○正義曰:案《匈奴傳》云:「唐虞以上有山戎、犭僉狁、獯戎居於北邊;

 

夏道衰,公劉變於西戎,邑於豳;

 

其後三百餘歲,戎狄攻大王亶父,亶父走於岐山;

 

後至六國,遂為匈奴;」

 

是也;

 

云「越王勾踐退會稽,而身自官事吳王夫差」者,案《史記•世家》云:「吳王闔廬十五年伐越,至吳王夫差元年,悉以精兵伐越,敗之;

 

越王勾踐乃以甲兵五千人棲於會稽,請委國為臣妾;」

 

是也;

 

賈逵曰:「會稽,山名也;」

 

○注「《周頌•我將》之篇」至「太平之道」;

 

○正義曰:箋云:於時,於是也;

 

言成王畏天之威,於是得安文王之道,是其解也;

 

○注「疾視」至「敵也」;

 

○正義曰:莊書云:「蓬頭突鬢,瞋目而語,此庶人之勇,無異於鬥雞,一旦命已絕矣;」

 

是與此同意;

 

○注「《大雅》」至「小勇」;

 

○正義曰:案《大雅•皇矣》之篇,其文乃曰「以遏徂旅」,今孟子乃曰「以遏徂莒」

 

者;

 

又案《春秋》魯隱公二年書「莒子盟於密」,則莒者,密之近地;

 

《詩》言「密之眾」,孟子言「密之地」

 

其旨同也;

 

○注「 《尚書》逸篇」;

 

○正義曰:案《周書•泰誓》篇,今有云「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有罪無罪,予曷敢有越厥誌」,孔安國云:「寵綏四方,言當能助寵安天下;

 

越,遠也;

 

言已誌欲為民除惡,是與否不敢遠其誌;」

 

趙注乃以「其助上帝寵之」

 

而斷其句,以「四方」

 

為下文,則其意俱通,故二解皆錄焉;

 

○注「衡橫也」至「伐紂也」;

 

○正義曰:《周書•泰誓》篇云「惟十有一年,武王伐紂」

 

是也;

 

釋文云:「衡,橫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36

孟子正義 卷二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宮;

 

王曰:「賢者亦有此樂乎?」

 

(雪宮,離宮之名也;

 

宮中有苑囿台池之飾,禽獸之饒,王自多有此樂,故問曰:賢者亦有此之樂乎?)孟子對曰:「有人不得則非其上矣;

 

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

 

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亦非也;

 

(有人不得,人有不得其誌也;

 

不責已仁義不自修,而責上之不用己,此非君子之道;

 

人君適情從欲,獨樂其身,而不與民同樂,亦非在上不驕之義也;)

 

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

 

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

 

(言民之所樂,君與之同,故民亦樂使其君有樂也;

 

民之所憂者,君亦助之憂,故民亦能憂君之憂,為之赴難也;)

 

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言古賢君樂則以已之樂與天下同之,憂則以天下之憂與已共之,如是未有不王者;

 

孟子以是答王者,言雖有此樂,未能與人共之;)

 

昔者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吾欲觀於轉附、朝儛、遵海而南,放於琅邪,吾何脩而可以比於先王觀也?』

 

(孟子言往者齊景公嚐問其相晏子若此也;

 

轉附、朝儛,皆山名也;

 

又言朝,水名也;

 

遵,循也;

 

放,至也;

 

循海而南,至於琅邪;

 

琅邪,齊東境上邑也;

 

當何修治,可以比先王之觀遊乎?先王,先聖王也;)

 

晏子對曰:『善哉問也!天子適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

 

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

 

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

 

(言天子、諸侯出,必因王事,有所補助於民,無非事而空行者也;

 

春省耕,補耒耜之不足;

 

秋省斂,助其力不給也;)

 

夏諺曰:吾王不遊,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遊一豫,為諸侯度;

 

(晏子道夏禹之世民之諺語也;

 

言王者巡狩觀民,其行從容,若遊若豫;

 

豫亦遊也,《春秋傳》曰:「魯季氏有嘉樹,晉範宣子豫焉;」

 

吾王不遊,吾何以得見勞苦蒙休息也;

 

吾王不豫,我何以得見賑贍助不足也;

 

王者一遊一豫,行恩布德,應法而出,可以為諸侯之法度也;)

 

今也不然,師行而糧食,饑者弗食,勞者弗息;

 

肙肙胥讒,民乃作慝;

 

(今也者,晏子言今時天下之民,人君行師興軍,皆遠轉糧食而食之,有饑不得飽食者,勞者致重,亦不得休息;在位在職者又肙肙側目相視,更相讒惡,民由是化之而作其慝惡也;)

 

方命虐民,飲食若流;

 

流連荒亡,為諸侯憂;

 

(方猶逆也;

 

逆先王之命,但為虐民之政,恣意飲食,若水流之無窮極也;

 

謂沈湎於酒,熊蹯不熟、怒而殺人之類也;

 

流連荒亡,皆驕君之溢行也;

 

言王道虧,諸侯行霸,由當相匡正,故為諸侯憂也;)

 

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

 

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

 

惟君所行也;

 

 

(言驕君放遊,無所不為;

 

或浮水而下,樂而忘反謂之流,若齊桓與蔡姬乘舟於囿之類也;

 

連,引也;

 

使人徒引舟舡上行,而亡反以為樂,故謂之連;

 

《書》曰:「罔水行舟」,丹朱慢遊,是好無水而行舟,豈不引舟於水上而行乎?此其類也;

 

從獸無厭,若羿之好田獵,無有厭極,以亡其身,故謂之荒亂也;

 

樂酒無厭,若殷紂以酒喪國也,故謂之亡;

 

言聖人之行無此四者,惟君所欲行也;

 

晏子之意,不欲使景公空遊於琅邪而無益於民也;)

 

景公說,大戒於國,出舍於郊;

 

於是始興發,補不足;

 

(景公說晏子之言也;

 

戒,備也;

 

大修戒備於國;

 

出舍於郊,示憂民困;

 

始興惠政,發倉廩以賑貧困不足者也;)

 

召大師,曰:『為我作君臣相說之樂;

 

 

蓋《徵招》、《角招》是也;

 

(大師,樂師也;

 

《徵招》、《角招》,其所作樂章名也;)

 

其《詩》曰:『畜君何尤?』

 

畜君者,好君也;」

 

(其詩,樂詩也;

 

言臣說君,謂之好君;

 

何尤者,無過也;

 

孟子所以導晏子、景公之事者,欲以感喻宣王,非其矜誇雪宮而欲以苦賢者;)

 

疏「齊宣王」至「好君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與天下同憂者,不為慢遊之樂,不循肆溢之行也;

 

是以文王不敢盤於遊田也;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宮」者,雪宮,離宮之名也,中間有池囿;

 

言宣王在雪宮之中,而見孟子來至也;

 

「王曰賢者亦樂此乎」者,是宣王稱孟子為賢者,問之孟子亦嚐有此雪宮之樂也?云「乎」者,亦未知孟子可否若何?所以云「乎」

 

而疑之之辭也,亦梁惠王在沼上而問孟子賢者亦樂此乎同意;

 

「孟子對曰:有人不得,則非其上矣」至「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者,孟子答宣王之言,而欲宣王有此雪宮之樂在與民同其樂也;

 

故言有為人下者,不得此樂則必非謗其上矣;

 

為人下者,既不得此樂,而以非謗其上,非也,以其不可也;

 

無他,是不知命與分定故也;

 

為民之上者,既有此樂,而不與下民同其樂,亦非也,以其亦不可也;

 

無他,是不知義而失之於驕也;

 

蓋為之君,在民之上,凡有所樂,皆出於民之賦役而成之也,豈可驕之哉!故曰亦非也;

 

苟為君能以民之所樂而為己之樂,則在下之民,見君之所樂亦樂之,麵不敢非謗也;

 

以民之所憂而己亦為憂之,則在己有所憂,而在下之民亦分憂之矣;

 

凡此皆君、民憂樂施報之效也,故曰在上為君者,凡有所樂,與天下之民同其樂;凡有所憂,天下之民同其憂:然而天下不歸往而為之王者,未之有也;

 

言其無也;

 

「昔者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吾欲觀於轉附、朝儛、遵海而南,放於琅邪,吾何脩而可比於先王觀也」至「好君也」者,是皆孟子引景公問晏子、晏子告景公之言而誨齊宣王也;

 

昔,往也;

 

齊景公,齊莊公之後、景公杵臼是也;

 

魯襄公二十六年立,在位五十八年薨;

 

轉附、朝儛皆山名也;

 

又云朝,水也;

 

言往者齊景公嚐問於晏子曰:我欲遊觀於轉附、朝儛,循海而南,至於琅邪,我何以修治而可以比效於先聖王之遊觀也;

 

晏子,齊景公之相,齊大夫也,姓晏名嬰者;

 

晏子答曰善哉王之問也,乃言天子往於諸侯謂之巡狩,巡狩者,謂巡諸侯為天子所守土也,如歲二月東巡狩,五月南巡狩,八月西巡狩,十一月北巡狩是也;

 

諸侯朝覲於天子謂之述職,述職者,謂述已之所守職,如春朝以圖天下之事,夏宗以陳天下之謨,秋覲以比邦國之功,冬遇以協諸侯之慮是也;

 

然此皆無非事而已,春則省察民之耕,而食不足者則補之,如《周禮•旅師》春頒其粟是也;收則省察民之收,而有力不足者則助之,如《遂師》巡其稼穡,而移用其民,以救時事是也:凡如此是皆下之所以有望於上而巡也;

 

故夏禹之世,民俗諺有曰:我王不遊,我何以得其休息;我王不豫,我何以得助其力;

 

此先聖王所以一遊一豫而為諸侯之法度也;

 

統而言之,則遊與豫皆巡行也;別而言之,則遊者有所縱至於適也,豫者有所適而至於樂也;

 

故於遊則未至於豫,豫則不止於遊也;

 

今也景公則不如此,其興師行軍,皆遠轉糧食而食之,有饑之民而不得飽食,有勞乏之民則不得休息;

 

在位者皆肙肙然側目相視而非其上,而下民又皆作為邪慝也,故「方命虐民,飲食若流,流連荒亡,為諸侯憂」;

 

方,逆也,凡物圓則行,方則止,行則順,止則逆;

 

所謂方命虐民者,是逆先王之命,而下則暴虐民人也;

 

凡遊豫補助,皆先王之命也;

 

今則方命而虐民,又飲食無窮極而若水之流;

 

蓋流、連、荒、亡四行,皆為諸侯之所憂也,以其皆能喪亡其身而已;

 

故流者是從流下而忘反之謂也,如齊桓與蔡姬乘舟於囿是也;連者從流上而忘反之謂也,如《書》曰「罔水行舟」,若丹朱是也;荒者從獸無厭之謂也,如羿之好田獵無有厭極,以亡其身是也;亡者樂酒無厭之謂也,如殷紂以酒喪國是也;

 

故曰「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以其晏子自解之耳;

 

言「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

 

惟君所行也」者,謂古之先王無此流連之極樂、荒亡之溢行,惟獨在君所行也;

 

君者指景公而言也;

 

景公自知已小有流連之樂,大有荒亡之行,遂一聞晏子之言而喜悅之;

 

景公所以說者,以其能悟而改過也;

 

乃大戒敕於國,而敢慢其事;出舍於郊,而不敢寧其居;於是能興發倉廩而補贍其不足者;

 

又召樂師之官曰:為我作君臣相說之樂;

 

以作《徵招》、《角招》是也;

 

必作其《徵招》、《角招》之者,蓋徵以為事,角以為民,皆以招名之,曰亦舜作歌以康庶事、鼓琴歌南風以阜民財之意也,此所以謂之《徵招》、《角招》矣;

 

又引《樂詩》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

 

言說君所以好君,何有其過也,故又曰畜君者是好君也;

 

凡此皆晏子所言,是其畜君者也;

 

孟子引此誨宣王,亦欲宣王如景公說晏子之言而悟之也;

 

○注「 轉附、朝儛」至「邑也」;

 

○正義曰:云轉附、朝儛皆山名,今案諸經並未詳,據梁時顧野王釋云:氵舞,水名,出南陽;

 

恐誤氵舞為儛,他並未詳;

 

云「琅邪為齊東南上邑」者,案《地理誌》云:「齊地東有琅邪;」

 

《南越誌》云「琅邪,邑名」

 

是也;

 

○注「沉湎於酒,熊蹯不熟、怒而殺人」

 

者;

 

○正義曰:注云:「羲和湎淫,胤往征之;」

 

孔安國云:「羲和氏世業天地四時之官,自唐虞至三代世職不絕承,太康之後,沉湎於酒,過差非度;」

 

又曰:「紂沉湎冒亂,敢行暴虐;」

 

孔安國《傳》云:「沉湎耆酒;」

 

《春秋》魯宣公二年:「晉靈公不君,厚斂以雕牆,從台上彈人,而觀其避九也;

 

宰夫胹熊蹯不熟,殺之,置諸畚,使婦人載以過朝;」

 

釋云:「胹,煮也;

 

畚,草器也;」

 

○注「齊桓與蔡姬乘舟於囿」;

 

○正義曰:案魯僖公三年《左傳》云:「齊侯與蔡姬乘舟於囿,蕩公,公怒;」

 

杜預曰:「蔡姬,齊侯夫人;

 

蕩,搖也;

 

囿,苑也;

 

蓋魚池在苑中耳;」

 

○注「《書》云罔水行舟,若丹朱慢遊」

 

者;

 

○正義曰:案《書•益稷》篇云:「無若丹朱傲,惟慢遊是好,傲虐是作;

 

罔晝夜額額,罔水行舟,朋淫於家,用殄厥世;」

 

孔安國云:「丹朱,堯之子;

 

傲戲而為虐,無晝夜,常額額,肆惡無休息,習於無水陸地行舟,言無度,群淫於家,妻妾亂用,是絕其世不得嗣;」

 

○注「羿之好田獵無有厭極,以亡其身」;

 

○正義曰:案《書》云:「太康屍位,以逸豫滅厥德,黎民鹹貳,乃盤遊無度,畋於有洛之表;

 

十旬弗反,有窮後羿因民弗忍,距於河;」

 

孔注曰:「有窮,國名;

 

羿,諸侯名;

 

距太康於河,不得入,遂廢之;」

 

魯襄公四年《左傳》云,事錄在梁惠王首章;

 

賈逵曰:「羿之先祖,世為射官,故帝嚳賜羿弓矢,使司射;」

 

《淮南子》云:「堯十日並出,堯使羿射九日而落之;」

 

《歸藏易》云:「羿彈十日;」

 

凡此其說羿為諸侯名,皆難取信;

 

欲言帝嚳時有羿,堯時亦有羿,則羿是善射之號,非為人名;

 

信如是,則不知言以羿為窮國君號、為諸侯者何也;

 

○注「殷紂以酒喪國」;

 

○正義曰:案《史記》云:「殷王紂樂戲於沙丘,以酒為池,以肉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

 

百姓怨望,而諸侯有畔;

 

於是有炮烙之法,後為武王所伐;」

 

是也;

 

○注「 《徵招》、《角招》,樂章也」;

 

○正義曰:凡宮、商、角、徵、羽,蓋樂之五聲也;

 

《晉誌》云:「宮,土音,數有八十一,為聲之始,屬土者,以其最濁者也,君之象也;

 

宮亂則荒,其君驕;

 

商,金音,三分徵益一以生,其數七十二,屬金者,以其濁,次宮,臣之象也;

 

商亂則詖,其官壞也;

 

角,木音,三分羽益一以,生其數六十四,屬木者,以其清濁,中人之象也;

 

亂則憂,其人怨也;

 

徵,火音,三分宮去一以生,其數五十四,屬火者,以其微清,事之象也;

 

亂則哀,其事隳也;

 

羽,水音,三分商去一以生,其數四十八,屬水者,以其最清,物之象也;

 

亂則危,其財匱也;

 

凡此乃為樂章之名也;

 

然則景公所以作角、徵樂,以其為民、為事也;

 

○注「文王不敢盤於遊畋也」;

 

○正義曰:注云此者,蓋引《周書•無逸》之篇文也;

 

孔注云文王不敢盤於遊畋者,是不敢樂於遊逸田獵者也,故錄此焉;)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37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41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二


齊宣王問曰:「人皆謂我毀明堂,毀諸?已乎?」

 

(謂泰山下明堂,本周天子東巡狩朝諸侯之處也,齊侵地而得有之;

 

人勸齊宣王,諸侯不用明堂,可毀壞,故疑而問於孟子當毀之乎;

 

已,止也;)

 

孟子對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毀之矣;」

 

(言王能行王道者,則可無毀也;)

 

王曰:「王政可得聞與?」

 

(王言王政當何施,其法寧可得聞;)

 

對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祿,關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

 

(言往者文王為西伯時,始行王政,使岐民修井田,八家耕八百畝,其百畝者以為公田及廬井,故曰九一也;

 

紂時稅重,文王複行古法也;

 

仕者世祿,賢者子孫必有土地;

 

關以譏難非常,不徵稅也;

 

陂池魚梁不設禁,與民共之也;

 

孥,妻子也;

 

《詩》云:「樂爾妻孥;」

 

罪人不孥,惡惡止其身,不及妻子也;)

 

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

 

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

 

(言此四者皆天下之窮民,而文王常恤鰥寡存孤獨也;)

 

《詩》云:『哿矣富人,哀此煢獨;

 

(《詩•小雅•正月》之篇;

 

哿,可也;

 

詩人言居今之世可矣,富人但憐憫此煢獨羸弱者耳;

 

文王行政如此也;)

 

王曰:「善哉言乎!」

 

(善此王政之言;)

 

曰:「王如善之,則何為不行?」

 

(孟子言王如善此王政,則何為不行也;)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貨;」

 

(王言我有疾,疾於好貨,故不能行;)

 

對曰:「昔者公劉好貨,《詩》云『乃積乃倉,乃裹餱糧,於橐於囊,思戢用光;

 

弓矢斯張,幹戈戚揚,爰方啟行』

 

故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囊也,然後可以爰方啟行;

 

王如好貨,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

 

(《詩•大雅•公劉》之篇也;

 

乃積穀於倉,乃裹盛乾食之糧於橐囊也;

 

思安民,故用有寵光也;

 

戚,斧;揚,鉞也;

 

又以武備之,曰方啟行道路;

 

孟子言公劉好貨若此,王若則之,於王何有不可也;)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王言我有疾,疾於好色,不能行也;)

 

對曰:「昔者太王好色,愛厥妃;

 

《詩》云:『古公亶父,來朝走馬;

 

率西水滸,至於岐下;

 

爰及薑女,聿來胥宇;

 

當是時也,內無怨女,外無曠夫;

 

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

 

(《詩•大雅•綿》之篇也;

 

亶父,大王名也,號稱古公;

 

來朝走馬,遠避狄難,去惡疾也;

 

率,循也;

 

滸,水涯也;

 

循西方水滸,來至岐山下也;

 

薑女,大王妃也;

 

於是與薑女俱來相土居也;

 

言太王亦好色,非但與薑女俱行而已,普使一國男女無有怨曠;

 

王如則之,與百姓同欲,皆使無過時之思,則於王之政何有不可乎!)疏「齊宣王問」至「於王何有」;

 

○正義曰:此章指言夫子恂恂然善誘人,誘人進於善也;

 

齊王好貨色,孟子推以公劉、大王,所謂「責難於君謂之恭」

 

者也「齊宣問曰:人皆謂我毀明堂,毀諸?已乎」者,是齊王問孟子,以為在國之人皆謂勸我毀壞其明堂;

 

今毀壞之已?而勿毀壞乎?魯太山下有明堂,後為齊侵其地,故齊有明堂;

 

齊宣王尚疑之,所以問也;

 

「孟子對曰:夫明堂者,王之堂也;

 

王欲行王政,則勿毀之矣」者,孟子欲使宣王行王政,所以勸之勿毀耳;

 

「王曰:王政可得聞與」者,是宣王問孟子,以謂王政之法寧可得而聞知之歟?「對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祿,關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至「必先斯四」者,是孟子對答宣王為王政之法也;

 

言往者文王為西伯行政,自岐邑耕者,皆以井田之法製之,一夫受私田百畝,八夫家計受私田八百畝,井田中百畝是為公田,以其九分抽一分為公,以抵其賦稅也;仕者不特身受其祿,而至子孫之世亦與土地祿焉;關市,司關、司市之所,但譏問之,不令奸人出入,而不征取其稅;川澤魚梁之所,但與民共之,而不設禁止之法;罪人但誅辱止其一身,而不誅辱其妻子,孥,妻子也;

 

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凡此鰥、寡、孤、獨四者,是皆天下之民窮而無告者也;

 

文王發政施仁,必先及此四者焉;

 

無告者,以其鰥、寡、孤、獨,單隻上下,無所告者之人也;

 

是皆孟子言文王在岐邑之時,為王政之法,如此而已;

 

「《詩》云:「哿矣富人,哀此煢獨」者,哿,可也,蓋《詩》之《小雅•正月》之篇文也;

 

其意蓋言當今之世可矣,富人但先哀憫此煢獨羸弱者耳;

 

孟子所以引之,謂其文王行政是如此也,故援之以答宣王;

 

「王曰:善哉言乎」者,是宣王問、孟子答之以文王行王政之法而善其言也;

 

故曰:「善哉言乎;」

 

「曰:王如善之,則何為不行」者,孟子言王如能善此王政之言,則何為不行此也;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貨」者,宣王言我有疾,疾在於好貨財也;

 

「昔者公劉好貨,《詩》云」至「於王何有」者,孟子引公劉好貨,故《詩》有《大雅•公劉》之篇文,而答於宣王也;

 

言往者公劉好其貨財,其詩蓋謂乃積穀於倉,乃裹乾食之糧於橐囊之中,其思在於輯和其民以光顯於時;

 

張其弓矢,執其幹戈斧鉞,告其士卒曰:為女方開道路而行;

 

如此,故居者有穀積於倉,行者有糧裹於囊,然後可以曰方開道路而行;

 

王如能好貨,與民人同之,亦若公劉之如此,則於王也何有不可;

 

云「橐囊」者,大曰囊,小曰橐也;

 

爰,曰也;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者,是宣王又言我有疾,疾在於好色也;

 

「對曰:昔者太王好色,愛厥妃,《詩》云」至「於何有」者,是孟子又引太王好色,故《詩•大雅•綿》之篇文也,答宣王也;

 

亶父,大王名也;

 

古公,號也;

 

言往者太王好色,愛厥妃,其詩蓋謂古公亶父,來朝走馬,而避惡且早又疾急,循西水涯而至於岐山之下,曰與薑女自來相土居如此,故當是之時,內無怨女,外無曠夫;

 

皆男、女嫁娶過時者,謂之怨女、曠夫也;

 

女生向內,故云內;

 

男生向外,故云外;

 

王如能好色,與百姓同之,亦若大王之如此,則於王也,又何有不可;

 

薑女,大薑也,是太王之妃也;

 

○注「 謂太山下明堂」至「已,止也」;

 

○正義曰:案《地理誌》云:「齊南有太山;」

 

《史記•封禪書》云:「舜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

 

岱宗,太山也;

 

遂覲東後;」

 

又云:「此山黃帝之所常遊,自古受命帝王,未有睹符瑞見而不臻乎太山也;」

 

云「太山下明堂,本周天子東巡狩朝諸侯之地」,案《禮記•明堂位》云:「明堂者,明諸侯之尊卑;

 

昔殷紂亂天下,脯諸侯以享諸侯;

 

是以周公相武伐紂;

 

武王崩,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之位;

 

六年,朝諸侯於明堂;

 

七年,執政於成王;

 

成王封周公於曲阜,令魯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

 

然則太山下明堂即周公朝諸侯之處;

 

蓋魯封內有太山,後嚐為齊所伐,故齊南有太山;

 

《文中子》云:「如有用我者,當處於太山矣;」

 

注云:「太山,黃帝有合宮在其下,可以立明堂之製焉;」

 

《禮器》云:「魯人將有事於上帝,必先有事於郊宮;

 

齊人將有事於太山,必先有事於配林;」

 

則太山在齊明矣;

 

案周製明堂云:「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

 

賈釋云:「明堂者,明政教之堂;」

 

又夏度以步,殷度以尋,周度以筵,是王者明政也;

 

周堂高九尺,殷三尺,以一相參之數而卑宮室,則夏堂高一尺矣;

 

又上注云:堂上為五室,象五行,以宗廟製如明堂,明堂中有五天帝、五人神之座,皆法五行,以五行先起於東方,故東北之堂為木,其實兼水矣;東南火室矣,兼木;西南金室,兼火:西北水室,兼金;

 

以中央太室有四堂,四角之室亦皆有堂,乃知義然也;

 

賈釋《太史》「閏月」

 

下義云「明堂、路寢及宗廟皆有五室十二堂門」,是也;

 

四角之堂,皆於太室外接四角為之,則五室南北止有二筵,東西角二筵有六尺,乃得其度;

 

若聽朔皆於時之堂,不於木火等室居;

 

若閏月則闔門左扉,立其中而聽朔焉;

 

○注「往者文王為西伯」至「妻子也」;

 

○正義曰:《史記》云:「古公亶父為獯鬻戎狄所攻,遂去邠,逾梁山,止於岐下;

 

古公少子季曆生昌,有聖瑞,立季曆以傳昌;

 

昌立,是為西伯;

 

西伯陰行善,諸侯皆來;」

 

徐廣曰:「文王九十七乃崩;」

 

云修井田八家八百畝以為公田者,亦依孟子云「方裏而井,井九百畝」

 

是也;

 

小司徒佐大司徒,當都鄙三等之菜地而為井田,經云「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以任役萬民,使營地事而貢軍賦,出車徒;

 

又菜地之中,每一井之田,出一夫之稅以入於官也,故曰九一也;

 

云「紂時稅重」者,《史記》云:「紂為人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好酒淫樂,嬖於婦人;

 

愛妲已,於是厚賦稅以實鹿台之財,盈距橋之栗;」

 

是紂時稅重也;

 

「關譏不徵稅,魚梁不設禁」者,《周禮•司關》「國凶劄,則無關門之徵,猶譏」,《司市》「國凶荒,則市無征而作布」,《澤虞》「掌國澤之政令,為之厲禁」,《川衡》「以時舍其守,犯禁者,執而罰之」,《司厲》「 男子入於罪隸,女子入於舂槁」;

 

此而推之,則關市非無征也,澤梁非無禁也,罪人非不孥也,而文王必皆無者,蓋亦見文王權一時之宜,不得不然耳;

 

故孟子於宣王之一時,亦以此引之以救弊矣;

 

○注「《詩•小雅•正月》之篇」

 

者;

 

○注云:「哿,可也」,「獨,單也」;

 

箋云:「此言王政如是,富人已可惸獨困也;」

 

○注「《詩•大雅•公劉》之篇也」至「不可也」;

 

○正義曰:注云:「公劉居於邰而遭夏人亂,迫逐公劉,公劉乃辟中國之難,遂平西戎,而遷其民,邑於邠焉;

 

『乃積乃倉』

 

言民事時和,國有積倉也;

 

小曰橐,大曰囊;

 

『思輯用光』

 

言民相與和睦,與顯於時也;」

 

箋云:「公劉乃有積倉,積委及倉也;

 

安安而能遷,積而能散,為夏人迫逐已之故,不忍鬥其民乃,裹糧食於橐囊之中,棄其餘而去,思在和其人民,用光其道,為今子孫之基;」

 

又毛注云:「戚,斧也;

 

揚,鉞也;

 

張其弓矢,秉其幹戈戚揚,以方開道路去之;

 

蓋諸侯之從者,十有八國焉;」

 

箋云:「幹,盾也;

 

戈,勾矛戟也;

 

爰,曰也;

 

公劉之去邰,整其師,設其兵器,告其士卒曰:為方開道而行;

 

明已之遷非為迫逐之,故乃欲全民也;」

 

○注「《詩•大雅•綿》之篇也」至「不可乎」;

 

正義曰:「《綿》詩,興也,綿綿不絕貌也;」

 

毛注云:「古公,豳公也,古言久也;

 

亶父,字;

 

或因以名,言質也;

 

古公處豳,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

 

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之所欲者吾土地,吾聞君子不以所養人者害人;

 

於逾梁山,邑於岐山之下居焉;

 

率,循也;

 

滸,水涯也;

 

薑女,大薑也;

 

胥,相也;

 

宇,居也;」

 

箋云:「來朝走馬,言其辭惡早且疾也;

 

循西水涯,涯,漆水側也;

 

爰,於也;

 

及,與也;

 

聿,自也;

 

於是與其妃大薑自來相可居者;

 

著大薑之賢知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38
本帖最後由 我本善良 於 2013-9-1 19:41 編輯

孟子正義 卷二


梁惠王章句下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者,(假此言以為喻;)

 

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

 

(言無友道,當如之何;)

 

王曰:「棄之;」

 

(言當棄之,絕友道也;)

 

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

 

(士師,獄官吏也;

 

不能治獄,當如之何;)

 

王曰:「已之;」

 

(已之者,去之也;)

 

曰:「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

 

(境內之事,王所當理,不勝其任,當如之何;

 

孟子以此動王心,令戒懼也;)

 

王顧左右而言他;

 

(王慚而左右顧視,道他事,無以答此言也;)

 

疏「孟子」至「言他」;

 

○正義曰:此章言君臣上下,各勤其任,無墮其職,乃安其身也;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者,是孟子欲以此比喻而諷之也,言王之臣下有寄託妻子於交友,而往楚國遊戲者;

 

「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者,言寄妻子於交友而往楚國,在近則反歸,而妻子在交友之所,皆寒凍其膚,饑餒其腹,則為交友之道,當如之何;

 

凍者,寒之過之謂也;

 

餒者,饑之過之謂也;

 

「王曰:棄之」者,是宣王答孟子,以為交友之道既如此,當棄去之,而不必與為友也;

 

「曰:士師不能治士,則為如之何」者,孟子因循又問宣王,言為之獄吏者,而不能主治其士,則為士師者當如之何處之;

 

「王曰:己之」者,言當止之,而不可與為士師也;

 

「曰: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者,孟子因循問至於此,乃欲諷諫之,故問之曰:自一國四境之內,皆亂而不治,則為之君,當如之何處之;

 

「王顧左右而言他」者,宣王知罪在諸己,乃自慚羞之,而顧視左右道其他事,無以答此言也;

 

○注「士師,獄官吏也」;

 

○正義曰:士師即周司寇之屬,有士師、鄉士,皆以士為官;

 

鄭玄云:「士,察也;

 

主察獄訟之事;」

 

是士師為獄官之吏者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45

孟子正義 卷二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

 

(有之否乎』,孟子對曰:「於傳有之;」

 

(於傳文有之矣;)

 

曰:「臣弒其君,可乎?」

 

(王問臣何以得弒其君,豈可行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

 

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

 

(言殘賊仁義之道者,雖位在王公,將必降為匹夫,故謂之一夫也;

 

但聞武王誅一夫紂耳,不聞弒君也,《書》云「獨夫紂」

 

此之謂也;)

 

疏「齊宣王問」至「未聞弒君也」;

 

○正義曰:此章言孟子云紂崇惡,失其尊名,不得以君臣論之,欲以深寤宣王,垂戒於後也;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者,是宣王問孟子,言商之湯王放其夏王桀於南巢之地,周武王伐商王紂於鹿台之中,還是有此言也否乎;

 

「孟子對曰:於傳有之」者,孟子答宣王,以為傳文有是言也;

 

故《書》云「湯放桀於南巢,惟十有一年,武王伐紂」;

 

又《史記》「武王伐紂,紂走入,登鹿台,蒙衣其珠玉,自燔於火而死;

 

武王以黃鉞斬紂頭,縣大白之旗」

 

是也;

 

「曰臣弒其君,可乎」者,宣王問孟子,如是則為臣下者,得以殺其君上,豈可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

 

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者,孟子答宣王,以謂賊害其仁者,名謂之賊;賊害其義者,名謂之殘;

 

名謂殘賊者,皆謂之一匹夫也;

 

我但聞誅亡其一匹夫紂矣,未嚐聞知有弒君者也,故《尚書》有云「獨夫紂」,是其證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46

孟子正義 卷二


孟子謂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

 

匠人斫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

 

(巨室,大宮也;

 

《爾雅》曰:宮謂之室;

 

工師,主工匠之吏;

 

匠人,工匠之人也;

 

將以比喻之也;)

 

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

 

王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如?』

 

(姑,且也;謂人少學先王之道,壯大而仕,欲施行其道,而王止之曰:且舍置汝所學,而從我之教命,此如何也;)

 

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彫琢之;

 

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

 

則何以異於教玉人彫琢玉哉?」

 

(二十兩為鎰;

 

彫琢,治飾玉也,《詩》云:「彫琢其章」;

 

雖有萬鎰在此,言眾多也,必須玉人能治之耳;

 

至於治國家而令從我,是為教玉人治玉也;

 

教人治玉,不得其道,則玉不得美好;

 

教人治國,不以其道,則何由能治乎;)

 

疏「孟子謂齊宣王」至「玉人彫琢玉哉」;

 

○正義曰:此章言任賢使能,不遺其學,則功成而不墮;

 

「孟子謂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

 

匠人斫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者,是孟子謂齊宣王,言為大宮,則王必遣使工匠之吏求其大木,工匠之吏求得其大木則王喜,以為工匠之吏能勝其所任用矣;

 

則至匠人斫削而小之,則王怒,以為匠人不勝其任矣;

 

凡此皆孟子將以比喻而言也,以其欲使宣王易曉其意也;

 

巨室,大宮也;

 

工師,主工匠之吏也;

 

又言「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

 

王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如」者,是孟子又言夫人既以幼少而學先王之道,及壯大仕而欲施行其幼之所學之道,而王乃曰且捨去汝所學之道而從我教命,則如之何也;

 

「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彫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舍女所學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教玉人彫琢玉哉」者,是孟子又複以此而比喻於宣王也;

 

言今假有素璞之玉於此,雖有萬鎰之多,然必使治玉之人,彫琢而治飾之耳;

 

至於治國家,則固當以先王之道治之,而曰且捨去女所學,而令從我教命,則何以有異於教玉人治飾玉哉!言其無以異也;

 

以其治國家當取學先王之道者,乃能治之;

 

今乃至於治國家,則曰且舍汝所學,而從我教命,是何以異於此哉;

 

蓋巨室則國家比也,用人猶製木,木則君子之道比也,工師則君子比也,匠人則人君比也;

 

意言治國家必用君子之道,施而後治,人君反小而用之,未有能治國家者也;

 

不特若此,又有以喻焉;

 

璞玉則亦國家比也,玉人則亦君子比也,意謂璞玉,人之所寶也,然不敢自治飾之,必用使治玉人,然後得成美器也;

 

若國家則人君之所寶也,然人君不能自治,必用君子治之,然後安也;

 

今也君子不得施所學之道以治國家,反使從己所教以治之,此亦教玉人彫琢玉同也,固不足以成美器,適所以殘害之也,故孟子所以有此譬之;

 

○注「 巨室大宮也」至「喻之也」;

 

○正義曰:《字林》云:「巨,大也;」

 

《白虎通》曰:「黃帝始作宮室,」

 

是知巨室則大宮也;

 

《周禮•考工記》云:「審曲麵埶,以飭五材,以辨民器,謂之工;

 

凡攻木之工七,攻金之工六,攻皮之工五,設色之工五,刮摩之工五,磚埴之工二;」

 

輪、輿、弓、廬、匠、車、梓,凡此者,是攻木之工也;

 

餘工不敢煩述;

 

所謂工師者,師,範也;

 

教也,即掌教百工者,如《漢書》云「將作少府秦官掌理宮室者」

 

是也;

 

匠人即斫削之人也,《風俗通》云「凡是於事巫卜陶匠」

 

是也;

 

然則此言匠人者,即攻木之匠也;

 

○注「金二十兩為鎰」;

 

○正義曰:《國語》云二十四兩為鎰;《禮》云「朝一鎰米」,注亦謂「二十四兩」;

 

今注誤為二十兩;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48

孟子正義 卷二


齊人伐燕,勝之;

 

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

 

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

 

(萬乘,非諸侯之號,時燕國皆侵地廣大,僭號稱王,故曰萬乘;

 

五旬,五十日也;

 

《書》曰:「期三百有六旬;」

 

言五旬未久而取之,非人力,乃天也;

 

天與不取,懼有殃咎,取之何如』,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

 

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

 

(武王伐紂而殷民喜悅,匪厥玄黃而來迎之,是以取之也;)

 

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

 

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

 

(文王以三仁尚在,樂師未奔,取之懼殷民不悅,故未取之也;)

 

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它哉!避水火也;

 

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

 

(燕人所以持簞食壺漿來迎王師者,欲避水火難耳;

 

如其所患益甚,則亦運行奔走而去矣;

 

今王誠能使燕民免於水火,亦若武王伐紂,殷民喜悅之,則取之而已;)

 

疏「 齊人伐燕勝之」至「亦運而已矣」;

 

○正義曰:此章言征伐之道,當順民心,民心悅則天意得,天意得,然後乃取人之國也;

 

「齊人伐燕,勝之;

 

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至「何如」者,言齊國之人伐燕之人,必強勝之;

 

齊宣乃問孟子,以謂或有人教我勿取此燕國,或有人又教我取之;

 

今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但五十日足以興舉之,非人力所能至,此乃天也;

 

天與之而勿取,必有天殃而禍之;

 

今則取之,何如?故以此問孟子;

 

「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者,是孟子答齊宣,以為今伐取之燕國,而燕國之民悅樂,則可以伐取之也;

 

古之人有行征伐之道如此國者,若武王伐紂是也;

 

《書》曰:「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玄黃,昭我周王;」

 

是其武王伐紂之事耳;

 

孟子所以引此答齊宣,蓋欲齊宣征伐順民心,亦若武王也;

 

「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者,孟子又以此答之齊宣,言今欲取之燕國,苟燕國之民愁怨而不悅,則當勿取之;

 

故古之人有欲行征伐之道若此者,如文王於紂是也;

 

孔子有云「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是文王於紂之事耳;

 

孟子所以又引此答齊宣者,複欲齊宣如文王順民心而未取之耳;

 

「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至「亦運而已矣」者,孟子言今且托以萬乘之國伐取萬乘之國,其有以簞食壺漿而來迎王兵師者,豈有它事哉,蓋欲避去水火之患難耳,如若水彌深,火彌熱,則民亦運行而奔走矣,豈來迎王之兵師哉;

 

意謂今齊誠能使燕民得免水火之難,亦若武王伐紂,殷民皆悅樂之,則可以取燕也;

 

如不然,則若文王之於紂,故未取之耳;

 

云「萬乘」者,蓋六國之時為諸侯者,皆僭王號,故皆曰萬乘;

 

云「簞笥」者,案《曲禮》曰:「圓曰簞,方曰笥,飯器也;」

 

《書》云:「衣裳在笥;」

 

則笥亦盛衣;

 

云「壺漿」者,《禮圖》云:「酒壺受一斛,口徑尺足高二寸徑尺;」

 

又《公羊傳》云:「齊侯唁公於野井,國子執壺漿;」

 

何休云:「壺,禮器,腹方口圓曰壺;」

 

《釋名》曰:「漿,水也,飲也,或云漿,酒也;」

 

○注「篚厥玄黃」;

 

○正義曰:孔安國《傳》云:「以筐篚盛其絲帛也;」

 

《禮圖》云:篚以竹為之,長三尺,廣一尺,深六寸,足高三寸,上有蓋也;

 

○注「 萬乘非諸侯之號」至「如何」;

 

○正義曰:云萬乘非諸侯之號,時燕國皆侵地僭號稱王者,說在上卷首章「 《書》曰期三百有六旬」者,案孔安國《傳》云:匝四時曰期,一歲十二月,月三十日,正三百六十日,除小月六日為六日,是為一歲有餘十二日,未盈三歲,足得一月,則置閏焉;

 

是其解也;

 

○注「武王伐紂」

 

至「取之也」;

 

○正義曰:《書》云:「惟十一年,武王伐紂;」

 

《史記》云:武王伐紂,發兵七十萬人距紂師;

 

紂師倒兵以戰以鬥武王,武王馳之,紂兵崩叛;

 

紂走反入鹿台,蒙衣其珠玉,自燔於火而死;

 

武王以黃鉞斬紂,懸其頭於大白之旗;」

 

是也;

 

○注「文王以三仁尚在,樂師未奔」

 

者;

 

○正義曰:《語》云殷有三仁焉,蓋微子、箕子、比幹是也;

 

《呂氏春秋•仲冬紀》云:「紂之母生微子啟與仲衍,其時猶尚為妾,改而為妻,後生紂,紂之父欲立微子啟為太子;

 

太史曰:妻之有子,不可立妾之子;

 

故立紂為後;」

 

微子名啟,《世家》曰開,孔安國曰:微,圻內國名;

 

子,爵,為紂卿士;

 

箕子者,《莊子》云:「箕子名胥;」

 

鄭玄云:「箕亦在圻內;」

 

比幹者,《家語》曰:比幹是紂之親則諸父;

 

知比幹乃紂之諸父也;

 

《宋世家》云:「箕子乃紂之親戚也;」

 

言為親戚,又莫知其為父為兄也;

 

鄭玄、王肅皆以箕子為紂之諸父,杜預以為紂之庶兄,皆以意言之耳;

 

趙云:三仁尚在者,蓋文王為西伯之時,三仁尚未之亡去;

 

及西伯卒,武王東伐,至盟津,諸侯會者八百,皆曰紂可伐,武王猶曰:爾未知天命;

 

紂愈淫亂不止,微子諫不聽,乃與大師謀遂去;

 

比幹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諫,乃強諫紂;

 

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

 

刳比幹,觀其心;

 

箕子懼,乃佯狂為奴,紂又囚之,後因武王乃釋之耳;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49

孟子正義 卷二


齊人伐燕,取之;

 

諸侯將謀救燕,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

 

(宣王貪燕而取之;

 

諸侯不義其事,將謀救燕伐齊,宣王懼而問之;)

 

孟子對曰:「臣聞七十裏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

 

未聞以千裏畏人者也;

 

(成湯修德,以七十裏而得天下;

 

今齊地方千裏,何畏懼哉;)

 

《書》曰:『湯一征,自葛始;

 

天下信之,東麵而征西夷怨,南麵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

 

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

 

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吊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悅;

 

《書》曰:『徯我後,後來其蘇;

 

(此二篇皆《尚書》逸篇之文也,言湯初征自葛始,誅其君,恤其民,天下信湯之德;

 

麵者,向也;

 

東向征,西夷怨王;

 

去王城四千裏,夷服之國也,故謂之四夷;

 

言遠國思望聖化之甚也,故曰何為後我;

 

霓,虹也;

 

雨則虹見,故大旱而思見之;

 

徯,待也;

 

後,君也;

 

待我君來,則我蘇息而已;)

 

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已於水火之中也;

 

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毀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拯,濟也;

 

係累猶縛結也;

 

燕民所以悅喜迎王師者,謂濟救於水火之中耳,今又殘之若此,安可哉;)

 

天下固畏齊之強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

 

(言天下諸侯素畏齊強,今複並燕一倍之地,以是行暴,則多所危,是動天下之兵共謀齊也;)

 

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謀於燕眾,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

 

(速,疾也;

 

旄,老耄也;

 

倪,弱小倪倪者也;

 

孟子勸王急出令,先還其老小,止勿徙其寶重之器,與燕民謀置所欲立君而去之歸齊,天下之兵,猶可及其未發而止之也;)

 

疏「 齊人伐燕取之」至「猶可及士也」;

 

○正義曰:此章言伐惡養善,無貪其富,以小王大,夫將何懼也;

 

「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者,齊國伐其燕國,而取其地,天下諸侯皆將謀度救燕國也;

 

「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者,是齊宣見諸侯將謀度救燕國,而共伐我,乃曰天下多有謀度與燕共伐我者,則我當如之何以待它,故以此問孟子;

 

「孟子對曰:臣聞七十裏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

 

未聞以千裏畏人也」者,孟子答齊宣,以為臣嚐聞有地但方闊七十裏,而能為王政於天下者,如商湯王是也;

 

未嚐聞有地方闊千裏,而猶畏人者也;

 

蓋湯為夏方伯之時,但有七十裏而後為天下商王;

 

今天下方千裏者有九,而得其一,是齊之有千裏地也;

 

所以云然;

 

「《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麵而征,西夷怨」

 

至「民大悅」者,此皆《尚書》遺亡篇文也;

 

今據《商書•仲虺之誥》篇,則云「乃葛伯仇餉,初征自葛,東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為後予」;

 

大抵孟子引此者,蓋恐齊王為己之臆說,以引此而證之,欲使齊宣信之也;

 

故言《書》云湯一征,自葛國為始,天下皆信湯王之德;

 

後湯東向而征伐,則西夷之人思望,而怨不先自此而正君之罪;南鄉而征伐,則北狄之人又皆思望,而怨以為不先自此而正君之罪,乃曰何為後去其我,而先向他國而征之,故其民望湯之來,皆若於大旱而望云霓如霓;

 

不特此也,又使歸市者皆不止,以其皆得貨易有無也;

 

耕於郊野者又不變易其事,以言其常得耕作也;

 

雖誅亡其君,又吊問而存恤其民,其如時之旱而雨降,民皆悅樂之也;

 

「《書》曰徯我後,後來其蘇」者,注云:自上文與此,皆逸篇之文也;

 

今據《仲虺之篇》有云,大抵孟子引此而言者,又欲齊王知民如此之慕湯而則法湯也,蓋謂民皆喜曰:徯待我君來而蘇息我也;

 

「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已於水火之中也」至「如之何其可也」者,是孟子又言今燕國之暴虐其民,而王以兵往征伐之,民皆以為王兵之來,將拯救己於水火之中如也;

 

故以簞食壺漿,迎其王師之來;

 

今乃若以殺其民之父兄,係縛其民之子弟,又毀壞其國中之宗廟,使民不得其祀,複遷徙其國中之寶器,如之何可也;

 

「天下固畏齊之強也,今又倍地而不行王」至「可及止也」者,孟子又言天下之諸侯,素畏齊國之強也,今王又並燕國一倍之地,而且複不行其王政,是所以興動天下諸侯之兵而共伐之也;

 

王今即速疾出其命令,還其老耄幼小,勿遷移其寶器,複謀度於燕國之眾,為置立其君而後去之而歸齊,則天下諸侯之兵,尚可得及止之也;

 

○注云「去王城四千裏夷服之國」至「蘇息」;

 

○正義曰:《周禮•九服》,又案《禮圖》云「自王畿千裏至夷服,凡四千裏」

 

是也;

 

云霓,虹也,《爾雅》云:「云出天之正氣,霓出地之正氣,雄謂之虹,雌謂之霓;」

 

則云,陽物也,陰陽和而既雨,則云散而霓見矣;

 

○注「旄,老耄,倪,弱小倪倪」

 

者;

 

○正義曰:釋云「耄齯」,案《爾雅》云:「黃發、倪齒,壽也;

 

然則趙注云「倪,弱小」,非止幼童之弱小,亦老之有弱小爾;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1

孟子正義 卷二


鄒與魯閧,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

 

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

 

(閧,鬥聲也,猶構兵而鬥也;

 

長上,軍帥也;

 

鄒穆公忿其民不赴難而問其罰當謂何則可也;)

 

孟子對曰:「凶年饑歲,君之民,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而君之倉廩實,府庫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殘下也;

 

(言往者遭凶年之阨,民困如是;

 

有司諸臣無告白於君有以賬救之,是上驕慢以殘賊其下也;)

 

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

 

(曾子有言,上所出善惡之命,下終反之,不可不戒也;)

 

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

 

(尤,過也;

 

孟子言百姓乃今得反報諸臣不哀矜耳,君無過責之也;)

 

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

 

(君行仁恩,憂民困窮,則民化而親其上,死其長矣;)

 

疏「 鄒與魯閧」至「死其長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上恤其下,下赴其難,惡出乎己,害及其身,如影響自然也;

 

「鄒與魯閧」者,言鄒國與魯國相鬥也;

 

「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者,是鄒穆公問孟子,言我國與魯國相鬥戰,而有司死者有三十三人,而民皆莫之死;

 

我今欲誅亡其民,不可勝誅;

 

不可勝誅者,是民眾之多,難以誅亡也;

 

不誅其民,則我惡疾視其長上有司之死而不救之,故問孟子當何則可以誅亡也;

 

「孟子對曰:凶年饑歲,君之民老羸轉乎溝壑」至「是上慢而殘下也」者,孟子答穆公,以為凶荒之年,而民皆饑餓,君之民人老羸者轉落死於溝壑之中,強壯者又離散之於四方者,幾近千人矣,而君之倉廩盈實,府庫充塞,為君之有司者,皆莫以告白其上發倉廩以濟其食之不給,開府庫以佐其用之不足,如此則有司在民之上,而以驕慢殘害其下也;

 

「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孟子言曾子有云在戒慎之,戒慎之,以其凡有善惡之命,苟善之出乎爾,則終亦以善反歸乎爾也;苟出乎爾以惡,則其終反歸爾亦以惡也;

 

「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者,孟子言夫民今所以不救長上之死者,以其在凶荒饑饉之歲,君之有司不以告白其君發倉廩,開府庫,以救賑之,所以於今視其死而不救,以報之也;

 

然非君之過也,是有司自取之爾,故曰君無尤焉;

 

「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者,孟子言君能行仁為政,則在下之民皆親其上,樂其君,而輕其死以為其長上矣;

 

○注「閧鬥聲」;

 

釋云:「閧,鬥也,故曰猶構兵而鬥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1

孟子正義 卷二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

 

(文公言我居齊楚二國之間,非其所事,不能自保也;)

 

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

 

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

 

(孟子以二大國之君皆不由禮義,我不能知誰可事者也;

 

不得已則有一謀焉,惟施德義以養民,與之堅守城池至死,使民不畔去,則是可以為也;)

 

疏「滕文公」至「可為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事無禮之國,不若得民心,與之守死善道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者,是滕文公問孟子,言我之滕國則小國也,今間廁在齊楚二國之間,而我今當奉事齊國乎,楚國乎?故以此問孟子;

 

「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

 

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至「是可為也」者,是孟子答文公,以謂若此之謀,而指誰國可事,非我所能及知也;

 

以其齊楚二國,皆是無禮義之國,孟子所以答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

 

言不得已,則有一謀計焉,言但鑿此滕國之池,築此滕國之城,與人民堅守此滕國至死,使民不畔去,則是一謀可以為也,其它非吾所及;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2

孟子正義 卷二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

 

如之何則可?」

 

(齊人並得薛,築其城以逼於滕,故文公恐也;)

 

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

 

(大王非好岐山之下,擇而居之焉,迫不得已,困於強暴,故避之;)

 

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

 

(誠能為善,雖失其地,後世乃有王者,若周家也;)

 

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

 

君如彼何哉,強為善而已矣;」

 

(君子創業垂統,貴令後世可繼續而行耳,又何能必有成功,成功乃天助之也;

 

君豈如彼齊何乎,但當自強為善法,以遺後世而已矣;)

 

疏「滕文公」至「強為善而已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君子之道正己任天,強暴之來,非已所招,謂窮則獨善其身也;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者,言齊人並得薛地,將欲築其城於此,故滕文公恐其逼,乃問孟子,當如何則可免為不見迫;

 

「孟子對曰: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者,孟子答滕文公,以謂往者太王居邠國,後為戎狄之國所侵伐,遂去之岐山下為居焉,當此之時,非太王擇此岐山之下為居焉,不得已而避狄所侵患,故之岐山下為居耳;

 

「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者,孟子言滕文公誠能為善修德而布政於民,今雖失其薛地,至後世子孫必有王者興作矣;

 

「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

 

若夫成功,則天也;

 

君如彼何哉,強為善而已矣」者,孟子又言君子在上,基創其業,垂統法於後世,蓋令後世可以繼續而承之耳;

 

若夫其有成功,乃天助之也,於人又不可必其成功;

 

君今豈奈彼齊之大國何?

但勉強自為善以遺法於後世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2

孟子正義 卷二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

 

(問免難全國於孟子;)

 

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

 

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

 

(皮,狐貉之裘;

 

幣,繒帛之貨也;)

 

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

 

吾聞之也;

 

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

 

去邠,逾梁山,邑於岐山之下居焉;

 

(屬,會也;

 

土地生五穀,所以養人也;

 

會長老告之如此,而去之矣;)

 

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

 

從之者如歸市;

 

(言樂隨大王,如歸趨於市,若將有得也;)

 

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

 

效死勿去;

 

君請擇於斯二者,」

 

(或曰:土地乃先人之所受也,世世守之,非已身所能專為,至死不可去也;

 

欲令文公擇此二者,惟所行也;)

 

疏「 滕文公問曰」至「擇於斯二者」;

 

○正義曰:此章言大王去邠,權也,效死守業,義也;

 

義權不並,故曰擇而處之也;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

 

如之何則可」者,是滕文公問孟子,言我之滕國,小國也,今竭盡其力以奉事大國,則不得免其侵伐;

 

當如何則可以免焉?「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至「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者,孟子答文公,以謂往大王所居邠國,後為戎狄所侵伐;

 

是時也,大王事之以皮幣,且尚不免其侵伐,又事之以犬馬,又不得免其侵伐,複事以珠玉,又且猶不免其侵伐焉;

 

「乃屬耆老而告之曰」至「邑於岐山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者,孟子言大王以皮幣、犬馬、珠玉奉事戎狄,猶不免其侵伐,乃會耆老而告之,曰:狄人所欲者在我之土地也,我聞君子不以所養人之土地而殘賊其民,汝二三子何憂患乎無君,我將去之,以讓狄也;

 

遂去邠國,逾梁山,而邑於岐山下居焉;

 

邠國之人,遂聞大王此言,乃曰:仁人之君,不可失去也;

 

故從之者如歸趨於市,若將有所得耳;

 

「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者,孟子又言:或人有云土地者,乃先人之所受也,非己身所能為專也,乃世世守之也,當效死而不可去也;

 

故請文公擇斯二者而處之;

 

二者,其一如太王去邠,其二如或云效死勿去是也;

 

○注「皮,狐貉之裘;

 

幣,繒帛之貨」;

 

○正義曰:蓋狐貉之皮為裘也;

 

釋云:狐貉,妖獸也,後人以其狐貉性多疑,故以皮為之裘也;

 

孔子曰「黃衣狐裘」,又曰「狐貉之厚以居」

 

是也;

 

《周禮•行人職》云:「合六幣:圭以馬,璋以皮,壁以帛,琮以錦,琥以繡,璜以黼;

 

此六物以和諸侯之好;」

 

鄭注云:「合,同也;

 

六幣所以享也;」

 

是幣即繒帛之貨也;

 

云「屬,會也」,《釋文》云:「會也,又曰付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3

孟子正義 卷二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

 

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

 

(平,諡也;

 

嬖人,愛幸小人也;)

 

公曰:「將見孟子;」

 

(平公敬孟子有德,不敢請召,將往就見之;)

 

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逾前喪,君無見焉;」

 

(匹夫,一夫也;

 

臧倉言君何為輕千乘而先匹夫乎?以為孟子賢故也,賢者當行禮義,而孟子前喪父約,後喪母奢,君無見也;)

 

公曰:「諾;」

 

(諾,止不出)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

 

(樂正,姓也;

 

子,通稱,孟子弟子也,為魯臣,問公何為不便見孟軻也;)

 

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逾前喪;』

 

是以不往見也;」

 

(公言以此故也;)

 

曰:「何哉?君所謂逾者,前以士,後以大夫;

 

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

 

(樂正子曰:君所謂逾者,前以士禮,後以大夫禮;

 

士祭三鼎,大夫祭五鼎故也;)

 

曰:「否;

 

謂棺槨衣衾之美也;」

 

(公曰:不謂鼎數也,以其棺槨衣衾之美惡也;)

 

曰:「非所謂逾也,貧富不同也;」

 

(樂正子曰:此非薄父厚母,令母喪逾父也;

 

喪父時為士,喪母時為大夫;

 

大夫祿重於士,故使然,貧富不同也;)

 

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為來見也;

 

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

 

(克,樂正子名也;

 

果,能也;

 

曰:克告君以孟子之賢,君將欲來,臧倉者沮君,故君不能來也;)

 

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

 

吾之不遇魯侯,天也;

 

臧氏之子,焉能使我不遇哉;

 

(尼,止也;

 

孟子之意,以為魯侯欲行,天使之矣,及其欲止,天令嬖人止之耳;

 

行止天意,非人所能為也;

 

如使吾見魯侯,冀得行道,天欲使濟斯民也,故曰吾之不遭遇魯侯,乃天所為也;

 

臧氏小子,何能使我不遇哉;)

 

疏「 魯平公將出」至「焉能使予不遇哉」;

 

○正義曰:此章指言讒邪構賢,賢者歸天,不尤人也;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者,魯平公,魯國之君也,諡曰平;

 

嬖人,平公愛幸之人也;

 

臧,嬖人姓也;倉,名也;

 

言魯平公將欲出見孟子,有司皆未知,惟臧倉為平公愛幸之人,乃請問之,曰:所往,他日君之所出,則必揮命有司同所往,今君乘車已駕行矣,有司之人皆未知君之所往,敢請問之,君何所往?駕,行也;

 

之,往也;

 

「公曰:將見孟子」者,魯平公答臧倉,言將欲出見孟子也;

 

「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逾前喪,君無見焉」者,臧倉者言:君今欲見孟子,以其為何往哉?君今所為自輕薄其身,以先往見於一匹之賤夫,以謂之為賢乎?臧倉言此,謂孟子則一匹之賤夫,不足謂之為賢也,故曰禮義之道,皆由賢者所出,而孟子乃以後喪其母之喪事,奢過於前喪其父之喪事,請君無更往而見焉;

 

倉謂孟子母喪用事豐備,父喪用事儉約;

 

父母皆己之所親也,其喪用事有厚薄者,此孟子所以不知禮義也;

 

故云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喪逾前喪,君無見焉;

 

「公曰諾」者,平公許允,止而不出也;

 

「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者,是日,樂正子見平公乘輿既行而止之,遂入見平公,而問之曰:君何為不往見於孟子也;

 

樂正子為平公之臣,亦是孟子之弟子也;

 

姓樂正,名克;

 

稱子者,蓋男子之通稱也;

 

「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逾前喪,是以不往見也」者,平公答樂正子,以謂或有臧倉者告我曰:孟子後有母喪用事豐備過於前父之喪用事,我是以見其如此,遂止其駕而不往見也;

 

「曰何哉!君所謂逾者,前以士,後以大夫;

 

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者,樂正子見平公為此而不往見孟子,乃曰君不往見,是為其何哉?君今所謂孟子以後喪過前喪者,蓋孟子前喪父之時,孟子正為之士,故以士禮用之;後喪母之時,孟子以為之大夫,故得以大夫禮用之;

 

為其前為士,即得以三鼎之禮祭之;其後為大夫,遂得以五鼎之禮祭之故也;

 

「曰否,謂棺槨衣衾之美也」者,平公以謂否,不為鼎數之有不同也,是為棺槨衣衾被服之美好有前後之不同也;

 

「曰非所謂逾也,貧富不同也」

 

者,樂正子謂非所謂孟子有過於前也,為其前後貧富之不同也,非薄其父厚其母也;

 

「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為來見也;

 

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者,蓋平公先欲見孟子者,以其樂正子告之也;

 

故樂正自入見平公,所問君之不往意已畢,乃出而見於孟子,遂曰克前告其君,嚐言孟子;

 

君是以欲往來見之,平公愛幸之人有一姓臧名倉者,沮止其君,所以不能來也;

 

「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

 

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者,孟子見樂正子告之以此意,遂曰:君所欲行,天使之行也;君所欲止,天使之止也;

 

臧氏之子,安能使我不遇魯侯哉;

 

○注「平,諡也;

 

嬖人,愛幸小人也」;

 

○正義曰:《諡法》云:「法治而清省曰平;」

 

《春秋左傳》:「魯隱公有云嬖人之子;」

 

杜預曰:「嬖,親幸也;」

 

釋云:賤而得幸曰嬖;

 

○注「樂正,姓也,為魯臣,孟子弟子也」;

 

○正義曰:自微子之後,宋戴公四世孫樂莒為大司寇,又《左傳》宋上卿正考甫之後;

 

是樂、正皆姓也;

 

趙注樂正者為姓,案《禮記》有樂正子春,是樂正之姓,有自矣;

 

云「孟子弟子」者,蓋嚐受教於孟子者,無非弟子也;為魯臣者,蓋非魯平公之臣,何以克告於君?是以知為魯臣明矣;

 

趙注詳其意,故云為魯臣,如於他經書則未詳;

 

○注「士祭三鼎,大夫祭五鼎」;

 

○正義曰:如子路有列鼎之奉,主父在漢有五鼎之食,是其爵有差也;

 

蓋士則爵卑而賤,大夫則爵尊而貴,孟子前以士,後以大夫,是其爵命貴賤之不同耳;

 

○經云衣衾者,蓋衾,今之被也;

 

案《喪大記》:「小斂,君錦衾,大夫縞,士緇;

 

凡衾皆五幅;」

 

鄭注云:「衾,單被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4

孟子正義 卷三


公孫醜章句上(凡九章)(公孫醜者,公孫,姓;醜,名;

 

孟子弟子也;

 

醜有政事之才,問管晏之功,猶《論語》子路問政,故以題篇;)

 

疏正義曰:前篇章首論梁惠王問以利國,孟子答以仁義之事,故目梁惠王為篇題,蓋謂君國當以仁義為首也;

 

既以仁義為首,然後其政可得行之;

 

是以此篇公孫醜有政事之才,而問管晏之功,如《論語》子路問政,遂以目為篇題,不亦宜乎,故次《梁惠王》之篇,所以揭公孫醜為此篇之題也;

 

此篇凡二十有三章目,趙氏分之,遂為上下卷;

 

據此上卷有九章而已:一章言德流速於置郵,君子得時,大行其道,管、晏為曾西之所羞;

 

二章言義以行勇,則不動心,養氣順道,無效揠苗,聖人量時,賢者道偏,孟子究言情理而歸學孔子;

 

三章言王者任德,霸者兼力;

 

四章言國必修政,君必行仁,禍福由己,不專在天,當防患於未亂;

 

五章言修古之道,鄰國之民,以為父母,命曰天吏;

 

六章言人之行,當內求諸已,以演大四端,充擴其道,上以正君,下以榮身;

 

七章言各治其術,術有善惡,禍福之來,隨行而作,恥為人役,不若居仁,治術之忌,勿為矢人;

 

八章言大聖之君,由取善於人;

 

九章言伯夷、柳下惠,古之大賢,猶有所闕;

 

其餘十四章趙氏分在下卷,各有分說;

 

○注「公孫,姓;醜,名;

 

孟子弟子也」至「題篇」;

 

○正義曰:自魯桓公之子慶父之後,有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同出三桓子孫;國有王孫賈出自周頃王之後,王孫賈之子自以去王室久,改為賈孫氏:故孫氏多焉,又非特止於一族也;

 

自封公後,其子孫皆以公孫為氏;

 

《春秋》隱公八年:「無駭卒,羽父請諡與族,公問族於眾仲,眾仲對曰:『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

 

公命以字為展氏;」

 

杜預曰:「諸侯之子稱公子,公子之子稱公孫,公孫之子以王父字為氏;」

 

然則公孫氏皆自公子之後為氏也;

 

今公孫醜,其氏有自來矣;

 

案《史記•孟子列傳》云:「孟子退而與萬章、公孫醜之徒著述,作七篇;」

 

則公孫醜為孟子弟子明矣,經曰「弟子之惑滋甚」

 

是也;

 

《論語》第十三篇「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集《論語》者因其問政,故以題篇;

 

若此公孫醜有政事之才,而問管晏之功,亦以因其人而題其篇,而次之《梁惠王》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5

孟子正義 卷三


公孫醜問曰:「夫子當路於齊,管仲、晏子之功,可複許乎?」

 

(夫子,謂孟子;

 

許,猶興也;

 

如使夫子得當仕路於齊,而可以行道,管夷吾晏嬰之功,寧可複興乎』,孟子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

 

(誠,實也;

 

子實齊人也,但知二子而已,豈複知王者之佐乎』,或問乎曾西曰:『吾子與子路孰賢?』

 

曾西蹴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

 

(曾西,曾子之孫;

 

蹴然,猶蹴踖也;

 

先子,曾子也;

 

子路在四友,故曾子畏敬之,曾西不敢比;)

 

曰:『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

 

曾西艴然不悅曰:『爾何曾比予於管仲!(艴然,慍怒色也;

 

何曾,猶何乃也;)

 

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曾比予於是!』

 

(曾西答或人,言管仲得遇桓公,使之專國政如彼,行政於國其久如彼,功烈卑陋如彼,謂不率齊桓公行王道而行霸道,故言卑也;

 

重言何曾比我,恥見比之甚也;)

 

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原之乎?」

 

(孟子心狹曾西,曾西尚不欲為管仲,而子為我願之乎?非醜之言小也;)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

 

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

 

(醜曰:管仲輔桓公以霸道,晏子相景公以顯名,二子如此,尚不可以為邪;)

 

曰:「以齊王,由反手也;」

 

(孟子言以齊國之大而行王道,其易若反手耳,故譏管、晏不勉其君以王業也;)

 

曰:「若是則弟子之惑滋甚;

 

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後崩,猶未洽於天下;

 

武王、周公繼之,然後大行;

 

今言王若易然,則文王不足法與?」

 

(醜曰:如是言,則弟子惑益甚也,文王尚不能及身而王,何謂若易然也?若是,則文王不足以為法邪』,曰:「文王何可當也!由湯至於武丁,賢聖之君六七作,天下歸殷久矣,久則難變也;

 

武丁朝諸侯,有天下,猶運之掌也;

 

(武丁,高宗也;

 

孟子言文王之時難為功,故言何可當也;

 

從湯以下,聖賢之君六七興,謂太甲、太戊、盤庚等也;

 

運之掌,言其易也;)

 

紂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

 

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幹、箕子、膠鬲、皆賢人也,相與輔相之,故久而後失之也;

 

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猶方百裏起,是以難也;

 

(紂得高宗餘化,又多良臣,故久乃亡也;

 

微仲、膠鬲皆良臣也,但不在三仁中耳;

 

文王當此時,故難也;)

 

齊人有言曰:『雖有智慧,不如乘勢;

 

雖有鎡基,不如待時;』

 

今時則易然也;

 

(齊人諺言也;

 

乘勢,居富貴之勢;

 

鎡基,田器,耒耜之屬;

 

待時,三農時也;

 

今時易以行王化者也;)

 

夏後殷周之盛,地未有過千裏者也,而齊有其地矣;

 

雞鳴狗吠相聞,而達乎四境,而齊有其民矣;

 

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禦也;

 

(三代之盛,封畿千裏耳;

 

今齊地士民以足矣,不更闢土聚民也;

 

雞鳴狗吠相聞,言民室屋相望而眾多也;

 

以此行仁而王,誰能止之也;)

 

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於此時者也;民之憔悴於虐政,未有甚於此時者也;

 

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孔子曰:『德之流行,速於置郵而傳命;』

 

(言王政不興久矣,民患虐政甚矣;

 

若饑者食易為美,渴者飲易為甘;

 

德之流行,疾於置郵傳書命也;)

 

當今之時,萬乘之國行仁政,民之悅之,猶解倒懸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時為然;」

 

(倒懸,喻困苦也;

 

當今所施恩惠之事,半於古人,而功倍之矣;

 

言今行之易也;)

 

疏「公孫醜問曰」至「惟此時為然」;

 

○正義曰:此章言德流之速,過於置郵,君子得時,大行其道,是以呂望睹文王而陳王圖,管、晏雖勤,猶為曾西所羞也;

 

「公孫醜問曰:夫子當路於齊,管仲、晏子之功,可複許乎」者,公孫醜問孟子,言夫子得當仕路於齊國,則管仲、晏子佐桓、景二霸之功,寧可複興之乎?管仲,管夷吾也;

 

晏子,晏嬰也;

 

夷吾佐桓公者也,晏嬰佐景公者也;

 

「孟子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者,孟子答公孫醜,以謂子實齊國之人也,然但能知此二子而止矣;

 

孟子答之以此者,其意謂醜豈能複知有王者之佐乎?「或問乎曾西曰:吾子與子路孰賢?曾西蹴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至「爾何曾比予於是」者,孟子又謂嚐有或人問乎曾西,曾西,曾子之孫也,而曰吾子與子路孰賢?曾西乃蹙踖而言曰:我先子曾子所敬畏者也;

 

「曰: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曾西艴然不悅曰:爾何曾比予於管仲」者,言或人又曰,如是則吾子與管仲孰為賢?曾西乃艴然慍怒而不悅,曰:爾何如乃比我於管仲為也;

 

「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曾比予於是」者,曾西言管仲得齊桓立為仲父,貴戚不敢為之妒,與高國之位,大臣不敢為之惡,內外政皆盡委之斷焉,言如此其專也;自立位相職至終四十餘年,執齊國之政,言其行政又如此其久也;其終也不過致君為霸者而已,而其功烈隻如此之卑也,爾故何如乃比我於是之甚焉?功烈者,蓋致力以為功,成業以為烈,言管仲以力致齊桓,則止於為霸功,以業成就齊桓,則亦止為霸烈,故曰功烈如彼之卑也;

 

孟子所以引此或人與曾西之言者,意在於王佐為貴也,不以霸者之佐為貴也;

 

故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願之乎」者,孟子言:管仲,曾西之所不願為也,而子以為我願比之乎?云「子」者,指孫醜而云也;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曰:以齊王,猶反手也」者,孟子言管仲以佐其君為霸,晏子以佐其君而顯名,管仲、晏子猶若不足為耳,言我能佐齊國之大而行王道,為王其易則若反覆手掌也,故曰「以齊王,由反手也」;

 

孟子言此,蓋譏管、晏二子不能致君行王道耳;

 

「曰:若是則弟子之惑滋甚」者,公孫醜不曉孟子意在譏管、晏二子但為霸者之佐,故於孟子曰:如此之言,則弟子之蔽惑益甚也;

 

弟子者,蓋公孫醜自稱為孟子弟子也;

 

「且以文王之德,百年而後崩,猶未洽於天下;

 

武王、周公繼之,然後大行;

 

今言王若易然,則文王不足法與」者,公孫醜言今且以文王之德化觀之,起自百裏之微,加之百年之久而後崩喪,其尚不能及身而王,天下浹洽其德,及武王、周公繼續之,然後德化大行,為王於天下;

 

今言以齊王若反手之易,是則文王不足以為之法與?「曰:文王何可當也,由湯至於武丁,賢聖之君六七作,天下歸殷久矣,久則難變也;

 

武丁朝諸侯,有天下,猶運之掌也」至「是以難也」者,孟子又言文王安可當也,言自湯至於武丁,其間賢聖之君六七作,故天下德化被民也久,恩澤漸人也深,而天下之民歸心於殷,固以久而難變也,是以武丁朝諸侯而有天下,若反運手掌之易也;

 

武丁,高宗也;

 

云六七作,若太甲、太戊、祖乙、盤庚等是也;

 

「紂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至「是以難也」者,孟子又言自殷紂去武丁之時尚未久,故其世嗣續之,故家其民習尚之遺俗,上之化下,其流風之所被,善政之所行,尚有存者;

 

不特此也,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幹、箕子、膠鬲數者,皆是賢人,相與同輔相其紂,故紂之失亡亦至久而後失也;

 

雖一尺之地,莫非紂之所有,一民莫非為紂之臣,然而如此,尚能自百裏之地而興起為王,是以難,而不若武丁之易也;

 

「齊人有言曰: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者,孟子又言齊國之人有言,云人雖有智慧之才,亦不如乘其富貴之勢;雖有田器,如耒耜之屬,亦不如乘三時農務之際也;

 

蓋大而知之之謂智,小而察之之謂慧;

 

鎡基,田器之利也;

 

言人雖有智慧之才,然非乘富貴之勢,則智慧之才有所不運;

 

比之齊國,則今時易以行王道者也;

 

故曰今時則易然也;

 

「夏後殷周之盛,地未有過千裏者也,而齊有其地矣」至「莫之能禦也」者,孟子言自夏後殷周三代之盛,治其封畿,皆方千裏,未有過千裏之地者也,而齊國今有其地亦得其千裏,雞鳴狗吠相聞而廣達乎四境,是其齊國不特有千裏之地而已,其間雞犬相聞而又有其民相望而眾多也;

 

如此,土地亦以足矣,故不待更廣辟其土地矣;民人亦以足矣,又不待聚集其民人矣:即行仁為政而王之,人莫能禦止之也;

 

「且王者不作,未有疏於此時者也;

 

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孔子曰:德之流行,速於置郵而傳命」者,孟子又言且王者之不興作,未有如疏於此時者也,而民人憔悴,困苦於暴虐之政,又未有如極甚於此時者也;

 

以若饑餓者食易為美,渴者飲易為甘矣,故孔子有云:其德化之流行,其速疾又過於置郵而傳書命也;

 

郵,驛名,云境土舍也,又云官名,督郵,主諸縣罰負;

 

《說文》曰:境上行書舍也;

 

「當今之時,萬乘之國行仁政,民之悅之,猶解倒懸也」者,孟子又言當今齊國之時,為萬乘之國,行仁政而及民,則民皆喜悅之,如得解其倒懸之索也;

 

云「倒懸」者,喻其困苦之如此也;

 

「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時為然」者,孟子又言故於當此之時,其施恩惠之事,但半於古人,其成治功,亦必倍過於古人矣;

 

故曰惟此當今齊國之時為能如是也;

 

○「管夷吾晏嬰」;

 

○正義曰:管仲,齊之相也;

 

案《左傳》:「魯莊公八年,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請因;

 

鮑叔受之,及堂阜而稅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高傒,使相之可也;」

 

杜注云:「堂阜,齊地,西北有夷吾亭;

 

或曰:鮑叔解夷吾縛於此;」

 

又云:「高傒,齊卿,高敬仲也;」

 

言管仲治理政事,才多於高敬仲,遂使相之;

 

晏嬰姓晏名嬰,齊大夫也;

 

《語》云:「晏平仲善與人交;」

 

周注云:「諡為平;」

 

《諡法》曰:「法治而清省曰平;」

 

案《左傳》文知之,是晏桓子之子也,相齊景公;

 

○注「曾西曾子之孫及子路」;

 

○正義曰:曾西為曾子之孫者,經云:「曾西曰:吾先子之所畏也;」

 

先子是曾子也,以祖稱之也,即知曾西乃曾子之孫也;

 

其他經傳未詳;

 

子路,孔子弟子,姓仲名由,字子路,卞國人也;

 

案《史記•弟子傳》云:「少孔子九歲,性鄙好勇力,抗直,冠雄雞,佩豭豚,陵暴孔子;

 

孔子設禮誘子路,子路後儒服委質,因門人請為弟子;」

 

云「蹙然,猶蹙踖」者,《語》云:「踧踖如也;」

 

馬注云:「踧踖,恭敬之貌;」

 

○注「艴然,慍怒色」;

 

○正義曰:釋云「艴,不悅也,字從弗色」,是知即慍怒之色也;

 

○注「武丁高宗也」至「易也」;

 

○正義曰:孔安國《傳》云:「盤庚弟,小乙子,名武丁;

 

德高可尊,始號為高宗;」

 

云「從湯以下,賢聖之君六七作,謂太甲、太戊、盤庚等是也」者,案《史記•世表》云:「自湯之後,湯太子早卒,故立次弟外丙;

 

外丙即位二年卒,立外丙弟仲壬;

 

仲壬即位四年卒,伊尹乃立太丁子太甲;

 

太甲,成湯適長孫也;

 

太甲立三年,不明,伊尹放之桐;

 

三年悔過自責,反善,伊尹乃迎帝太甲,授之政;

 

太甲修德,諸侯鹹歸,百姓以寧,稱為太宗;

 

太宗崩,子沃丁立;

 

丁崩,弟太庚立;

 

庚崩,子小甲立;

 

甲崩,弟雍已立;

 

殷道衰,諸侯或不至;

 

已崩,弟太戊立,殷道複興,諸侯歸之,故稱中宗;

 

中宗崩,子仲丁立,丁遷於囂;

 

丁崩,弟外壬立;

 

壬崩,弟河亶甲立,殷道複衰;

 

甲崩,子帝祖乙立;

 

乙立,殷道複興;

 

乙崩,子祖辛立;

 

辛崩,弟沃甲立;

 

甲崩,兄祖辛之子祖丁立;

 

丁崩,弟沃甲之子南庚立;

 

庚崩,祖丁之子陽甲立;

 

殷道複衰;

 

甲崩,弟盤庚立;

 

殷道複興,諸侯來朝;

 

庚崩,弟小辛立;

 

殷道複衰;

 

辛崩,弟小乙立;

 

乙崩,子武丁立;

 

殷道複興,故號為高宗;」

 

是也;

 

○注云「鎡基,田器,耒耜之屬」;

 

○正義曰:《釋名》云:「鎡基,大鋤也;」

 

云「農時」者,《左傳》莊公二十九年云「凡土功,龍見而畢務」,注云:「今九月,周十一月,龍星角亢,晨見東方,三務始畢;」

 

「火見而致用」,注云:「大火心星,次角亢,見者致築作之物;」

 

「水昏正而栽」,注云:「謂今十月定星昏而中,於是樹板幹而興作;」

 

「日至而畢」,注云:「日南至,微陽始動,故土功畢;」

 

若其門戶道橋城郭牆塹有所損衰,則隨時修之,僖公二十年云「凡啟塞從時」

 

是也;

 

又案《七月》之詩,云:「三之日於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饁彼南畝;」

 

注云:「三之日,夏之正月也;

 

四之日,周之四月;

 

民無不舉足耕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6

孟子正義 卷三


公孫醜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

 

如此,則動心否乎?」

 

(加,猶居也;

 

醜問孟子,如使夫子得居齊卿相之位,行其道德,雖用此臣位,輔君行之,亦不異於古霸王之君矣;

 

如是,寧動心畏難、自恐不能行否耶?醜以此為大道不易,人當畏懼之,不敢欲行也;)

 

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

 

(孟子言:禮,四十強而仕,我誌氣已定,不妄動心有所畏也;)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

 

(醜曰:若此,夫子誌意堅勇過孟賁;

 

賁,勇士也;

 

孟子勇於德;)

 

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

 

(孟子言是不難也,告子之勇,未四十而不動心矣;)

 

曰:「不動心有道乎?」

 

(醜問:不動心之道云何;)

 

曰:「有;

 

(孟子欲為言之;)

 

北宮黝之養勇也,不膚橈,不目逃,思以一豪挫於人,若撻之於市朝,不受於褐寬博,亦不受於萬乘之君;視剌萬乘之君,若剌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必反之;

 

(北宮,姓;

 

黝,名也;

 

人剌其饑膚,不為橈卻,剌其目,目不轉睛逃避之矣;

 

人拔一毛,若見捶撻於市朝之中矣;

 

褐寬博,獨夫被褐者;

 

嚴,尊也;

 

無有尊嚴諸侯可敬者也,以惡聲加己,己必惡聲報之;

 

言所養育勇氣如是也;)

 

孟施捨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

 

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會,是畏三軍者也;

 

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

 

(孟,姓;

 

舍,名;

 

施,發音也;

 

施捨自言其名,則但曰舍;

 

舍豈能為必勝哉?要不恐懼而已也;

 

以為量敵少而進,慮勝者足勝乃會;

 

若此,畏三軍之眾者耳,非勇者也;)

 

孟施捨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

 

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捨守約也;

 

(孟子以為曾子長於孝;

 

孝,百行之本;

 

子夏知道雖眾,不如曾子孝之大也;

 

故以舍譬曾子,黝譬子夏,以施捨要之以不懼為約要也;)

 

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嚐聞大勇於夫子矣;

 

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孟施捨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子襄,曾子弟子也;

 

夫子,謂孔子也;

 

縮,義也;

 

惴,懼也;

 

《詩》云:「惴惴其栗;」

 

曾子謂子襄,言孔子告我大勇之道,人加惡於己,己內自省,有不義不直之心,雖敵人被褐寬博一夫,不當輕,驚懼之也;

 

自省有義,雖敵家千萬人,我直往突之,言義之強也;

 

施捨雖守勇氣,不如曾子守義之為約也;)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

 

(醜曰:不動心之勇,其意豈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

 

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

 

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

 

(不得者,不得人之善心善言也;

 

求者,取也;

 

告子為人,勇而無慮,不原其情,人有不善之言加於己,不複取其心有善也,直怒之矣;

 

孟子以為不可也;

 

告子知人之有惡心,雖以善辭氣來加己,亦直怒之矣,孟子以為是則可,言人當以心為正也;

 

告子非純賢,其不動心之事,一可用,一不可用也;)

 

夫誌,氣之帥也;

 

氣,體之充也;

 

(誌,心所念慮也;

 

氣,所以充滿形體,為喜怒也;

 

誌帥氣而行之,度其可否也;)

 

夫誌至焉,氣次焉;

 

(誌為至要之本,氣為其次焉;)

 

故曰持其誌,無暴其氣;」

 

(暴,亂也;

 

言誌所向,氣隨之當正;

 

持其誌,無亂其氣,妄以喜怒加人也;)

 

「既曰誌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誌,無暴其氣者,何也?」

 

(醜問暴亂其氣云何;)

 

曰:「誌壹則動氣,氣壹則動誌也;

 

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

 

(孟子言壹者,誌氣閉而為壹也;

 

誌閉塞則氣不行,氣閉塞則誌不通;

 

蹶者相動,今夫行而蹶者,氣閉不能自持,故誌氣顛倒;

 

顛倒之間,無不動心而恐矣,則誌氣之相動也;)

 

「敢問夫子惡乎長?」

 

(醜問孟子才誌所長何等』,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孟子云:我聞人言,能知其情所趨,我能自養育我之所有浩然之大氣也;)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

 

(醜問浩然之氣狀如何』,曰:「難言也;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

 

(言此至大至剛,正直之氣也;

 

然而貫洞纖微,治於神明,故言之難也;

 

養之以義,不以邪事幹害之,則可使滋蔓,塞滿天地之間,布旅德教,無窮極也;)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

 

無是,餒也;

 

(重說是氣;

 

言此氣與道義相配偶俱行;

 

義謂仁義,可以立德之本也;

 

道謂陰陽,大道無形而生有形,舒之彌六合,卷之不盈握,包絡天地,稟授群生者也;

 

言能養道氣而行義理,常以充滿五髒;

 

若其無此,則腹腸饑虛,若人之餒餓也;)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

 

(集,雜也;

 

密聲取敵曰襲;

 

言此浩然之氣,與義雜生,從內而出;

 

人生受氣所自有者;)

 

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

 

(慊,快也;

 

自省所行,仁義不備,幹害浩氣,則心腹饑餒矣;)

 

我故曰:告子未嚐知義,以其外之也;

 

(孟子曰:仁義皆出於內,而告子嚐以為仁內義外,故言其未嚐知義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

 

(言人行仁義之事,必有福在其中,而勿正,但以為福;

 

故為義也,但心勿忘其為福,而亦勿汲汲助長其福也;

 

汲汲則似宋人也;)

 

無若宋人然;

 

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

 

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

 

(揠,挺拔之,欲亟長也;

 

病,罷也;

 

芒芒然,罷倦之貌;

 

其人,家人也;

 

其子,揠苗者之子也;

 

趨,走也;

 

槁,乾枯也;

 

以喻人之情,邀福者必有害;

 

若欲急長苗,而反使之枯死也;)

 

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

 

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天下人行善者,皆欲速得其福,恬然者少也;

 

以為福祿在天,求之無益,舍置仁義,不求為善,是由農夫任天,不複耘治其苗也;

 

其遲福欲急得之者,由此揠苗人也,非徒無益於苗,乃反害之;

 

言告子外義,常恐其行義欲急得其福,故為醜言人之行,當內治善,不當急求其福,亦若此揠苗者矣;)

 

「何謂知言?」

 

(醜問知言之意何謂』,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

 

(孟子曰:人有險詖之言,引事以褒人,若賓孟言雄雞自斷其尾之事,能知其欲以譽子朝蔽子猛也;

 

有淫美不信之辭,若驪姬勸晉獻公與申生之事,能知欲以陷害之也;

 

有邪辟不正之辭,若豎牛觀仲壬賜環之事,能知其欲行譖毀,以離之於叔孫也;

 

有隱遁之辭,若秦客之廋辭於朝,能知其欲以窮晉諸大夫也;

 

若此四者之類,我聞能知其所趨也;)

 

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

 

聖人複起,必從吾言矣;

 

(生於其心,譬若人君有好殘賊嚴酷心,必妨害仁政不得行之也;

 

發於其政者,若出令欲以非時田獵、築作宮室,必妨害民之農事,使百姓有饑寒之患也;

 

吾見其端,欲防而止之;

 

如使聖人複興,必從我言也;)

 

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

 

 

(言人各有能,我於辭言教命,則不能如二子;)

 

「然則夫子既聖矣乎?」

 

(醜見孟子但言不能辭命,不言不能德行,謂孟子欲自比孔子,故曰夫子既已聖矣乎』,曰:「惡,是何言也!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

 

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

 

子貢曰:『學不厭,智也;

 

教不倦,仁也;

 

仁且智,夫子既聖矣;』

 

夫聖,孔子不居,是何言也!(惡者,不安事之歎辭也;

 

孟子答醜,言往者子貢、孔子相答如此,孔子尚不敢安居於聖,我何敢自謂為聖,故再言「是何言也」

 

;)

 

昔者竊聞之:子夏、子遊、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顏淵則具體而微;」

 

(體者,四肢股肱也;

 

孟子言昔日竊聞師言也,醜方問欲知孟子之德,故謙辭言竊聞也;

 

一體者,得一肢也;

 

具體者,四肢皆具;

 

微,小也,比聖人之體微小耳;

 

體以喻德也;)

 

「敢問所安?」

 

(醜問孟子所安比也;)

 

曰:「姑舍是;」

 

(姑,且也;

 

孟子曰:且置是,我不原比也;)

 

曰:「伯夷何如?」

 

(醜曰伯夷之行何如,孟子心可願比伯夷否』,曰:「不同道;

 

(言伯夷之行,不與孔子、伊尹同道也;)

 

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

 

(非其君,非己所好之君也;

 

非其民,不以正道而得民,伯夷不願使之,故謂之非其民也;)

 

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

 

(伊尹曰:事非其君者,何傷也?使非其民者,何傷也?要欲為天理物,冀得行道而已矣;)

 

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

 

(止,處也;

 

久,留也;

 

速,疾去也;)

 

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

 

乃所原,則學孔子也;

 

(此皆古之聖人,我未能有所行;

 

若此乃言我心之所庶幾,則願欲學孔子,所履進退無常,量時為宜也;)

 

「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

 

(班,齊等之貌也;

 

醜嫌伯夷、伊尹與孔子相比,問此三人之德班然而等乎』,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

 

(孟子曰:不等也;

 

從有生民以來,非純聖人,則未有與孔子齊德也;)

 

「然則有同與?」

 

(醜曰:然則此三人有同者邪』,曰:「有,得百裏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

 

(孟子曰:此三人君國,皆能使鄰國諸侯尊敬其德而朝之,不以其義得之,皆不為也,是則孔子同之矣;)

 

曰:敢問其所以異?」

 

(醜問孔子與二人異謂何』,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

 

(孟子曰:宰我等三人之智,足以識聖人;

 

汙,下也;

 

言三人雖小汙不平,亦不至阿其所好以非其事,阿私所愛而空譽之,其言有可用者;

 

欲為醜陳三子之道孔子也;)

 

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遠矣;』

 

(予,宰我名也;

 

以為孔子賢於堯舜,以孔子但為聖、不王天下,而能製作素王之道,故美之;

 

如使當堯舜之世,賢之遠矣;)

 

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

 

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

 

(見其製作之禮,知其政之可以致太平也;

 

聽聞其《雅》、《頌》之樂,而知其德之可與文、武同也;

 

《春秋外傳》曰「五聲昭德」,言五音之樂聲可以明德也;

 

從孔子後百世,上推等其德於前百世之聖王,無能違離孔子道者;

 

自從生民以來,未有能備若孔子也;)

 

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泰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

 

聖人之於民,亦類也;

 

出於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

 

 

(垤,蟻封也;

 

行潦,道傍流潦也;

 

萃,聚也;

 

有若以為萬類之中,各有殊異;

 

至於人類卓絕,未有盛美過於孔子者也;

 

若三子之言孔子,所以以異於伯夷、伊尹也;

 

夫聖之道,同符合契,前聖後聖,其揆一也,不得相逾;

 

云生民以來無有者,此三人皆孔子弟子,緣孔子聖德高美,而盛稱之也;

 

孟子知其言大過,故貶謂之汙下,但不以無為有耳;

 

因事則褒,辭在其中矣,亦以明師徒之義得相褒揚也;)

 

疏「公孫醜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至「未有盛於孔子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義以行勇,則不動心,養氣順道,無效宋人,聖人量時,賢者道偏;

 

是了孟子究言情理歸學於孔子也;

 

「公孫醜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

 

如此,則動心否乎」者,是公孫醜問孟子,言以夫子之才,加之以齊國卿相之位,以得行其道,雖曰用此卿相之位而輔相其君而行之,亦不異於古之霸王矣;

 

如此則夫子寧動心畏懼其不能行乎否?不動心畏懼其不能行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者,孟子答公孫醜,以謂我年至四十之時,內有所定,故未嚐動心、有所畏懼也;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遠矣」者,公孫醜見孟子以謂四十之時已不動心,言如此,則夫子是有勇過於孟賁之勇士也;

 

「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者,孟子言我之有勇,過於孟賁,此不難也;

 

孟子之意,蓋謂已之勇勇於德,孟賁之勇但勇於力,必能過之也,所以謂不難也,以言其易過之也;

 

言告子之勇已先我於未四十之時而不動心矣;

 

「曰:不動心有道乎」者,醜問孟子,謂不動心寧有道乎?「曰有」,孟子欲為公孫醜言其不動心之道,故答之曰有也;

 

「北宮黝之養勇也,不膚撓,不目逃」至「孟施捨之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以至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者,此皆孟子答公孫醜而言養勇者也;

 

北宮黝:北宮,姓;黝,名;

 

孟施捨:孟,姓;名舍;施,發言之音也;

 

曾子姓曾,名參,字子輿;

 

子夏姓卜,名商,字子夏;

 

並為孔門之徒弟也;

 

言北宮黝之養勇,人刺其肌膚,不為撓卻;人剌其目,不以目轉睛而逃避;思以一毫之毛而拔於人,若見捶撻於巿朝之中矣;不受物於被褐者之獨夫,亦不受賜於萬乘之君;視剌萬乘之君,但若剌被褐者之獨夫;無嚴畏諸侯,有惡聲加己,己亦以惡聲反報之:此北宮黝養勇之如是也;

 

孟施捨之養勇,嚐謂視敵之不勝猶勝之也,若以量度其敵可以敵,然後進而敵之;謀慮其必能勝敵,然後方會其兵:此是畏三軍之士也,非勇者也,故自稱名曰舍,豈能為必勝其敵哉!但能無所畏懼而已矣;

 

此孟施捨養勇之如是也;

 

孟施捨養勇,其跡近似於曾子,北宮黝養勇,其跡近似於子夏;

 

以其孟施捨養勇,見於言而要約,如曾子以孝弟事親喻為守身之本,聞夫子之道則喻為一貫之要,故以此比之也;

 

北宮黝養勇,見於行而多方,如子夏況在於紛華為己,有雜於小人之儒,教人以事於灑掃之末,故以此比之也;

 

雖然,以二子之實,固不足比於曾子、子夏,但以粗跡比之耳;

 

是二子之養勇,皆止於一偏,未如君子所養,得其大全而已;

 

孟子所以言夫二子黝與舍之養勇,又未知誰以為猶賢,然而能無懼而已者,近能知其本也,故曰孟施捨守約也;

 

「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嚐聞大勇於夫子矣」至「守約也」;

 

孟子言往者曾子謂子襄曰:子能好勇乎,言我嚐聞夫子有大勇之義告於我,以謂自反已之勇為非義,則在人者有可陵之辱,故雖一褐寬博之獨夫,我且不以小恐惴之,而且亦大恐焉;自反己之勇為義,則在人無可憚之威,故雖千萬人之眾,我且直往其中,而不懼矣;

 

如此,則孟施捨養勇在於守其氣勇,又不如曾子以義為守而要也;

 

言此,則黝不如子夏可知矣;

 

以其養勇有本末之異,則言北宮黝之多方,不若孟施捨之守約;以其守約有氣義之別,則又言孟施捨之守其氣勇,不如曾子以義為守而要也;

 

然論其不動心則同根,其德則大不相侔矣;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者,公孫醜又問孟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其道可得而聞知之與?「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至「勿求於心,不可」者,孟子答孫醜,以謂告子言人有不善之言者,是其不得於言者也,故不複求其有善心;

 

告子意以謂人既言之不善,則心中亦必不善也,故云不得於言,勿求於心;

 

人有不善之心者,是其不得於心者也,故不複求其有善辭氣;

 

告子意以謂人心既惡,則所出辭氣亦必不善也,故云不得於心,勿求於氣;

 

孟子言之,以謂人有不善之心,故勿複求其有善辭氣,則如告子之言可也;如人但有不善之言,便更不複求其心之有善,則告子之言,以為不可也;

 

無他,蓋以人之言雖有不善,而其心未必不善也;其心之不善,則所出辭氣必不善故也;

 

以其告子非得其大全之道,故其言此一可行,一不可行也;

 

「夫誌,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者,孟子言人之誌,心之所之之謂誌,所以帥氣而行之者也,氣但能充滿形體者也,故曰「誌,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

 

以其人之辭氣有不善者,皆心誌所帥而行之矣,氣者但惟誌是從也,所以又言「誌至焉,氣次焉」;

 

蓋以氣由誌之所發,誌得氣而運之也,然則氣為所適善惡之路,豈非誌至焉、氣次焉之意乎?至,言無以過之,以其足以製於氣,不為氣之所製;次,言有以先之,以其從於誌,而又有以持於誌也;

 

故曰「持其誌,無暴其氣」者,孟子言氣惟誌之是從,但持揭其誌,則無暴亂其氣矣;

 

「既曰誌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誌,無暴其氣者,何也」者,孫醜未曉孟子之言誌、氣,故問之曰:夫子既以言誌至焉,氣次焉,而又再言持其誌,無暴其氣,是如之何也?「曰:誌壹則動氣,氣壹則動誌也;

 

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者,孟子答孫醜,言誌鬱壹而不通矣,是謂誌壹則動氣,氣鬱壹而不通矣,是謂氣壹則動誌也;

 

今夫誌、氣皆鬱壹而不通,以之顛倒趨蹶者,是乃反動其心焉,故曰:「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

 

蓋誌則將帥譬也,氣則眾卒譬也,心則君譬也;

 

君任將帥,將帥禦眾,然則誌壹則動氣,如將帥悖則動眾卒矣;氣壹則動誌,如眾卒悖則動將帥,其上又有以動其君矣;

 

由此論之,則既持其誌,又不可不知無暴其氣矣;

 

「敢問夫子惡乎長」者,公孫醜問孟子,曰:夫子之才誌所長以何等,敢請問之;

 

「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者,孟子答孫醜之問,以謂我之所長,是我能知人之言而識其人情之所向,我又善養我所有浩然之氣也;

 

「敢問何謂浩然之大氣」者,公孫醜之言,敢問如何謂之浩然大氣;

 

疏「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者,孟子答公孫醜,以為浩然之大氣,難以言形也,蓋其為氣至大而無所不在,至剛而無所不勝,養之在以直道,不以邪道幹害之,則充塞於天地之間,無有窮極也;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

 

無是,餒也」者,孟子又重言為氣也與道義相配偶,常以充滿於人之五髒,若無此氣與道義配偶,則餒矣,若人之饑餓也;

 

能合道義以養其氣,即至大至剛之氣也;

 

蓋裁製度宜之謂義,故義之用則剛;萬物莫不由之謂道,故道之用則大;

 

氣至充塞盈滿乎天地之間,是其剛足以配義,大足以配道矣;

 

此浩然大氣之意也;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者,孟子又言是氣也,是與義雜生所自有者也,從內而出矣,非義之所密取,而在外入者也;

 

「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者,孟子又言人之所行,如有道義不足於心者,則饑餓者矣,以其有邪幹害其浩然之氣者為,孟子所以云:「我故曰:告子未嚐知義,以其外之也;」

 

蓋以告子以仁內義外為言,此孟子乃曰:「告子未嚐知義,是又不知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之意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者,孟子又言人之所行仁義之事,必有福在其中矣,而不可但正心於為福,然後乃行仁義也,止在其不忘於為福,不汲汲於助長其福矣;

 

以其人生之初,蓋性固有,不但為之然後有也,惟在常存行之耳,斯亦集義所生、非義襲而取之之意也;

 

故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

 

又一說云:言人之所行,不可必待有事而後乃正其心而應之也,惟在其常存而不忘,又不在汲汲求助益之而已;

 

斯則先事而慮謂之豫,豫則事優成,後事而慮謂之猶,猶則不立之意也;

 

以其在常存正心於事未然之前耳矣,故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其言勿忘、勿助長則同意;

 

「無若宋人然;

 

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

 

至「而又害之」者,此孟子引宋人揠苗而比喻之,以解其助長之意也;

 

言人苟欲速得其福而助長之者,則宋人揠苗者也,故言「無若宋人然」;

 

宋人,宋國之人也;

 

宋國之人,有憐閔苗之不長茂而以揠拔欲亟其長者,芒芒然罷倦而回歸,謂其家中之人曰,今日我罷倦成病矣,我其為助長其苗矣;

 

其宋人之子見父云助苗長而罷倦成病,乃趨走而往視其苗還助得其長否?及往至田,所視之,其苗則皆枯槁而死矣;

 

孟子又言今天下之人,不若助苗長者少矣,言當時人皆欲速其福而助長之者也;

 

以其為善無所益,而捨去之者,是忘其善也,是若不耘其苗者也;助長者,是若揠苗者也,非特無益其善,而又適所以殘害其善也;

 

善者即仁義是也,仁義即善也;

 

苗是種之義者,以譬則人之美質也,固非可以增減之耳;

 

孟子之意,蓋欲人之所行當內治,不當急欲求其福也;

 

此亦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之意也;

 

孟子所以云「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何謂知言」者,公孫醜既得孟子言浩然之氣,又問孟子知言之意謂何?「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者,此孟子又答孫醜問知言之意也;

 

詖辭,其言有偏詖不平也;

 

孟子言人有偏詖不平之言,我則知其蔽於一曲而已,若告子言仁內義外是也;

 

趙云若賓孟言雄雞自斷其尾之事也;

 

淫辭,言過而不中也;

 

孟子言人有過而不中之言,我則知其所陷而陷又無所不蔽而已,如人墜於陷阱之陷,以其無所不蔽也,若楊墨無父無君之言是也;

 

趙云若驪姬勸晉獻公與申生之事也;

 

邪辭,悖正道者也;

 

孟子言人有悖正道之言,我則知其言易以離畔矣,若陳賈謂周公未盡仁智、而況於齊王之言是也;

 

趙云若豎牛觀仲壬賜環之事也;

 

遁辭,屈其理也;

 

孟子言人有屈理之言,我則知其言易以窮也,若夷子與孟子相勝以辯、卒以受教是也;

 

趙云若秦客之廋辭也;

 

「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者,孟子又言此上四事,皆非出於其心者,即皆出於異端之學者也;

 

人君苟生此四者於心中,必妨害其仁政;既妨害其仁政,則又妨害其事政;

 

則本,上之所施而正人者也;事,則下之所行以治職者也;

 

故事為政之末,政為事之本,如孔子問冉子之退朝何晏也,則謂之事,故不謂之政,是知政、事有別矣;

 

「聖人複起,必從吾言矣」者,孟子言後之聖人有能複興起者,必從事吾此言而行之矣;

 

「宰我、子貢善為說辭,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者,孟子既言其詖、淫、邪、遁之辭為非,故於此言其善為說辭、善言德行為是者也;

 

蓋言宰我、子貢二者,皆善能為說辭;

 

說辭者,以辭說人者也;

 

宰我、子貢皆得聖人所以言者也,故云善為說辭;

 

《論語》四科,二人所以列於言語之科也;

 

冉牛、閔子、顏淵三者皆善言德行;

 

善言德行者,言之必可行,是善言也;行之必可言,是德行也;

 

冉牛、閔子、顏淵皆得聖人所以行者也,故云善言德行;

 

《論語》四科,三者所以列於德行科也;

 

孔子兼之者,孔子天縱之將聖,故多能鄙事,則於說辭德行,兼而能焉;

 

而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孟子蓋以儒道遊於諸侯,而諸侯賓之,不敢臣,又為國人所矜式,故於辭命又安用之哉!此所以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

 

然孟子於辭命,非誠不能也,但不為之耳;

 

以辭命人者,故謂之辭命,以其末也,非本也;

 

故不言不能德行,以其本也,非末也;

 

孟子之意,蓋欲當時之人務本不務末耳;

 

「然則夫子既聖矣乎」者,公孫醜見孟子但言不能辭命之末,不言不能德行之本,故謂孟子如是則夫子既已為聖矣;

 

以其宰我、子貢雖善為說辭,然尚未得聖人所以言,冉牛、閔子、顏淵雖善言德行,然尚未得聖人所以行,故數子者,但為孔子之高弟,惟顏淵三子於聖,但具體而微者,而亦未得其為聖矣;

 

公孫醜見孟子言之辭命則不能者,以知孟子之意蓋有在於此矣,所以於辭命則言不能也,故問之曰:然則夫子既聖矣乎?「曰:惡是何言也」者,孟子答公孫醜,為不敢安居其聖,故曰惡是何言也;

 

惡,歎也,以其不敢居聖,故歎而言之也;

 

又言「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至「是何言也」者,孟子言昔日子貢嚐問於孔子,而謂夫子聖矣乎?孔子答之曰:於聖則我不能為也,我但學不厭飽,教人不倦怠也;

 

子貢曰:夫學道能不厭飽,是有智也,以其智足以有知,故能學道不厭也;教人能不倦怠,是有仁也,以其仁足以及物,故能教人不倦也;

 

仁而且智,是夫子既以聖矣;

 

孟子遂言夫聖於孔子尚不敢居,而今醜言我既聖矣,是何所言也,故再言「是何言也」;

 

「昔者聞之子夏、子遊、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

 

冉牛、閔子、顏淵,則具體而微」者,孟子常自謙,故言我往日竊聞之,有子夏、子遊、子張三人,皆有聖人之一體,亦未得其全才;冉牛、閔子、顏淵則具體,但而微小者也;

 

孟子言此是宜孫醜於前有夫子既聖矣乎而問之也;

 

「敢問所安」者,醜見孟子又言此子夏、子遊、子張、冉牛、閔子、顏淵數者,意欲知孟子於此數者之中,何者為比也;

 

「曰姑舍是」者,孟子言且置去,非我之原比者也;

 

「曰伯夷、伊尹何如」者,醜見孟子不比數者,又問之以伯夷、伊尹二者可比之何如;

 

「曰不同道」者,孟子答之,以為伯夷之行,不與伊尹、孔子同道也;

 

「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者,孟子言非其所好之君則不奉事之,非以正道得民者不命使之,天下有治道之時則進而仕之,天下無道則退藏其身,是伯夷之所行也;

 

「何事非君,何使非民;

 

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者,孟子言伊尹曰何所事之君為非君,蓋所事者,即皆君也;何所使之民為非民,蓋以所使皆是民也;天下治亦進而行道,天下亂亦進而行其道:是伊尹之如是也;

 

「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者,孟子言可以進而進而為仕則進而仕之,可以止而不仕則止之而不仕,可以久則久,雖終身不仕,亦不為之久,可以速則速,雖接淅而行亦不為速,是孔子所行如是也;

 

「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孟子言此數者皆是古之聖人也,我俱未有所行若此而已,乃言我之所願學,則孔子是學也;

 

孟子之意,蓋謂孔子所行,於伯夷、伊尹二子皆兼而有之也;

 

故可仕則仕,而不為伯夷之必於退,可止則止,而不為伊尹之必於進,無可無不可矣;

 

故於終所必歸之,但願學孔子也;

 

「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者,公孫醜見孟子言之伯夷、伊尹,又言之以孔子,乃曰皆古聖人也,故問之,以伯夷、伊尹、孔子如是,則齊等之乎?班,齊等也;

 

「曰:否,自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者,孟子答之以為否,不齊等也,自其有生民以來,至今未有與孔子齊其等者也;

 

「然則有同與」者,公孫醜又問孟子,以謂如是則伯夷、伊尹、孔子三人有同者邪?「曰:有,得百裏之地而君之」至「是則同」者,孟子答之,以謂此三人有所同也,蓋得百裏之土地而為君,三人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也;然行一事之不義殺、一人之無罪而得天下,則三人亦皆不為之:如是則同;

 

若其他事則所行又有不同焉,故曰是則同;

 

「曰敢問其所以異」者,公孫醜又問孟子曰:醜敢請問三人其所以有異者;

 

「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至「未有盛於孔子也」者,此皆孟子為醜言此三人其所以異者也;

 

言宰我與子貢、有若三者,其有智皆足以知其聖人,然雖有小卑汙不平處,蓋亦不至於阿私所好而空譽之,其言皆有可用者也;

 

遂引宰我知聖人之事為公孫醜言之,故言宰我有曰:以予觀於孔子,其賢過於堯舜遠矣;

 

予,宰我名也;

 

宰我之意,蓋謂堯舜有位之聖人,故其行道易,孔子無位之聖人,故其行道難,故以難易為言也;

 

又謂堯舜治天下,但見效於當時,即一時之功也,孔子著述五經,載道於萬世,以其有萬世之功,故以功為言也;

 

孟子又引子貢有曰:見其孔子製作之禮,而知孔子有政可以致天下之太平,聞孔子雅、頌之樂音,而知孔子有德與文、武同也,從孔子之後,推而等之百世之聖王者,無有能違逆其孔子之道者,是其自生民而來至於今,未有如夫子者也;

 

凡此是子貢之知聖人有如此也;

 

孟子又引有若有曰:豈獨其民有類乎哉?言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太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然而走獸之中以麒麟為之長,飛鳥之中以鳳凰為之王,丘垤之中以太山為之尊,行潦之間以河海為之大,人民之間以聖人為人倫之至也;聖人之於民,類也,物亦類也,以其出乎民人之類,而超拔乎眾萃之中,自生民以來,至於今,未有盛美過於孔子者也;

 

然則孔子於此三子言之,是所以異於伯夷、伊尹者也;

 

故孟子所以願學,則學孔子也;

 

疏注「四十強而仕」;

 

○正義曰:《曲禮》云:「人生十年曰幼學,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壯而有室,四十曰強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傳,八十、九十曰耄;」

 

凡此是其禮文也;

 

○注「孟賁,勇士也」;

 

○正義曰:案《帝王世紀》云:秦武王好多力之人,齊孟賁之徒並歸焉,孟賁生拔牛角;

 

是為之勇士也;

 

○注云:北宮黝,北宮,姓,黝,名也;

 

又云:褐寬博獨夫被褐者,釋云:褐,編枲襪也,一曰短衣;

 

北宮黝,其人未詳,於他經傳亦未之聞焉;

 

孟施捨,亦未詳;

 

云「縮,義也;

 

惴,懼也」;

 

聞記云:「古之冠也縮縫,今之冠也衡縫;

 

則縮者理之直也,是知縮訓義也;

 

《詩》云:「惴惴其栗;」

 

注云:「恐也」;

 

《傳》曰「小恐惴惴,大恐縵縵」

 

是也;

 

○注「密聲取敵曰襲」;

 

○正義曰:《左傳》云:「凡有鍾鼓曰伐,無鍾鼓曰襲;」

 

杜預注云:「密聲取敵曰襲;」

 

是其文也;

 

○注云「賓孟言雄雞自斷其尾」至「諸大夫也」;

 

○正義曰:案魯昭公二十二年《左傳》云:「王子朝、賓起有寵於景王,王與賓孟說之,欲立;

 

劉獻公之庶子伯蚠事單穆公,惡賓孟;」

 

「 適郊,見雄雞自斷其尾;

 

問之,侍者,曰:『自憚其犧也;』

 

遽歸告王,且曰:『雞其憚為人用乎,人異於是,犧者實用人,人犧實難,已犧何害?』

 

王弗應;」

 

凡此是也;

 

云「驪姬勸晉獻公與申生」者,案魯莊公二十八年云:「晉獻公娶於賈,無子,烝於齊薑,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

 

又娶二女於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

 

晉伐驪戎,驪戎男女以驪姬,歸,生奚齊,其娣生卓子;

 

驪姬欲立其子,賂外嬖梁五與東關嬖五,使言於公曰:『曲沃,君之宗也,蒲與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無主;

 

宗邑無主,則民不威;疆埸無主,則啟戎心;

 

若使太子主曲沃,而重耳主蒲,夷吾主屈,則可以威民而懼戎,且旌君伐;』

 

使俱曰:『狄之廣莫,於晉為都;

 

晉之啟土,不亦宜乎?』

 

晉侯悅之;

 

夏,使太子申生主曲沃,重耳居蒲,夷吾居屈;

 

惟二姬之子在絳;

 

二五卒與驪姬譖群公子而立奚齊,晉人謂之二五耦;」

 

凡此是也;

 

云「豎牛觀仲壬賜環之事」,案《左傳》昭公四年云:「初,穆子去叔孫氏,及庚宗,適齊,娶於國氏,生孟丙、仲壬;

 

夢天壓己,弗勝,顧而見人,黑而上僂,深目而豭喙,號之曰:牛,助餘;

 

乃勝之耳;

 

旦,召其徒,無之;」

 

及後,婦人獻雉;

 

婦人是穆子,及庚宗之地,常遇而宿者也,因問其有子,曰:「餘子長矣,能奉雉而從我矣;」

 

召而見之,則所夢也;

 

問其名,曰「牛」;

 

遂使為豎臣,有寵,長,使為政;

 

豎牛欲亂,後仲壬與公禦萊書觀於公,公與之環,使牛入示之;

 

入,不示,出,命佩之;

 

牛謂叔孫:「見仲壬而何?」

 

叔孫曰:「何為?」

 

曰:「不見;

 

既自見矣,公與之環而佩之矣;」

 

遂逐之;

 

奔齊,叔孫疾急命召仲,牛許而不召;

 

有進食則止之而弗進;

 

叔孫不食,乃卒,立其子而相之;

 

昭公五年又曰:「昭子即位,朝其家眾,曰:『豎牛禍叔孫氏,使亂大從,殺適立庶,又披其邑,將以赦罪,罪莫大焉,必速殺之;』

 

豎牛懼,奔齊;

 

孟、仲之子殺諸塞外,投其首於寧風之棘上;」

 

凡此是也;

 

云「秦客廋辭」者,案《國語》:「晉文公時,範文子暮退於朝,武子曰:『何暮也?』

 

對曰:『有秦客廋辭於朝,大夫莫之能對,吾知一二焉;』

 

武子怒曰:『大夫非不能也,讓父兄也;

 

爾童子而三掩人於朝,吾不在,晉國無日矣;』

 

擊之,以杖折委笄;」

 

凡此者是也;

 

大抵「廋辭」

 

云者,如今呼筆為管城子,紙為楮先生,錢為白水真人,又為阿堵物之類是也;

 

○注「予,宰我名也」;

 

○正義曰:案《史記•弟子傳》云:「宰予字子我;」

 

鄭玄曰:「魯人也;」

 

○注「垤,蟻封;

 

行潦,道傍流潦也;

 

萃,聚也」;

 

○正義曰:釋云:垤,蟻塚也;

 

潦,雨水盛也;

 

經云行潦,是為道傍流潦也,萃亦云集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7

孟子正義 卷三


公孫醜章句上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

 

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

 

湯以七十裏,文王以百裏;

 

(言霸者以大國之力,假仁義之道,然後能霸,若齊桓、晉文等是也;

 

以己之德,行仁政於民,小國則可以致王,若湯、文王是也;)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

 

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贍,足也;

 

以已力不足而往服就於人,非心服者也;

 

以已德不如彼而往服從之,誠心服者也;

 

如顏淵、子貢等之服於仲尼,心服者也;)

 

《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

 

此之謂也;

 

(《詩•大雅•文王有聲》之篇;

 

言從四方來者,無思不服武王之德,此亦心服之謂也;)

 

疏「孟子曰」至「此之謂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王者任德,霸者兼力,力服心服,優劣不同,故曰遠人不服,修文德以懷之;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至「文王百裏」者,孟子言以大國之力,而假以仁義之道行之者,乃能為霸,以把握諸侯之權也,故必有其大國;

 

以德澤而行仁政者,乃能為之王,使天下皆歸往者也,故不待有大國而為之也;

 

湯但以七十裏起而為商之湯王,文王但以百裏而天下歸,是其以德澤行仁政於天下,故不待有大國而為之王,此湯、文二者是也;

 

「以力服人者」至「服孔子也」者,孟子言但以力而服人,人雖麵從而服之,然亦非是心服之也;

 

以德服人,人則中心悅樂而誠心服也,如七十子之服仲尼者也,是其以誠心服之也,非麵從而服之者也;

 

「《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者,此蓋《詩•大雅•文王有聲》之篇文也;

 

蓋孟子引此而證其誠服之意,故援之,曰自南而自北,自西而自東,而四方皆歸之,無有所思而不服,是亦此之謂與;

 

○注「《大雅•文王有聲》之詩」;

 

○正義曰:此篇蓋言文王繼伐,武王能廣文王之聲,卒其伐功也;

 

箋云:自,由也,言武王於鎬京行辟雍之禮,自四方來觀者,皆感化其德,而心無不服者;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9

孟子正義 卷三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

 

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

 

(行仁政則國昌而民安,得其榮樂;

 

行不仁則國破民殘,蒙其恥辱;

 

惡辱而不行仁,譬猶惡濕而居卑下近水泉之地也;)

 

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諸侯如惡辱之來,則當貴德以治身,尊士以敬人,使賢者居位,官得其人,能者居職,人任其事也;)

 

國家閑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

 

(及無鄰國之虞,以是閑暇之時,明修其政教,審其刑罰,雖天下大國,必來畏服;)

 

《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

 

今此下民,或敢侮予;』

 

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

 

(《詩》邠國《鴟鴞》之篇;

 

迨,及;

 

徹,取也;

 

桑土,桑根也;

 

言此鴟鴞小鳥,猶尚知反天未陰雨而取桑根之皮,以纏綿牖戶;

 

人君能治國家,誰敢侮之;

 

剌邠君曾不如此鳥;

 

孔子善之,故謂此詩知道也;)

 

今國家閑暇,及是時,般樂怠敖,是自求禍也;

 

禍福無不自已求之者;

 

(般,大也;

 

孟子傷今時之君,國家適有閑暇,且以大作樂,怠惰敖遊,不脩政刑,是以見侵而不能距,皆自求禍者也;)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 (《詩•大雅•文王》之篇;

 

永,長;言,我也;

 

長我周家之命,配當善道,皆內自求責,故有多福也;)

 

《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

 

自作孽,不可活;』

 

此之謂也;

 

(殷王太甲,言天之妖孽,尚可違避,譬若高宗雊雉,宋景守心之變,皆可以德消去也;

 

自已作孽者,若帝乙慢神震死,是為不可活也;)

 

疏「孟子曰」至「此之謂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國必修政,君必行仁,禍福由己,不專在天,當防患於未亂也;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

 

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者,孟子言國君行仁,則國昌民安,享其榮樂;

 

行不仁,則國破民殘,故己蒙其恥辱;

 

今之國君,既能疾惡其有恥辱於己,而以居處於不仁之道,是若疾惡其濕汙,而以居其卑下近水泉之地也;

 

「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者,言今之國君,如能疾惡其恥辱,莫若尚其有德之賢,而尊敬其有道之士也;

 

既能貴德尊士,則賢者居其官位,能者任其官職也;

 

所貴德者,為其有德也,所以尊士者,為其事道也;

 

能為人所不能為,賢長於德行者也;能為人之所能為能,長於道藝者也;

 

得賢能在位在職,則國無不治也;

 

所以謂仁則榮之意也;

 

「今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者,言今國家閑暇無事,以及此時,若能修明政教刑罰,雖強大之國,亦必畏服矣;

 

「《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至「誰敢侮之」者,自「迨天」至「或敢侮予」,蓋《詩》邠國《鴟鴞》之篇文也;

 

言此鴟鴞小鳥,尚知天未陰雨之前,取彼桑根之皮土,以纏綿牖戶,喻人君能於閑暇之時,治其國家,以明其刑政,則今此下民,誰敢侮慢我也;

 

詩人蓋以天之未陰雨,國家閑暇之譬也;

 

徹彼桑土,綢繆牖戶,明其政刑之譬也;

 

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大國必畏之譬也;

 

鴟鴞所以徹彼桑土於天未陰雨之前,以纏綿牖戶,則風雨莫得以漂搖,人君所以明政刑於閒暇之時,以維持國家,則鄰國莫得以侵侮;

 

此孔子所以曰作為此詩者,是能知其治道者也;

 

以其能治其國家,則誰敢侮之矣;

 

是宜孔子善之,以謂為此詩者,其知道乎?「今國家閑暇,及是時,般樂怠敖,是自求禍也;

 

禍福無不自已求」者,孟子傷今之人君,於國家閑暇以及於此時乃大作樂,怠惰敖遊,而不修明刑政,是自求其禍也;

 

以其禍福無有不自於己求之矣,如所謂夫人必自畏然後人畏之,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是其禍福無不自已求之意也;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者,蓋《詩•大雅•文王》之篇文也;

 

永,長也;

 

言,我也;

 

蓋謂我長配天命而行,以自求多福也;

 

「《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

 

自作孽,不可活;

 

此之謂也」

 

者,太甲,殷王之名也,言大甲嚐謂上天作其災孽,尚可違避;

 

如已自作其災孽,不可得而生活也;

 

如高宗、宋景二者,修德以消去者,是天作孽猶可違也;

 

帝乙慢神震死,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凡此孟子所以引之者,是亦證其禍福無不自已求之之意也;

 

○注「 詩邠國之篇」;

 

○正義曰:《鴟鴞》之詩,蓋言周公救亂也;

 

成王未知周公之誌,公乃為詩以遺王,名之曰《鴟鴞》焉;

 

毛云:「鴟鴞,鸋鴂也;

 

迨,及也;

 

徹,剝也;

 

桑土,桑根也;

 

綢繆猶纏綿也;」

 

箋云:「鴟鴞自說作巢至苦矣,如是以喻諸臣之先臣,亦及文武未定天下,積日累功,以固定此官位與土地;

 

今女我巢下之民,寧有敢侮慢欲毀之者乎?意欲恚怒之,以喻諸臣之先臣固定此官位土地,亦不欲見其絕奪矣;」

 

○注「《詩•大雅•文王》之篇」;

 

○正義曰:此詩蓋言文王受命作周之詩也;

 

箋云:「長猶常也,王既述修祖德,常言當配天命而行,則福祿自求也;」

 

○注「殷王太甲」至「不可活也」;

 

○正義曰:案《本紀》云:「太甲,成湯適長孫也,太丁之子也;

 

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湯法,亂德;

 

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宮;

 

三年悔過自責,反善,伊尹乃迎太甲而授之政;

 

太甲修德,諸侯鹹歸,百姓以寧;

 

伊尹嘉之,作《太甲訓》,以褒太甲,號稱太宗;」

 

云「高宗雊雉「者,案《史記》云武丁也,「武丁祭成湯,明日有飛雉登鼎耳而雊;

 

武丁懼,祖乙曰:王勿憂,先修政事;

 

武丁乃修政行德,天下鹹歡;

 

武丁崩,祖乙嘉武丁之以祥雉為德,立其廟,為高宗,遂作《高宗肜日》及《訓》」

 

是也;

 

云「宋景守心之變」者,案《史記》云「頭曼立二十七年,熒惑守心;

 

心,宋之分野也;

 

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可移於相;』

 

景公曰:『相,吾之股肱;』

 

曰:『可移於民;』

 

景公曰:『君者待民;』

 

曰:『可移於歲;』

 

景公曰:『歲饑民困,吾誰為君?』

 

子韋曰:『天高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宜有動;』

 

於是候之,果徙三度;

 

六十四年,景公卒」

 

是也;

 

云「帝乙慢神震死」者,案《史記》云「庚丁之子也武乙立為帝,無道,為偶人,謂之天神,與之摶,令人為行;

 

天神不勝,乃僇辱之,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

 

武乙獵於河渭之間,暴雷,武乙震死」

 

是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19:59

孟子正義 卷三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原立於其朝矣;

 

(俊,美才出眾者也;

 

萬人者稱傑;)

 

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悅而原藏於其市矣;

 

(廛,市宅也;

 

古者無征,衰世征之;

 

《王製》曰:「市廛而不稅;」

 

《周禮•載師》曰:「 國宅無征;」

 

法而不廛者,當以什一之法征其地耳,不當征其廛宅也;)

 

關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悅而原出於其路矣;

 

(言古之設關,但譏禁異言、識異服耳,不徵稅出入者也,故《王製》曰「古者關譏而不征」;

 

《周禮•太宰》曰「九賦,七曰關市之賦」,《司關》曰「國凶紥,則無關門之徵,猶譏」;

 

《王製》謂文王以前也,文治岐,關譏而不征;

 

《周禮》有徵者,謂周公以來;

 

孟子欲令複古之徵,使天下行旅悅之也;)

 

耕者助而不稅,則天下之農皆悅而原耕於其野矣;

 

(助者,井田什一,助佐公家治公田,不橫稅賦,若履畝之類;)

 

廛無夫裏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悅而原為之氓矣;

 

(裏,居也;

 

布,錢也;

 

夫,一夫也;

 

《周禮•載師》曰:「宅不毛者有裏布,田不耕者有屋粟;

 

凡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徵;」

 

孟子欲使寬獨夫去裏布,則人皆樂為之氓矣;

 

氓者謂其民也;)

 

信能行此五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

 

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

 

(今諸侯誠能行此五事,四鄰之民,仰望而愛之如父母矣;

 

鄰國之君,欲將其民來伐之,譬若率勉人子弟,使自攻其父母;

 

自生民以來,何能以此濟成其欲也;)

 

如此,則無敵於天下;

 

無敵於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言諸侯所行能如此者,何敵之有;

 

是為天吏,天吏者,天使也;

 

為政當為天所使,誅伐無道,故謂之天吏也;)

 

疏「孟子曰」至「未之有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修古之道,鄰國之民以為父母;

 

行今之政,自己之民不得而子;

 

是故眾夫擾擾,非所常有,命曰天吏,明天所使也;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原立於其朝矣」者,孟子言今之國君,能尊敬賢者,任使能者,俊傑大才在官位,則天下為之士者皆悅樂,原立其朝廷矣;

 

「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悅而原藏於其市矣」者,言市廛宅而不征,取其稅以什一之法,征其地而不征其廛宅,則天下為商賈者,皆喜悅而原藏貯於其市矣;

 

「關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悅而原出其路矣」者,言關門之所,但譏察其異言、異服之人,而不稅出入者,則天下行旅之眾,皆悅樂而原出於其道路矣;

 

「耕者助而不稅,則天下之農皆悅而原耕於其野矣」者,言耕田者但以井田製之,使助佐公田而治,不以橫稅取之,則天下為之農者,皆悅而原耕作其郊野矣;

 

「廛無夫裏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悅而願為之氓矣」者,言一夫所受之宅,而不出夫家之徵,一廛所居之地,而不取其裏布,則天下之民,皆悅樂而原為之氓矣;

 

信能行此五者於天下,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

 

「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者,言今之國君,誠能信行此上五者之事,則四鄰之國民,仰望之如父母而親之矣;

 

鄰國雖欲勉率其民,如子弟攻其父母,言自有生民以來而至於今,未有能濟成其欲者也;

 

言其民皆仰望之,而親敬之,不肯為其所惡,而賊其所好也;

 

「如此,則無敵於天下,無敵於天下者,天吏也;

 

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者,言國君行此五者之事,而民仰望之,如此則是無敵於天下也;

 

言天下之人,無與敢為敵者也;

 

既無敵於天下者,是名為天吏者也;

 

天所使者,是謂天吏也;

 

然而為天吏而不王者,必無也;

 

故曰未之有也;

 

廛者一夫所受之宅也,裏者一廛所居之地也;

 

野者氓者,案《周官》製地之法,六鄉以教為主,其主民有郊於內,故其地為郊而民則謂之民,以其近主而有知者也;六遂以耕為主,而其民有遂於外,故其地為野而民故謂之氓,以其遠主而無知者也:此孟子云野云氓之意也;

 

蓋孟子或云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或曰尊賢使能,俊傑在位者,以其貴士之有德,尊士之有道者,為其賢也,為其能也;

 

即其賢而授之位,所以尊其賢;

 

即其能而授之職,所以使其能;

 

若夫俊傑則行而敏速,立而絕眾,賢之豪者,非可使以職也,故曰在位而已;

 

○注「廛市宅」至「廛宅也」;

 

○正義曰:《王製》云「市廛而不稅」者,案鄭注云:「廛,市物邸舍,稅其舍,不稅其物也;」

 

注云「《周禮•載師》云宅無征」者,載師者,掌任土之法,以物地事授地職而待其政令者也;

 

宅無征,所以言宅無稅也;

 

○注「言古之設關」至「旅稅之也」;

 

○正義曰:云「《王製》曰古者關譏而不征」,《禮記》有《王製》之篇,中有云此;

 

案鄭注云:譏異服,識異言也;

 

云「《周禮•太宰》曰九賦,七曰關市之賦」;

 

「一曰邦中之賦,二曰四郊之賦,三曰郊甸之賦,四曰家削之賦,五曰邦縣之賦,六曰邦都之賦,七曰關市之賦,八曰山澤之賦,九曰幣餘之賦,鄭司農云:「幣餘,百工之餘;」

 

《司關》曰:「國凶紥,則無關門之徵,猶譏;」

 

鄭司農云:「凶謂凶年饑荒也,劄謂疾疫死亡也;

 

越人謂死為劄;」

 

《春秋傳》曰:「劄瘥夭昏,無關門之徵者,出入關門,無租稅,猶苛察不得令奸人出入也;」

 

注《周禮•載師》曰:宅不毛者有裏布,田不耕者有屋粟;

 

凡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徵」;

 

鄭司農云:「宅不毛者,謂不樹桑麻也;

 

裏布者,布參印書,廣二寸,長二尺,以為幣貿易物;」

 

《詩》云「抱布貿絲」,此布也,或曰布,泉也;

 

《春秋傳》曰「貿之百兩一布」

 

又《廛人職》「掌斂市之次布、儳布、質布、罰布、廛布」;

 

不知言「 布參印書」

 

者何見舊時說也;

 

鄭玄謂宅不毛者罰以一裏二十五家之泉,空田者罰以三家之稅粟,以共吉凶二服及喪器也;

 

民雖有閒,無職事者,猶出夫稅、家稅也;

 

夫稅者,百畝之稅;

 

家稅者,出士徒車輦給徭役;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0

孟子正義 卷三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言人人皆有不忍加惡於人之心也;)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

 

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

 

(先聖王推不忍害人之心,以行不忍傷民之政,以是治天下,易於轉丸於掌上也;)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

 

(乍,暫也;

 

孺子,未有知之小子;

 

所以言人皆有是心,凡人暫見小孺子將入井,賢愚皆有驚駭之情,情發於中,非為人也,非惡有不仁之聲名,故怵惕也;)

 

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

 

(言無此四者,當若禽獸,非人心耳;

 

為人則有之矣;

 

凡人但不能演用為行耳;)

 

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端者,首也;

 

人皆有仁義禮智之首,可引用之;)

 

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

 

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

 

(自謂不能為善,自賊害其性,使不為善也;)

 

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

 

(謂君不能為善而不匡正者,賊其君使陷惡也;)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

 

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

 

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擴,廓也;

 

凡有四端在於我者,知皆廓而充大之,若火、泉之始微小,廣大之則無所不至;

 

以喻人之四端也,人誠能充大之,可保安四海之民,誠不充大之,內不足以事父母,言無仁義禮智,何以事父母也;)

 

疏「孟子曰」至「不足以事父母」;

 

○正義曰:此章指言人之行當內求諸己,以演大四端,充廣其道,上以匡君,下以榮身也;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孟子言人之為人,皆有不忍加惡於人之心也;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至「掌上」者,又言古先聖王有不忍加惡於人之心,斯有不忍傷民之政;

 

既以不忍加惡於人之心,以行其不忍傷民之政,其治天下之易,但若轉運走丸於掌上之易者也;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井」至「然也」者,孟子又言所以謂人之為人皆有不忍加惡於人之心者,且以今人乍見孺子言之;

 

孺子,無知之小子也;

 

今人乍見無知之小子,相將匍匐,欲墜於井,但見之者皆有怵惕恐懼惻隱痛忍之心,所以然者,非是內嚐結交於孺子之父母然後如此也,又非是所以欲要求美譽於鄉黨朋友也,又非所以惡有不仁之聲而然也;

 

「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至「無是非之心,非人也」者,孟子言由此見孺子將入於井、人皆有怵惕惻隱之心觀察之,是無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者之心,皆非是人也,乃若禽獸之類也;

 

禽獸所以無惻隱不忍之心,又無羞惡慚恥之心,又無辭讓揖遜之心,又無是非好惡之心者也;

 

言苟無此四者,所以皆謂之非人也,乃禽獸之類也;

 

「惻隱之心」至「智之端也」者,孟子言人有惻隱之心,是仁之端,本起於此也;

 

有羞惡之心者,是義之端,本起於此也;

 

有辭讓、是非之心者,是禮、智之端,本起於此者也;

 

以其仁者不過有不忍惻隱也,此孟子所以言惻隱羞惡辭讓是非四者,是為仁義禮智四者之端本也;

 

「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至「賊其君者也」者,孟子又言人有是惻隱、羞惡、辭讓、是非為仁義禮智之四端,若其人之有四肢也;

 

既有此四端,而自謂已之不能為善者,是自賊害其善,而不為善也;

 

以之事君,如謂其君不能為善、不匡正之者,是亦賊害其君,使陷於惡也;

 

無他,以其人之為人,皆有此四端也,但不推用而行之耳;

 

如能推此四端行之,是為仁義禮智者矣,所謂仁義禮智者即善也;

 

然則人人皆有善矣,故孟子所以言之以此;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至「不足以事父母」者,孟子又言凡人所以有四端在於我己者,能皆廓而充大之,是若火之初燃,泉之始達,而終極乎燎原之熾,襄陵之蕩也;

 

苟能充大之,雖四海之大,亦足保安之也;

 

苟不能充大之,雖己之父母,亦不足以奉事之;

 

故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是亦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之意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0

孟子正義 卷三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惟恐不傷人,函人惟恐傷人;

 

巫匠亦然,故術不可不慎也;

 

(矢,箭也;

 

函,甲也;

 

《周禮》曰:「函人為甲;」

 

作箭之人,其性非獨不仁於作甲之人也,術使之然;

 

巫欲祝活人;

 

匠,梓匠,作棺欲其蚤售,利在於人死也;

 

故治術當慎,修其善者也;)

 

孔子曰:『裏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智?』

 

(裏,居也;

 

仁,最其美者也;

 

夫簡擇不處仁,為不智;)

 

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智也;

 

(為仁則可以長天下,故曰天所以假人尊爵也;

 

居之則安,無止之者,而人不能知入是仁道者,又安得為之智乎;)

 

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

 

(若此,為人所役者也;)

 

人役而恥為役,由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

 

(治其事而恥其業者,惑也;)

 

如恥之,莫如為仁;

 

(如其恥為人役而為仁,仁則不為役也;)

 

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以射喻人為仁,不得其報,當反責己之仁恩有所未至也,不怨勝己者;)

 

疏「孟子曰」至「反求諸已而已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各治其術,術有善惡,禍福之來,隨行而作;

 

恥為人役,不若居仁,治術之忌,勿為矢人也;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至「故術不可不慎也」者,孟子言作矢之人,其性豈不仁過於函人哉?其所以不仁於函人者,以其術使之然也;

 

作矢之人,其心於所作箭之時,惟恐不利、不能傷害人也;

 

作函之人,其心於作函之時,惟恐不堅厚而有傷害於人也;

 

不特此二者如此,雖作巫祝、梓匠之人亦如是也;

 

以其巫人祝,在於活人;

 

梓匠作棺,欲其速售,利在於人死也;

 

此孟子所以故云其治術人亦不可不慎擇也;

 

矢,箭也;

 

函,鎧也;

 

甲是也;

 

「孔子曰:裏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智」者,孟子言孔子有曰所居以仁,最為美也;

 

然而人所揀擇,不處於仁裏,又安得謂之智也?以其智足以有知故也,不知擇處於仁,豈謂之智哉!「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智也」者,言夫仁之為道,是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

 

謂之尊爵者,蓋受之於人而彼得以賤之者,非尊爵也;

 

仁則得之於天,而萬物莫能使之賤,是尊爵也;

 

安宅者,蓋營於外而彼得以危之者,非安宅也;

 

仁則立之自內,而萬物莫能使之危,是安宅也;

 

今夫天下之事有形格勢禁而不得有為者,為其有以禦之也;

 

仁之為道,乃天之尊爵,而得之自天者;

 

人之安宅,而立之自我者,但欲仁則仁矣,誰其禦之而不為哉;

 

今仁之為道,人莫禦之使不為,而自不為仁者,是亦不智者也;

 

「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至「莫如為仁」者,言人之不仁不智者,是無禮無義,為人所役者也;

 

既為人所役,而恥辱為人所役,是若非弓矢之人,不知擇術而恥為弓矢也;

 

如恥為人所役,莫若擇術而為仁也;

 

以其為仁,則禮義隨而有之矣,雖欲役之,不可得已;

 

然則仁則榮,不仁則辱,亦此之謂也;

 

「仁者如射」至「反求諸己而已矣」者,孟子比之於仁者如射也,以其射者,必待先正其身,已然後而發矢射之也;

 

既發矢而射之,不中其的,則又不怨恨其射勝於己者,但反責求諸己而已矣;

 

蓋君子以仁存心,其愛人則人常愛之,猶之正己而後發也;

 

有人於此待我以橫逆,猶之發而不中也,自反而不以責諸人,猶之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此孟子所以比仁者如射,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1

孟子正義 卷三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禹聞善言則拜;

 

(子路樂聞其過,過而能改也;

 

《尚書》曰:「禹拜讜言;」)

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於人以為善,(大舜,虞舜也;

 

孔子稱曰「巍巍」,故言大舜有大焉,能舍己從人,故為大也,於子路與禹同者也;)

 

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於人者;

 

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

 

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

 

(舜從耕於曆山及其陶漁,皆取人之善謀而從之,故曰莫大乎與人為善;)

 

疏「孟子曰」至「與人為善」;

 

○正義曰:此章指言大聖之君,猶采善於人;

 

故曰「計及下者無遺策,舉及眾者無廢功」也;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禹聞善言則拜」者,孟子言子路之為人,人有告之以過事則喜,樂從人之言而改其過;

 

大禹之為人,聞有善言則拜而受之也;

 

「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於人以為善」者,孟子又言大舜之為帝,有大巍巍之功焉,無它,以其善能與人同之也;

 

己之善,亦猶人之善,人之善,亦猶己之善,是與人同善也;

 

所以能如此者,亦以能舍己之所見,而從人之見,又樂取諸人以為善也;

 

自「耕稼」至「與人為善」者,此孟子自引舜之事跡,而自解舜取人以為善之言也;

 

言舜自耕稼於曆山、陶於河濱、漁於雷澤之時以至為帝,無非取人之善謀而從之也,取諸人以為善,是亦與人為其善者也;

 

所謂「舜耕曆山,曆山之人皆讓畔;

 

漁雷澤,雷澤之人皆讓居;

 

陶河濱,河濱器皆不苦窳」,是亦與人為善之事也;

 

「 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者,此孟子所以複言凡為善之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也;

 

○注「大舜虞帝」至「同者也」;

 

○正義曰:虞,舜之國號也;

 

云「孔子稱曰巍巍」者,案《論語》有云:「巍巍乎其有成功;」

 

孔注云:「功成化隆,高大巍也」;

 

○注「舜從曆山及其陶漁」者;

 

○正義曰:此皆案《史紀•帝記》有云然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2

孟子正義 卷三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於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

 

立於惡人之朝,與惡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

 

推惡惡之心,思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浼焉;

 

(伯夷,孤竹君之長子,讓國而隱居者也;

 

塗,泥;

 

炭,墨也;

 

浼,汙也;

 

思,念也;

 

與鄉人立,見其冠不正;

 

望望然,慚愧之貌也;

 

去之,恐其汙己也;)

 

是故諸侯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

 

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

 

(屑,潔也;

 

《詩》云:「不我屑已;」

 

伯夷不潔諸侯之行,故不忍就見也;

 

殷之末世,諸侯多不義,故不就之,後乃歸於西伯也;)

 

柳下惠,不羞汙君,不卑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

 

遺佚而不怨,厄窮而不憫;

 

故曰:『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浼我哉?』

 

(柳下惠,魯公族大夫也;

 

姓展,名禽,字季,柳下是其號也;

 

進不隱己之賢才,必欲行其道也;

 

憫,懣也;

 

云善己而已,惡人何能汙於我邪;)

 

故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

 

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

 

(由由,浩浩之貌;

 

不憚與惡人同朝並立;

 

偕,俱也;

 

與之儷行於朝何傷?但不失己之正心而已耳;

 

援而止之,謂三黜不慚去也;

 

是柳下惠不以去為潔也;)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

 

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

 

(伯夷隘,懼人之汙來及己,故無所含容,言其大隘狹也;

 

柳下惠輕忽時人,禽獸畜之,無欲彈正之心,言其大不恭敬也;

 

聖人之道,不取於此,故曰君子不由也;

 

先言二人之行,孟子乃評之耳;)

 

疏「孟子曰伯夷」至「君子不由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伯夷、柳下惠,古之大賢,猶有所闕;

 

介者必偏,中和為貴,純聖能然,君子所由,堯舜是尊也;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至「是亦不屑就已」者,孟子言伯夷非已所好之君則不奉事之,非與己同誌之友則不與為交友;

 

不立於惡人之朝,是不事非其君也;不與惡人言,是不友非其友也;

 

謂立於惡人之朝,與惡人言語,如以服其朝衣朝冠而坐於塗泥炭墨之中矣,以其有汙於己也;

 

推已惡惡之心,乃至於與鄉人立,其冠有不正,且望望然慚恥而遠去之,若相將有汙於己也;

 

如此,故諸侯雖有善辭命而至者,亦不受也;

 

以其不受之者,是亦不潔而不忍就見也;

 

故以不就為潔也;

 

屑,潔也;

 

「柳下惠不羞汙君,不卑小官」至「是亦不屑去已」者,孟子又言柳下惠不羞恥事其汙君;

 

汙君,濫惡之君也;

 

雖居小官之位,而不卑辱,進而仕,則不隱己之賢才,必以欲行其道;

 

雖遺佚於野,而不怨恨,雖厄之使窮困,而不哀憫,故曰爾為之爾,我為之我,雖袒裼裸裎,襲其身體於我身側,爾又安能浼瀆於我哉;

 

以其不殊於俗,一於和而已;

 

如此,故由由然浩浩與人偕儷而行,但不失己之正心焉;

 

牽援而止之而則止之,以其援而止之而止,是亦不潔而去已,故以不去為潔也;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

 

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者,此孟子所以複言伯夷之行失之太清而不能含容,故為狹隘;柳下惠失之太和而輕忽時人,故為不恭敬;

 

然狹隘與不恭敬,是非先王所行之道,故君子不由用而行之也;

 

○注「伯夷,孤竹君之長子,讓國而隱居者也」;

 

○正義曰:案《春秋•少陽篇》云:「伯夷姓墨名允,字公信,諡為夷;」

 

太史公云:「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

 

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

 

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

 

叔齊不肯立,亦逃之;

 

國人立其中子;

 

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往歸焉;

 

及西伯卒,武王東伐紂;

 

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幹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

 

左右欲兵之;

 

太公曰:『此義人也;』

 

扶而去之;

 

武王平殷,天下宗周;

 

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於首陽山,採薇而食之;

 

及餓死」者是矣;

 

孤竹,北方之遠國也,號為孤竹;

 

案《地理誌》云:「遼西有孤竹城;」

 

應劭曰「故伯夷國」是也;

 

○注「柳下惠,魯公族大夫,姓展,名禽,字季,柳下是其號」者;

 

○正義曰:案《史記》傳云:「柳下惠姓展,名禽,魯人也,為魯典獄之官,任以直道;

 

故孔子云:『柳下惠為士師,三黜;

 

人曰:子未可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孔注云:「士師,典獄之官;」

 

鄭玄亦云然;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3

孟子正義 卷四


公孫醜章句下(凡十四章)

疏正義曰:此卷趙氏分上篇為此卷也;

 

此卷凡十四章一章言民和為貴;

 

二章言人君以尊德樂義為賢,君子以守道不回為誌;

 

三章言取與之道,必得其禮,於其可,雖少不辭;義之無處,兼金不顧;

 

四章言人臣以道事君,否則奉身以退;

 

五章言執職者劣,藉道者優;

 

六章言道不合者,不相與言;

 

七章言孝必盡心,匪禮之逾;

 

八章言誅不義者,必須聖賢;

 

九章言聖人親親,不文其過;小人順非,以諂其上;

 

十章言君子立身行道,道之不行,命也,不為利回;

 

十一章言惟賢能安賢,智能知微;

 

十二章言大德洋洋,介士察察,賢者誌其大者,不賢者誌其小者;

 

十三章言聖賢興作,與天消息,天非人不因,人非天不成;

 

十四章言祿以食功,誌以率事,無事而食其祿,君子不由也;

 

此十四章合上篇卷,是《公孫醜》有二十三章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4

孟子正義 卷四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三裏之城,七裏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

 

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

 

(天時謂時日、支幹、五行、旺相、孤虛之屬也;

 

地利、險阻、城池之固也;

 

人和,得民心之所和樂也;

 

環城圍之,必有得天時之善處者,然而城有不下,是不如地利;)

 

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有堅強如此,而破之走者,不得民心,民不為守;

 

衛懿公之民曰:「君其使鶴戰,餘焉能戰?」

 

是也;)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谿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域民,居民也;

 

不以封疆之界禁之,使民懷德也;

 

不依險阻之固,恃仁惠也;

 

不為兵革之威,仗道德也;)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寡助之至,親戚畔之;

 

多助之至,天下順之;

 

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得道之君,何向不平;

 

君子之道,貴不戰耳;

 

如其當戰,戰則勝矣;)

 

疏「孟子曰天時」至「戰必勝矣」;

 

○正義曰:此章言民和為貴,貴於天地,故曰得乎丘民為天子也;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至「是地利不如人和也」者,孟子言其用兵之要也,謂古之用兵者,莫不布策挾龜,迎日計月,望云占風,觀星候氣,以察吉凶,以明利害,必有得天時者矣;

 

然而內有三裏之城,外有七裏之郭,以為之禦,雖環轉而攻之,則莫能勝焉;

 

是天時不如地利也;

 

鑿池深之使其不可逾,築城高之使其不可攻,又以甲兵之堅利、米粟之多積,是地利亦有得矣,然而上下異政,君民異心,不能效死以守,至皆委卻而去之,是地利又不如人和也;

 

孟子於前言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乃設此文於後,而解其言也,故曰「三裏之城,七裏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

 

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至「是地利不如人和」

 

而已矣;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

 

至「戰必勝矣」者,此又孟子複言而詳說之也,故曰所居之民,不在以封疆之為界;欲牢固其國,又不在以山谿之為險;威震天下,又不在以兵甲之為堅利:以其得道之君,則人多助之,失道之君,則人寡助之而已;

 

孟子所以言此者,蓋謂但在得其道,不在於封疆山谿兵甲之為矣,故複言人有寡助之至極者,則親戚離畔之;

 

親戚離畔者,戰必不勝而敗績;

 

有多助之至者,則天下皆順從之;

 

以天下之所順從而攻伐其親戚所離畔者,故君子在有不戰而已,如戰則必勝;

 

○注「天時謂時日、支幹、五行、旺相、孤虛之屬」;

 

正義曰:時日支幹者,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是為支;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是為幹;

 

幹支所以配時日而用之也;

 

云「五行、旺相、孤虛之屬」者,五行:金、木、水、火、土是也;

 

金旺在巳午未申酉,木旺在亥子醜寅卯,水旺在申酉戌亥子,火旺在寅卯辰巳午,土旺在申酉戌亥;

 

孤虛者,蓋孤虛之法,以一畫為孤,無畫為虛,二畫為實,以六十甲子日定東西南北四方,然後占其孤虛實,而向背之,即知吉凶矣;

 

又如周武王犯歲星以伐商,魏太祖以甲子日破慕容;

 

凡用師之道,有太史以抱天時、太師之執同律之類是也;

 

○注「衛懿公之民曰:君其使鶴戰」;

 

○正義曰:案《左傳》魯閔公二年云:「狄人伐衛,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

 

將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鶴實有祿位,餘焉能戰?』

 

是其文也;

 

○注「得乎丘民而為天子」;

 

○正義曰:此蓋經之文;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5

孟子正義 卷四


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

 

(孟子雖仕齊,處師賓之位,以道見敬,或稱以病,未嚐趨朝而拜也;

 

王欲見之,先朝使人往謂孟子云:寡人如就見者,若言就孟子之館相見也,有惡寒之疾,不可見風,儻可來朝,欲力疾臨視朝,因得見孟子也,不知可使寡人得相見否;)

 

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

 

(孟子不悅王之欲使朝,故稱其有疾而拒之也;)

 

明日,出吊於東郭氏;

 

公孫醜曰:「昔者辭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

 

(東郭氏,齊大夫家也;

 

昔者,昨日也;

 

醜以為不可;)

 

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弔?」

 

(孟子言我昨日病,今日愈,我何為不可以吊;)

 

王使人問疾,醫來;

 

(王以孟子實病,遣人將醫來,且問疾也;)

 

孟仲子對曰:「昔者有王命,有採薪之憂,不能造朝;

 

今病小愈,趨造於朝,我不識能至否乎?」

 

(孟仲子,孟子之從昆弟,從學於孟子者也;

 

權辭以對如此;

 

憂,病也;

 

《曲禮》云:「有負薪之憂;」

 

)使數人要於路曰:「請必無歸而造於朝;」

 

(仲子使數人要告孟子,君命宜敬,當必造朝也;)

 

不得已而之景醜氏宿焉;

 

(孟子迫於仲子之言,不得已,而心不欲至朝,因之其所知齊大夫景醜之家而宿焉;

 

具以語景醜氏耳;)

 

景子曰:「內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

 

父子主恩,君臣主敬;

 

醜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

 

(景醜責孟子不敬,何義也;)

 

曰:「惡!是何言也!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與言仁義也!』

 

云爾,則不敬莫大乎是;

 

(曰惡者,深嗟歎;

 

云景子之責我何言乎?今人皆謂王無知,不足與言仁義;

 

云爾,絕語之辭也;

 

人之不敬,無大於是者也;)

 

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

 

(孟子言我每見王,常陳堯舜之道以勸勉王;

 

齊人無有如我敬王者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謂也;

 

《禮》曰:『父召,無諾;』

 

『君命召,不俟駕;』

 

固將朝也,聞王命而遂不果,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

 

(景子曰:非謂不陳堯舜之道,謂為臣固自當朝也;

 

今有王命而不果行;

 

果,能也;

 

《禮》:父召,無諾,無諾而不至也;

 

君命召,輦車就牧,不坐待駕;

 

而夫子若是,事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乎?愚竊惑焉;)

 

曰:「豈謂是與?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

 

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

 

吾何慊乎哉?』

 

夫豈不義而曾子言之?是或一道也;

 

(孟子答景醜云:我豈謂是君臣召呼之間乎;

 

謂王不禮賢下士,故道曾子之言,自以不慊晉楚之君;

 

慊,少也;

 

曾子豈嚐言不義之事邪?是或者自得道之一義,欲以喻王猶晉楚,我猶曾子,我豈輕於王乎』,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

 

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德;

 

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三者,天下之所通尊也;

 

孟子謂賢者、長者,有德有齒,人君無德但有爵耳,故云何得以一慢二乎』,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以有為也;

 

(言古之大聖大賢有所興為之君,必就大賢臣而謀事,不敢召也;

 

王者師臣,霸者友臣也;)

 

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

 

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

 

(言師臣者王;

 

桓公能師臣,而管仲不勉之於王,故孟子於上章陳其義,譏其功烈之卑也;)

 

今天下地醜德齊,莫能相尚,無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

 

(醜,類也;

 

言今天下之人君,土地相類,德教齊等,不能相絕者,無它,但好臣其所教敕役使之才,可驕者耳;

 

不能好臣大賢可從而受教者也;)

 

湯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則不敢召;

 

管仲且猶不可召,而況不為管仲者乎?」

 

(孟子自謂不為管仲,故非齊王之召已也,是以不往而朝見於齊王也;)

 

疏「孟子將朝王」至「而況不為管仲者乎」;

 

○正義曰:此章指言人君以尊德樂義為賢,君子以守道不回為誌者也;

 

「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至「得見乎」者,言孟子自將欲朝見王,未及行而齊王欲見之,乃先使人來曰:寡人如往而就孟子所館處相見,以其有惡寒之疾,不可見風,儻可以來朝見,而我將視其來朝,不知可使寡人因此而得見孟子否乎?此皆齊王使人而言也;

 

「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者,王之使人既已見孟子而導王之言,孟子乃答王之使人,亦曰:我之不幸而有其疾,不能趨造而朝見王;

 

以其孟子不喜王欲使來朝,故云有疾,以拒之也;

 

「明日出吊於東郭氏,公孫醜曰:昔者辭以病,今日吊,或者不可乎」者,言孟子自辭王以為疾,不能造朝之,明日乃出吊問於齊大夫東郭氏之家,其弟子公孫醜問孟子曰:昨日辭王之使以為疾不能造朝,而今日以出吊問於東郭氏,或者以為不可出吊;

 

「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弔」者,孟子答公孫醜,以為昨日有疾,今日已差愈,如之何為不可吊;

 

孟子於是往吊之;

 

「王使人問疾,醫來」者,王見使人回報,以謂孟子有疾,乃謂實有疾,遂遣人問疾,醫者來問其疾;

 

「孟仲子對曰:昔者有王命,有採薪之憂,不能造朝;

 

今疾小愈,趨造於朝,我不識能至否乎」者,孟仲子,孟子從昆弟,學於孟子者也;

 

孟仲子時見王使人問疾,醫來至,而孟子已往吊於東郭氏,乃權其言而答問疾醫者,曰:昨日有王命來使孟子朝,孟子辭之,以其有採薪之憂,小疾,不能趨造而朝王;

 

今日病以小愈,已趨造於王朝,我不知於今能至於王朝否乎,以為未曾至乎?「使數人要於路曰:請必無歸而造於朝」者,孟仲子恐孟子歸,以為失言,乃使數人而來告孟子於路曰:請必無歸,而趨造於王朝;

 

「不得已而之景醜氏宿焉」者,孟子見孟仲子使數人要於路,乃見迫於仲子之言,遂不得已而往齊大夫景醜氏之家宿焉;

 

以其心不欲朝王,故往景醜氏家宿而已;

 

「景子曰:內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

 

父子主恩,君臣主敬,醜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者,景醜見孟子不造朝,而乃止其家宿焉,於是曰:在閨門之內,則有父子之親,出而邦國之外,則有君臣之義,此人之大倫,而不可汩也;

 

父子則存乎慈孝之恩,君臣則存乎恭敬之義;

 

今醜每見王之敬重其子也,而未嚐見子之所以能尊敬於王也;

 

「曰:惡,是何言也」至「莫大乎是」者,孟子答景醜言,乃歎惜言是何言,而責我也;

 

齊人皆無以仁義之道與王言者,豈以仁義之道為不嘉美也,其齊人心已謂是王何足與言仁義之道也!言爾之不尊敬於王,莫大乎此者也;

 

「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者,孟子言我非是堯舜二帝之道,則不敢鋪陳於王之前,故齊人未有如我如此之敬王也;

 

所謂堯舜之道,即仁義之道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謂也,《禮》曰:父召無諾」至「若不相似然」者,景醜言否,我不謂不陳堯舜之道也,以其《禮》云父召而子無諾而不至,君有命召,不坐待駕;

 

今子固將欲自朝於王,而聞王命以遂不果行,是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

 

以其有逆此《禮》也;

 

「曰:豈謂是歟?曾子曰:晉、楚之富」至「是或一道也」者,孟子又言於景醜曰:我豈謂是君臣呼召之問乎?以其曾子言,晉、楚二君之富,人不可及也,然彼既以其富,我但有吾之仁,;彼既有其爵,而我但存吾之義:我何慊不足於彼乎哉!夫晉、楚之富,豈為不義?然於曾子言,是止於一道而言之也;

 

一於道而言之,則曾子所以但言吾仁吾義,而不慊於晉、楚之富與其爵也;

 

蓋謂晉、楚於富者,以其不過有所施而已,然我之仁固足以有施矣;晉楚貴於爵者,以其足以有製而已,然我之義固足以有製矣,然則富之與爵,而仁義得以並而有焉耳;

 

此曾子所以一於仁義之道,而晉、楚富貴不足為富貴也;

 

孟子所以執此而語景子者,意欲以比齊王之有富貴,亦晉楚之富貴不足為富貴也,而我猶曾子,但以仁義敵之,何有不足於齊王哉?此所以不欲朝王之意也;

 

「天下有達尊三」至「惡得有其一而慢其二哉」者,達,通也,孟子又言天下有達尊者有三,爵一、齒一、德一是也;

 

自朝廷之間莫如以爵為之尊,自鄉黨之間莫如以齒為之尊,自輔治其世、長養其民莫如以德為之尊;

 

以其朝廷貴貴在爵,故以爵為朝廷之所尊;鄉黨長長在齒,故以齒為鄉黨之所尊;賢者有德,故以之輔世而佐佑之,則天下待之而後治,以之長民,則天下之民待之而後安,故以德為輔世長民之所尊;

 

今齊王但有其爵,而安可止以一而慢去其齒、德二者哉?此孟子所以言齊王不能尊有德之士,故於景子而云然也;

 

「故將大有為之君」至「而況不為管仲者乎」者,孟子又言故將有大興為之君,必有所不可命召之臣,凡欲有所謀計,則就而謀,以其不敢召也;

 

其尊德樂道,不如此有謀則就而不召,是不足有大興為也;

 

故湯王之於伊尹,乃就而師之,然後方敢得而為臣,故湯王自七十裏而為天下,但不待勞而為之王者;

 

齊桓公之於管仲,乃就而師之,然後方敢得而為臣,故桓公亦不勞而為諸侯之霸者;

 

今天下於齊國,其地亦有類於湯、桓,其德又與湯、桓齊等,其未能有相加尚者,無他事焉,但湯、桓好受臣其所教,而齊王不好臣其所受教也;

 

夫以湯王之於伊尹,齊桓之於管仲,則不敢召而見之;

 

管仲,霸者之佐,且猶尚不可召見之,而況我不為管仲者乎?此孟子所以見齊王之召己,是以不往而見也;

 

○注云「東郭氏,齊大夫家也」;

 

○正義曰:東郭者,齊國之東地,號為東郭也;

 

經云「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則東郭是齊國之東地也;

 

氏者,未詳其人;

 

注云「齊大夫家也」,以理測之,孟子之所以吊問者,必齊之賢大夫也;

 

如非大夫之等,孟子亦何由而吊之;

 

○注「孟仲子,孟子之從昆弟,而學於孟子者也」;

 

○正義曰:未詳,以理推之,則與孟子同姓,必孟子從昆弟而學於孟子者也;

 

○注「景醜氏,齊大夫」,亦未詳其人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5

孟子正義 卷四


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王饋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饋七十鎰而受,於薛,饋五十鎰而受;

 

前日之不受是,則今日之受非也;

 

今日之受是,則前日之不受非也;

 

夫子必居一於此矣;」

 

(陳臻,孟子弟子;

 

兼金,好金也,其價兼倍於常者,故謂之兼金;

 

一百,百鎰也;

 

古者以一鎰為一金,鎰是為二十四兩;)

 

孟子曰:「皆是也;

 

當在宋也,予將有遠行,行者必以贐,辭曰『饋贐』

 

,予何為不受?(贐,送;

 

行者贈賄之禮也,時人謂之贐;)

 

當在薛也,予有戒心,辭曰『聞戒』

 

,故為兵饋之,予何為不受?(戒,有戒備不虞之心也;

 

時有惡人慾害孟子,孟子戒備;

 

薛君曰聞有戒,此金可鬻以作兵備,故饋之;

 

我何為不受也』,若於齊,則未有處也;

 

無處而饋之,是貨之也;

 

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

 

(我在齊時無事,於義未有所處也;

 

義無所處而饋之,是以貨財取我,欲使我懷惠也;

 

安有君子而可以貨財見取之乎?是其禮當其可也;)

 

疏「 陳臻問曰」至「可以貨取乎」;

 

○正義曰:此章指言取與之道,必得其禮,於其可也,雖少不辭,義之無處,兼金不顧也;

 

「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王饋兼金一百而不受」至「必居一於此矣」者,陳臻,孟子弟子也;

 

問孟子,前日於齊王之所而齊王饋賜兼金百鎰而不受,於宋國但饋以七十鎰而受之,於薛國饋以五十鎰而受之,如為前日在齊不受百鎰是,則今日之受宋七十鎰為非也;

 

如今日之受宋七十鎰為是則前日在齊不受一百鎰為非也;

 

夫子於此三者之間,必居一於此矣;

 

「孟子曰皆是也」至「而可以貨取乎」者,孟子答弟子陳臻,以為此三者之間,受與不受之所皆是也,無有非也;

 

言我在宋之時,以其我將有遠行,行者必以有贐,故饋之者乃為之辭曰饋贐,我何為不受?是所以受之也;

 

而不為非也;

 

贐;

 

送行者之賄也;

 

我當在薛之時,我有戒不虞之心,以其時人慾害孟子也,饋之者乃為之辭曰:聞孟子有戒,欲以此金饋之,可為兵備之用也;

 

如此,我何為不受?是所以受之也;

 

若於齊之時,其以無事於我,未有所處於我,未有所處而饋我以金,是以貨財見取於我也,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之乎?是所以於齊不受百鎰亦為是也;

 

云有處、未有處者,如宋以遠行乃以贐為饋,於薛有戒乃以兵為饋,是皆若有處以饋之也;

 

於齊亦無遠行,亦無戒備,饋之者亦無以辭處之而饋,於我亦無有辭處而受之故也;

 

○注云「陳臻孟子弟子」至「二十四兩」;

 

○正義曰:云弟子者,蓋時有所問於孟子者,即知為弟子也;

 

如非弟子,又安得有問於孟子;

 

云二十四兩為鎰,案《國語》有云:「二十四兩為鎰,又鄭注之文亦然;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6

孟子正義 卷四


孟子之平陸,謂其大夫曰:「子之持戟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則去之否乎?」

 

(平陸,齊之邑也;

 

大夫,居邑大夫也;

 

持戟,戰士也;

 

一日三失其行伍,則去之否乎?去之,殺之也;

 

戎昭果毅;)

 

曰:「不待三;」

 

(大夫曰:一失之則行罰,不及待三失伍也;)

 

「然則子之失伍也亦多矣;

 

凶年饑歲,子之民老羸轉於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

 

(轉,轉屍於溝壑也;

 

此則子之失伍也;)

 

曰:「此非距心之所得為也;」

 

(距心,大夫名;

 

曰:此乃齊王之大政,不肯賑窮,非我所得專為也;)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為之牧之者,則必為之求牧與芻矣;

 

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人乎?抑亦立而視其死與?」

 

(牧,牧地;

 

以此喻距心不得自專,何不致為臣而去乎?何為立視民之死也』,曰:「此則距心之罪也;」

 

(距心自知以不去位為罪者也;)

 

他日,見於王曰:「王之為都者,臣知五人焉;

 

知其罪者惟孔距心;」

 

為王誦之;

 

王曰:「此則寡人之罪也;」

 

(孔,姓也;

 

為都,治都也;

 

邑有先君之宗廟曰都;

 

誦,言也;

 

為王言所與孔距心語者也;

 

王知本之在己,故受其罪也;)

 

疏「孟子之平陸」至「寡人之罪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人臣以道事君,否則奉身以退;

 

《詩》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言不屍其祿也;

 

「孟子之平陸,謂其大夫曰:子之持戟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則去之否乎」者,孟子往齊平陸之邑,謂其邑之大夫曰:子之持戟之戰士,一日三次失其行伍,則殺之否乎?「曰:不待三」者,邑大夫答孟子,以為不待三次失行伍也;

 

言一次失行伍則殺之也;

 

「然則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饑歲,子之民老羸轉於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者,凶年饑歲,子之邑民老羸弱者皆轉乎溝壑,壯健者皆散而奔往於四方者,幾近於一千人矣;

 

此孟子首以持戟之士失伍比之,欲終以此諷之故也;

 

蓋軍法以五人為伍,而以下士一人為之長,則持戟之士,伍長之士也,所以保衛其伍者也,不能保衛其伍,故一日三失伍,此不稱其職也;

 

如齊之平陸大夫,所以保衛其邑之民,不能保衛其邑之民,故老弱轉溝壑,壯者散四方,其亦不稱職也;

 

孟子故以此喻而終歸諷之;

 

「曰:此非距心之所得為也」者,距心,齊大夫之名也;

 

距心言是其齊王行政,故不肯發倉廩而賑救其民,非我所得而專為者也;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為之牧之者,則必為之求牧與芻矣,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人乎,抑亦立而視其死與」者,孟子又以此比喻而歸諷之也,言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為牧養者,則必於牛羊之主求其牧養之芻草矣;

 

求牧養與芻草而不得,則歸反還於其主乎?抑亦但立視牛羊之死,而不為求牧與芻草歟?故以比喻而諷問之;

 

「曰此則距心之罪也」者,距心因孟子以此比喻,乃自知以不去位為罪也;

 

「他日,見於王曰:王之為都臣者,臣知五人焉」至「此則寡人之罪也」

 

者,言他日距心自見於王曰:王之治都之臣者,臣知五人焉,然於此五人之中,能知其有罪者,惟孔距心;

 

故為王言誦之;

 

孔,距心之姓也;

 

王亦自知治都之臣有其罪者,以其本皆自於己,故云此則寡人之罪也;

 

○注「邑有先君之宗廟曰都」至「不素餐兮」;

 

○正義曰:《周禮》云:「都鄙;」

 

鄭注云:「都之所居曰鄙;」

 

都鄙,公卿大夫之采邑,王弟子所食邑,周、召、毛、冉、畢、原之屬,在畿內者,祭祀其先君社稷者也;

 

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者,《詩•國風•伐檀》之篇文也;

 

箋云:「彼君子者,斥伐檀之人,仕有功者,乃肯受祿;」

 

毛氏云:「孰食曰餐;」

 

箋云:「如魚餐之餐;」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7

孟子正義 卷四


孟子謂蚳蛙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為其可以言也;

 

今既數月矣,未可以言與?」

 

(蚳蛙,齊大夫;

 

靈丘,齊下邑;

 

士師,治獄官也;

 

《周禮•士師》曰:「以五戒先後刑罰,無使罪麗於民;」

 

孟子見蚳蛙辭外邑大夫,請為士師,知其欲近王,以諫正刑罰之不中者;

 

數月而不言,故曰未可以言歟?以感責之也;)

 

蚳蛙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

 

(三諫不用,致仕而去;)

 

齊人曰:「所以為蚳蛙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

 

(齊人論者譏孟子為蚳蛙謀,使之諫不用而去,則善矣;

 

不知自諫不用而不去,故曰我不見其自為謀者;)

 

公都子以告;

 

(公都子,孟子弟子也;

 

以齊人語告孟子也;)

 

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

 

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

 

(官守,居官守職者;

 

言責,獻言之責,諫諍之官也;

 

孟子言人臣居官不得守其職,諫正君不見納者,皆當致仕而去;

 

今我居師賓之位,進退自由,豈不綽綽然舒緩有餘裕乎!綽、裕,皆寬也;)

 

疏「孟子謂蚳蛙曰」至「綽綽然有餘裕哉」;

 

○正義曰:此章指言執職者劣,藉道者優,是以臧武仲雨行而不息,段幹木偃寢而式閭;

 

「孟子謂蚳蛙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至「未可以言歟」者,孟子謂齊大夫蚳蛙曰:子之辭去其靈丘之邑,而請為王治獄之官,似近王,得諫其刑罰不中者;

 

今既以數月矣而不言,是其未可以言歟否?故以此責而感之也;

 

「蚳蛙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者,於是蚳蛙諫於王,而王不用其諫,乃致其臣而去之;

 

「齊人曰:所以為蚳蛙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者,齊國之人見孟子謂蚳蛙,乃言曰:孟子所以為蚳蛙,使之諫不納用而去之,則善矣美矣,其所以自為,其已之諫不見納用而不去,則我不知也;

 

以言其為蚳蛙謀,使之去,而不知自去之故也;

 

「公都子以告」者,公都子,孟子弟子也;

 

公都子見齊國之人有此言,乃以此言告於孟子;

 

「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

 

我無官守,我無言責,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者,孟子答公都子,以為我嚐聞之,有居官守職者,不得其職而守之,則去之而致仕;有言責諫諍之任,不得其言而諫正其君,則亦去而致仕;

 

今我無官職之所守,又無言責而諫諍,則我進退自由,豈不綽綽然舒緩有餘裕哉!綽、裕,皆寬裕也;

 

○注「 蚳蛙,齊大夫,靈丘,齊下邑」至「罪麗於民」;

 

○正義曰:蚳蛙,於他經傳未詳其人;

 

靈丘者,案《地理誌》曰「代郡,有靈丘縣」

 

是也;

 

云「《周禮•士師》曰:以五戒先後刑罰,毋使罪麗於民」者,今案其文,云:「一曰誓,用之於軍旅;二曰誥,用之於會同;三曰禁,用諸田役;四曰糾,用諸國中;五曰憲,用諸都鄙;」

 

鄭注云:「先後猶左右也,誓誥於《書》,則《甘誓》、《大誥》之屬,禁則軍禮曰『無幹車』

 

、『無自後射』

 

此其類也;

 

糾、憲,未有聞焉;」

 

○注「 臧武仲段幹木」;

 

○正義曰:案魯襄公二十二年《左傳》云:「臧武仲如晉,雨,過禦叔;

 

禦叔在其邑,將飲酒曰:『焉用聖人,我將飲酒,而已雨行,何以聖為?』

 

穆叔聞之曰:『不可使也;」

 

杜預云:「禦叔,魯禦邑大夫;

 

又武仲多知,時人謂之聖;」

 

云「段幹木偃寢而軾閭」;

 

案《史記•魏世家》云:「魏文侯受子貢經藝,客段幹木,過其閭,未嚐不軾也;」

 

是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7

孟子正義 卷四


孟子為卿於齊,出吊於滕,王使蓋大夫王為輔行;

 

王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嚐與之言行事也;

 

(孟子嚐為齊卿,出吊於滕君,蓋齊下邑也;

 

王以治蓋之大夫王為輔行;

 

輔,副使也;

 

王,齊之諂人,有寵於王,後為右師;

 

孟子不悅其為人,雖與同使而行,未嚐與之言行事,不願與之相比也;)

 

公孫醜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

 

齊、滕之路,不為近矣;

 

反之而未嚐與言行事,何也?」

 

(醜怪孟子不與議行事也;)

 

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

 

(既,已也;

 

或,有也;

 

孟子曰:夫人既自謂有治行事,我將複何言哉;

 

言其專知自善,不知諮於人也;

 

蓋言道不合者,故不相與言,所以有是而言之也已;)

 

疏「孟子為卿於齊」至「予何言哉」;

 

○正義曰:此章指言道不合者不相與言;

 

王之操與孟子殊,君子處時,危言遜行,故不尤之,但不與言;

 

至於公行之喪,以禮為解也;

 

「孟子為卿於齊,出吊於滕」至「未嚐與言行事也」者,言孟子嚐為卿相於齊,時自齊國出吊於滕國之君,齊王使齊之下邑大夫名曰王者為之輔行;

 

輔行,言其為副使也;

 

王旦夕見孟子,及反歸,自齊、滕之道路,而孟子未嚐與之言行事也;

 

「公孫醜問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齊、滕之路不為近矣,反之而未嚐與言行事,何也」者,公孫醜問孟子,言齊王卿相之位不為卑小矣,自齊至滕,其相去之路又不為近矣,然而自滕反歸齊,其於道路之中,未嚐與王言行治之事,是如之何也?以其公孫醜有怪孟子不與王言,故問之以此耳;

 

「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者,孟子答公孫醜,以謂夫王既以嚐自謂有治行事,我將複何言哉!以其王自專為善,不諮訪人,故孟子所以未嚐與之言也;

 

○注「王後為右師」;

 

○正義曰:此蓋推經於《離婁》篇有云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悅,是知王後為右師也;

 

王姓王名,字子敖;

 

又云「至於公行之喪,以其禮解之」者,蓋亦經之文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8

孟子正義 卷四


公孫醜章句下

孟子自齊葬於魯,反於齊,止於嬴;

 

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

 

今原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

 

(孟子仕於齊,喪母,而歸葬於魯也;

 

嬴,齊南邑;

 

充虞,孟子弟子;

 

敦匠,厚作棺也;

 

事嚴,喪事急;

 

木若以泰美然也;)

 

曰:「古者棺槨無度;

 

中古,棺七寸,槨稱之;

 

自天子達於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

 

(孟子言古者棺槨厚薄無尺寸之度;

 

中古,謂周公製禮以來,棺槨七寸,槨薄於棺,厚薄相稱相得也;

 

從天子至於庶人,厚薄皆然,但重累之數,牆翣之飾有異,非直為人觀視之美好也;

 

厚者難腐朽,然後盡於人心所不忍也;

 

謂一世之後,孝子更去辟世,是為人盡心也;

 

過是以往,變化自其理也;)

 

不得不可,以為悅,無財不可以為悅,得之為有財,古之人皆用,吾何為獨不然?(悅者,孝子之欲厚送親,得之則悅也;

 

王製所禁,不得用之,不可以悅心也;

 

無財以供,則度而用之;

 

禮:喪事不外求,不可稱貸而為悅也;

 

禮得用之,財足備之,古人皆用之,我何為獨不然;

 

不然者,言其不如是也;)

 

且比化者,無使土親膚,於人心獨無恔乎?(恔,快也;

 

棺槨敦厚,比親體之變化,且無令土親膚,於人子之心,獨不快然無所恨也;)

 

吾聞之,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

 

(我聞君子之道,不以天下人所得用之物儉約於其親,言事親竭其力者也;)

 

疏「孟子自齊葬於魯」至「不以天下儉其親」;

 

正義曰:此章指言孝必盡心,匪禮之逾;

 

《論語》曰:「生事之以禮,死喪之以禮,可謂孝矣;」

 

「孟子自齊葬於魯,反於齊,止於嬴」者,言孟子仕於齊國,喪其母,乃歸葬於魯國;

 

既葬,又反於齊下嬴邑而止焉;

 

「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

 

今原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者,充虞,孟子弟子也,言孟子止於嬴邑,弟子充虞請見於孟子曰:前日孟子喪母之時,孟子不知虞之不肖,乃使虞敦匠厚作其棺,以其是時喪事嚴急,故虞不敢請問孟子;

 

今孟子既葬而反,原竊得而請問也;

 

木若以美然?此充虞請問以此也;

 

其問孟子為棺槨之木若以泰美然也;

 

「曰:古者棺槨無度,中古棺七寸,槨稱之;

 

自天子達於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至「吾聞之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者,此皆孟子答充虞而言也;

 

言上古之人,棺槨薄厚無尺寸之度;

 

自中古以來,棺厚七寸,以槨相稱之,自天子通於庶人皆然,非謂直為人觀美好也,然後乃為盡於人心也;

 

以其不得其厚用之,則不可以為悅於心也;

 

既得以此厚用之,而財物無以供贍其度,亦不可以為悅於心;

 

如得之以此厚用,又有財物以供其度,古之人皆用之以厚葬其親也,我何為而獨不如是也;

 

且棺槨敦厚,比親體之變化,無使其土壤親其肌膚,於人子之心獨無快乎!恔,快也;

 

以其人子之心如此得厚葬其親,乃快然而弗恨也;

 

我聞之,君子者,不以天下所得用者而儉薄其親也;

 

○注「嬴,齊南邑」;

 

○正義曰:案魯桓公三年《左傳》杜預注云「嬴,齊邑,今泰山嬴縣」

 

是也;

 

○注「重累之數牆翣之飾」;

 

○正義曰:案《禮記•檀弓》云:「周人牆置翣;」

 

鄭注云:「牆,柳衣也;

 

凡此皆後王之製;」

 

又案《阮氏圖》云:「柳,柳車也;

 

四輪一轅,車長丈二尺,高五尺;」

 

案《喪大記》云:「君飾棺,黼翣二,黻翣二,畫翣二,龍翣二;」

 

《禮器》云:「天子八翣,大夫四翣;」

 

又鄭注《喪大記》引《漢禮》:「翣以木為筐,廣三尺,高二尺四寸,方兩角,高以白布畫著紫云氣,其餘各如其象;

 

柄長五尺,車行,使人持之而從,以障既窆,樹於壙中障板也;

 

○注「《論語》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

 

○正義曰:經於《滕文》之篇亦引為曾子言也,已說在前;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8

孟子正義 卷四


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與?」

 

孟子曰:「可;

 

子會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

 

(沈同,齊大臣;

 

自以私情問,非王命也,故曰私;

 

子噲,燕王也;

 

子之,燕相也;

 

孟子曰可者,以子噲不以天子之命而擅以國與子之,子之亦不受天子之命而私受國於子噲,故曰其罪可伐;)

 

有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何以異於是!」

 

(子謂沈同也;

 

孟子設此,以譬燕王之罪;)

 

齊人伐燕;

 

(沈同以孟子言可,因歸勸其王伐燕;)

 

或問曰:「勸齊伐燕,有諸?」

 

(有人問孟子勸齊王伐燕,有之』,曰:「未也;

 

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

 

彼然而伐之也;

 

(孟子曰:我未勸王也,同問可伐乎?吾曰可,彼然而伐之也;)

 

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

 

(彼如將問我曰:誰可以伐之?我將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

 

天吏,天所使,謂王者得天意者;

 

彼不複問孰可,便自往伐之矣;)

 

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與?則將應之曰:可;

 

彼如曰:孰可以殺之?則將應之曰:為士師則可以殺之;

 

今以燕伐燕,何為勸之哉?」

 

(今有殺人者,問此人可殺否?將應之曰:可,為士官主獄則可以殺之矣;

 

言燕雖有罪,猶當王者誅之耳;

 

譬如殺人者雖當死,士師乃得殺之耳;

 

今齊國之政猶燕政也,不能相逾,又非天吏也,我何為勸齊國伐燕國乎』,疏「沈同以其私問曰」至「何為勸之哉」;

 

○正義曰:此章指言誅不義者必須聖賢,禮樂征伐自天子出,王道之正者也;

 

沈同,齊之大臣;

 

「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歟?孟子曰:可,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者,子噲,燕王名也;子之,燕相之名也;

 

言沈同非王命,以其私情自問孟子曰:燕王可伐之歟?孟子答之,以為可伐之也,蓋以燕王不得天子之命而擅與其國於子之,子之亦不得天子之命而私受燕國於子噲,故其專擅如此,可以伐之也;

 

「有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祿爵,夫士也亦無王命有私受之於子,則可乎?何以異於是」者,此皆孟子設此譬喻王之罪而可伐者也;

 

吾子謂沈同也,言今有為之仕於此齊國,而子喜悅之為人,乃不告於王而私自與之吾子之祿爵,夫為之士者又無王之所命,而私自受祿爵於子,則可矣否乎?今燕王所以為可伐之罪,何以有異於此?「齊人伐燕」者,以其沈同問於孟子之言為燕可伐,於是歸勸齊王而伐之;

 

「或問:勸齊伐燕,有諸」者,言有人或問於孟子,以為孟子勸齊伐燕,是有勸之之言否?「曰:未也,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者,孟子答或人,以為我未嚐勸王也,以其沈同問我,謂燕可伐之歟?我應之曰可,彼以為是而伐之也;

 

「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者,孟子又答之或人,言彼如問我曰誰可以伐之,我將應之曰:為天吏,天所使者,則可以伐之矣;

 

「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歟」至「何為勸之哉」者,孟子又以此言而比喻齊之伐燕也,言今有殺人者,或問我曰:人可以殺之歟?我將應之曰:可以殺之;

 

彼如複問誰可以殺之,我則將應之曰:為士師主獄之官則可以殺之矣;

 

今以齊國之政亦若燕之政,是皆有燕之罪,以燕伐燕,我何為勸齊王以伐燕乎?以其燕之雖有其罪,亦當王者則可以誅之耳;

 

○注「子噲,燕王也,子之,燕相也」;

 

○正義曰:案《史記•世家》云:「易王立十二年,子燕噲立;

 

噲立,齊人殺蘇秦;

 

蘇秦之在燕,與其相子之為婚;

 

燕噲三年,與楚、三晉攻秦,不勝而還;

 

子之相燕,貴重主斷,蘇代為齊使於燕,燕王問曰:『齊王奚如?』

 

對曰:『必不霸;』

 

燕王曰:『何也?』

 

對曰:『不信其臣;』

 

於是燕王大信子之子;

 

之遺蘇代百金,乃謂燕王不如以國讓子之;

 

子之以謂堯賢者,讓天下於許由,由不受,有讓天下之名而實不失天下;

 

今王以燕國讓子之,子之亦必不敢受,是王與堯同行也;

 

燕王因屬國於子之,子之大重,於是南麵行王事,而噲老不聽政,國事皆決於子之;

 

三年,國大亂,百姓憫恐;

 

孟軻謂齊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時,不可失也;』

 

齊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以伐燕,燕噲死,齊大勝;

 

燕子之亡;」

 

凡此是其事也;

 

○注云「禮樂征伐自天子出」;

 

○正義曰:此蓋《論語•季氏》孔子之言也;

 

言王宅功成製禮,治定作樂,立司馬之官,掌九伐之法,諸侯不得製禮作樂,賜弓矢,然後專征伐;

 

是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9

孟子正義 卷四


燕人畔,王曰:「吾甚慚於孟子;」

 

(燕人畔,不肯歸齊;

 

齊王聞孟子與沈同言為未勸王,今竟不能有燕,故慚之;)

 

陳賈曰:「王無患焉;

 

王目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

 

王曰:「惡是何言也?」

 

(陳賈,齊大夫也;

 

問王曰:自視何如周公仁智乎?欲為王解孟子意,故曰王無患焉;

 

王歎曰:是何言,言周公何可及也!)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

 

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

 

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況於王乎?賈請見而解之;」

 

(賈欲以此說孟子也;)

 

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

 

(賈問之也;)

 

曰:「古聖人也;」

 

(孟子曰:周公,古之聖人也;)

 

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

 

(賈問有之否乎』,曰:「然;」

 

(孟子曰:如是也;)

 

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

 

(賈問之也;)

 

曰:「不知也;」

 

(孟子曰:周公不知其將畔也;)

 

「然則聖人且有過與?」

 

(過,謬也;

 

賈曰:聖人且猶有謬誤;)

 

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

 

(孟子以為周公雖知管叔不賢,亦必不知其將畔,周公惟管叔弟也,故愛之;管叔念周公兄也,故望之:親親之恩也,周公之此過謬,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

 

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

 

(古之所謂君子,真聖人、賢人、君子也;

 

周公雖有此過,乃誅三監,作《大誥》,明敕庶國,是周公改之也;

 

今之所謂君子,非真君子也,順過飾非,或為之辭;

 

孟子言此,以譏賈不能匡君,而欲以辭解之;)

 

疏「燕人畔」至「又從為之辭」;

 

○正義曰:此章指言聖人親親,不文其過;小人順非,以諂其上者也;

 

「燕人畔,王曰:吾甚慚於孟子」者,言燕人皆離畔,不肯歸齊王,齊王聞孟子與沈同言未嚐勸王伐燕,今果不能得燕,乃曰:我甚慚恥而見於孟子;

 

「陳賈曰:王無患焉,王自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者,陳賈,齊國之大夫也,言於齊王,以為無用憂患、慚於孟子也;

 

且王自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乎?賈欲以此解王,故問之以此;

 

「王曰:惡是何言也」者,齊王乃歎曰:此是何言也?周公大聖人,安可得而及之;

 

「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

 

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況於王乎?賈請見而解之」者,言陳賈謂周公使管叔為三監於殷,管叔乃背畔於殷;

 

周公知管叔有背畔之心,而複使為監,是周公不仁也;周公不知管叔將有背畔之心,而使之為監,是周公之不智也;

 

仁與智,而周公大聖人也,尚未之能盡,而況於齊王乎?賈今請以此見孟子,為王解之;

 

「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賈遂見孟子,果以此說問於孟子,以謂周公是何等人也?「曰:古之大聖人也」,孟子答之,以為周公是古之大聖人也;

 

「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賈又問孟子,以謂周公使管叔為監於殷,管叔以殷而背畔之,有之否乎?「曰然」

 

孟子答之,以是有之也;

 

「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賈又問之,以謂周公知管叔將欲背畔,故使之為監與?「曰:不知也」,孟子答之,以為周公不知管叔將背畔;

 

「然則聖人且有過與」,賈又問之,如是則周公為古之大聖人,尚且有過失乎?「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

 

孟子以為周公雖知管叔不賢,亦不能知其將有畔之心,周公惟管叔弟也,故愛之而使為監;管叔念是周公兄也,故亦望之:是則周公有是之過謬,不亦宜之也;

 

以親親之故,不得不然耳;

 

「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至「今之君子,又從為之辭」者,孟子又言古之君子,如周公雖有此過,然而乃能誅三監,作《大誥》,以明敕庶國,則周公故能改之也;今之君子,非真君子,有過則順而不改;

 

古之君子,其有過也,如日月之蝕焉,民皆得知而見之,及其更也,民皆得而仰望之;今之君子,豈徒順其過而不改,又且從其有過,複作言辭以文飾其過耳:孟子所以言此者,以其欲譏陳賈不能匡正齊王之過,又從為此周公管叔之辭,順其王之過而文之也;

 

○注「燕人畔,王聞孟子與沈同言」;

 

○正義曰:此蓋前段案《史記•世家》言之詳矣;

 

○注「 誅三監,作《大誥》,明敕庶國」;

 

○正義曰:案《尚書•大誥》篇云: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將黜殷,作《大誥》;

 

孔安國云:「三監:管、蔡、商是也;

 

言作《大誥》,以誥天下;」

 

又案《史記》云:「周公奉成王命,興師東伐,作《大誥》,遂誅管叔,殺武庚,放蔡叔,收殷餘民;」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09

孟子正義 卷四


孟子致為臣而歸;

 

(辭齊卿而歸其室也;)

 

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謂未來仕齊也;

 

遙聞孟子之賢,而不能得見之;)

 

得侍同朝,甚喜;

 

(來就為卿,君臣同朝,得相見,故喜之也;)

 

今又棄寡人而歸,(今致為臣,棄寡人而歸;)

 

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

 

(不知可以續今日之後,遂使寡人得相見否乎』,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

 

(孟子對王,言不敢自請耳,固心之所願也;

 

孟子意欲使王繼今當自來謀也;)

 

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使諸大夫國人皆有所矜式,子盍為我言之?」

 

(時子,齊臣也;

 

王欲於國中而為孟子築室,使教養一國君臣之子弟,與之萬鍾之祿;

 

中國者,使學者遠近均也;

 

矜,敬也;

 

式,法也;

 

欲使諸大夫國人皆敬法其道;

 

盍,何不也,謂時子何不為我言之於孟子,知肯就之否』,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

 

(陳子,孟子弟子陳臻也;)

 

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孟子曰:「然;

 

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辭十萬而受萬,是為欲富乎?」

 

(孟子曰:如是,夫時子安能知其不可乎?時子以我為欲富,故以祿誘我,我往者饗十萬鍾之祿,以大道不行,故去耳;

 

今更當受萬鍾,是為欲富乎?距時子之言,所以有是云也;)

 

季孫曰:「異哉!子叔疑;」

 

(二子,孟子弟子也;

 

季孫知孟子意不欲,而心欲使孟子就之,故曰:異哉,弟子之所聞也,子叔心疑惑之;

 

亦以為可就之矣;)

 

「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已矣;

 

又使其子弟為卿;

 

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

 

(孟子解二子之異意疑心;

 

曰:齊王使我為政,不用,則亦自止矣;

 

今又欲以其子弟故,使我為卿,而與我萬鍾之祿;

 

人亦誰不欲富貴乎?是猶獨於富貴之中,有此私登龍斷之類也,我則恥之;)

 

古之為巿也,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

 

有賤丈夫焉,必求龍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巿利,人皆以為賤,故從而征之;

 

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古者巿置有司,但治其爭訟,不徵稅也;

 

賤丈夫,貪人可賤者也;

 

入巿則求龍斷而登之,龍斷,謂堁斷而高者也;

 

左右占視望,見巿中有利,罔羅而取之,人皆賤其貪者也,故就征取其利;

 

後世緣此,遂征商人;

 

孟子言我苟貪萬鍾,不恥屈道,亦與此賤丈夫何異也;

 

古者,謂周公以前,《周禮》有關市之徵也;)

 

疏「孟子致為臣而歸」至「自此賤丈夫始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君子正身行道,道之不行,命也;

 

不為利回,創業可繼,是以君子以龍斷之人為惡戒也;

 

「孟子致為臣而歸」,是孟子辭齊卿而歸處於室也;

 

「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至「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是齊王見孟子辭齊卿而歸於室,乃就孟子之室而見孟子曰:前日未仕齊時,聞孟子之賢,願見之,而不能得見,後得侍於我而為之卿,遂得同朝相見,故甚喜之;

 

今乃又棄去寡人而歸處於室,我不知可以繼今日之後,而使寡人得相見否?故以此問孟子;

 

孟子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孟子意欲使王繼今日之後,當自來就見,故云不請見,固我心之所願也;

 

「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至「盍為我言之」,時子,齊王之臣也,言自見孟子已往,他日齊王又謂其臣時子曰:我今欲以中國授孟子,為築其室,教養一國之子弟,故賜予以萬鍾之祿,使其諸大夫與一國之人皆有所敬法,時子何不為我以此言說之;

 

「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陳臻也,是孟子弟子也;

 

時子於是因陳臻而以齊王之言使陳臻告於孟子也;

 

「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至「是為欲富乎」,是陳子乃以時子所告齊王之言而告於孟子,孟子乃答之曰:然如是也,夫時子又安知其有不可也?如使我欲富其祿,我以辭去十萬之祿而受其萬,是以為我欲其富乎?云「乎」者,是不為欲富也;

 

孟子欲以此言距時子也;

 

「季孫曰:異哉,子叔疑」,季孫、子叔二子皆孟子弟子也,季孫知孟子意不欲遂時子之言,而心尚欲孟子就之,故但言異哉,弟子之所聞也,子叔疑之,亦以為可就;

 

「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為卿」至「有私龍斷焉」者,孟子又言齊王使己為政之道,既以不得用,則我亦以辭之而止於其室矣;又欲以子弟之教,而使我為卿,以與我萬鍾之祿;

 

人亦誰不欲其富貴乎?然以此者,是亦猶獨於富貴之中,私登龍斷之類也;

 

以其恥之,所以言然;

 

「古之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至「自此賤丈夫始矣」者,孟子又言古之所以為市者,以其有無相貿易耳,有司者但治其爭訟而不徵稅也,有賤丈夫,則必求丘龍堁斷之高者而登之,以左右占望,見市中有利,罔羅而取之,人皆以為賤丈夫焉,故後世亦從而征取其市中之稅;

 

以其所以征商之稅於後世者,亦自此賤丈夫登龍斷而罔市利為之始矣,故曰「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周禮》有司關、司市,是有司者也;

 

○注云「古者,謂周公前,《周禮》有關市之徵」;

 

○正義曰:此蓋前篇說之詳矣,此不複說;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10

孟子正義 卷四


孟子去齊,宿於晝;

 

有欲為王留行者,(晝,齊西南近邑也;

 

孟子去齊欲歸鄒,至晝地而宿也;

 

齊人之知孟子者,追送見之,欲為王留孟子行;)

 

坐而言,不應,隱幾而臥;

 

(客危坐而言留孟子之言也,孟子不應答,因隱倚其幾而臥也;)

 

客不悅,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臥而不聽,請勿複敢見矣;」

 

(齊,敬;

 

宿,素也;

 

弟子素持敬心來言,夫子慢我,不受我言;

 

言而遂起,退欲去,請絕也;)

 

曰:「坐!我明語子:(孟子止客曰:且坐,我明告語子;)

 

昔者魯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

 

(往者魯繆公尊禮子思,子思以道不行則欲去;

 

繆公常使賢人往留之,說以方且聽子為政,然則子思複留;

 

泄柳、申詳亦賢者也,繆公尊之不如子思,二子常有賢者在繆公之側勸以複之,其身乃安矣;)

 

子為長者慮,而不及子思;

 

子絕長者乎?長者絕子乎?」

 

(長者,老者也;

 

孟子年老,故自稱長者;

 

言子為我慮,不如子思時賢人也,不勸王使我得行道,而但勸我留,留者何為哉?此為子絕我乎?又我絕子乎?何為而慍恨也;)

 

疏「孟子去齊」至「絕子乎」;

 

○正義曰:此章指言惟賢能安賢,智能知微,以愚喻智,道之所以乖也;

 

「孟子去齊,宿於晝,有欲為王留行」者,晝,齊之近邑也,言孟子去齊欲歸鄒,至晝而宿,齊人見之,有欲為王留行者也;

 

「坐而言,不應,隱幾而臥」,言為王留行者,危坐而說留孟子之行,言孟子乃隱倚其幾,但臥而不應答也;

 

「客不悅,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臥而不聽,請勿複敢見矣」,客,為王留行者也;

 

齊,敬也;

 

宿,素也;

 

言客見孟子不應答其言,但隱幾而臥焉,遂欲退,乃曰:弟子素齊敬其心而後方敢言留夫子之行,夫子今乃臥而不聽其言,自今請絕,於此後勿複更敢見夫子矣;

 

「曰:坐,我明語子」,孟子遂止客且坐,言我分明言告於子;

 

云自昔繆公至「長者絕子乎」,是皆明告之言也;

 

言往日魯國繆公無人於子思之側以導達其意,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無人於魯繆公之側以稱譽其賢,則泄柳、申詳不能安其身;

 

以其子思之於繆公,師道也,非求容者也,故繆公無人於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柳、申詳之於繆公,臣道也,則求容者也,故無人於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

 

今孟子所以言此者,是謂齊之士不能為王謀安於孟子未去之前,逮至出晝,然後方為留行,此所以隱幾臥而不答也;

 

齊之留行之士不知以此,但以為孟子不應,遂不悅,而請勿複見;

 

如此,是留行之士不以安子思而謀安孟子,但請勿複見為言,以其自絕於孟子矣;

 

故孟子所以言:子為長者慮,而不及於子思,是子絕其長者乎,是長者絕子矣;

 

以其不以安子思而謀安孟子於未去之前,是為孟子慮者,不及子思,特欲為泄柳、申詳之所為耳;

 

故孟子所以有是言之,以曉其所以隱幾而臥不應之意也;

 

長者,孟子以年已之潰自稱為長者也;

 

○注「晝,齊西南近邑」;

 

○正義曰:蓋以鄒在魯,而魯又在齊之西南上,孟子去齊歸鄒,至晝而宿,是知晝之地為齊之西南近邑者也,故云近邑;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10

孟子正義 卷四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

 

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幹澤也;

 

千裏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茲不悅;」

 

(尹士,齊人也;

 

幹,求也;

 

澤,祿也;

 

尹士與論者言之,云孟子不知,則為求祿;

 

濡滯,淹久也;

 

既去,近留於晝三日,怪其淹久,故云士於此事則不悅也;)

 

高子以告;

 

(高子亦齊人,孟子弟子,以尹士之言告孟子也;)

 

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裏而見王,是子所欲也;

 

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

 

(孟子曰,夫尹士安能知我哉?我不得已而去耳,何汲汲而驅馳乎!)予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王庶幾改之;

 

王如改諸,則必反予;

 

(我自謂行速疾矣,冀王庶幾能反覆招還我矣;)

 

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誌;

 

(浩然,心浩浩有遠誌也;)

 

予雖然,豈舍王哉?王由足用為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

 

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

 

(孟子以齊大國,知其可以行善政,故戀戀望王之改而反之,是以安行也;

 

豈徒齊民安?言君子達則兼善天下也;)

 

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麵,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

 

(我豈若狷狷急小丈夫,恚怒其君而去,極日力而宿,懼其不遠者哉;

 

《論》曰:「悻悻然小人哉;」

 

言已誌大,在於濟一世之民,不為小節也;)

 

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

 

(尹士聞義則服;)

 

疏「孟子去齊」至「士誠小人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大德洋洋,介士察察,賢者誌其大者,不賢者誌其小者也,此之謂也;

 

「孟子去齊」者,言孟子去齊而歸鄒也;

 

「尹士語人曰」至「士則茲不悅」,尹士,齊人也,尹士見孟子去齊而宿於晝,乃語人曰:不知齊王不可以為湯、武之王,則是孟子蒙昧而不明鑒也;知齊王不可為湯、武之王,然且自鄒至齊而為仕,則是孟子幹求其祿也;

 

今自千裏之遠而見齊王,不遇不行其道,故複去而歸;

 

然而三宿而後方出晝而行,是何其濡滯淹久也;

 

我則以此不悅之也,「高子以告」,高子亦齊人,為孟子弟子也;

 

高子以此尹士語人之言而告於孟子;

 

「曰:夫尹士惡知予哉」至「而後宿哉」,孟子答高子,以為夫尹士者,安知我之誌哉!我千裏而見王,是我欲行道也;

 

不遇於齊王,不得行其道,故去,豈我心之所欲哉!我不得已而去之矣,我三宿而後出晝邑而行,於我心尚以為急速也;

 

齊王如能改之,使我得行其道,則必反留我回耳;

 

夫出晝邑,至三宿而齊不我追而還齊國,我然後浩浩然有歸誌也,我雖然有浩然歸之之誌,然而豈肯捨去王哉?王猶可足用為之善政,王如用我,則豈徒使齊國之民安泰,天下之民亦皆安泰矣;

 

王庶幾能改而反我,我日常望之於王矣;

 

我豈若狷狷急小丈夫,恚怒其君而去,為其諫於君而不受,則悻悻然心有所怒而見於麵容,去則極日力而後方止宿哉!孟子如此,所以云然也;

 

「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尹士聞孟子言之以此,故服其義,而言於孟子曰:士實小人也;

 

以其不能知孟子之意,有如此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11

孟子正義 卷四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不豫色然;

 

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路,道也;

 

於路中問也;

 

充虞謂孟子去齊有恨心,顏色故不悅也;)

 

曰:「彼一時,此一時也;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

 

由周而來,七百有餘歲矣,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

 

(彼時前聖賢之出,是其時也,今此時亦是其一時也;

 

五百年王者興,有興王道者也;

 

名世,次聖之才,物來能名,正於一世者,生於聖人之間也;

 

七百有餘歲,謂周家王跡始興,大王、文王以來,考驗其時,則可有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

 

(孟子自謂能當名世之士,時又值之,而不得施;

 

此乃天自未欲平治天下耳,非我之愆,我固不怨天,何為不悅豫乎?是故知命者不憂不懼,與天消息而已矣;)

 

疏「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至「吾何為不豫哉」;

 

○正義曰:此章指言聖賢興作,與天消息,天非人不因,人非天不成,是故知命者不憂不懼也;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至「不尤人」,言孟子歸鄒,弟子充虞於路中問孟子曰:夫子若有不悅豫之顏色,然前日虞聞夫子有言,君子之人,凡於事不怨恨於天,不見過於人也;

 

「曰:彼一時,此一時也」至「吾何為不豫哉」,孟子答充虞,以謂彼時聖賢之所出,是其時也,此時今時,亦是其一時也;

 

五百年之後,必有王者興,為於其間亦必名世大賢者,今自周興,大王、文王以來,已有七百有餘歲矣,以其年數推之,則過於五百年矣,以其時考之,而其時亦可有也;

 

今天自未欲平治天下也,如天欲使平治天下,則當今之世,舍我其誰哉?此孟子所以歸於天命,道行與不行,皆未嚐有不悅之色也,故曰「吾何為不豫哉」;

 

蓋孟子所以言此者,以其自謂能當名世之士,而時又值不得施爾;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11

孟子正義 卷四


孟子去齊,居休;

 

公孫醜問曰:「仕而不受祿,古之道乎?」

 

(休,地名;

 

醜問古人之道,仕而不受祿邪?怪孟子於齊不受其祿也;)

 

曰:「非也;

 

於崇,吾得見王;

 

退而有去誌,不欲變,故不受也;

 

(崇,地名;

 

孟子言不受祿,非古之道;

 

於崇,吾始見齊王,知其不能納善;

 

退出,誌欲去矣;

 

不欲即去,若為變詭,見非太甚,故且宿留;

 

心欲去,故不複受其祿也;)

 

繼而有師命,不可以請;久於齊,非我誌也;」

 

(言我本誌欲速去,繼見之後,有師旅之命,不得請去,故使我久而不受祿耳;

 

久,非我本誌也;)

 

疏「孟子去齊」至「非我誌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祿以食功,誌以率事,無其事而食其祿,君子不由也;

 

「孟子去齊,居休」,休乃地名也,言孟子去齊,乃居於休之地,蓋齊邑下之地也;

 

「公孫醜問曰:仕而不受祿,古之道乎」,公孫醜問孟子曰:夫為仕而不受爵祿,古之道誠然乎?醜以其怪孟子於齊不受祿,故以此問之;

 

「曰:非也;

 

於崇吾得見王」至「非我誌也」者,孟子答之曰:我非不受祿也,亦非古之道如此也;

 

然我於崇之地,我始得見於齊王,知王不能納善,故退而有去之心;

 

又其不欲遽變為苟去,故於祿有所不受也;

 

無他,以其道不行,不敢無功而受祿也;

 

已既去,而齊王續以賓師之命而禮貌之,故由足為善,遂不敢請去,是以久留於齊,非我之誌也,但不得已而已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12

孟子正義 卷五


滕文公章句上(凡五章)

(滕文公者,滕,國名;文,諡也;公者,國人尊君之稱也;

 

文公於當時尊敬孟子,問以古道,猶衛靈公問陳於孔子,《論語》因以題篇;)

 

疏正義曰:前篇章首論公孫醜有政事之才,問管晏之功,故曰《公孫醜》為篇題;

 

蓋謂行政莫大乎反古之道,是以此篇滕文公尊敬孟子,問以古道,如《論語•衛靈公》問陳於孔子,遂以目為篇題,不亦宜乎;

 

故次《公孫醜》之篇,所以揭《滕文公》為此篇之題也;

 

此篇凡十五章趙注分之,遂成上下卷;

 

據此上卷凡五章而已;

 

一章言人當上則聖人,秉仁行義;

 

二章言事莫當於奉禮,孝莫大於哀慟;

 

三章言尊賢師智,采人之善,修學校,勸禮義,敕民事,正經界,均井田,賦什一;

 

四章言神農務本,教於世民;許行蔽道,君臣同耕;陳相背師,降於幽穀;

 

孟子博陳堯舜上下之敘以正之;

 

五章言聖人緣情製禮,以直正枉;

 

其餘十章趙注分為下卷,各有敘焉;

 

○注「滕文公」至「題篇」;

 

○正義曰:案《春秋》魯隱公十一年,「滕侯、薛侯來朝,爭長;

 

滕侯曰:我,周之卜正也;

 

乃長滕侯」,隱公七年,杜預注云:「滕國在沛國公丘縣東南;」

 

是滕文公之國,即滕侯之後也;

 

《諡法》曰:慈惠愛民曰文,忠信接禮曰文;

 

《論語》第十五篇,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俎豆之事,則常聞之;軍旅之事,未之學也;

 

遂以為之篇題故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14

孟子正義 卷五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

 

(文公為世子,使於楚而過宋,孟子時在宋,與相見也;

 

滕侯,周文王之後也;

 

《古紀》、《世本》錄諸侯之世,滕國有考公麋,與文公之父定公相直;其子元公弘,與文公相直;

 

似後世避諱,改「考公」

 

為「定公」;以元公行文德,故謂之文公也;

 

孟子與世子言人生皆有善性,但當充而用之耳;又言堯、舜之治天下,不失仁義之道,故勉世子;)

 

世子自楚反,複見孟子;

 

(從楚還,複詣孟子,欲重受法則也;)

 

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

 

(世子疑吾言有不盡乎?天下之道一而已矣,惟有行善耳,複何疑邪;)

 

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

 

(成覸,勇果者也;

 

與景公言曰:尊貴者與我同丈夫,我亦能為之,何為畏彼之哉!)顏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

 

(言欲有為,當若顏淵庶幾、成覸不畏,乃能有所成耳;

 

又以是勉世子也;)

 

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

 

(公明儀,賢者也;

 

師文王,信周公,言其知所法則也;)

 

今滕絕長補短,將五十裏也,猶可以為善國;

 

(滕雖小,其境界長短相補,可得大五十裏子男之國也,尚可以行善者也;)

 

《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

(《書》逸篇也;

 

瞑眩,藥攻人疾,先使瞑眩憒亂,乃是瘳愈;

 

喻行仁當精熟,德惠乃洽也;)

 

疏「滕文公為世子」至「厥疾不瘳」;

 

○正義曰:此章指言人上當則聖人,秉仁行義,高山景行,庶幾不倦;

 

《論語》曰「力行近仁」,蓋不虛云;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者,世子,諸侯適子之稱也,言滕文公為世子之時,往楚國,而在宋國過,見孟子;

 

孟子乃與世子文公道其人性皆有善,但當行之而已;凡有言,則必以堯舜為言,蓋堯舜古之受禪之帝,其治國所行之事,皆為後世所法,故言必堯舜之事,言於世子文公,以其欲勉世子文公也;

 

文公者,後諡世子為文公也;

 

「世子自楚反,複見孟子」者,是世子文公自宋而見孟子之後往至楚國,又自楚國反歸,複見孟子於宋國也;

 

「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者,孟子見世子複見,再有所問,乃曰:世子是疑我言有不盡,故複見乎?言道之在天下一而已,惟當善行焉,何必複疑而再欲問邪?「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者,孟子又引往日成覸嚐謂齊景公曰:彼之尊貴者即丈夫也,我亦丈夫也,言即一耳,我何為畏之哉?是言我能為之,亦如彼之尊貴矣,又何畏?顏淵有曰:舜何人也,我何人也,亦言其人即一耳,但有能為之者,亦若此舜矣;

 

故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

 

「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者,孟子又以公明儀有曰:文王者,我師法者也,周公豈欺誣我哉?言周公我亦信而師法之耳;

 

「今滕絕長補短,將五十裏也,猶可以為善國」者,孟子謂世子,言今之滕國之地,絕長補短,其廣大亦將有五十裏也,尚可以為行善之國也;

 

五十裏者,子男之國也,故曰猶可以為善國;

 

「《書》曰:若藥弗瞑眩,厥疾不瘳」者,此蓋今之《尚書•說命》之篇文也;

 

孟子引《書》云:若藥之攻人,人服之不以瞑眩憒亂,則其疾以不愈也;

 

所以引此者,蓋孟子恐云今滕國絕長補短、將有五十裏、猶可為善國,有致世子之所嫌,乃引此而喻之,抑亦所謂良藥苦口、忠言逆耳之意,而解世子又有以勸勉焉;

 

○注「文公為世子」至「勉世子也」;

 

○正義曰:此蓋《古紀》、《世本》之文也;

 

云滕有考公麋,與文公之父定公相直;其子元公洪,與文公相直;

 

後世因避諱之故,更考公為定公,元公為文公;

 

以其能安民大慮,故以定為諡;以其能慈惠愛民,故以文為諡;

 

魯有文公、定公之號,周有文王、定王之名;

 

其諡雖與滕君同,然稱其實,蓋不無異焉;

 

凡稱公者,蓋古者天子有三公稱公,王者之後稱公;

 

其餘大國稱侯伯,小國稱子;

 

男之君亦得稱公者,非僭之也,以其國人尊之,故稱公而已;

 

○注云「成覸,勇果者也」,「公明儀,賢者也」;

 

○正義曰:以意推之,則成覸之勇果、公明儀之賢者可知矣,人亦未詳,《禮》於《檀弓》有公明儀,而注亦無所說,亦以孟子之時事罕有所載,學者亦不必規規務求極焉;

 

○注「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

 

○正義曰:《商書•說命》篇;

 

孔氏《傳》云:「開汝心,沃我心,如服藥必瞑眩,極其病乃除,欲其出切言以自警;」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15

孟子正義 卷五


滕定公薨;

 

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嚐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

 

今也不幸至於大故,吾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事;」

 

(定公,文公父也;

 

然友,世子之傳也;

 

大故,謂大喪也;)

 

然友之鄒,問於孟子;

 

(孟子歸在鄒也;)

 

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

 

(不亦者,亦也;

 

問此,亦其善也;)

 

曾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

 

(曾子傳孔子之言;

 

孟子欲令世子如曾子之從禮也;

 

時諸侯皆不行禮,故使獨行之也;)

 

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

 

雖然,吾嚐聞之矣:三年之喪,齋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

 

(孟子言我雖不學諸侯之禮,嚐聞師言,三代以事,君臣皆行三年之喪;

 

齋疏,齋衰也;

 

飦,麋粥也;)

 

然友反命,定為三年之喪父;

 

兄百官皆不欲也,故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

 

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

 

(父兄百官,滕文同姓異姓諸臣也,皆不欲使世子行三年;

 

滕、魯同姓,俱出文王;

 

魯,周公之後;滕,叔繡之後;

 

敬聖人,故宗魯者也;)

 

且誌曰:『喪祭從先祖;』

 

曰:「吾有所受之也;」

 

(父兄百官且複言也;

 

誌,記也,《周禮•小史》掌邦國之誌;

 

曰喪祭之事,各從其先祖之法;

 

言我轉有所受之,不可於己身獨改更也;

 

一說「吾有所受之」,世子言我受之於孟子也;)

 

謂然友曰:「吾他日未嚐學問,好馳馬試劍;

 

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於大事,子為我問孟子;」

 

(父兄百官見我他日所行,謂我誌行不足,似恐我不能盡大事之禮,故止我也;

 

為我問孟子,當何以服其心,使其信我也;)

 

然友複之鄒問孟子;

 

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

 

孔子曰:『君薨,聽於塚宰;

 

歠粥,麵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

 

(孟子言如是,不可用他事求也;

 

喪尚哀,惟當以哀戚感之耳;

 

國君薨,委政塚宰大臣,嗣君但盡哀情,歠粥不食,顏色深墨;

 

深,甚也;

 

墨,黑也;

 

即喪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者,以君先哀之也;)

 

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

 

君子之德,風也;

 

小人之德,草也;

 

草上之風必偃;

 

是在世子;」

 

(上之所欲,下以為俗;

 

尚,加也;

 

偃,伏也;

 

以風加草,莫不偃伏也;

 

是在世子以身帥之也;)

 

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誠在我;」

 

(世子聞之,知其在身,欲行之也;)

 

五月居廬,未有命戒;

 

百官族人可謂曰知;

 

(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廬於中門之內也;

 

未有命戒,居喪不言也;

 

異姓同姓之臣可謂曰知世子之能行禮也;)

 

及至葬,四方來觀之,顏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悅;

 

(四方諸侯之賓來吊會者,見世子之憔悴哀戚,大悅其孝行之高美也已;)

 

疏「滕定公薨」至「吊者大悅」;

 

○正義曰:此章指言事莫當於奉禮,孝莫大於哀慟,從善如流,文公之謂也;

 

「滕定公薨」者,滕文公之父死也;

 

「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嚐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

 

今也不幸,至於大故,吾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事」者,然友,世子之傅也;

 

世子謂然友,言往日孟子曾與我言於宋國之事,於我心至今常存,終不為忘之也,今也不幸至於父喪之大故,我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其父喪之事;

 

「然友之鄒,問於孟子」者,孟子將以自宋歸鄒也,然友乃往鄒國,問孟子以世子所問之事;

 

「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者,孟子答然友,謂不亦善然友以世子所問也;

 

「曾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至「三代共之」者,孟子以此答然友之問,言曾子謂父母在生之時,當以禮奉事之,如冬溫夏清,昏定晨省,是其禮也;父母死之時,當以禮安葬之,如躃踴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厝之,是其禮也;及祭之禮,如春秋祭祀,以時思之,陳其簠簋,而哀戚之是也:能如此,則可謂之能孝者矣;

 

如問其諸侯所行之禮,則我未之學也;

 

雖然,為未嚐學諸侯之禮,我嚐聞知之矣言;

 

聞三年父母之喪,以{文衣}疏{文衣}衰之服,以麋粥之食;

 

凡此三年之喪,自上至於天子,下而達於庶人,三代夏、商、周共行之矣;

 

「然友反命」者,然友自鄒得孟子之言,乃反歸命告於滕公也;

 

「定為三年之喪,父兄百官皆不欲也,故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也」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者,是世子因然友問孟子歸後,乃定為三年之喪事,其滕之同姓與異姓諸臣,皆不欲為三年之喪,遂曰:我宗國魯先君莫之嚐行此三年喪禮,我之先君亦莫之嚐行也,今至於子之身而反違之,以為三年之喪,不可;

 

言其不可反背先君,而以自為三年喪之禮也;

 

「且誌曰:喪祭從先祖;

 

曰:吾有所受之也」,父兄百官言之後複引記有曰:喪祭之事,各從其先祖之法,我但有所承受之也,不可於已身獨改更為三年喪耳;

 

滕與魯同姓,俱出魯周公之後,故云吾宗國魯先君;

 

誌,記也;

 

「謂然友曰:吾他日未嚐學問,好馳馬試劍;

 

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於大事,子為我問孟子」者,滕文公既定為三年之喪禮,而父兄百官見之皆不欲為,乃複謂然友曰:我所往他日未嚐學問禮,但好驅馳走馬試劍事,今也定為三年之喪,父兄百官見之,皆謂我誌不足以行此三年之喪,恐其不能盡於大事之禮,子複為我之鄒問孟子,以為如何當使父兄百官服其心而信我也?「然友複之鄒問孟子」者,是然友自文公所乃,因其命,複往鄒國,見孟子而問焉;

 

「孟子曰:不可以他求也;

 

孔子曰:君薨,聽於塚宰,歠粥,麵深墨,即位而哭;

 

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至「是在世子」者,孟子答然友為世子之問,言如此則不可更以他事求也,惟當以哀戚感之耳;

 

故引孔子曰:國君之薨,其政事皆委塚宰大臣聽行之,嗣君者但歠麋粥而不食,麵之顏色亦變為甚黑之色,即喪位而哀哭之,故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

 

是所謂上有所好者,下必有甚焉者耳;

 

且君子之德如風也,小人之德如草也,草加之以風,必偃伏而從風所趨耳;

 

是在世子但以身率之爾;

 

凡此皆孟子答然友為世子之問,而以此複教之矣;

 

「然友反命,世子曰:是誠在我」者,然友自問孟子之後,乃以孟子之言反歸告於世子,世子於是五月居於喪廬,不敢入處,故未有命以令人、未有戒以號人,以其在外思之而不言也;

 

百官族人皆以為知禮、能行三年之喪,乃曰「可謂曰知」,以其百官族人指文公而言也;

 

「及至葬,四方來觀之,顏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悅」者,言及至葬日,四方諸侯來吊,慰而觀之,顏色之戚而形於容,哭泣之哀而形於聲,於是吊之者皆大悅,以喜其有孝行也;

 

○注「定公,文公父也」;

 

○正義曰:說在前段已詳矣;

 

○注「曾子傳孔子之言」;

 

○正義曰:案《論語》:「孟孫問孝於孔子,孔子對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是曾子傳孔子之言而云,孟子所以引為曾子言矣;

 

○注「 滕、魯國同姓,俱出魯周公之後」;

 

○正義曰:案魯隱公十一年,滕侯與薛侯爭長,薛侯曰:「我先封;」

 

滕侯曰:「我,周之卜正也;

 

薛,庶姓也,我不可以後之;」

 

公使羽父請於薛侯曰:「君與滕侯辱在寡人;

 

周諺有之曰:『山有木,工則度之;

 

賓有禮,主則擇之;』

 

周之宗盟,異姓為後;

 

寡人若朝於薛,不敢與諸任齒;

 

君若辱貺寡人,則願以滕君為請;」

 

薛侯許之,乃長滕侯;

 

杜預云:「薛,任姓;」

 

以此推之,則知滕為魯之後,與魯同姓也;

 

○注「《周禮•小史》掌邦國之誌」至「孟子也」;

 

○正義曰:鄭司農云:「誌,謂記也;」

 

《春秋傳》所謂《周誌》,《國語》所謂《鄭誌》之屬也;

 

兩說者,其意皆行,謂之父兄百官言亦行,謂之世子亦行,但不逆意則可矣;

 

○注「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廬於中門之內也」;

 

○正義曰:案《左傳》隱公元年云:「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諸侯五月而葬,同盟至;大夫三月,同位至;士逾月,外姻至;」

 

又《喪大記》云「父母之喪,居倚廬」是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18

孟子正義 卷五


滕文公問為國;

 

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

 

(問治國之道也;

 

民事不可緩之使怠惰,當以政督趣,教以生產之務也;)

 

《詩》云:『晝爾於茅,宵爾索;

 

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

 

(《詩•邠風•七月》之篇,言教民晝取茅草,夜索以為;

 

,絞也;

 

及爾閒暇,亟而乘蓋爾野外之屋,春事起,爾將始播百穀矣;

 

言農民之事無休已;)

 

民之為道也,有恆產者有恆心,無恆產者無恆心;

 

苟無恆心,放僻邪侈,無不為已,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

 

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義與上篇同;

 

孟子既為齊宣王言之,滕文公問,複為究陳其義,故各自載之也;)

 

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製;

 

(古之賢君,身行恭儉,禮下大臣,賦取於民不過十一之製也;)

 

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

 

(陽虎,魯季氏家臣也;

 

富者好聚,仁者好施,施不得聚,道相反也;

 

陽虎非賢者也,言有可采,不以人廢言也;)

 

夏後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

 

徹者,徹也;

 

助者,藉也;

 

(夏禹之世,號夏後氏;

 

後,君也;

 

禹受禪於君,故夏稱後;

 

殷,周順人心而征伐,故言人也;

 

民耕五十畝,貢上五畝;耕七十畝者,以七畝助公家;耕百畝者,徹取十畝以為賦:雖異名而多少同,故曰皆什一也;

 

徹猶取人徹取物也;

 

藉者借也,猶人相借力助之也;)

 

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

 

貢者,校數歲之中以為常;

 

(龍子,古賢人也,言治土地之賦,無善於助者也;

 

貢者,校數歲以為常;

 

龍子,古賢人也,言治土地之賦,無善於助者也;

 

貢者,校數歲以為常類而上之,民供奉之,有易有不易,故謂之莫不善於貢也;)

 

樂歲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

 

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

 

(樂歲,豐年;

 

狼戾,猶狼藉也;

 

粒米,粟米之粒也;

 

饒多狼藉,棄捐於地,是時多取於民,不為暴虐也,而反以常數少取之;

 

至於凶年饑歲,民人糞治其田,尚無所得,不足以食,而公家取其稅必滿其常數焉;

 

不若從歲饑、穰以為多少,與民同之也;)

 

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將終歲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盻盻,勤苦不休息之貌;

 

動,作;

 

稱,舉也;

 

言民勤身動作終歲,不得以養食其父母;

 

公賦當畢,有不足者,又當舉貸子倍而益滿之;

 

至使老少轉屍溝壑,安可以為民之父母也』,夫世祿,滕固行之矣;

 

(古者諸侯、卿、大夫、士有功德,則世祿賜族者也;

 

官有世功也,其子雖未任居官,得世食其父祿;

 

賢者子孫必有土之義也,滕固知行是矣;

 

言亦當恤民之子弟,閔其勤勞者也;)

 

《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

 

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

 

(《詩•小雅•大田》之篇;

 

言太平時民悅其上,願欲天之先雨公田,遂以次及我私田也,猶殷人助者,為有公田耳;

 

此周《詩》也,而云「雨公田」,知雖周家之時亦有助之之製也;)

 

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以學習禮,教化於國;)

 

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

 

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

 

(養者養耆老,教者教以禮義,射者三耦四矢,以達物導氣也;

 

學則三代同名,皆謂之學;

 

學乎人倫,人倫者人事也,猶《洪範》曰「彝倫攸序」,謂其常事有序者也;)

 

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

 

(有行三王之道而興起者,當取法於有道之國也;)

 

《詩》云:『周雖舊邦,其命惟新;』

 

文王之謂也;

 

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

 

(《詩•大雅•文王》之篇;

 

言周雖後稷以來舊為諸侯,其受王命,惟文王新複,修治禮義以致之耳;

 

以是勸勉文公,欲使庶幾新其國也;)

 

使畢戰問井地;

 

(畢戰,滕臣也;

 

問古井田之法;

 

時諸侯各去典籍,人自為政,故井田之道不明也;)

 

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界始;

 

經界不正,井地不鈞,穀祿不平;

 

(子,畢戰也;

 

經亦界也;

 

必先正其經界,勿慢鄰國,乃可均井田,平穀祿;

 

穀,所以為祿也;

 

《周禮•小司徒》云:「乃經土地,而井其田野;」

 

言正其土地之界,乃定受其井牧之處也;)

 

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

 

經界既正,分田製祿,可坐而定也;

 

(暴君,殘虐之君;

 

汙吏,貪吏也;

 

慢經界,不正本也;

 

必相侵陵,長爭訟也;

 

分田,賦廬井也;

 

製祿,以庶人在官者比上農夫,轉以為差,故可坐而定也;)

 

夫滕,壤地褊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

 

(褊小,謂五十裏也;

 

為,有也;

 

雖小國,亦有君子,亦有野人,言足以為善政也;)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

 

(九一者,井田以九頃為數,而供什一,郊野之賦也;

 

助者,殷家稅名也,周亦用之,龍子所謂「莫善於助」

 

也;

 

時諸侯不行助法;

 

國中什一者,《周禮》「園廛二十而稅一」,時行重法賦,責之什一也;

 

而,如也;

 

自,從也;

 

孟子欲請使野人如助法,什一而稅之;國中從其本賦,二十而稅一以寬之也;)

 

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畝,餘夫二十五畝;

 

(古者卿以下至於士,皆受圭田五十畝,所以供祭祀也;

 

圭,潔也;

 

上田,故謂之圭田,所謂「惟士無田,則亦不祭」,言絀士無潔田也;

 

井田之民,養公田者受百畝,圭田半之,故五十畝;

 

餘夫者,一家一人受田,其餘老小尚有餘力者,受二十五畝,半於圭田,謂之餘夫也;

 

受田者,田萊多少有上、中、下;

 

《周禮》曰「 餘夫亦如之」,亦如上、中、下之製也;

 

《王製》曰「夫圭田無征」,謂餘夫圭田,皆不當征賦也;

 

時無圭田餘夫,孟子欲令複古,所以重祭祀,利民之道也;)

 

死徙無出鄉,(死,謂葬死也;

 

徙,謂爰士易居平肥磽也;

 

不出其鄉,易為功也;)

 

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

 

(同鄉之田,共井之家,各相營勞也;

 

出入相友,相友耦也;

 

《周禮•大宰》曰「八曰友,以任得民;」

 

守望相助,助察奸惡也;

 

疾病相扶持,扶持其羸弱,救其困急;

 

皆所以教民相親睦之道;

 

睦,和也;)

 

方裏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

 

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

 

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別野人也;

 

(方一裏者,九百畝之地也,為一井;

 

八家各私得百畝,同共養其公田之苗稼;

 

公田八十畝,其餘二十畝以為廬井宅園圃,家二畝半也;

 

先公後私,「遂及我私」

 

之義也;

 

則是野人之事,所以別於士伍者也;)

 

此其大略也;

 

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

 

(略,要也;

 

其井田之大要如是也;

 

而加慈惠潤澤之,則在滕君與子共戮力撫循之也;)

 

疏「滕文公問為國」至「則在君與子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尊賢師知,采人之善,善之至也;

 

修學校,勸禮義,敕民事,正經界,均井田,賦什一,則為國之大本也;

 

「滕文公問為國」者,滕文公問孟子治國之道也;

 

「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者,孟子答文公言治國之道,惟民事當急而不可緩也;

 

「《詩》云:晝爾於茅,宵爾索,亟其乘屋,其始播百穀」者,此蓋《詩》之《邠風•七月》之篇文也;

 

言民事於日中則取茅,夜中以索;

 

,絞索也;

 

晝,日中也;

 

宵,夜中也;

 

及爾閑暇之時,則亟疾乘蓋其野外之屋,春事始興,以為播百穀為也;

 

以其民事當無休已;

 

孟子所以引此而教之文公也,亦欲文公教民如此者焉;

 

「民之為道也,有恆產者有恆心,無恆產者無恆心;

 

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

 

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

 

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者,此義同前篇,此所以複言之者,以其前篇孟子為齊宣陳之也,此篇蓋因文公為治國之道,故孟子複此為答,遂兩載焉,此更不說;

 

「是故賢君製民必恭儉、禮下,取民有製」者,言古之賢君必身行恭儉,恭則不侮人,儉則不奪人,非特不侮人不奪人,且又禮下接於賢人,其取民之賦又有什一之製;

 

什一,蓋十分則取一而已;

 

「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者,陽虎,魯季氏之家臣也,孟子言陽虎有云:凡為富者,則常聚民之財賄為己所有,故不仁;凡為仁者,以其常務博施濟眾,故不能富矣;

 

孟子今引之而教文公者,蓋欲使得其中矣;

 

「夏後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

 

徹者,徹也;

 

助者,藉也」

 

者,言夏後氏之時,民耕五十畝田,其於貢上之賦但五畝而已,是夏後氏五十而貢也;殷人之時,民耕七十畝田,其助公家則七畝而已,是殷人七十而助也;周人之時,民耕百畝,其徹取之賦則十而已,是周人百畝而徹也:總而論之,其實皆什一之賦也;

 

「徹者,徹也;

 

助者,藉也」,此孟子自解之義也;

 

徹猶徹取,助但借民力而耕之矣,故藉借也;

 

夏後氏與殷人、周人之稱不同者,蓋禹之受禪以繼舜有天下,故夏稱後;

 

後,君也;

 

殷周以征伐順人心而有天下,故云人也;

 

「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

 

貢者,校數歲之中以為常」者,龍子蓋古之賢人也,孟子言龍子有云:治土地之賦,莫善於助者也,莫不善於貢也;

 

以其助則借民力而耕之,其所出在歲之所熟如何耳;貢者以其撿校數歲之中以為有常之例也,其歲之所熟,則貢之數亦然,歲之荒,則貢之數亦然;

 

蓋以歲荒則有損於民也,故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

 

「樂歲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

 

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者,此亦孟子自解其上文之言也;

 

言豐樂之歲,其粒米狼藉饒多,雖多取之而不為暴虐,則以寡取之;凶荒之年,糞其田尚不足,則以取滿其常數焉;

 

是則校數歲之中以為常之意也;

 

「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將終歲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孟子言人君為下民之父母,使民盻盻相顧,將至終歲勤苦勞動,不得以贍養其父母,人君在上,又更稱貸而益之,以滿其常數之貢,致使老少羸弱饑餓而轉屍於溝壑之中,如此安更可在上為下民父母也!言其不足以為民父母矣,以其為民父母,當子養其民,不當如此故也;

 

「夫世祿,滕固行之矣」,孟子言今夫滕國於世祿固已知行之矣,但亦當憐憫民之老少與其勤勞者也;

 

世祿者,以其有功德之臣,則世祿之,賜其土地也;

 

謂其子雖未任居官,得食其父之祿,亦必有土地祿之也;

 

「《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

 

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

 

者;

 

此《詩》蓋《小雅•大田》之篇文也,「惟助」至「助也」,孟子又自言之,因《詩》而解周之亦助也;

 

其《詩》蓋謂民樂其上,願欲天之先雨及公田,次及我等私田也;

 

孟子緣此而觀之,遂知雖周百畝而徹取之賦,其亦有助之製焉;

 

以其惟行助,則為有公田,如貢、徹則非有公田矣;

 

孟子於此,所以複辨其周之亦有助法而取民之賦,蓋謂其莫善於助之義也;

 

「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者,此孟子亦欲文公富而教之之意也,言又不特止於製民之賦而已;

 

既製其祿,又當開設為之庠序學校以教之矣,故曰「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

 

」至「是為王者師也」者,此孟子欲詳說其庠序學校之意也;

 

言庠者以養耆老於此者也,校者所以教禮義於此者也,序者所以講射於此而行尊卑揖遜之禮者也;

 

夏之時謂之校,殷之時謂之序,周之時謂之庠,然而為學則三代皆共之,皆所以於此而明人倫之序;

 

大倫既備明於上,小民既親之於其下,如有王者興起而用之,必來取法於此,是為王者之師也;

 

孟子所以區區為滕文公言及此,又欲文公由此化民成俗故也;

 

「《詩》云:周雖舊邦,其命惟新;

 

文王之謂也;

 

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者,《詩》云蓋《詩•大雅•文王》之篇文也,其時周雖自後稷以來,但為之舊邦,其受王命複脩治而維新之,是文王之謂也;

 

孟子言文公但能力行如此而脩治,亦以新子之國矣;

 

以其欲以此勉文公,使庶幾新其國也;

 

「使畢戰問井地」,畢戰,滕文公之臣也,滕文公自問為國之道,孟子告之民事貢賦敕禮義之意,其後又使其臣畢戰問孟子以井地之製也;

 

「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

 

夫仁政必自經界始;

 

經界不正,井地不鈞,穀祿不平」者,而以至「在君與子」

 

矣,皆孟子答畢戰問井地之製也;

 

孟子言子之君將欲行其仁政,選擇而使子來問以井地之製;

 

子必當勉力,與民同行之耳;

 

夫仁政必自經界為始,如經界不能正之,則井地由此不均齊;井地不均,則穀祿亦不平矣;

 

穀所以為祿,故云穀祿;

 

「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至「定也」者,孟子言此故暴虐之君,汙濫之吏,必慢其經界;

 

所以告之以此者,孟子欲滕君不為暴君,畢戰不為汙吏也,故如是云然;

 

經界既以正,則田由此而分,平祿由是而得製,是其分田製祿,可坐而定之也,以言其易定也;

 

「夫滕,壤地褊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孟子言今夫滕國土壤之地褊小,即止於五十裏,然將為之君子人焉,為之野人焉;

 

以其無君子則莫能治其野人,無野人則莫能養其君子;

 

孟子所以言此者,蓋以滕國亦有君子,亦有野人,足以為善政也;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至「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者,此皆孟子欲滕國為善政,故以是請教之也;

 

今言請於郊野行井田之製,以九一而助佐公田為之賦,國中廛園以什一之法使貢自賦之,以其十中取一也;

 

古者自卿以下皆有其圭田,謂之圭田者,所以名其潔而供祭祀之田也;

 

言自卿以下,皆受此圭田五十畝;

 

「餘夫二十五畝」,以其一家之人受田,其餘老少尚有餘力者,亦受此圭田二十五畝而已;

 

「死徙無出鄉」,以其死葬易居,無出其本鄉耳;

 

「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以其謂同鄉之田、共井之家者,凡有出入,皆相交友為伴,所以同其心也;相助以守,而此不可以威武奪,相助以望,而彼不得以投隙來;疾病則相扶持其羸弱而救其困急:則百姓於是相親和睦矣;

 

「方裏而井」,以其方一裏之地為之井;

 

田九百畝,以其一井之田有九百畝;

 

「其中為公田」,以其九百畝於井中抽百畝為公田之苗稼;

 

「八家皆私百畝」,以其八口之家,皆受八百畝以為已之私田苗稼;

 

「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以其八口之家同共耕養其公田,及至公田之事了畢,然後耕治已之私田,以為之私事;

 

「所以別野人也」,此所以為野人之事以別於士伍者也;

 

「此其大略也;

 

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孟子言此則井田之大要如是也,若夫加之以慈惠潤澤之,則有在於滕君與子矣;

 

子者,稱畢戰為子也;

 

○注「 《詩•邠風•七月》之篇」至「無休已」;

 

○正義曰:毛氏云:宵,夜也;

 

,絞也;

 

乘,升也;」

 

箋云:「爾,女也;

 

汝當晝日往取茅歸,夜作絞索以待時用;

 

亟,急也;

 

乘,治也;

 

十月定星將中,急當治野廬之屋;

 

其始播百穀,謂期來年百穀於公社也;」

 

此詩蓋陳王業之艱難;

 

○注「陽虎,魯季氏家臣,非賢者也」;

 

○正義曰:案《論語》云:「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

 

孔傳云:「陽貨,陽虎也,季氏之家臣,而專魯國之政;」

 

是則姓陽名虎,字貨也;

 

孔子不見,所以知其非賢故也;

 

○注「《詩•小雅•大田》之篇」至「亦助也」;

 

○正義曰:此蓋幽王之詩也;

 

箋云:「其民之心,先公後私,令天注雨於公田,因及私田爾;

 

言民怙君德,蒙其餘惠;」

 

○注「《洪範》彝倫攸敘」;

 

○正義曰:孔安國云:彝倫,常道也,言常道所以次敘也;

 

洪,大也;範,道也;

 

此箕子陳之於武王者也;

 

○注「《詩•大雅•文王》之篇」;

 

○正義曰:此詩蓋言文王受命作周;

 

箋云:大王聿來胥宇,而國於周,王跡起矣,而未有天命,至文王而受命;

 

言新者,美之也;

 

○注「《周禮•小司徒》曰:乃經土地,而井牧其田野」;

 

○正義曰:鄭注云:「小司徒為經之立其五溝五塗之界,其製似井之字,因取名焉;」

 

鄭司農云:「井牧者,《春秋傳》所謂井衍、沃牧、隰皋者也;」

 

鄭玄云:「隰皋之地,九夫為牧,二牧而當一井;

 

今造都鄙,授民田,有不易者,有一易者,有再易者,通率二而當一,是之謂井牧;

 

昔少康在虞,思有田一成,有眾一旅;

 

一旅之眾,而田一成,則井牧之法,先古然矣;

 

九夫為井者,方一裏,九夫所治之田也;

 

此製小司徒經之,匠人為之,溝洫相包乃成耳;」

 

○注「《周禮》園廛二十而稅一」;

 

○正義曰:鄭司農云:園廛亦輕之者,廛無穀,園少利也;

 

○注「 《周禮》曰餘夫亦如之」,「《王製》曰夫圭田無征」;

 

○正義曰:鄭司農云:戶計一夫一婦而賦之田,其一戶有數口者,餘夫亦受此田也;

 

「夫圭田無征」者,鄭氏云:夫猶治也;征,稅也;治圭田者不稅,所以厚賢也;

 

此則《周禮》之士田,以在近郊之地者也;

 

○注「《周禮•大宰》曰:八曰友,以任得民」;

 

○正義曰:案《大宰》之職:「以九兩係邦國之民,一曰牧,以地得民;

 

二曰長,以貴得民;

 

三曰師,以賢得民;

 

四曰儒,以道得民;

 

五曰宗,以族得民;

 

六曰主,以利得民;

 

七曰吏,以治得民;

 

八曰友,以任得民;

 

九曰藪,以富得民;」

 

注云:「兩猶耦也,所以協耦萬民;

 

係,聯綴也;

 

牧,州長也;

 

長,諸侯也;

 

師,諸侯師氏有德行教民者也;

 

儒,諸侯係氏有六藝以教民者也;

 

宗,繼別為大宗,牧族者也;」

 

鄭司農云:主謂公卿大夫,世世食至不絕者也;

 

吏,小吏在鄉邑者;

 

友,謂同井相合耦鋤作者;

 

藪亦有虞掌其政令,為之厲禁者,使其地之民守其財物者;

 

此《大宰》之職,有是以掌之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19

孟子正義 卷五


滕文公章句上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遠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廛而為氓;」

 

(神農,三皇之君,炎帝神農氏;

 

許,姓;行,名也;

 

治為神農之道者;

 

踵,至也;

 

廛,居也;

 

自稱遠方之人,願為氓;

 

氓,野人也;)

 

文公與之處;

 

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

 

(文公與之居;

 

處,舍之宅也;

 

其徒,學其業者也;

 

衣褐,貧也;

 

捆猶叩椓也,織屨欲使堅,故叩之也;

 

賣屨席以供飲食也;)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

 

願為聖人氓;」

 

(陳良,儒者也;

 

陳相,良之門徒也;

 

辛,相弟;

 

聖人之政,謂仁政也;)

 

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而學焉;

 

(棄陳良之儒道,更學許行神農之道也;)

 

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

 

雖然,未聞道也;

 

(陳相言許行以為滕君未達至道也;)

 

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飧而治;

 

今也滕有倉廩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相言許子以為古賢君當與民並耕而各自食其力;

 

饔飧,熟食也;

 

朝曰饔,夕曰飧;

 

當身自具其食,兼治民事耳;

 

今滕賦稅有倉廩府庫之富,是為厲病其民以自奉養,安得為賢君乎?三皇之時,質樸無事,故道若此者也;)

 

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

 

(問:許子必自身種粟乃食之邪』,曰:「然;」

 

(相曰:然,許子自種之;)

 

「許子必織布然後衣乎?」

 

(孟子曰:許子自織布然後衣之乎』,曰:「否;

 

許子衣褐;」

 

(相曰:不自織布,許子衣褐;

 

以毳織之,若今馬衣也;

 

或曰:褐,枲衣也;

 

一曰粗布衣也;)

 

「許子冠乎?」

 

(孟子問相冠乎』,曰:「冠;」

 

(相曰:冠也;)

 

曰:「奚冠?」

 

(孟子問:許子何冠也』,曰:「冠素;」

 

(相曰:許子冠素;)

 

曰:「自織之與?」

 

(孟子曰:許子自織素與』,曰:「否;

 

以粟易之;」

 

(相言許子以粟易素)曰:「許子奚為不自織?」

 

(曰:許子自織素乎』,曰:「害於耕;」

 

(相曰:織紡害於耕,故不自織也;)

 

曰:「許子以釜甑爨,以鐵耕乎?」

 

(爨,炊也;

 

孟子曰:許子寧以釜甑炊食,以鐵為犁用之耕否邪』,曰:「然;」

 

(相曰:用之;)

 

「自為之與?」

 

(孟子曰:許子自冶鐵陶瓦器邪』,曰:「否,以粟易之;」

 

(相曰:不自作鐵瓦,以粟易之也;)

 

「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舍皆取諸其宮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

 

(械,器之總名也;

 

厲,病也;

 

以粟易器,不病陶冶,陶冶亦何以為病農夫乎?且許子何為不自陶冶;

 

舍者,止也;

 

止不肯皆自取之其宮宅中而用之,何為反與百工交易,紛紛而為之煩也;)

 

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

 

(相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故交易也;)

 

「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孟子言百工各為其事,尚不可得耕且兼之;

 

人君自天子以下,當治天下政事,此反可耕且為邪?欲以窮許行之非滕君不親耕也;

 

孟子謂五帝以來,有禮義上下之事,不得複若三皇之道也,言許子不知禮者也;)

 

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

 

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

 

(孟子言人道自有大人之事,謂人君行教化也;

 

小人之事,謂農工商也;

 

一人而備百工之所作,作之乃得用之者,是率導天下人以羸之路也;)

 

故曰或勞心,或勞力;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

 

(勞心,君也;

 

勞力,民也;

 

君施教以治理之,民竭力治公田以奉養其上,天下通義,所常行者也;)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泛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穀不登,禽獸逼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

 

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

 

(遭洪水,故天下未平;

 

水盛,故草木暢茂;

 

草木盛,故禽獸繁息眾多也;

 

登,升也,五穀不足升用也;

 

猛獸之跡,當在山林,而反交於中國,懼害人;

 

故堯獨憂念之;

 

敷,治也;

 

《書》曰:「禹敷土;」

 

是言治其土也;)

 

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

 

(掌,主也;

 

主火之官,猶古之火正也;

 

烈,熾;

 

益視山澤草木熾者而焚之,故禽獸逃匿而奔走遠竄也;)

 

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

 

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疏,通也;

 

瀹,治也;

 

排,壅也;

 

於是水害除,故中國之地,可得耕而食也;

 

禹勤事於外,八年之中,三過其門而不入;

 

《書》曰:「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

 

如此,寧可得耕也』,後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

 

五穀熟而民人育;

 

(棄為後稷也;

 

樹,種;

 

藝,殖也;

 

五穀謂稻、黍、稷、麥、菽也;

 

五穀所以養人也,故言民人育也;)

 

人之有道也,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

 

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敘,朋友有信;

 

(司徒主人,教以人事;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夫夫婦婦,兄兄弟弟,朋友貴信,是為契之所教也;)

 

放勳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

 

(放勳,堯號也;

 

遭水災恐其小民放僻邪侈,故勞來之;

 

匡正直其曲心,使自得其本善性,然後又從而振其羸窮,加德惠也;)

 

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重喻陳相;)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皋陶為己憂;

 

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

 

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

 

(言聖人以不得賢聖之臣為己憂,農夫以百畝不易治為己憂;)

 

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

 

(為天下求能治天下者難得也,故言以天下傳與人尚為易也;)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

 

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

 

(天道蕩蕩乎大無私,生萬物而不知其所由來,堯法天,故民無能名堯德者也;

 

舜得人君之道哉,德盛而巍巍乎,有天下之位,雖貴盛,不能與益舜;

 

巍巍之德,言德之大,大於天子位也;

 

堯、舜蕩蕩巍巍如此,但不用心於躬自耕也;)

 

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

 

(當以諸夏之禮義化變蠻夷之人耳,未聞變化於夷蠻之人,同其道也;)

 

陳良,楚產也,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

 

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

 

(陳良生於楚,北遊中國,學者不能有先之也,所謂豪傑過人之士也;

 

子之兄弟,謂陳相、陳辛也,數十年師事陳良,良死而倍之,更學於許行,非之也;)

 

昔者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向而哭,皆失聲,然後歸;

 

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

 

(任,擔也;

 

失聲,悲不能成聲;

 

場,孔子塚上祭祀壇場也;

 

子貢獨於場左右築室,複三年,慎終追遠也;)

 

他日,子夏、子張、子遊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

 

強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

 

(有若之貌似孔子,此三子者,思孔子而不可複見,故欲尊有若以作聖人,朝夕奉事之禮,如事孔子,以慰思也;

 

曾子不肯,以為聖人之潔白,如濯之江漢,暴之秋陽;

 

秋陽,周之秋,夏之五、六月盛陽也;

 

皓皓,白甚也;

 

何可尚而乃欲以有若之質於聖人之坐席乎?尊師道,故不肯也;)

 

今也南蠻鴂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曾子矣;

 

吾聞出於幽穀、遷於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穀者;

 

(今此許行乃南楚蠻夷,其舌之惡如鴂鳥耳;

 

鴂,博勞鳥也;

 

《詩》云:「七月鳴鴂;」

 

應陰而殺物者也;

 

許子托於太古,非先聖王堯舜之之道,不務仁義,而欲使君臣並耕,傷害道德,惡如鴂舌,與曾子之心亦異遠也;

 

人當出深穀,止喬木;

 

今子反下喬木,入於幽穀;)

 

《魯頌》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

 

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為不善變矣!」

 

(《詩•魯頌•宮》之篇也;

 

膺,擊也;

 

懲,艾也;

 

周家時擊戎狄之不善者,懲止荊、舒之人,使不敢侵陵也;

 

周公常欲擊之,言南蠻之人難用,而子反悅是人而學其道,亦為不善變更矣;

 

孟子究陳此者,所以責陳相也;)

 

「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

 

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

 

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穀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

 

(陳相複為孟子言此,如使從許子淳樸之道,可使市無二價,不相為詐,不相欺愚小也;

 

長短謂丈尺,輕重謂斤兩,多寡謂鬥石,大小謂尺寸,皆言同價,故曰市無二價者也;)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

 

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

 

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

 

惡能治國家?」

 

(孟子曰:夫萬物好醜異賈,精粗異功,其不齊同,乃物之情性也;

 

蓰,五倍也;

 

什,十倍也;

 

至於千萬相倍;

 

譬若和氏之璧,雖與凡玉之璧尺寸厚薄適等,其價豈可同哉簡子欲以大小相比而同之,則使天下有爭亂之道也;

 

巨,粗屨也,小,細屨也;

 

如使同價而賣之,人豈肯作其細哉!時許子教人偽者耳,安能治其國家者也;)

 

疏「有為神農之言」至「惡能治國家」;

 

○正義曰:此章指言神農務本,教以凡民;

 

許子蔽道,同之君臣;

 

陳相倍師,降於幽穀,不理萬情,謂之淳樸;

 

是以孟子博陳堯、舜上下之敘以匡之也;

 

「有為神農者許行」至「願受一廛而為氓」者,神農,炎帝氏也;

 

許行,南蠻之人也,姓許名行也,自楚蠻之地往滕國,至門而言,告於文公曰:我是遠方楚蠻之人,聞滕君行仁政於此,我今所以來至,心願受一廛居之,以為之氓也;

 

氓,野人之稱,已說在《孫醜》篇;

 

「文公與之處,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言文公乃與許行之居而處之,其許行之徒弟有數十人,皆衣短褐,叩扌豕織屨席以供其飲食也;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至「願為聖人氓」,陳良,儒者也,陳相與其陳辛二人皆陳良徒弟也,言陳良徒弟陳相與其弟辛背負其耒耜,而從宋國往滕國,而向滕君曰:我聞知君行聖人之政事,是為聖人者也,今願為聖人之氓;

 

「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而學焉」,言陳相至滕,乃見許行而大悅樂之,遂盡棄去陳良之儒學,而就學於許行之道;

 

「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至「惡得其賢」,言陳相後見孟子,乃道許行之言;

 

曰滕君則誠為賢君者也,雖然,未聞至道也;

 

古之賢君,乃與民同耕而食,饔飧而兼治政事;

 

朝食曰饔,夕曰飧;

 

今也滕君乃取財稅而有倉廩府庫之富,則是厲病其民以自奉養也,安得謂之賢君乎?倉廩,《釋名》曰:「倉,藏也,藏穀物也;」

 

廩,倉有屋曰廩;

 

「孟子問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曰然」,陳相答之,以為許行是自種而後食也;

 

「許子必織布然後衣乎」,孟子又問許子必自織布然後衣乎;

 

「曰:許子子衣褐」,陳相答之,許子不自紡織其布為衣,以其即著枲布也;

 

「許子冠乎」,孟子問:許子戴冠乎?「曰冠」,陳相答之,許子戴冠也;

 

「曰奚冠」,孟子又問許子戴何冠;

 

「曰冠素」,陳相答之,許子冠以素為之爾;

 

素,烏也;

 

「曰自織之歟」,孟子又問許子以素為冠,其自織之歟?「曰否,以粟易之」,陳相答之,許子不自織為冠,以粟更易之而已;

 

「曰:許子奚為不自織」,孟子又問許子何為而不自織為之乎?「曰害於耕」,陳相答之,以謂許子不自織為之也;

 

以其自織者斯害於耕也;

 

「曰:許子以釜甑爨,以鐵耕乎」,孟子又問許子寧以釜甑炊食、以鐵為犁用之耕否乎?「曰然」,陳相答之,以為許子用之也;

 

「自為之歟」,孟子又問許子是自為釜甑炊食、鐵犁耕乎?「曰否,以粟易之」,陳相答,以為許子之不自為也,以粟更易之而已;

 

「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至「何許子之不憚煩」,孟子又複問,以許子將粟更易械器者不以厲病於陶治,陶治亦以器更易之以粟,豈為病厲其農夫哉皋陶,作瓦器之匠也,冶,鑄金之匠也;

 

且許子何不自為之陶冶,止皆取其宮室之中而用之乎?何為更紛紛然交易於百工歟?何許子之不畏其煩;

 

故以此欲排之陳相也;

 

「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陳相又答之,以謂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之也,所以用交易而用之耳;

 

「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之歟」,孟子又排之,如是則為國君治天下,獨可自耕且又為政事以治天下歟?陳相及此以應答,故孟子一向自言而排之,乃曰:有大人之事,大人之事則國君行教化也;有小人之事,即農工商也;

 

且以一人之身而用百工之所作為備具,如必皆用自為然後方行用之也,此則驅率天下之人以羸困之路也;

 

又一說云:如此是驅率天下之人如道路之人,但泛視而不知上下貴賤耳;

 

以其許行、陳相皆欲君民並耕,不知有上不貴賤相待,故以此說,據下文意義相通,堪以此說為尚;

 

所及亡嬴困之路者,但趙注之說耳;

 

詳而推之,嬴困之路,不若此說;

 

「故曰或勞心,或勞力」至「天下之通義也」者,此下文之如此也,言天下之人,有但或勞其力,但或勞其心者;

 

勞其心所以製政教,而治天下之人耳;勞其力所以見治於上人而已;

 

見治於上之人者,竭力治公田以奉養上之人也;治天下之人者,以其爵祿皆出民之賦稅,故食於人而已;

 

言此是天下通義,人所常行者也;

 

上之人君為言也,下之人民為言也,以此推之,則上下貴賤有所相待耳;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至「舉舜而敷治焉」,孟子又言當古之唐堯盛帝之時,天下猶尚未平,是以其大水橫流,逆其勢,泛泛濫濁,遍於天下,草木由是暢茂敷實,禽獸又由此而繁息而生殖焉;

 

五穀:黍、稷、稻、麥、菽,於是不豐登,禽獸亦逼害於人,猛獸之變交馳於中國之道;

 

堯帝乃獨自憂懼之,以其有傷害於人民,故舉用虞舜而廣治之,廣治其水土也;

 

「 舜使益掌火」至「禹疏九河」,「後稷教民稼穡」

 

又至「使契為司徒」,止於「亦不用於耕耳」,言舜因堯帝舉用,乃使伯益為掌火之官,益視山澤草木煩盛,乃烈山澤而焚燒之,禽獸於是懼而逃匿,遠竄而不敢出;

 

又使禹疏通九河,又瀹治濟、漯之水而流注歸海,又開決汝、漢之水而斟壅淮、泗二水,而同流注歸之江;

 

九河在東北,案《爾雅》云「九河一曰徒駭,二曰太史,三曰馬頰,四曰覆釜,五曰湖蘇,六曰簡,七曰潔,八曰鉤盤,九曰鬲津」

 

是也;

 

江,九江也,案《潯陽端地》有云「一曰烏江,二曰蚌江,三曰烏白江,四曰嘉匪江,五曰{困}江,六曰提江,七曰廩江,八曰源江,九曰畎江」

 

是也;

 

然後中國之地,人方可耕藝而食也;

 

當此之時,大禹八年在外治水土,經三次過其家門而不得入其家,雖欲於時耕作之,其可得乎?又使後稷棄教天下民稼穡,種樹藝殖五穀;

 

五穀既豐熟,而天下人民於是得養育其生;

 

稼穡者,《說文》云「種曰稼,斂曰穡」

 

也;

 

人之於是有養生之道,飽食而暖衣;

 

逸樂居處而無以教之,則近類於禽獸,以其不知高下也;

 

聖人有憂懼其民如此,舜又使笑為司徒之官,教以人倫;

 

使天下之人知父子有親親慈孝,君臣有尊卑之義,夫婦有交別,長幼有等敘,朋友有忠信;

 

又言「放勳有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民之有勤勞於事者,有以償其勞,故曰勞之;因其民之來歸者,有以償其來,故曰來之;民之既能直其心,故以正其直為之正,故曰匡之;民之或曲其心,故以正其曲為之直,故曰直之;輔之如車輔,使民有所安於業,故曰輔之;翼之如羽翼,使民有所進於道,故曰翼之;

 

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所以欲使其自得悅樂之而已矣;

 

民既自得而悅樂之,於是又從加之恩惠而振德之;

 

振德即恩惠耳;

 

言聖人之憂於天下之民如此,尚何暇以耕為乎?又言堯以不得舜而舉用使敷治焉,則為民之憂;舜既得堯舉而用之,如舜複不得皋陶、禹為輔,則亦為己之憂;

 

今夫以百畝之難耕,恐為己所憂者,農夫也;

 

「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謂之仁」,以言其以己之財物市與人者,是謂忠惠也;以己之有善而以教諸人,謂其心之忠也,中心之謂忠;為天下求得其人而治天下者,是謂其仁者也,愛人之謂仁,所以為天下求得其人,不過愛天下之人,故如是也;

 

「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孟子言如此故以天下傳與其人,尚以為易也;為天下得其人而治天下者,猶以為難;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至「亦不用於耕耳」,孟子又引孔子有云:大哉堯帝之為君也,惟上天之為大而不可尚,惟堯帝又能則法上天而行之,故蕩蕩然,其德之大,而民無有能指名之者,亦若上天之蕩蕩,其覆載之德,人亦不能指名而窮極之故也;

 

德於堯如此其大,故孔子所以曰大哉堯之為君;

 

君哉舜也,巍巍乎其功德之大如此,而天下之事未嚐自與及焉;

 

無他,以其急於得人而輔之耳,所以但無為而享之,故不必自與及焉;

 

然則堯帝、舜帝之治天下,豈為無所用其心哉?以其但急用心於得賢,亦且不用於躬耕耳;

 

孟子所以言至於此者,蓋欲排許子於陳相欲以滕君與民並耕而食,故演之以此也,是所以謂之之云耳;

 

「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至「亦為不言變矣」者,此蓋孟子又欲以此而譏陳相學於許行者也;

 

言其聞用中夏之禮義而變化於蠻夷之人,未聞以蠻夷之道而變化於中夏也;

 

且陳良自楚國而生也,悅樂其周公、仲尼之大道,乃自楚之南而往北求學於中國,蓋中國以楚地觀之,則中國在北之地故也;

 

北方之學者,未能有人或先之陳良;

 

彼陳良所謂豪傑過人之士者也,子之兄弟,以師事數十年矣,至師死而遂背去其所學而學於許行,故以此而譏之;

 

言往日孔子喪沒至於三年之外,其門人有治擔任而將歸室者,乃至子貢之所,入揖於子貢,相向麵而哭,乃至悲不成聲,然後歸之室,複感發子貢,追思孔子,又反至築室於孔子塚上之壇,獨居又至三年,然後方辭塚室而歸處;

 

又及他日,子夏、子張、子遊三人以有若之貌狀似孔子聖人,三人遂欲以往日所事孔子之禮旦夕奉事有子,至勉強曾子同以此事之;

 

曾子乃曰不可,言「江漢以濯之」,則至清而不可汙;「秋陽以曝之」,則至明而不可掩;

 

其孔子如此江漢、秋陽皓皓然清潔明白,不可得而尚耳;

 

故不可以有若比之,而以事孔子之禮事之也;

 

孟子所以言之以此者,蓋謂孔子之死至三年之久,而門人尚歸與子貢相向而哭,乃至悲而不成聲,又感子貢複築室於塚上而追思之,以至子張、子遊、子夏欲慰其心思,乃強曾子同以往日事孔子之禮而事之有若,曾子尚不忍以有若加於孔子,而今子之兄弟,但自師死之未久,遂便以背去之,而欲以許行為師而就學之,何忍之如是邪?故以此非之;

 

然前又所謂用夏變夷,即陳良北學中國,以周公、仲尼之道為悅,是又孟子明言之也,豈見如許行、陳相兄弟用蠻夷之事而欲變於滕國也;

 

「今也南蠻鴂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至「為不善變矣」,孟子言今也許行乃南蠻鴂舌之惡如於鳥者也,所行皆非先王之正道,而子之兄弟皆背去其己之師陳良,而以學許行,是亦有異於曾子不忍以有若加孔子矣;

 

我聞出自幽穀之內而遷登於高大之木者,未聞有下高大之木而遷入於幽穀之內者也;

 

又《魯頌•官》之篇有曰:戎狄之人不善,周公於是膺擊之;荊舒之人亦不善,周公於是懲誡之;

 

然則戎狄之人,周公方且膺擊之,今以南蠻之人,反悅其道而以學之,亦為不善變更者矣;

 

蓋戎狄、荊舒皆南蠻之地也,然周公一則膺擊之,一則但懲誡之,是何邪?夫以戎狄之地遠,荊舒之地近,以遠者有所膺擊,則近者自然從而治也;

 

故戎狄是膺,荊舒是懲矣;

 

此孟子所以又執此而非之陳相兄弟學於許行為不善,更變其師者焉;

 

從許子之道,則市價相若者,此乃陳相之言從許行之道為美之之意於孟子也,言今從許行之道而行之,則市中物價貴賤則一而不二也,國中亦無奸偽欺詐,雖使五尺之童子往市中,亦莫有人或敢欺瞞之也,以其布與絹帛長短則同,其價例則相若不異;麻縷絲絮四者輕重又同,而價例亦相若而更無高低;五穀鬥量多寡亦則同,而價例亦相若;腳屨大小亦同,而價則相若:凡此是皆市無二價也,故以此言於孟子;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至「惡能治國家」,此孟子又從而排之也;

 

言夫萬物之不齊等,是物有貴賤好惡之情也;

 

然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萬,其不同之有如此,而子今以為上皆同之而無二價,是使天下交爭而亂之也;

 

大屨與小屨同其價,則人必為之小屨而賣之,而大屨豈為之哉?言此屨之大小,則其他物之貴賤不言而可知矣;

 

今從許行之道者,是相驅率而作詐偽者也,又安能治國家焉;

 

此孟子至終而辟之以此也;

 

疏注「神農,三皇之君,炎帝,神農氏也」;

 

○正義曰:案皇甫謐曰:《易》稱包羲氏沒,神農氏作,是為炎帝;

 

班固云:教民耕農,故號曰神農;

 

○注「褐馬衣」至「粗布衣也」;

 

○正義曰:案《說文》云:「編枲,襪也,一曰短衣也,又曰袍也,馬被衣也;」

 

注「古火正」;

 

○正義曰:案《左傳》昭公二十九年,有五行之官,木正曰勾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後土;

 

顓頊氏之子曰犁,為祝融,是為火正故也;

 

○注「《書》曰: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

 

○正義曰:案《孔傳》云:辛日娶妻,至於甲日複往治水;

 

啟,禹之子,禹治水過門不入,聞啟泣聲,不暇子名之,以大治度水土之功故也;

 

○注「放勳,堯名也」;

 

○正義曰:案徐廣云:「放勳,號陶唐也;」

 

孔安國云:「堯能放上世之功化也;」

 

○注「場,孔子塚上祭祀壇場」;

 

○正義曰:案《史記》云:「孔子葬魯城北泗上;」

 

皇覽曰:孔子塚去城一裏,塚營百畝,南北廣十步,東西十三步,高一丈二尺;

 

塚前以缶甓為祠壇,方六尺,與地平之;

 

無祠堂;

 

營中樹以百數,皆異種;

 

魯人世世無能名其樹者,民傳言:孔子弟子異國,人各持其方樹來種之;

 

其樹柞、、雒離、女貞、五味、檀之樹,塋中不生荊棘及剌人草;

 

○注「《魯頌•宮》之篇」;

 

○正義曰:此《詩》頌僖公能複周公之宇也;

 

箋云:懲,艾也;

 

僖公與齊桓舉義兵,北當戎狄,南艾荊與群舒,是其解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0

孟子正義 卷五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

 

(夷之,治墨家之道者;

 

徐辟,孟子弟子也;

 

求見孟子,欲以辯道也;)

 

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癒,我且往見;」

 

(我常願見之,今值我病不能見也,病癒,將自往見;

 

以辭卻之;)

 

夷子不來;

 

他日,又求見孟子;

 

(是日夷子聞孟子病,故不來,他日複往求見之;)

 

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

 

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

 

(告徐子曰:今我可以見夷之矣,不直言之,則儒家聖道不見,我且欲直攻之也;)

 

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

 

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

 

(我聞夷子為墨道者,墨者治喪,貴薄而賤厚;

 

夷子欲以此道易天下之化使從已,豈肯以薄為非是而不貴之也;

 

如使夷子葬其父母厚也,是以所賤之道事其親也;

 

如其薄也,下言「上世不葬」者,又可鄙足以為戒也;

 

吾欲以此攻之者也;)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

 

,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

 

(之,夷子名也;

 

蓋『儒家者』

 

曰古之治即『若愛』

 

赤子,此何謂乎?之以為當同其恩愛,無有差次等級親疏也;

 

但施愛之事,先從己親屬始耳;

 

若此,何為獨非墨道也』,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

 

(親,愛也;

 

夫夷子以為人愛兄子與愛鄰人之子等耶;

 

彼取赤子將入井,雖他人子亦愛救之,故謂之愛同也;

 

但以赤子無知,故救之耳;

 

夷子必以此況之,未盡達人情者也;)

 

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

 

(天生萬物,各由一本而出;

 

今夷子以他人之親與己親等,是為二本,故欲同其愛也;)

 

蓋上世嚐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

 

(上世,未製禮之時;

 

壑,路傍坑壑也;

 

其父母終,舉而委之棄於壑也;)

 

他日過之,狐狸食之,蠅蚋姑嘬之;

 

其顙有泚,睨而不視;

 

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達於麵目;

 

蓋歸反虆梩而掩之;

 

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

 

(嘬,相共食之也;

 

顙,額也;

 

泚,汗出泚泚然也,見其親為獸蟲所食,形體毀敗,中心慚,故汗泚泚然出於額,非為他人而慚也,自出其心;

 

聖人緣人心而製禮也;

 

虆梩,籠臿之屬,可以取土者也;

 

而掩之實是其道,則孝子仁人掩其親亦有道矣;)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憮然,為間,曰:「命之矣;」

 

(孟子言是,以為墨家薄葬,不合道也;

 

徐子複以告夷子,夷子憮然者,猶悵然也;

 

為間者,有頃之間也;

 

命之猶言受命教矣;)

 

疏「墨者夷之」至「命之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聖人緣情,製禮奉終,墨子元同,質而違中,以直正枉,憮然改容,蓋其理也;

 

「墨者夷子,因徐辟而見孟子」,夷之,治墨家之道者姓名也;

 

徐辟,孟子弟子也;

 

言治墨家之道者夷之因孟子弟子徐辟而見孟子也;

 

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正病,且待病之瘥愈,我以往而見之也;

 

「夷子不來,他日,又求見孟子」,夷子聞孟子以為尚病,故不來見至於他日,複往求見孟子;

 

「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

 

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孟子見夷子複來求見,遂不得已,先言於徐子曰:我今則可以見矣,欲不見,則不得直己之道而正之,儒家先王之正道,則泯而不見;

 

我且見而直己之道而正彼也;

 

「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至「是以所賤事親也」,此孟子,以此告徐子是其直己之道而正夷子也;

 

以其夷子既以厚葬其親,而尚治其墨家之道,故不知以此厚其親是儒家之正道而已;

 

孟子所以反覆直而正之,乃因徐子而告之曰:我聞夷子治墨家之道者也,夫墨者治喪不厚,但以薄之是為其道也,夷子思以墨道以變易天下之化,豈以薄其喪而不貴之者也?然而夷子葬其父母,以厚為之,則是以墨家所賤者而事父母之親喪也;

 

以其墨家賤厚而貴薄也;

 

「徐子以告夷子」,徐子因孟子此言以告之夷子也;

 

「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至「施由親始」,此又夷子以言於徐子,而以墨道為是也;

 

乃曰:儒者之道,有云古之人治民,若保安赤子者,是言何謂之乎?是則以為恩愛之道無有差等之異也,但施行恩愛之道,當自父母之親為始耳,我所以厚葬其親,何為獨非以墨道也?之,夷子自稱己之名也;

 

徐子又以夷子此言告於孟子;

 

「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至「亦必有道矣」,孟子又言今夷子以為愛無差等,是夷子信以為人親愛其兄之子,為若親愛其鄰家之赤子乎?然彼夷子蓋亦有所取而云耳,故亦不足怪也;

 

彼夷子必謂孺子有將入井,人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故云愛無差等,又以古之人「若保赤子」

 

為言也;

 

蓋其赤子匍匐將入於井,非赤子之罪惡也,但以赤子未有知,人故不忍見焉,故救之耳;

 

今夷子必以此況之,而遂以為愛無差等,如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同是,則親兄之子,必亦得將入井然後救之矣,是夷子未達人情者也;

 

且天之生萬物也,皆使其由一本而出矣;

 

今夷子以他人之親與己之親同,是為有二本也,又安知先王製禮而稱人之情以為之厚薄,施於父子者不以同於兄弟,行於同宗者不以行於鄰族也;

 

蓋上世於太古未製禮之時,常有不葬其親者;

 

其親之死,則抬舉而委棄於路傍坑壑之中,他日,子過之於此,見其狐狸野獸食之,蠅蚋飛蟲且共嘬食,其子之額泚泚然出汗,故眥睨而不敢詳視;

 

夫子所以有泚泚然之汗於額而出者,非為他人而慚也,故如是而泚泚,泚然而出於額也,以其中心有所不忍其親之如是,故自中心之所痛恨,故發之於麵目,所以有泚泚然之汗出於額也;

 

蓋不忍之如是,乃歸取虆梩籠臿取土而遮掩之,誠是其不忍其親之道也;

 

是則孝子仁人之心,而掩其親亦必有道耳,孟子所以言是者,蓋非墨家薄葬為非,而以厚葬為是,故以直其正道矣;

 

夫以謂太古未製禮之時,子有不忍其親為獸蟲所食,尚知掩之之道,況今之世,先王所製定其禮,而可蔽之墨家道而薄葬為是、而以厚葬為非邪?夷子既以能厚其親,而尚不知以墨家之所薄為非,所以執此而直之使正耳;

 

「徐子以告夷子」至「命之矣」者,徐子又因孟子此言而告於夷子,夷子乃憮然而覺悟其己之罪,故頃然為間,曰:我今受孟子之教命,而不敢逆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0

孟子正義 卷六


滕文公章句下(凡十章)

疏正義曰:此卷趙注分上卷為之者也,此卷凡有十章一章言脩禮守正,非招不往,枉道富貴,君子不許;

 

二章言以道正君,非禮不運,稱大丈夫,阿意用謀,善戰務勝,事雖有剛,心歸柔順;

 

三章言君子務仕,思播其道,達義行仁,待禮而動,苟容幹祿,逾牆之女,人之所賤;

 

四章言百工食力,以祿養賢,修仁尚義,國之所尊,移風易俗,其功可珍,雖食諸侯,不為素餐;

 

五章言德修無小,暴慢無強;

 

六章言白沙在泥,不染自黑,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言輔之者眾也;

 

七章言道異不謀,迫斯強之,段泄已甚,瞰之得宜,正己直行,不納於邪;

 

八章言從善改非,坐以待旦,知而為之,罪重於故;

 

九章言憂世饑亂,勤以濟之,義以正之;

 

十章言聖人之道,親親尚和,誌士之操,取介守持;

 

凡此十章合上卷五章是《滕文公》一篇十有五章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1

孟子正義 卷六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

 

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

 

且《誌》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

 

(陳代,孟子弟子也;

 

代見諸侯有來聘請見孟子,孟子有所不見,以為孟子欲以是為介,故言此介得無為狹小乎?如一見之,儻得行道,可以輔致霸王乎;

 

誌,記也;

 

枉尺直尋,欲使孟子屈己信道,故言宜若可為也;)

 

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

 

(虞人,守苑囿之吏也,招之當以皮冠,而以旌,故招之而不至也;)

 

『誌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

 

,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

 

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誌士,守義者也;

 

君子固窮,故常念死無棺槨,沒溝壑而不恨也;

 

勇土,義勇者也;

 

元,首也;

 

以義則喪首不顧也;

 

孔子奚取?取守死善道,非禮招己則不往;

 

言虞人不得其招尚不往,如何君子而不待其招,直事妄見諸侯者,何為也已』,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

 

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尺小尋者,尚可任大就小,而以要其利也;)

 

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

 

(趙簡子,晉卿也;

 

王良,善禦者也;

 

嬖奚,簡子幸臣也;

 

以不能得一禽,故反命於簡子,謂王良天下鄙賤之工師也;)

 

或以告王良,良曰:『請複之;』

 

(聞嬖奚賤之,故請複與乘;)

 

強而後可,(強嬖奚,乃肯行;)

 

一朝而獲十禽;

 

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

 

(以一朝得十禽,故謂之良工;)

 

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乘;』

 

(掌,主也;

 

使王良主與女乘;)

 

謂王良,良不可,(王良不肯;)

 

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

 

(範,法也;

 

王良曰:我為之法度之禦,應禮之射,正殺之禽,不能得一;

 

橫而射之曰詭遇,非禮之射,則能獲十;

 

言嬖奚小人也,不習於禮也;)

 

《詩》云:不失其馳,舍矢如破;

 

我不貫與小人乘,請辭;』

 

(《詩•小雅•車攻》之篇也;

 

言禦者不失其馳驅之法,則射者必中之;

 

順毛而入,順毛而出,一發貫臧,應矢而死者如破矣,此君子之射也;

 

貫,習也;

 

我不習與小人乘,不願掌與嬖奚同乘,故請辭;)

 

禦者且羞與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

 

如枉道而從彼,何也?(孟子引此以喻陳代,云禦者尚知羞恥此射者,不欲與比,子如何欲使我枉正道而從彼驕慢諸侯而見之乎;)

 

且子過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謂陳代之言過謬也;

 

人當以直矯枉耳,己自枉曲,何能正人;)

 

疏「陳代曰」至「未有能直人者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修禮守正,非招不往,枉道富貴,君子不許;

 

是以諸侯雖有善其辭命,伯夷不屑就也;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

 

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

 

且誌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者,陳代,孟子弟子也,問孟子,以謂今不見諸侯,是宜若小其身,然今一往見諸侯,大則行道可以輔佐君為王,小則得行道而佐君為之霸;

 

且記云:枉一尺而直其一尋,宜若可以為之也;

 

尺,十寸為尺;尋,十丈為尋也;

 

陳代欲孟子往見諸侯,故以此言問之;

 

「孟子曰:昔齊景公田」至「何哉者」,孟子言往日齊國景公田獵,招聘其虞人,以旌旆招聘之,如有虞人不至者,則將殺戮之;

 

虞人,掌山澤苑囿之吏也;

 

然而誌士守其義者,常念雖死無棺槨,但沒在於溝壑之中而不恨也;勇義之士,念雖喪去其首,而且不顧也;

 

孔子於此何取焉?蓋孔子以取非其所招而能不往者也;

 

如此則虞人不得其所招之禮,尚且守義,雖死而且不往應其招,如何為之君子且以不待所招聘而往見諸侯,是何為哉?蓋先王製招聘之禮,旌所以招其大夫者;

 

虞人之招,但以皮冠而已;

 

今齊景公以旌招虞人,虞人守其職分,所以雖死而不往也;

 

孟子引此,意以謂今之諸侯所以聞有能招己者,又非招己之所招而待之也,故我何往見之哉?所以不往見之也;

 

「且夫枉尺而直尋者」至「亦可為與」,孟子又言,且夫子今以謂枉其尺而直其尋,以利言之而已;

 

如以利為之,雖枉其尋,而但直其尺,而利亦可得而為之耳;

 

孟子所以言之以此者,蓋謂我苟誌於利,雖枉尋而直尺,我亦為之況子以謂枉尺而直尋乎?本其我誌於分義,不肯枉道以徇利,所以不欲屈己而求見於諸侯也,以其見之諸侯但為之徇利者矣,故雖枉尺而直尋不為也;

 

「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孟子又引昔者晉卿趙簡子嚐使善禦人王良與幸人奚乘而田,終日而不能得一禽,奚乃反命報於簡子曰:王良,天下之賤工師也;

 

「或以告王良,良曰:能複之」,或有人以嬖奚報簡子之言為王良之賤,遂告王良;

 

王良聞之,故請複與嬖奚乘而田;

 

「強而後可」,王良強勉,嬖奚乃肯行;

 

「一朝而獲十禽,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言一日遂得十禽,嬖奚乃反命報於簡子曰:王良乃天下之良善工師也,非賤者也;

 

「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乘;

 

謂王良,良不可」至「我不貫與小人乘,請辭」,趙簡子言於嬖奚曰:我使王良與女乘;

 

於是簡子謂王良而使之,良乃不肯,遂言於簡子曰:我為之法度之禦,我與嬖奚馳驅而田,終一日而不能獲其一禽,後為之詭而橫射之,止一朝而以能獲者十禽;

 

且《詩•小雅•車攻》之篇有云:不失其馳驅之法,而所中者,應矢而死如破矣;

 

此君子之所射也;

 

我今不貫習與嬖奚小人同乘而畋也;

 

故請辭之,不與掌乘;

 

「禦者且羞與射者比」至「未有能直人者也」,孟子引至此,乃自為之言曰:夫王良但為之禦者,且尚能羞恥與嬖奚之射者比,並雖使王良與嬖奚比之,如得禽獸若丘陵之多,亦必不為之比矣;

 

今子欲使我枉正道而從彼驕傲之諸侯而往見之,是何如哉?且子言此者,已失之過謬也,如枉己之正道者,未有能直其人者也,必自正己之道,然後可以直人矣;

 

是亦楊子所謂「詘道而伸身,雖天下不可為也」

 

同意;

 

○注「招虞人以當皮冠」;

 

○正義曰:經於《萬章》篇云:「萬章問孟子,招虞人何以?孟子曰:以皮冠」;

 

是其文也;

 

○注「趙簡子晉卿」至「工師也」;

 

○正義曰:案《史記•世家》云:「趙景公率,趙鞅是為簡子,為晉卿;

 

晉出公十七年卒;」

 

張華云:「簡子家在臨水界,塚上氣成樓閣;」

 

○注「《詩•小雅•車攻》之篇」;

 

○正義曰:此篇蓋言宣王複古也;

 

箋云:不失其馳,舍矢如破,謂禦者之良,得舒疾之中,射者之二矢,發則中,如錐破物也;

 

○注「伯夷亦不屑就也」;

 

○正義曰:此乃《公孫醜》篇末之文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2

孟子正義 卷六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景春,孟子時人,為縱橫之術者;

 

公孫衍,魏人也,號為犀首,嚐佩五國相印,為從長,秦王之孫,故曰公孫;

 

張儀,合從者也,一怒則構諸侯,使強陵弱,故言懼也;

 

安居不用辭說,則天下兵革熄也;)

 

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簡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

 

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

 

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

 

(孟子以禮言之,男子之道當以義匡君,女子則當婉順從人耳;

 

男子之冠,則命曰就爾成德;

 

今此二子,從君順指,行權合從,無輔弼之義,安得為大丈夫也;)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誌與民由之,不得誌獨行其道;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廣居,謂天下也;

 

正位,謂男子純乾正陽之位也;

 

大道,仁義之道也;

 

得誌行正,與民共之;

 

不得誌,隱居獨善其身,守道不回也;

 

淫,亂其心也;移,易其行也;屈,挫其誌也:三者不惑,乃可以為之大丈夫矣;)

 

疏「 景春曰」至「此之謂大丈夫」;

 

○正義曰:此章指言以道匡君,非禮不運,稱大丈夫;阿意用謀,善戰務勝,事雖有剛,心歸柔順,故云妾婦,以況儀、衍者也;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景春問孟子曰:公孫衍、張儀二者,豈不誠為大丈夫之人哉?夫二人一怒則諸侯懼之,以其能使強陵弱故也;安居處而不用辭說,則天下兵革於是乎熄滅;

 

景春故以此,遂謂二人實為大丈夫;

 

「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至「妾婦之道」,孟子答之景春曰:二人如此,安得為之大丈夫乎?子未嚐學禮也?夫禮言丈夫之冠也,父則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則命之;

 

蓋以冠者為丈夫之事,故父命之,以責其成人之道;嫁者女子之事,故母命之,以責其為婦之道也;

 

以女子之臨嫁,母則送之於門,而戒之女子曰:雖往女之家,必當敬其舅姑,亦必當戒慎以貞潔其己,無違遵敬夫、子;

 

以其夫在,則得順其夫,夫沒則從其子,以順從無違為正而已,固妾婦之道如此也;

 

乃若夫之與子在所製,義固不可以從婦矣;

 

苟為從婦,以順為正,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孟子所以引此妾婦而言者,蓋欲以此妾婦比之公孫衍、張儀也,以其二人非大丈夫耳;

 

蓋以二人為六國之亂,期合六國之君,希意導言,靡所不至;

 

而當世之君,讒毀稱譽,言無不聽,喜怒可否,勢無不行;

 

雖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未免夫從人以順為正者也,是則妾婦之道如此也,豈足為大丈夫乎?「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至「此之謂大丈夫」,孟子言能居仁道以為天下廣大之居,立禮以為天下之正位,行義以為天下之大路,得誌達而為仕,則與民共行乎此,不得誌,則退隱獨行此道而不回;

 

雖使富貴,亦不足以淫其心;雖貧賤,亦不足以移易其行;雖威武而加之,亦不足屈挫其誌:夫是乃得謂之大丈夫也;

 

今且以公孫衍、張儀但能從人,而不知以此正其己,是則妾婦以順為正之道,固不足以為大丈夫者焉;

 

○注「景春」至「革熄也」;

 

○正義曰:云景春,孟子時人,經傳未詳;

 

公孫衍,魏人也,號為犀首,為秦王之孫,故曰公孫;

 

案《史記》云:犀首者,魏之陰晉人也,名衍,姓公孫氏,與張儀不善;

 

張儀之魏,魏王相張儀,犀首弗利,故令人謂韓公叔曰:張儀已合秦、魏矣,魏王所以欲貴張儀者,但欲得韓地,且韓之南陽已舉矣,子何不少委焉以為衍功,則魏必圖秦而棄儀;

 

後相衍,張儀去,複相秦,卒;

 

犀首入相秦,常佩五國之相印為從長;

 

司馬彪曰:犀首者,魏之官名,若今虎牙將軍是也;

 

張儀者,案《史家》本傳云:張儀,魏人也,常事鬼穀先生,後相魏而卒;

 

凡此是皆公孫衍、張儀之事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2

孟子正義 卷六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

 

(周霄,魏人也;

 

問君子之道當仕否』,孟子曰:「仕;

 

《傳》曰:『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必載質;』

 

(質,臣所執以見君者也;

 

三月,一時也;

 

物變而不佐君化,故皇皇如有所求而不得爾;)

 

公明儀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吊;』

 

(公明儀,賢者也;

 

言古人三月無君則吊,明當仕也;)

 

「三月無君則吊,不以急乎?」

 

(周霄怪乃吊於三月無君,何其急也;)

 

曰:「士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家也;

 

《禮》曰:『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蠶繅,以為衣服;

 

犧牲不成,粢盛不絜,衣服不備,不敢以祭;』

 

『惟士無田,則亦不祭;』

 

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

 

(諸侯耕助者,躬耕勸率其民,收其藉助,以供粢盛;

 

粢,稷,盛,稻也;

 

夫人親執蠶繅之事,以率女功;

 

衣服,祭服;不成,不實肥腯也;

 

惟,辭也;

 

言惟詘祿之士無圭田者,不祭;

 

牲必特殺,故曰殺;

 

皿所以覆器者也;

 

不祭則不宴,猶喪人也,不亦可吊乎;)

 

「出疆必載質,何也?」

 

(周霄問:出疆何為複載質』,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

 

農夫豈為出疆舍其耒耜哉!」

 

(孟子言仕之為急,若農夫不可不耕;)

 

曰:「晉國亦仕國也,未嚐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

 

君子之難仕,何也?」

 

(魏本晉也,周霄曰:我晉人也,亦仕,而不知其急若此,若此君子何為難仕?君子謂孟子,何為不急仕也』,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

 

父母之心,人皆有之;

 

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

 

(言人不可觸情從欲,須禮而行;)

 

古之人未嚐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

 

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鑽穴隙之類也;」

 

(言古之人雖欲仕,如不由其正道,是與鑽穴隙者何異;)

 

疏「周霄曰」至「鑽穴隙之類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君子務仕,思播其道,達義行仁,待禮而動,苟容幹祿,逾牆之女,人之所賤,故弗為也;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周霄問孟子曰:古之君子欲為仕乎否?「孟子曰:仕,《傳》曰: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必載質」者,此孟子答之,以為古之君子欲為仕也,傳文有云:孔子三月不得佐其君,則心皇皇,如有所求而不得也,出其疆土,必載贄而行;

 

贄者,如所謂三帛、二生、一死之贄也,臣所以執此而見君也;

 

「公明儀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吊」,又引公明儀亦云古之人三月天時之一變,如不得佐其君,乃吊問之,明其欲仕也;

 

「三月無君則吊,不以急乎」,周霄怪此言,複問之曰:三月無君,則吊問之,不以失之大急乎?「曰:士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家也」

 

至「亦不足吊乎」,孟子又答之曰:夫仕者欲行其道,若失其職位,則如諸侯之失其國家也,如此三月無君則吊,豈足謂之急歟?且《禮》有云:諸侯躬耕藉田,勸率其民,收其藉助以供給其粢盛稷稻;夫人乃親養蠶繅絲以為之祭服;

 

如犧牲不成肥腯,稷稻無以致絜,衣服又無以致備,則不敢以祭社稷宗廟;

 

惟士之失位、無有田祿者則亦不祭,無他,以其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也;

 

非特不敢祭,又且不敢以宴樂也;

 

如此,是亦不足為吊之急矣;

 

若公子重耳失其晉國,而且稱喪人;孔子失魯司寇之位,亦謂之喪;以至士大夫之去國,必為壇位,向國而哭,素衣素裳素冠徹緣,三月而複:蓋亦此意也;

 

然則士之三月無君則吊,尚何以為急乎?牲殺器皿,牲必殺,故曰殺;器皿,所以覆器者也;

 

「出疆必載質,何也」,周霄又問孟子:士之出疆必載其質,是如之何?「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

 

農夫豈為出疆舍其耒耜哉」,孟子答之曰:士之進於為仕也,若農夫之於耕也;

 

夫農夫豈為出疆而耕,乃以捨去其耒耜哉?此十之為仕,所以出疆亦必執其贄也;

 

「曰:晉國亦仕國也,未嚐聞仕如此之急;

 

仕,如此之急也,君子之難仕,何也」,周霄又問孟子曰:今之晉國亦可為仕之國也,然而未嚐聞有仕者如此之急,又以仕既如此之急,然而君子之難進於仕,是如之何?故以並問之;

 

「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至「鑽穴隙之類也」,孟子又答之曰:夫丈夫之生乃願為之有室婦,女子之生乃願為之有家而事之;

 

其於欲慕為人子之父母心,人皆有之矣;

 

然而欲為父母,其為室家,乃不待父母之命、媒妁而言之,遂私鑽穴隙而相窺,逾牆而擅自相從,終雖得為父母,其於國中之眾人,亦且皆賤之而不美矣;

 

夫古之人未嚐不欲為之仕也,然而又惡其不由其道而為之仕,所以君子難仕也;

 

如不由其道而往為之仕者,是與此鑽穴隙相窺而慕為人子之父母之類也;

 

孟子所以終答之周霄以此者,以其士之仕,猶男女之相求,亦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

 

○注「質臣所執以見君」至「不得爾」;

 

○正義曰:蓋質之為言至也,自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皆所以為質,以見其君,與自相質同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3

孟子正義 卷六


彭更問曰:「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以傳食於諸侯,不以泰乎?」

 

(泰,甚也;

 

彭更,孟子弟子,怪孟子徒眾多,而傳食於諸侯之國,得無為甚奢泰者也』,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

 

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

 

子以為泰乎?」

 

(簞,笥也;

 

非以其道,一笥之食不可受也;

 

子以舜受堯之天下為泰乎』,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

 

(彭更曰:不以舜為泰也;

 

謂仕無功而虛食人者,不可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羨補不足,則農有餘粟,女有餘布;

 

子如通之,則梓、匠、輪、輿,皆得食於子;

 

(孟子言凡人當通功易事,乃可各以奉其用;

 

梓、匠,木工也;

 

輪人、輿人,作車者也;

 

交易則得食於子之所有矣;

 

《周禮》攻木之工七,梓、匠、輪、輿,是其四者;

 

羨,餘也;)

 

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不得食於子;

 

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

 

(入則事親孝,出則敬長順也;

 

悌,順也;

 

守先王之道,上德之士,可以化俗者;

 

若此不得食子之祿,子何尊彼而賤此也;)

 

曰:「梓、匠、輪、輿,其誌將以求食也;

 

君子之為道也,其誌亦將以求食與?」

 

(彭更以為彼誌於食,此亦但誌食也』,曰:「子何以其誌為哉?其有功於子,可食而食之矣;

 

且子食誌乎,食功乎?」

 

(孟子言祿以食功,子何食乎』,曰:「食誌;」

 

(彭更以為當食誌也;)

 

曰:「有人於此,毀瓦畫墁,其誌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

 

(孟子言人但破碎瓦畫地,則複墁滅之,此無用之為也,然而其誌反欲求食,則可食乎』,曰:「否;」

 

(彭更曰不食也;)

 

曰:「然則子非食誌也,食功也;」

 

(孟子曰:如是,則子果食功也,非食其誌也;)

 

疏「 彭更問曰」至「食功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百工食力,以祿養賢,修仁尚義,國之所尊,移風易俗,其功可珍,雖食諸侯,不為素餐;

 

「彭更問曰: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以傳食於諸侯,不以泰乎」,彭更,孟子弟子,問孟子,以謂車有數十乘之多,從徒又有數百人之眾,皆以傳食於諸侯,不以為泰甚乎?傳食,蓋以孟子食於諸侯,車徒又食於孟子,要之所食之祿皆出於諸侯之所供耳,故云傳食諸侯;

 

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若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之泰,子今以車徒傳食於諸侯為之泰;

 

以其不足為泰也;

 

「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彭更又曰否,不以舜為泰而言也;

 

蓋以士之無功事於諸侯,固不可虛食於諸侯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羨補不足」至「皆食於子」,孟子又答之曰:今且以子言之,如子不通功易事而相濟,以有餘而補其不足,則農夫有餘粟而人有受其饑,女有餘布而人有受其寒;

 

子如通功易事,乃可以各奉其事業,則梓人成其器械以利用,匠人營其宮室以安居,輪人作車輪以運行,輿人作車輿以利載,是皆得食於子矣;

 

事與功者,蓋所作未成,則謂之事;事之成,則謂之功;

 

孟子所以言之者,蓋謂梓、匠、輪、輿皆小人之功也,如得以通功易事,而皆得食於子,況有君子之功,功於道者,而乃不得傳食之於諸侯乎?故以下文言之;

 

「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不得食於子,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孟子又言:今有人焉,入於閨門之內,則以孝為仁;出於鄉黨邦國之間,以悌為義;是守先王仁義之道,以待覺於後之學者:是有功於道者也,而乃不得食於子,是則子何獨尊於梓、匠、輪、輿小人之功,而以輕為仁義有功於道者哉?「曰:梓、匠、輪、輿,其誌將以求食;

 

君子之為道也,其誌亦將以求食歟」,彭更又以此言於孟子,曰彼梓、匠、輪、輿者,是其有誌將以此業而求食者也,今以君子之為於道,其誌亦將以為道而求食歟?彭更之意,以謂士誌於道,不誌於食,故以此疑,乃問孟子也;

 

「曰:子何以誌為哉,其有功於子,可食而食之矣」,然以子言之,則子今有食於人者,是則食其有誌於為食者,乎,是則食其有功者乎?「曰:食誌」,彭更又答之,以為有食則食其有誌於求食者矣;

 

「曰:有人於此,毀瓦畫墁,其誌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孟子又欲排之,故以此喻之;

 

言今有人於此,但以毀破碎之瓦而畫地,又複墁滅之,是其誌將以此求其食也,則子食之乎?「曰:否」,彭更以為如此者不食之也;

 

「曰:然則子非食誌也,食功也」,孟子乃言之曰:如是則子非食其有誌於求食者也,是則食其有功者也;

 

以其毀瓦畫墁,但有誌而無功者,而彭更不食之,是則知彭更是亦食於有功者矣;

 

然則孟子誌非欲傳食於諸侯,而諸侯所以食之者,亦以孟子有功而已矣;

 

○注「《周禮》攻木之工」;

 

○正義曰:此蓋《梁惠王》下卷說之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4

孟子正義 卷六


萬章問曰:「宋,小國也,今將行王政,齊、楚惡而伐之,則如之何?」

 

(問:宋當如齊、楚何也』,孟子曰:「湯居亳,與葛為鄰;

 

葛伯放而不祀,湯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

 

曰:『無以供犧牲也;』

 

湯使遺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

 

(葛,夏諸侯,嬴姓之國;

 

放縱無道,不祀先祖;)

 

湯又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

 

曰:『無以供粢盛也;』

 

湯使亳眾往為之耕,老弱饋食;

 

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奪之,不授者殺之;

 

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

 

《書》曰:『葛伯仇餉;』

 

此之謂也;

 

(童子,未成人,殺之尢無狀;

 

《書》,《尚書》逸篇文;

 

仇,怨也;

 

言湯伐葛伯,怨其害此餉也;)

 

為其殺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內皆曰:『非富天下也,為匹夫匹婦複讎也;』

 

(四海之民皆曰:湯不貪天下富也,為一夫報仇也;)

 

湯始征,自葛載,十一征而無敵於天下;

 

東麵而征,西夷怨;南麵而征,北狄怨;

 

曰:『奚為後我?』

 

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

 

歸市者弗止,芸者不變,誅其君,吊其民,如時雨降,民大悅;

 

《書》曰:『徯我後,後來其無罰!』

 

(載,始也;

 

言湯初征自葛始也,十一征而服天下;

 

一說言當作「再」

 

字,再十一征,而言湯再征十一國;

 

再十一,凡征二十二國也;

 

《書》,逸篇也;

 

民曰:待我君來,我則無罰矣;

 

歸市不止,不以有軍來征故市者止不行也;

 

不使芸者變休也;)

 

『有攸不惟臣,東征,綏厥士女,匪厥玄黃,紹我周王見休,惟臣附於大邑周;』

 

其君子實玄黃於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簞食壺漿,以迎其小人;

 

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矣;

 

(從「有攸」

 

以下,道周武王伐紂時也,皆《尚書》逸篇之文也;

 

攸,所也;

 

言武王東征,安天下士女,小人各有所執往,無不惟念執臣子之節;

 

匪厥玄黃,謂諸侯執三纁二之帛,願見周王,望見休善,使我得附就大邑周家也;

 

其君子小人,各有所執,以迎其類也;

 

言武王之師,救殷民於水火之中,討其殘賊也;)

 

《太誓》曰:『我武惟揚,侵於之疆,則取於殘,殺伐用張,於湯有光;』

 

(《太誓》,古《尚書》百二十篇之時《泰誓》也;

 

我武王用武之時,惟鷹揚也;

 

侵紂之疆,侵紂之疆界,則取於殘賊者,以張殺伐之功也;

 

民有簞食壺漿之歡,比於湯伐桀,為有光寵,美武王德優前代也;

 

今之《尚書•泰誓》篇,後得以充學,故不與古《太誓》同;

 

諸傳記引《泰誓》皆古《泰誓》也;)

 

不行王政云爾;苟行王政,四海之內皆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齊、楚雖大,何畏焉?」

 

(萬章憂宋迫於齊、楚不得行政,故孟子為陳殷湯周武之事以喻之;

 

誠能行之,天下思以為君,何畏齊、楚之國焉;)

 

疏「 萬章問曰」至「齊楚雖大何畏焉」;

 

○正義曰:此章指言修德無小,暴慢無強,是故夏商之末,民思湯武,雖欲不王,末由也已;

 

「萬章問曰:宋,小國也,今將行王政,齊、楚惡而伐之,則如之何」,萬章問孟子,言宋國小國也,今將欲行王者之政,齊、楚大國惡其行之而欲伐之,則宋國當如之何而處之;

 

「孟子曰:湯居亳,與葛為鄰;

 

葛伯放而不祀,湯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至「此之謂也」,孟子答之曰:湯王居亳地,與葛國為鄰,葛國之伯放縱無道,而不祀先祖;

 

湯王使人問之葛伯,何為而不祀先祖?乃答之曰:無以供其犧牲也;

 

牲之色純無雜色,謂之犧牲;

 

湯乃使人遺賜之牛羊,葛伯既受之牛羊,又自食之而不祀先祖;

 

湯又使人問葛伯,何為而又不祀?葛伯又曰:又無以供其粢盛也;

 

湯複使亳之眾往為葛伯耕作,以助其粢盛;

 

有老弱者,饋耕者之食,葛伯又率己之民於路,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奪而食之,有不授與之者乃殺之,有童子以黍肉飯餉其耕者,葛伯率民殺其子而奪其黍肉,故《書》有云葛伯仇怨其有所餉者,故害之;

 

是此之謂也;

 

「為其殺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內皆曰:非富天下也,為匹夫匹婦複讎也」,孟子又言,為其葛伯殺此童子,而湯乃往而征伐之,四海之內人皆曰:湯王非貪富於天下而征葛也,是為天下一匹之夫、一匹之婦複報其讎也;

 

「湯始征,自葛載」

 

至「後來其無罰」者,言湯王初征,自葛國始也;

 

湯之十一征而天下無敢敵者,故東麵而征其君,則西夷之國怨之,以為不先征其我君之罪;南麵而征其君,則北夷之國怨之,以為不征其我君之罪而先於彼:故怨云何為而後去其我?民之望其湯之來,若大旱之時人望其云霓而雨之降也;

 

遂使歸市者得奔趨而貿易,芸苗者亦得芸而不為之休,亦以湯即誅其君之有罪者,而又能吊問存恤其人民,故如時雨之降,民皆大喜悅之;

 

《書》云:民徯待我君之來,言我君之來,則我無誅罰矣;

 

一說云十一征當作再字,再十一征者,言湯再征十一國,再十一,凡征二十二國也;

 

「有攸不惟臣」

 

至「取其殘而已矣」,此皆逸《書》之文也,言殷之民有所征之,則無不惟念臣服之節,故武王東征而綏撫其士女,則為之士女皆以箱匪盛其玄黃之帛,以昭明我之周王見休美,惟臣皆得就附於大邑周家也;

 

故其君子實則玄黃之帛,以迎其君子,小人簞食壺漿以迎其小人,是各從其類也;

 

武王之師眾中有君子、有小人,故商民有君子、有小人迎之者也;

 

言武王所拯救殷民於水火之中,獨取伐其殘賊其民者也;

 

今據《書》乃曰「昭我周王」,而此乃曰「紹我周王」,蓋紹者繼也,民皆以玄黃之帛盛於匪,而隨武王之師後而繼送之也;

 

蓋周王者,即武王也;

 

然必以玄黃於匪者,蓋天謂之玄,地謂之黃,武王能革殷之否而泰之,是能如天地以覆載以養民者也;

 

必言士女者,以其武王所綏,不特匹夫匹婦而已,雖未冠之士,未笄之女,亦且綏之,故曰「綏厥士女」;

 

「《太誓》曰:我武惟揚,侵於之疆,則取於殘,殺伐用張,於湯有光」,此古之《太誓》篇之文也;

 

言《太誓》有云:我武王用武之時,惟鷹揚也;侵於紂之疆界,則取於殘賊者;於是殺伐之功用張行之,故比於湯王伐桀之時,又有以光於前代也;

 

「不行王政云爾,苟行王政」至「齊,楚雖大,何畏焉」,孟子於此乃曰:今宋國不行王者之政,故云齊、楚惡而伐之爾,如宋國苟能行其王者之政,則四海之內,人皆舉首引領而望之,欲以為之君也,齊、楚二國雖大,然何畏之有? ○注「 葛,夏諸侯,嬴姓之國」;

 

○正義曰:案《地理誌》云:葛,今梁國寧陵有葛鄉,裴駰亦引之而證《史記》亳都亦在梁國,故云為鄰;

 

《書》曰: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征之;

 

孔安國云:葛國,伯爵也,廢其土地山川及宗廟神祇皆不祀,湯始伐之;

 

言伐始於葛也,《書》於是乎作《湯征》;

 

今《尚書•仲虺之誥》曰:「乃葛伯仇餉,初征自葛;

 

東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獨後予;」

 

《孔傳》云:「葛伯遊行,見農民之餉於田者,殺其人,奪其餉,故謂之仇餉;

 

仇,怨也;

 

湯為是以不祀之罪伐之,從此後遂征無道;

 

西夷、北狄,舉遠以言,則近者著矣;

 

曰奚獨後予者,蓋怨者之辭也;」

 

○注「從有攸下」至「殘賊也」;

 

○正義曰:云「匪厥玄黃,謂諸侯執玄三纁二之帛」者,《禮》云:「諸侯世子執纁,公之孤執玄,附庸之君執黃」,是帛也;

 

鄭司農云:「三染謂之纁;」

 

此亦《周禮•鍾氏》有三入為纁故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4

孟子正義 卷六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與?我明告子;

 

(不勝,宋臣;)

 

有楚大夫於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傅諸?使楚人傅諸?」

 

(孟子假喻有楚大夫在此,欲變其子使學齊言,當使齊人傅之邪,使楚人自傅相之邪』,曰:「使齊人傅之;」

 

(不勝曰:使齊人;)

 

曰:「一齊人傅之,眾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

 

引而置之莊嶽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

 

(言使一齊人傅相,眾楚人咻之;

 

咻之者,嚾也;

 

如此雖日撻之欲使齊言,不可得矣;

 

言寡不勝眾也;

 

莊嶽,齊街裏名也;

 

多人處之數年,而自齊也;)

 

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

 

在於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孟子曰:不勝常言居州,宋之善士也,欲使居於王所;

 

如使在王所者,小大皆如居州,則王誰與為不善者也;)

 

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

 

(如使在王左右者,皆非居州之疇,王當誰與為善乎?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而能化之也;

 

周之末世,列國皆僭號自稱王,故曰宋王也;)

 

疏「孟子謂戴不勝」至「如宋王何」;

 

○正義曰:此章指言自非聖人,在所變化,故諺曰:「白沙在泥,不染自黑;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

 

言輔之者眾也;

 

「孟子謂戴不勝曰」至「亦不可得矣」,不勝,宋王之臣也,姓戴,名不勝;

 

孟子謂之曰:子今欲子之宋王為善歟?我今明言而告子,且假喻今有楚國之大夫於此,欲使其子學齊人之言,則當使齊人傅諸,使楚人傅諸?「曰:使齊人傅之」,不勝答之,以為當使齊人傅相之;

 

孟子又言,如使一齊人傅相其子之言,而眾楚人皆咻嚾之,雖日加鞭撻其子而求為齊言也,不可得已;

 

如引其子置之閭巷之間,數年之久,雖日加鞭撻而求其子為楚言,亦不可得已;

 

「子謂薛居州善士也」至「如宋王何」,孟子又言今不勝謂薛居州善士者也,使之居於宋王之所,如在宋王之所者,長幼卑尊皆如薛居州善士者也,則宋王誰與為不善也?如在宋王之左右,長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之善者也,則宋王誰能與為善?今以一薛居州獨佐於宋王為善,其能如宋王何?無他,以其一人之寡不能勝其眾也,故孟子所以齊人、楚人而比喻之也;

 

薛居州,宋國之善士者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5

孟子正義 卷六


滕文公章句下

公孫醜問曰:「不見諸侯,何義?」

 

(醜怪孟子不肯每輒應諸侯之聘,不見之,於義謂何也;)

 

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

 

(古者不為臣不肯見,不義而富且貴者也;)

 

段幹木逾垣而辟之,泄柳閉門而不內,是皆已甚;

 

迫,斯可以見矣;

 

(孟子言魏文侯、魯繆公有好善之心,而此二人距之太甚;

 

迫窄,則可以見之;)

 

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

 

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

 

(陽貨,魯大夫也;

 

孔子,士也;)

 

陽貨瞰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

 

孔子亦瞰其亡也而往拜之;

 

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瞰,視也;

 

陽貨視孔子亡而饋之者,欲使孔子來答,恐其便答拜使人也;

 

孔子瞰其亡者,心不欲見陽貨也;

 

《論語》曰「饋孔子豚」,孟子曰「蒸豚」,豚非大牲,故用熟饋也;

 

是時陽貨先加禮,豈得不往拜見之哉;)

 

曾子曰:『脅肩諂笑,病於夏畦;』

 

(脅肩,竦體也;

 

諂笑,強笑也;

 

病,極也;

 

言其意苦勞極,甚於仲夏之月治畦灌園之勤也;)

 

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

 

(未同,誌未合也;

 

不可與言而與之言,謂之失言也;

 

觀其色赧赧然,麵赤,心不正之貌也;

 

由,子路名,子路剛直,故曰非由所知也;)

 

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知已矣;」

 

(孟子言:由是觀曾子、子路之言,以觀君子之所養誌可知矣;

 

謂君子養正氣,不以入邪也;)

 

疏「公孫醜問曰」至「可知已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道異不謀,迫斯強之段、泄已甚,瞰亡得宜,正己直行,不納於邪,赧然不接,傷若夏畦也;

 

「公孫問曰:不見諸侯,何義」,醜怪孟子不見諸侯,故問之曰:不見諸侯,其義謂何也?「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至「可知已矣」,孟子答之公孫醜,言古之不為臣者不肯見,不義而饕富貴者也;

 

如段幹木逾垣牆而避魏文侯於外,泄柳閉門而拒魯繆公於內,然皆不見之者,是皆文侯、繆公而就見已甚,迫切斯可以見矣,然幹木、泄柳且不見之耳;

 

陽貨欲願見於孔子,而畏孔子惡己之無禮而不見之;

 

意已謂己為大夫而有遺賜,孔子但為之士,彼不得受其遺賜於其家,則必往謝己門,故陽貨視孔子不在,遂饋送孔子蒸豚之禮;

 

然而孔子至後亦以視陽貨不在,乃往其門而拜謝之;

 

故當是之時,陽貨豈先不得見孔子?以其不合視孔子不在,乃饋蒸豚,孔子所以不欲見,亦複其亡而往謝之也;

 

蒸豚,熟豚也;

 

曾子又有云脅肩諂笑,竦縮其身,強容而笑者,其勞苦有甚於夏之五六月而灌園也;

 

治畦曰灌園也;

 

子路有云未合其誌,而與之言,觀其色赧赧然,麵赤而心不正者,非我之所知也;

 

由,子路自稱名也;

 

孟子曰:由此數者觀之,則君子之所養以義,可得而知矣;

 

蓋就此數者論之,孟子必答孫醜以此者,則孟子不見諸侯是亦分也、義也;

 

孫醜乃不知之,奈之何哉?今且以孟子不見諸侯,必以段幹、泄柳為言者,蓋謂魏文、魯繆二君欲見此二子如此之迫切,而二子尚不見之,而況己往見諸侯哉?必以陽貨為言者,蓋謂孔子不見陽貨者,乃陽貨自取之爾;

 

今己之不見諸侯者,亦以諸侯不禮於我矣;

 

必以曾子所謂而言者,蓋謂己如往見諸侯,亦是脅肩諂笑者也;

 

必以子路所謂而言者,蓋謂己如就見諸侯,亦是未同而觀其色赧赧然之人也;

 

此孟子所以執此而喻其意於公孫醜也;

 

《說文》云:「畦,菜畦也」,是知即園也;

 

○注「《論語》曰饋孔子豚」;

 

○正義曰:案孔安國《傳》云:陽貨欲使孔子往謝,故遺孔子豚;

 

陽貨,陽虎也,名虎,字貨,為季氏家臣,而專魯國之政,欲見孔子,將使之仕也;

 

豚,豕之小者;

 

故《論語》於《陽貨》篇云:「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

 

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

 

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

 

曰:『懷寶而迷邦,可謂仁乎?』

 

『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

 

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

 

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凡此是其事也;

 

○注「子路剛直」;

 

○正義曰:案《孔子弟子列傳》云:「子路性鄙,好勇力,誌伉直;」

 

是為剛直也,後死於衛;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5

孟子正義 卷六


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徵,今茲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然後已,何如?」

 

(戴盈之,宋大夫;

 

問孟子,欲使君去關市徵稅,複古行什一之賦,今年未能盡去,且使輕之,待來年然後複古,何如』,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

 

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已;』

 

如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來年?」

 

(攘,取也,取自來之物也;

 

孟子以此為喻知攘之惡當即止,何可損少,月取一雞,待來年乃止乎?謂盈之之言若此類者也;)

 

疏「 戴盈之曰」至「何待來年」;

 

○正義曰:此章指言從善改非,坐而待旦,知而為之,罪重於故,譬猶攘雞,多少同盜,變惡自新,速然後可也;

 

「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徵,今茲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戴盈之即戴不勝,字盈之也,為宋國之大夫,問於孟子曰:欲使宋君去關市之徵稅,今年未能盡去,且使輕取之,以待來年然後盡去之,如之何?「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至「何待來年」,孟子以此比喻之,以答盈之之言非也;

 

言今有人日口攘取其鄰家之雞者,或有人告之曰:此攘雞乃小人盜賊之道,非君子大公至正之道也;

 

乃曰:請損之,但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止而勿攘;

 

今子如知宋君取關市之稅為非義,若此攘雞之非道,斯可速而止之耳,何可待來年然後已乎?此孟子所以告之是耳;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

 

(公都子,孟子弟子;

 

外人,他人論議者也;

 

好辯,言孟子好與楊、墨之徒辯爭;)

 

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

 

(曰:我不得已耳,欲救正道,懼為邪說所亂,故辯之也;)

 

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

 

當堯之時,水逆行,泛濫於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

 

(天下之生,生民以來也,迭有治亂,非一世;

 

水生蛇龍,水盛則蛇龍居民之地也;

 

民患水,避之,故無定居;

 

埤下者於樹上為巢,猶鳥之巢也;

 

上者,高原之上也;

 

鑿岸而營度之,以為窟穴而處之;)

 

《書》曰:『洚水警餘;』

 

洚水者,洪水也;

 

(《尚書》逸篇也;

 

水逆行,洚洞無涯,故曰洚水也;

 

洪,大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

 

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

 

險阻既遠,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

 

(堯使禹治洪水,通九州,故曰掘地而注之海也;

 

菹,澤生草者也,今青州謂澤有草為菹;

 

水流行於地而去也,民人下、高就平土,故遠險阻也,水去,故鳥獸害人者消盡也;)

 

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

 

壞宮室以為汙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

 

園囿汙池,沛澤多而禽獸至;

 

(暴,亂也;

 

亂君更興,殘壞民室屋,以其處為汙池;棄五穀之田,以為園囿長逸遊而棄本業,使民不得衣食,有饑寒並至之厄;其小人則放辟邪侈,故作邪偽之說,為奸寇之行;

 

沛,草木之所生也;

 

澤,水也;

 

至,眾也;

 

田疇不墾,故禽獸眾多;

 

謂羿、桀之時也;)

 

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

 

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廉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遠之:天下大悅;

 

(奄,東方無道國;

 

武王伐紂,至於孟津還歸,二年複伐,前後三年也;

 

飛廉,紂諛臣,驅之海隅而戮之,猶舜放四罪也;

 

滅與紂共為亂政者五十國也;

 

奄,大國,故特伐之;

 

《尚書•多方》曰:「 王來自奄;」

 

)《書》曰:『丕顯哉!文王謨;

 

丕承哉!武王烈;

 

佑啟我後人,鹹以正無缺;』

 

(《書》,《尚書》逸篇也;

 

丕,大;

 

顯,明;

 

承,纘;

 

烈,光也;

 

言文王大顯明王道,武王大纘承天光烈,佑開後人,謂成康皆行正道無虧缺也,此周公輔相以撥亂之功也;)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

 

《春秋》,天子之事也;

 

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世衰道微,周衰之時也;

 

孔子懼正道遂滅,故作《春秋》,因魯史記,設素王之法,謂天子之事也;

 

知我者謂我正綱紀也,罪我者謂時人見彈貶者;

 

言孔子以《春秋》撥亂也;)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

 

楊氏為我,是無君也;

 

墨氏兼愛,是無父也;

 

無父無君,是禽獸也;

 

(言孔子之後,聖王之道不興,戰國縱橫,布衣處士遊說以幹諸侯,若楊墨之徒,無尊異君父之義,而以攢議於世也;)

 

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

 

(公明儀,魯賢人;

 

言人君但崇庖廚,養犬馬,不恤民,是為率禽獸而食人也;)

 

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

 

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

 

(言仁義塞則邪說行,獸食人則人相食,此亂之甚也;)

 

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

 

(閑,習也;

 

淫,放也;

 

孟子言我懼聖人之道不著,為邪說所乘,故習聖人之道以距之;)

 

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

 

聖人複起,不易吾言矣;

 

(說與上篇同;)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抑,治也;

 

周公兼懷夷狄之人,驅害人之猛獸也;

 

言亂臣賊子懼,《春秋》之貶責也;)

 

《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

 

(此詩已見上篇說;)

 

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

 

(是周公所欲伐擊也;)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

 

(孟子言我亦欲正人心,距詖行,以奉禹、周公、孔子也;

 

不得已而與人辯耳,豈好之哉』,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孟子自謂能距楊、墨也;

 

徒,黨也;

 

可以繼聖人之道,謂名世者也,故曰聖人之徒也;)

 

疏「孟子曰:予豈好辯哉」至「聖人之徒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憂世撥亂,勤以濟之,義以匡之,是故禹、稷駢躓,周公仰思,仲尼皇皇,墨突不及汙,聖賢若此,豈不得辯也;

 

公都子問孟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與楊、墨之徒爭辯,敢問是何如?「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孟子答之曰:我豈好與彼爭辯之哉,但欲正人心,不得已而用辯之也;

 

「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至「上者為營窟」,孟子言天下之生民以來,至於今以久矣,其間一治一亂甚多;

 

當堯之時,水逆勢而流行,泛濫濁於中國,蛇龍由是居處於其間,民亦無所安其居處,以至居於埤下者,乃於樹上為巢,如鳥之居於巢也;居於高原之上者,乃鑿為穴窟而處之;

 

「《書》曰:洚水警餘;

 

洚水,洪水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至「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言《尚書》逸篇之文;

 

云洚水警懼我,此蓋舜言,故稱餘;

 

餘,我也;

 

孟子引之,故自解之洚水,言洚水則洪大之水也;

 

故舜使禹治其洪水,禹乃掘也,因其勢順而流注之海;又驅遣蛇龍而放之菹;

 

菹,澤生草之所也;

 

於是水從地中流行,故不泛逆,所謂導江導淮導河導入漢之水,是禹之治也;

 

危險艱阻既以遠去,而無泛濫之患,鳥獸之害於人者遂消滅,然後人皆得平坦之地而居之;

 

所謂水逆行,泛濫於中國,蛇龍居之,為巢、營窟之難,於是免矣;

 

「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至「及紂之身」,又至「鹹以正無缺」者,孟子言自堯舜既沒之後,聖人所行之道衰微,暴虐之君更興,乃毀壞民之宮室以為之汙池,而民皆無所安居休息;又棄五穀之田以為之園囿,而恣遊傲,乃使民不得衣食,於是民有饑寒;

 

其小人皆放辟邪侈,作邪偽之說,為奸寇之行;

 

又作園囿汙池,於是草木沛澤茂盛,而禽獸至眾;

 

及紂之世,又為大亂,周公乃輔相武王,誅伐其紂,又伐奄國,終始三年,討戮殘賊之君,乃驅逐飛廉諛臣於海隅之地而戮殺之,遂滅與紂共為亂之國者有五十國,然後驅遣其虎豹犀象之野獸而遠去之;

 

天下之人,已皆大悅,而歸武王;

 

《書》所謂「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啟我後人,鹹以正無缺」,是斯之謂歟;

 

蓋言大明文王創始之謀謨,大纘集武王之功烈,佑開後人皆以正道行之,故無虧缺也;

 

後人是謂成王、康王在後者也;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

 

至「其惟《春秋》乎」,孟子又言至周世之道衰於是微滅,邪說暴行之人又有起作,於是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惟孔子於此時乃恐懼正道遂滅,而害人正心,故因魯史記而作《春秋》之經;

 

蓋《春秋》者,乃設素王之道,皆天子之事跡也;

 

孔子云:知我正王綱者,其惟以《春秋》知我矣;罪我以謂迷亂天下者,其亦惟以《春秋》罪我矣;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至「是禽獸也」,孟子又言自孔子之後,聖王無有興作於其間,諸侯乃放恣為亂,布衣之處士乃橫議而遊說於諸侯,於是楊朱、墨翟偏蔽之言盈滿於天下;

 

天下之言者,不歸從楊朱之為己,則歸從墨翟之兼愛;

 

以其為己之言行,是使天下無其君也;兼愛之言行,是使天下無其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之類也,非人也;

 

「公明儀曰」

 

至「率獸而食人也」;

 

孟子又引昔公明儀有云:君之庖廚乃多有其肥肉,棧廄之中多養其肥馬,而下民以有饑餓之顏色,郊野之間以有餓死之莩者,如此是國君率獸而食人也;

 

「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至「吾為此懼」,又至「吾言矣」,孟子又言楊、墨自為、兼愛之道不熄滅,則孔子之正道不著明,是邪說欺誣其民,而充溢掩其仁義之道也;

 

仁義既以邪說充塞而掩之,則不特率獸食人,而人亦將自相食也;

 

孟子故言我為此恐懼,乃欲防閑,衛其先聖之正道,而排斥拒其楊、模覂放逐其淫辭,使邪說者不得興作於其間;

 

所謂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複起,必從吾言矣,此蓋說在上篇,此更不說;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此皆孟子言至於此,又複自堯至於孔子再詳總說之也;

 

言往者自舜使禹抑治其水,而天下於是乎得平安;至周公相武王,兼征夷狄,驅逐暴獸,而人民於是乎得寧靜;以至孔子作成《春秋》,而褒貶著,而亂臣賊子於是乎恐懼之;

 

「《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說在上篇詳矣;

 

孟子言如是則無父無君者,是周公所欲膺擊而伐之也,我今亦欲正其人心,息滅其邪說,距止其險陂之行,放逐其淫辭,以奉承禹、周公、孔子三聖者,豈我好與楊墨之辯哉?是我不得已,故當與之爭辯也;

 

然而能言距止楊墨之道者,是亦為聖人之徒黨也,故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

 

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注「 堯使禹治洪水,通九州」至「消盡也」;

 

○正義曰:「禹通九州」者,蓋始自堯所都冀州而起,遂從東南通於兗州;兗州既達,又東南通於青州;青州既達,又從南通於徐州;徐州既達,又南通於楊州;楊州既達,又西通於荊州;荊州既達,又從荊而北通於豫州;豫州既達,又從豫而西通於梁州;梁州既達,又從梁而北通於雍州;雍州既達,於是又通乎冀州;冀州乃帝都也;

 

凡此是皆禹通之耳;

 

○注「 奄,東方無道國」至「王來自奄」;

 

○正義曰:案鄭玄云:「奄國在淮夷之北;」

 

裴駰亦引而證《史記》;

 

云伐奄者,孔安國云:周公歸政之明年,淮夷奄國又叛,成王東伐淮夷,遂滅奄而徙其君;

 

五月,自奄還至縞京,是王自奄也;

 

云「飛廉,紂諛臣」,案《史記》云「飛廉乃顓頊之苗裔也,飛廉善走,其子惡來,惡來有力,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周武王伐紂,並殺之」

 

是矣;

 

「舜放四罪」,所謂流共工於幽州,放兜於崇山,竄三苗於三危,殛鯀於羽山;

 

四罪而天下鹹服;

 

凡此是也;

 

○注「禹稷胼胝,周公仰思,仲尼皇皇」;

 

○正義曰:經云禹稷手足胼胝,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揚雄云「仲尼皇皇」,是也,凡此蓋言皆能勤於為生民耳;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6

孟子正義 卷六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

 

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

 

(匡章齊人也;

 

陳仲子,齊一介之士,窮不苟求者,是以絕糧而餒也;

 

螬,蟲也;

 

李實有蟲,食之過半,言仲子目不能擇也;)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

 

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

 

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

 

(巨擘,大指也;

 

比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指中大者耳,非大器也;

 

蚓,蚯蚓之蟲也;

 

充滿其操行,似蚓而可行者也;

 

蚓食土飲泉,極廉矣,然無心無識,仲子不知仁義,苟守一介,亦猶蚓也;)

 

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蹠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蹠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

 

(孟子問匡章:仲子豈能必使伯夷之徒築室、樹粟,乃居、食之邪?抑亦得盜蹠之徒使作也,是殆未可知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

 

(匡章曰:惡人作之何傷哉?彼仲子身自織屨,妻緝纑,以易食、宅耳;

 

緝績其麻曰辟,練其麻曰纑,故云辟纑;)

 

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

 

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避兄離母,處於於陵;

 

(孟子言仲子,齊之世卿大夫之家,兄名戴,為齊卿,食采於蓋,祿萬鍾;

 

仲子以為事非其君、行非其道以居富貴,故不義之,竄於於陵也;)

 

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己頻顣曰:『惡用是鶂鶂者為哉?』

 

(他日,異日也;

 

歸省其母,見兄受人之鵝而非之;

 

己,仲子也;

 

頻顣不悅,曰:「安用是鶂鶂者為乎?鶂鶂,鵝鳴聲)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

 

其兄自外至,曰:『是鶂鶂之肉也;』

 

出而哇之;

 

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異日母食以鵝,不知是前所頻顣者也;

 

兄疾之告曰:「是鶂鶂之肉也;」

 

仲子出門而哇吐之;

 

孟子非其不食於母,而食妻所作屨纑易食也;不居兄室,而居於於陵人所築室也:是尚能充人類乎?如蚓之性,然後可以充其操也;

 

是以孟子喻以蚯蚓而比諸巨擘而已;)

 

疏「匡章曰」至「而後充其操者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聖人之道,親親尚和,誌士之操,耿介特立,可以激濁,不可常法;

 

是以孟子喻以丘蚓比諸巨擘也;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至「目有見」者,匡章齊國之人也;

 

仲子,齊國一介之士也;

 

匡章謂孟子曰:陳仲子之為人,豈不誠為廉士者哉?言仲子居處於於陵之地,三日無食,故不求食,以至饑餓,使耳聾而無聞,目盲而無見;

 

井裏之上有李果為螬蟲所食者,其實已過半矣,但匍匐往而取食之,食至三吞然後耳方有所聞而不聾,目方有所見而不盲;

 

言仲子之至如此之甚,尚不肯苟求於人,是所謂豈不誠廉潔之士哉;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至「下飲黃泉」,孟子答之,以謂於齊國之眾士中,吾必以陳仲子但如指中之大者耳;

 

雖然,大指又安能為廉潔之士哉?如充滿其仲子之操守,則必似蚯蚓而後可行也;

 

故蚓但上食其槁壤之土,下飲其黃泉之水,是謂極廉矣;

 

今仲子所居處之屋,且以為伯夷之所築而居之歟?抑亦即盜蹠為利者之所築而居歟?仲子所食之粟米,且以伯夷之所種而食歟?抑亦即為盜蹠者之所種而食歟?故孟子以此問之匡章乃曰: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歟,抑亦盜蹠之所築歟?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歟,抑亦盜蹠之所樹歟?然孟子必以伯夷言之,又必以盜蹠言之者,蓋謂伯夷之清最為潔者,盜蹠最為貪利者,而仲子必不能使伯夷之徒築室、樹粟乃居、食之也,但亦盜蹠所築、樹而居、食之也,豈足謂之廉士哉?故曰「是未可知也」;

 

以其但亦盜蹠所築、樹也,殆未可得而知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匡章又言於孟子曰:此何傷於仲子為廉哉?言雖盜蹠之徒而築、樹之,而仲子所居、食之,亦不足傷害仲子為廉潔之士矣;

 

以其彼仲子親織其草屨,妻緝績其麻,以更易室粟而居、食之也;

 

「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至「蚓而後可充其操者也」,孟子又言仲子者,乃齊國世卿大夫之家也,其仲子之兄名戴者,食采於蓋之邑,祿受萬鍾之秩,仲子乃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以兄所居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遂逃避其兄,離去其母,而自處於於陵;

 

於陵,齊之別邑也;

 

異日,歸省其母,見有饋遺其兄之生鵝者,乃頻顣不悅,而言曰:「安用是鶂鶂者為饋哉?又至異日,其仲子之母乃殺此鵝與仲子而食之,其仲子之兄自外而歸至,見仲子食此鵝肉,乃疾告之曰:此是前日所饋我鶂鶂者之肉也;

 

仲子覺為鵝肉,出門外哇而吐之;

 

以其母所殺之食而且不食,乃食於妻子所辟纑而易所食而食之;以兄所居之屋而且不居,乃以於陵之人所居之屋而居之:如此,尚何能充為人之類乎?若仲子者,但如蚓之性然後可充其所操也;

 

孟子意謂仲子之廉以此,是不足為廉者矣,人安可得而法之邪?匡章子所以言仲子為廉士者,以其欲則法之,宜孟子以是言而比喻巨擘、蚯蚓之類而排拒之也;

 

巨擘,大指也;

 

○注「緝績其麻曰辟,練麻曰纑」;

 

○正義曰:《釋名》云:「辟,分辟也;

 

纑,布纑也;」

 

是知為緝績練麻也;

 

○注「食采於蓋」;

 

○正義曰:蓋,齊之下邑也;

 

《公孫醜》之篇亦有說焉;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7

孟子正義 卷七


離婁章句上(凡二十八章)

(離婁者,古之明日者,蓋以為黃帝之時人也;

 

黃帝亡其玄珠,使離朱索之,離朱即離婁也;

 

能視於百步之外,見秋毫之末;

 

然必須規矩,乃成方圓,猶《論語》「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故以名篇;)

 

疏正義曰:前章首論滕文公問以古道,故以《滕文公》為篇題,次於公孫醜問政,謂其為政莫大於反古也;

 

然則此篇孟子首言離婁之明,故以目為篇題,次於《滕文公》問以古道,是亦反古道者莫大乎明也,遂次《滕文公》之篇,所以揭《離婁》為此篇之題;

 

此篇凡六十章趙氏分之以為上下卷;

 

此卷隻有二十八章而已;

 

一章言雖有巧智,猶須法度;

 

二章言法則堯舜,鑒戒桀紂;

 

三章言安仁在於為仁,惡弗去則患及其身;

 

四章言行有不得於人,反求諸身,責己之道也;

 

五章言天下國家,本正則立,本傾則踣;

 

六章言巨室不罪,鹹以為表,德之流行,可充四海;

 

七章言遭衰逢亂,屈服強大,據國行仁,天下無敵;

 

八章言人之安危,皆由於己;

 

九章言水性趨下,民樂歸仁;

 

十章言曠仁舍,禮自暴棄之道也;

 

十一章言親親敬長,近取諸己;

 

十二章言事上得君,乃可臨民,信友悅親,本在於身;

 

十三章言養老尊賢,國之上務;

 

十四章言聚斂富民,棄於孔子,重人命之至者;

 

十五章言知人之道;

 

十六章言人君恭儉,率下移風,人臣恭儉,明其廉忠;

 

十七章言權時之義,嫂溺援手;

 

十八章言父子至親,相責離恩,易子而教,相成以仁;

 

十九章言上孝養誌,下孝養體;

 

二十章言小人為政,不足間非,君正國定,下不邪侈;

 

二十一章言不虞獲譽,不可為戒,求全受毀,未足懲咎;

 

二十二章言言出於身,不惟其責,則易之矣;

 

二十三章言人患在為師;

 

二十四章言尊師重道;

 

二十五章言餔啜沈浮,君子不與;

 

二十六章言無後不可;

 

二十七章言仁義之本在孝悌;

 

二十八章言天下之富貴,不若得意於親;

 

其餘二十二章分在下卷,不無敘焉;

 

○注「離婁」至「題篇」;

 

○正義曰:《莊子•天地》篇云:「黃帝遊乎赤水之北,登乎崑崙之山,南望而歸;

 

遺其元珠,使知索之,不得;使離朱索之;」

 

蓋其人也,離朱即離婁也;

 

《論語》第七篇首云:「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

 

是其旨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7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員;

 

(公輸子魯班,魯之巧人也,或以為魯昭公之子;

 

雖天下至巧,亦猶須規矩也;)

 

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

 

(師曠,晉平公之樂太師也,其聽至聰;

 

不用六律,不能正五音;

 

六律,陽律,大蔟、姑洗、蕤賓、夷則、無射、黃鍾也;

 

五音,宮、商、角、徵、羽也;)

 

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當行仁恩之政,天下乃可平也;)

 

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於後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

 

(仁心,性仁也;

 

仁聞,仁聲遠聞也;

 

雖然,猶須行先王之道,使百姓被澤,乃可為後世之法也;)

 

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但有善心而不行之,不足以為政;

 

但有善法度而不施之,法度亦不能獨自行也;)

 

《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

 

(《詩•大雅•假樂》之篇;

 

愆,過也;

 

所行不過差矣,不可忘者,以其循用舊故文章遵用先王之法度,未聞有過者也;)

 

聖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準繩,以為方平直,不可勝用也;

 

(盡已目力,續以其四者,方、員、平、直可得而審知,故用之不可勝極也;)

 

既竭耳力焉,繼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勝用也;

 

(音須律而正也;)

 

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

 

(盡心欲行恩,繼以不忍加惡於人之政,則天下被覆衣之仁也;)

 

故曰:為高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言因自然,則用力少而成功多矣;)

 

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

 

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眾也;

 

(仁者能由先王之道;

 

不仁逆道,則自播揚其惡於眾人也;)

 

上無道揆也,下無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

 

(言君無道術可以揆度天意,臣無法度可以守職奉命,朝廷之士不信道德,百工之作不信度量;

 

君子觸義之所禁,謂學士當行君子之道也;

 

小人觸刑,愚人罹於密網也;

 

此亡國之政,然而國存者,僥幸耳,非其道也;)

 

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國之災也;田野不辟,貨財不聚,非國之害也;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喪無日矣;

 

(言君不知禮,臣不學法度,無以相檢製,則賊民興,亡在朝夕,無複有期日;

 

言國無禮義必亡;)

 

《詩》曰:『天之方蹶,無然泄泄;』

 

泄泄,猶遝遝也;

 

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遝遝也;

 

(《詩•大雅•板》之篇;

 

天謂王者;

 

蹶,動也;

 

言天方動,汝無然遝遝,但為非義非禮、背先王之道而不相匡正也;)

 

故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

 

謂之賊;」

 

(人臣之道,當進君於善,責難為之事,使君勉之;

 

謂行堯舜之仁,是為恭臣;

 

陳善法以禁閉君之邪心,是為敬君;

 

言吾君不肖,不能行善,因不諫正,此為賊其君也;

 

故有恭敬賊三者之善;)

 

疏「孟子曰:離婁乏明」至「吾君不能謂之賊」;

 

○正義曰:此章指言雖有巧智,猶須法度,國由先王,禮義為要,不仁在位,播越其惡,誣君不諫,故謂之賊;

 

明上下相須,而道化行也;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員」者,公輸子魯班,魯之巧匠也;

 

孟子謂離婁明雖足以察秋毫之末,公輸子其性雖巧,然不以規矩之度,不能成其方員之器;

 

規所以員也,言物之員者皆由規之所出也;

 

矩所以方也,言物之方者皆由矩之所出也;

 

「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者,師曠,樂官名也;

 

孟子又謂師曠其耳雖聰,善能聽音,然不得六律以和之,固不能正其五音也;

 

六律五音,大蔟、姑洗、蕤賓、夷則、無射黃鍾是六律也;宮、商、角、徵、羽是五音也;

 

「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者,堯、舜二帝,唐虞之盛者也,然而不以仁政而施之於天下,故不能平治天下而享無為之功矣;

 

以其天下平治,由仁政之施也,如物之方員必自規矩之所出,五音之正由六律以和之者也;

 

「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於後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者,孟子言今之人君,雖有仁人不忍之心,又有仁聲而遠聞四方,然而民皆不得霑被其恩澤,不可為後世之所法者,以其不行古先王之道而治之也;

 

無他,蓋以先王之道,有恩澤足以被民,其法可為後世取象故也;

 

苟不行先王之道,雖有仁心仁聞,亦若離婁之明、師曠之聰、堯舜之道,不得以規矩、六律、仁政為之,亦無如之何也已矣;

 

「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者,此孟子言至於此,所以複言之者也;

 

徒善不足以為政,蓋謂雖有先王之道而為之善,然而人不能用而行之,是徒善不足以為政也;

 

徒法不能以自行,蓋謂雖有規矩、六律之法,然而人不能因而用之,是徒法不能以自行也;

 

以其規矩、六律之法不能自行之,必待人而用之,然後能成其方員、正其五音也;

 

堯舜之道,自不足以為之政,必待人而行之,然後能平治天下而為法於後世也;

 

「《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遵先王之道而過者,未之有也」者,孟子引《大雅•假樂》之篇文而云也,蓋謂不愆違,不忘去其故舊典章皆循而用之,未有過失者也;

 

故複言之曰: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

 

典章者,即先王之法也;

 

「聖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準繩,以為方員平直,不可勝用也」者,孟子又言聖人既竭己目力而視,續以規矩準繩而為方員平直,故其用之不可勝極也;

 

蓋規所以能員,矩所以能方,準所以能平,繩所以能直故也;

 

「既竭耳力焉,繼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勝用也」者,孟子又言聖人既已盡其耳力而聽之,又續以六律而正五音,故其用亦不可勝極也;

 

蓋六律所以正五音也;

 

「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者,孟子又言聖人既已能盡心之所思慮,續以施其不忍人之政,則仁恩德澤,足以覆蓋於天下矣;

 

無他,以其仁恩廣大矣,故云覆天下,故曰為高;

 

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者?孟子言至於此,又所以複言之者也,蓋譬言人之欲為高者,必因其丘陵而為之也;為下者,必因其川澤而為之耳;

 

無他,以其丘陵之山其本高矣,川澤之地其本下矣,言為政於天下者,而不因先王之道為之,豈足謂之智者乎?言不可謂之智矣;

 

以其先王之道是為之所本焉,故智足以有知,苟為政而不知以先王之道為本,豈謂之智乎?大抵孟子言規矩準繩六律者,皆譬為政而言也;

 

抑亦知孟子長於譬喻者歟;

 

「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

 

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眾也」者,孟子於此畢其譬喻,乃曰:是以惟仁者之君宜其處高位為尊也,不仁之君而處高位,是其處高位而播揚其惡於人民之眾矣;

 

「上無道揆也,下無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卜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者,孟子言上之為君無道術以表率其下,下之為臣無法度以守其職,朝廷之士皆不信其道德,百工之作皆不信其度量,君子之人以之觸義之所具,小人之人以之犯冒其刑憲,然而如此而國尚存而不亡者,以其僥幸得存焉;

 

必云幸也,蓋少有存者也;

 

「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國之災也;田野不辟,貨財不聚,非國之害也;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喪無日矣」者,孟子言至此,所以複言之也,故云城郭頹壞而不完,兵甲之器少,此非為國之災害也;田野荒蕪而不開辟,貨財竭盡而無貯聚,此非為國之害也;然而上之為君無禮法以檢製,下之為人臣不學法度以守職,賊民相殺戮以之興起,是則國之喪亡俱在朝夕,無複有日矣;

 

「《詩》云:天之方蹶,無然泄泄;

 

泄泄,猶遝遝也;

 

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遝遝也」者,自「天之方蹶」至「泄泄猶遝遝也」,是《詩•大雅•板》之篇詩也;

 

自「事君」至「遝遝也」,是孟子自解上云遝遝之義也;

 

其《詩》蓋言王者方動而為非,為之臣者無更遝遝,但複為非禮義以事其王者也,故曰天之方蹶,無然泄泄;

 

泄泄猶遝遝也;

 

蹶,動也;

 

天謂王者也;

 

泄泄則遝遝是也,孟子複自解之,言事君以無義之事事之,其進退無禮節,其言則非先王之道而為言者,是若遝遝者也;

 

以其當匡正其君,不可複長君之惡耳;

 

「故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者,孟子言至於此,所以又複言之者也;

 

故云君之有難惡,當責之以善,能責君難惡以為之善,是為恭,臣恭其君也;陳之以善事,而閉其君之邪心,是謂敬其君者也;

 

如不責君之難,不陳善而閉君之邪,而乃曰我君不能行善,因不諫正之者,是謂殘賊其君者也;

 

故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

 

○注「公輸子」至「規矩也」;

 

○正義曰:案《淮南子》云:「楚欲攻宋,墨子聞而悼之;

 

見楚王曰:『臣見大王之必傷義,而不得宋;』

 

王曰:『公輸,天下之巧工,作為云梯之械,設以攻宋,曷為弗取?』

 

墨子曰:『令公輸設攻,臣請守之;』

 

於是公輸設攻宋之械,墨子設守宋之備,九攻而墨子九卻之,弗能入;

 

乃偃兵不攻;」

 

是公輸即魯般也,或云是魯昭公之子也;

 

○注「 師曠,晉平公之樂太師」至「羽也」;

 

○正義曰:案《呂氏春秋》云:「晉平公鑄鍾,使工聽之,皆以為調;

 

師曠曰:『不調,請更鑄之;』

 

平公曰:『工皆以為調矣;』

 

師曠曰:『後世有知音者,將知不調;

 

臣竊為恥之;』

 

至師涓,果知鍾之不調;」

 

是師曠善聽,為晉平公之樂師也;

 

云「六律,陽律,大蔟、姑洗、蕤賓、夷則、無射、黃鍾」;

 

案《律曆誌》云:《呂不韋春秋》言黃鍾之宮,律之本也,下生林鍾,林鍾上生大蔟,大蔟下生南呂,南呂上生姑洗,姑洗下生應鍾,應鍾上生蕤賓,蕤賓下生大呂,大呂下生夷則,夷則上生夾鍾,夾鍾下生無射,無射上生中呂;

 

淮南王安延致儒生博士亦為律呂,云黃鍾之律九寸,而宮音調因而九之,九九八十一,故黃鍾之數,立位在子;

 

大蔟其數七十二,姑洗之數六十四,蕤賓之數五十七,夷則之數五十一,無射之數四十五;

 

以黃鍾、大蔟為商,姑洗為角,角生應鍾,不比正音,故為和;

 

應鍾生蕤賓,不比正音,故為繆;

 

日冬至,音比林鍾,浸以濁日;

 

夏至,音比黃鍾,浸以清;

 

以十二律應二十四時之變,甲子,大呂之徵也;丙子,夾鍾之羽也;戊子,黃鍾之宮也;庚子,無射之商也;壬子,夷則之角也;

 

其為音,一律而生五音,十二律為六十音,因而六之,六六三十六,故三百六十五日以當一歲之日;

 

故律之數,天地之道也;

 

凡此則以律正五音之謂也;

 

○注《詩•大雅•假樂》之篇;

 

○正義曰:箋云:愆,過也;

 

率,循也;

 

言成王之令德不過誤,不遺失,循用舊典之文章;

 

舊典謂周公之禮法也;

 

○注云「《詩•大雅•板》之篇」;

 

○正義曰:箋注云:蹶,動也;泄泄猶遝遝也;

 

箋云:天斥王也;

 

王方欲艱難天下之民,又方更變先王之道,無遝遝然,為之製法度,達其意以成其意;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8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規矩,方員之至也;

 

聖人,人倫之至也;

 

(至,極也;

 

人事之善者,莫大取法於聖人,猶方員須規矩也;)

 

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

 

(堯舜之為君臣道備;)

 

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

 

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

 

(言舜之事堯,敬之至也;

 

堯之治民,愛之盡也;)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暴其民甚,則身弒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

 

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

 

(仁則國安,不仁則國危亡;

 

甚謂桀、紂,不甚謂幽、厲;

 

厲王流於彘,幽王滅於戲,可謂身危國削矣;

 

名之謂諡之也,諡以幽、厲,以章其惡,百世傳之,孝子慈孫,何能改也!)《詩》云:『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

 

此之謂也;」

 

(《詩•大雅•蕩》之篇也;

 

殷之所鑒視,近在夏後之世矣;

 

以前代善惡為明鏡也,欲使周亦鑒於殷之所以亡也;)

 

疏「孟子曰規矩」至「此之謂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法則堯舜,以為規矩,鑒戒桀紂,避遠危殆,名諡一定,千載而不可改也;

 

「孟子曰:規矩,方員之至也;

 

聖人,人倫之至也」者,孟子言規矩之度,其為方員之至者也;

 

謂之至者,以其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

 

聖人是為人倫之至者亦然;

 

人倫: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是也;

 

「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者,孟子言凡欲為人君者,當盡其為君之道也;凡欲為人臣者,當盡其為臣之道也:此二者在皆則法堯、舜而已矣;

 

以堯舜所為君臣之道備矣;

 

「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

 

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者,言為人臣者,如不以舜之所以事堯者事君,是不尊敬其君者也;為人臣者,如不以堯之所以治民者治民,是殘賊其民者也;

 

舜所以事堯者,盡其義之道也;

 

堯之所以治民者,盡其仁之道也;

 

義所以敬其君者也,仁所以愛其民者也;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暴其民甚,則身弒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

 

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者,孟子言孔子有曰道有二,是仁與不仁為二而已;

 

暴虐其民,以至於甚極,則身必為下之所殺,而國必喪亡矣;不至於極甚,則身必危難,而國必滅削,諡之曰幽、厲之君,既諡為幽、厲,以章惡於後世,雖有孝子慈孫所出,亦不能改此諡也;

 

厲王但止於流彘,幽王滅於戲,是謂身危國削矣;

 

如身弒國亡,而孟子不止歸於人名者,以其被所殺戮,國已喪亡,足以章其惡,固不待為諡而彰之矣,如桀紂者也;

 

「《詩》云: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

 

此之謂也」者,蓋《詩•大雅•蕩》之篇文也;

 

其詩已謂殷之世所以鑒視在近而不遠者,以其即在夏後之世是也;

 

以其前代善惡,足以為明鏡而可鑒也;

 

孟子所以云「此之謂也」者,蓋欲使周之時亦鑒於殷之所以亡也;

 

○注「 堯舜之為君臣道備」;

 

○正義曰:《書》云:「堯克明俊德,以親九族,平章百姓,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

 

蓋為君之道盡於此矣,是君道之備也;

 

舜自「元德升聞」,以之事堯,而「慎徽五典,百揆時敘,賓於四門,四門穆穆」,其後坐常見堯於牆,食常見堯於羹;

 

蓋為臣道盡於此矣,是臣之道備也;

 

○注「 桀紂幽厲」;

 

○正義曰:案《史記本紀》云:桀為虐政淫荒,湯伐之,於是桀敗於有娀之墟,湯王乃改正朔,易服色,是為湯王,為殷之始王;

 

又云:紂資辨捷,知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好酒淫樂,醢九侯,脯鄂侯,武王東伐,至於盟津伐紂,紂兵敗走,入登鹿台,衣其寶玉,赴火而死,武王遂斬紂頭,懸之白旗,殷民大悅,武王於是為天子,以為周之王;

 

又云:「厲王行暴虐,侈傲,國人謗之;

 

於是相與畔,襲厲王;

 

厲王出奔於彘;」

 

韋昭曰「彘,晉地也;

 

漢為縣,屬河東,今曰永安」

 

是也;

 

厲王終死於彘,於是太子靜即位,是為宣王;

 

宣王崩,子幽王宮涅立;

 

幽王以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乃為燧火、大鼓,有寇至則舉燧火,諸侯悉至,至而無寇,褒姒乃大笑,幽王悅之,為數舉烽燧;

 

其後不信,諸侯益不至;

 

幽王以虢石父為卿用事,國人皆怨;

 

申侯怒,與繒西夷犬戎攻幽王;

 

幽王舉烽火徵兵,兵不至,遂殺幽王驪山下;

 

《汲塚紀》年曰:湯滅夏,以至於紂,二十九王,凡四百九十六年;

 

自武滅紂,以至幽王,凡二百五十七年;

 

○注「《詩•大雅•蕩》之篇」;

 

○正義曰:箋云:「此言殷之明鏡不遠,近在夏後之世,謂湯誅桀也;

 

後武王誅紂,今之王何以不用為之戒;」

 

孟子於此所以引之,以戒其時之君臣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8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

 

(三代,夏、商、周;

 

國,謂公、侯之國,存亡在仁與不仁而已;)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今惡死亡而樂不仁,是由惡醉而強酒;」

 

(保,安也;

 

四體,身之四肢;

 

強酒則必醉也,喻惡亡而樂不仁也;)

 

疏「孟子曰三代」至「強酒」;

 

○正義曰:此章指言人所以安,莫若為仁,惡而弗去,患必在身,自上達下,其道一焉;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者,孟子言夏、商、周三代之王,其所以得天下也,以其皆以仁存心為政於天下而得之也;

 

三代之中,其有以失天下者,以其不仁,故失之也;

 

以至公、侯之國,所以有廢而不興,有興而不廢者,亦如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失天下也以不仁也;

 

以其皆在於仁道而已;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今惡死亡而樂不仁,是猶惡醉而強酒」者,孟子言為天子者不為仁,則不能安其四海;諸侯不仁,則不能安其社稷;卿大夫不為仁,則不能安其宗廟;士庶人不為仁,則不能安其四體;

 

四體,身之四肢也;

 

天子守四海,諸侯守社稷,卿大夫守宗廟,士庶人守其身,故各因其所守而言也;

 

今天下之人皆知疾惡其死亡,而以樂為不仁,是若惡其醉酒而以強飲其酒耳,亦《論語》孔子謂惡濕而居下之意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9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

 

治人,不治,反其智;

 

禮人,不答,反其敬;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

 

(反其仁,己仁獨未至邪?反其智,己智猶未足邪?反其敬,己敬獨未恭邪?反求諸身,身已正則天下歸就之,服其德也;)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此詩已見上篇,其義同;)

 

疏「孟子曰」至「自求多福」;

 

○正義曰:此章指言行有不得於人,一求諸身,責已之道也,改行飭躬,福則至矣;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

 

治人,不治,反其智」至「而天下歸之」者,孟子言愛人而人不親之,必吾仁有所未至「也,故當反己責之;

 

治其人而人不治者,必吾之智有所未盡也,故當反已而責之也;

 

禮接於人而人不以禮報答之,必吾之敬有所未至也,故當反己而責之也;

 

凡所行有不得於人者,皆當反求諸己而已,以其身之所有未至也,故當自反而責之;

 

蓋以身先自治而正之,則天下之人皆歸之而服其德也;

 

如顏淵克已而天下歸仁焉是也;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已說於上篇,此固不說;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29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人有恆言,皆曰『天下國家』

 

 

(恆,常也;

 

人之常語也;

 

天下謂天子之所主,國謂諸侯之國,家謂卿大夫家;)

 

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治天下者不得良諸侯無以為本,治其國者不得良卿大夫無以為本,治其家者不得良身無以為本也;

 

是則本正則立,本傾則踣,固在所敬慎而已;)

 

疏「孟子曰」至「本在身」;

 

○正義曰:此章指言天下國家,各依其本,本正則立,本傾則踣,雖曰常言,必須敬慎也;

 

「孟子曰:人有恆言,皆曰天下國家」者,孟子言人之所常言,皆曰天下國家也;

 

天子有天下,公侯有國,大夫有家;

 

「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者,言天下之根本,獨在於公侯為之根本也;公侯之根本,又在卿大夫為之根本也;卿大夫之根本,抑又在於私身為之根本也;

 

如《大學》有云:「欲明明德於天下,必先治其國;

 

欲治其國,必先齊其家;

 

欲齊其家,必先修其身;」

 

此其意也;

 

云「天下國家」者,天子有天下謂之天下,諸侯有國謂之國;

 

然有國者不可以稱天下,有天下者或可以稱國,故諸侯謂之邦國,天子謂之王國;

 

國家文從或,又從國,為其或之也,故國之也;

 

至於家,則自天子達於庶人,未嚐不通稱之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30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

 

(巨室,大家也;

 

謂賢卿大夫之家,人所則效者;

 

言不難者,但不使巨室罪之,則善也;)

 

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

 

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

 

(慕,思也;

 

賢卿大夫,一國思隨其所善惡,一國思其善政,則天下思以為君矣;

 

沛然大治,德教可以滿溢於四海之內也;)

 

疏「孟子曰」至「溢乎四海」;

 

○正義曰:此章指言天下傾心,思慕向善,巨室不罪,鹹以為表,德之流行,可以充四海也;

 

「孟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者,巨室喻卿大夫之家也,孟子言為政於天下易而不難也,但不得罪於卿大夫之家也,以其卿大夫之家,以上則近君,而君所待以輔弼;以道則近民,而民待以視效;

 

故君之言動,其是非可得而剌也;國之政令,其得失可得而議也;

 

道合則從,不合則去,君民之從違而係之也,故為君不得罪於卿大夫,則為政可以行天下矣;

 

「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

 

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

 

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者,言卿大夫之所思慕也,一國亦隨而思慕之,一國所思慕,則天下亦隨而思慕之,故沛然大洽,其上之德教,可以充溢乎四海,如東注之水,沛然流溢乎四海也;

 

此言四海,猶中國則謂之天下,夷狄則謂之四海耳;

 

孟子之意,蓋欲當時國君為政,直其道,正其心,使卿大夫慕之而不去,則遠近雖異方莫不均慕之;

 

此德教所以溢乎四海,亦如傳云大夫者,近者視而效之,遠者望而效之,蓋其意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46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

 

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

 

斯二者,天也;

 

順天者存,逆天者亡;

 

(有道之世,小德、小賢樂為大德、大賢役,服於賢德也;

 

無道之時,小國、弱國畏懼而役於大國、強國也,此二者天時所遭也,當順從之,不當逆也;)

 

齊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絕物也;』

 

涕出而女於吳;

 

(齊景公,齊侯;

 

景,諡也;

 

言諸侯既不能令告鄰國,使之進退,又不能事大國,往受教命,是所以自絕於物;

 

物,事也;

 

大國不與之通朝聘之事也,吳,蠻夷也,時為強國,故齊侯畏而恥之,泣涕而與為婚;)

 

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

 

(今小國以大國為師,學法度焉,而恥受命教,不從其進退,譬猶弟子不從師也;)

 

如恥之,莫若師文王;

 

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矣;

 

(文王行仁政,以移殷民之心,使皆就之;

 

今師效文王,大國不過五年,小國七年,必得政於天下矣;

 

文王時難,故百年乃治,今之時易;文王由百裏起,今大國乃逾千裏,過之十倍有餘,故五年足以為政,小國差之,故七年;)

 

《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於周服;

 

侯服於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將於京;』

 

(《詩•大雅•文王》之篇;

 

麗億,數也;

 

言殷帝之子孫,其數雖不但億萬人,天既命之,惟服於周;

 

殷之美士,執祼鬯之禮,將事於京師,若微子者;

 

膚,大;

 

敏,達也,此天命之無常也;)

 

孔子曰:『仁不可為眾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

 

(孔子云:行仁者,天下之眾不能當也;

 

諸侯有好仁者,天下無敢與之為敵;)

 

今也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熱而不以濯也;

 

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

 

(《詩•大雅•桑柔》之篇;

 

誰能持熱而不以水濯其手,喻其為國誰能違仁而無敵於天下也;)

 

疏「孟子曰:天下有道」至「逝不以濯」;

 

○正義曰:此章指言遭衰逢亂,屈伏強大,據國行仁,天下莫敵;

 

雖有億眾,無德不親,執熱須濯,明不可違仁也;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

 

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

 

斯二者,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者,孟子言天下有治道之時,小德樂為大德;

 

小賢樂為大賢,故小德役服大德,小賢役服大賢;

 

以其德之得於己者有多少,故有大德小德;

 

以其賢之賢於人也有遠近,故有大賢小賢;

 

天下有道,則論德而定位,故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

 

天下無道而亂,則小國弱國畏懼而役於大國強國;

 

以其力有小大,勢有強弱,故有小有大,有弱有強;

 

天下無道,則力勝德,勢勝賢,故小役大,弱役強;

 

言二者皆天使然也,順其天者故存,逆其天者故亡;

 

以其所遭之時然也,故當順而不當逆;

 

「 齊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絕物也;

 

涕出而女於吳」者,孟子引齊景公謂諸侯既不能以令製鄰國,又不能受命以製於鄰國,是自絕於交通朝聘之事也;

 

於是景公泣涕,以女事於吳;

 

是時吳為強大也,故女於吳,此乃小役大,弱役強者也;

 

「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者,言今也為之小國者,既以師其大國,而恥羞受大國之命焉,如此,是若為之弟子者,以羞恥受教命於先師也;

 

「如恥之,莫若師文王;

 

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矣」者,言如恥受命於大國,莫若師法文王也;

 

如師法文王,則大國不過五年,小國不過七年,必能為政行於天下矣;

 

以言其時之易也;

 

「《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於周服;

 

侯服於周,天命靡常;

 

殷士膚敏,祼將於京」者,此蓋《詩•大雅•文王》之篇文也;

 

孟子所以引此者,蓋言其天命靡常、惟德是親之意也;

 

其詩言商王之子孫雖相附麗,而不足以為強,雖數至億,而不足以為眾;

 

至文王膺受上天之駿命,而商之孫子,乃為君侯於周之九服中,然為君處服於周,是天命靡常,惟德是親也;

 

不特商之子孫如此,其為殷之侯者,為壯美之士,亦莫不執祼鬯之禮,而皆助祭於周之京師也;

 

孔子曰「:仁不可為眾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者,言孔子有曰為仁者,不可為眾而當之也,夫國君能好仁,則天下無敢與之敵也;

 

「今也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熱而不以濯也」者,言今也欲為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為之,是若持其熱物而不以濯也;

 

濯者以水濯其手也;

 

「《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蓋《詩》之《大雅•桑柔》之篇文也;

 

孟子於此所以引之,蓋謂《詩》有云,言誰能持其熱物往而不以水濯手也;

 

以其執熱,須濯手於水也,如欲無敵於天下,必須為仁也;

 

○注「齊景公,齊侯;

 

景,諡也」至「為婚」;

 

○正義曰:云「景,諡也」者,案《史記》云:靈王十六年,齊莊公母弟杵臼立,是為景公,在位五十八年,卒,諡曰景;

 

地近荊蠻,故注云蠻夷也;

 

○注「《詩•大雅》」至「無當也」;

 

○正義曰:箋云:麗,數也;

 

於,於也;

 

言商之子孫,其數不徒億多言之也,至天已命文王之後,乃為君於周之九服中;

 

言眾之不如德也;

 

九服,案《周禮》九服云:「侯甸男采衛蠻夷鎮蕃人也;」

 

毛注云:「殷士,殷侯也;

 

膚,美也;

 

敏,疾也;

 

祼,灌鬯也;

 

將,行也;」

 

鄭云:「祼謂以圭瓚酌鬱鬯以獻屍也;

 

瓚如槃大,五升,口徑八寸,深二寸,其柄用圭;」

 

是也;

 

○注「《詩•大雅•桑柔》之篇」;

 

○正義曰:箋云:當如手持熱物之用濯,亦猶治國之道當用其賢人者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47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

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

 

不仁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言不仁之人,以其所以為危者反以為安,必以惡見亡而樂行其惡,如使其能從諫從善可與言議,則天下何有亡國敗家也』,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

 

自取之也;』

 

(孺子,童子也;

 

小子,孔子弟子也;

 

清、濁所用,尊、卑若此;

 

自取之,喻人善、惡見尊、賤乃如此;)

 

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

 

(人先自為可侮慢之行,故見侮慢也;家先自為可毀壞之道,故見毀也;國先自為可誅伐之政,故見伐也;)

 

《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

 

自作孽,不可活;』

 

此之謂也;」

 

(以見上篇,說同;)

 

疏「孟子曰」至「此之謂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人之安危,皆由於己,先自毀伐,人乃討攻討,甚於天孽,敬慎而已,如臨深淵,戰戰恐懼也;

 

「孟子曰:不仁可與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

 

不仁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者,孟子言不仁之人可與言哉?言不可與之言也;

 

以其不仁之人,以危為之安,以菑為之利,樂行其所以亡者也;

 

如不仁而可以與言議,以其能從諫從善也,如此,則何有亡國敗家者哉!言不能亡國敗家也;

 

「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者,「子曰」至「自取之也」者,孟子言有孺子歌詠,曰滄浪之水清兮,則可以洗濯我之纓;滄浪之水渾濁兮,則可以洗濯我之足;

 

以其纓在上,人之所貴,水清而濯纓,則清者人之所貴也;足在下,人之所賤,水濁而濯足,則濁者人之所賤也;

 

孔子曰:小子當聽之,清,斯濯其纓,濁,斯濯其足;

 

貴、賤人所自取之也;

 

孺子,童稚也;

 

小子,則孔子稱弟子也;

 

清斯喻仁,濁斯喻不仁,言仁與不仁,見貴、賤亦如此也;

 

「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者,孟子言夫人苟自為可侮之事,然後人從其事而侮慢之;家自為可毀讟之事,而後人從而毀讟之;國必自為可誅戮之事,而人然後從而誅戮之:斯亦自取之謂也;

 

「《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

 

自作孽,不可活;

 

此之謂也」者,已說在上篇;

 

○注云「如臨深淵,戰戰恐懼也」;

 

○正義曰:此蓋《詩》之《小雅•小旻》之篇文也,注云「戰戰恐懼」

 

也,趙氏放之而已;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47

孟子正義 卷七


離婁章句上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

 

失其民者,失其心也;

 

(失其民之心,則天下畔之,簞食壺漿以迎武王之師是也;)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

 

(欲得民心,聚其所欲而與之;

 

爾,近也;

 

勿施行其所惡,使民近,則民心可得矣;)

 

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廣也;

 

故為淵驅魚者獺也,為叢驅爵者鸇也;

 

為湯、武驅民者,桀與紂也;

 

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為之驅矣;

 

雖欲無王,不可得已;

 

(民之思明君,猶水樂卑下,獸樂廣野,驅之則歸其所樂;

 

獺,獱也;

 

鸇,土鸇也;

 

故云諸侯好為仁者,驅民若此也;

 

湯、武行之矣,如有則之者,雖欲不王,不可得也;)

 

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

 

苟為不畜,終身不得;

 

苟不誌於仁,終身憂辱,以陷於死亡;

 

(今之諸侯欲行王道,而不積其德;

 

如至七年病,而卻求三年時艾,當畜之乃可得,以三年時不畜藏之,至七年欲卒求之,何可得乎?艾可以為灸人病,乾久益善,故以為喻誌仁者亦久行之,不行之,則憂辱以陷死亡,桀、紂是也;)

 

《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

 

此之謂也;

 

(《詩•大雅•桑柔》之篇;

 

淑,善也;

 

載,辭也;

 

胥,相也;

 

刺時君臣何能為善乎?但相與為沉溺之道也;)

 

疏「孟子曰桀紂」至「此之謂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水性趨下,民樂歸仁;桀紂之驅,使就其君;三年之艾,畜而可得;一時欲仁,猶將沉溺;

 

所以明鑒戒也,是可哀傷也;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至「心也」者,孟子言桀紂失亡天下,是失其民;

 

失其民,乃是失其民之心也;

 

「得天下有道」至「勿施爾也」者,言人君所以得天下有其道也,得其民,斯為得天下矣;所以得其民有道者,得其民之心,斯為得民矣;所以得其心有道,在民所欲,而與之聚之,民之所惡,而勿施於民,則近得其民心矣;

 

「民之歸仁也」至「不可得已」者,言民之歸親於仁人之君,如水之歸就於下,獸之樂趨於廣野矣;

 

故為淵而驅聚其魚而歸之淵者,是獺為之驅矣;

 

為叢木而驅聚其爵而歸之叢者,是鷹鸇為之驅也;

 

為湯王、武王而驅聚其民而歸之湯、武者,是桀與紂也;

 

今夫天下為之君者,有能好行其仁政,則天下之諸侯皆為驅聚其民而歸之,亦如獺為淵驅魚,鸇為叢驅爵者而歸之矣;

 

如此,雖欲不為王,不可得而不為耳;

 

「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至「於死亡」者,言今之國君欲為王者,如七年之病,欲卒而求討三年之艾草也;

 

苟為已前不積,雖終身而死,亦不得此三年之艾也;

 

若苟不誌仁於久,雖終一身憂辱,亦以陷於死亡之地矣;

 

「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此之謂也」,蓋《詩》之《大雅•桑柔》之篇文也;

 

蓋言何能為之善乎,但相與及其沉溺於患難也;

 

孟子所以言此者,欲時君在於久行其仁,不但欲為之王然後乃行之耳;

 

○注「獺,獱也;

 

鸇,土鸇也」;

 

○正義曰:案《釋名》云:「獺形如貓,居水,食魚者也;」

 

獱,獺之屬也;

 

鸇,鷂之屬也,能食鳥雀;

 

○《詩•大雅•桑柔》之篇;

 

○正義曰:此詩蓋芮伯刺厲王之詩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48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

 

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

 

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

 

(言人尚自暴自棄,何可與有言、有為;)

 

仁,人之安宅也;

 

義,人之正路也;

 

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曠,空;

 

舍,縱;

 

哀,傷也;

 

弗由居是者,是可哀傷也;)

 

疏「孟子曰」至「哀哉」;

 

○正義曰:此章指言曠仁舍義,自暴棄之道也;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者,孟子言人之有為自暴者,不可與之言議也;有為自棄者,不可與之有所為也;

 

「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

 

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者,此蓋孟子自解自暴自棄之言也;

 

「仁,人之安宅也」至「哀哉」者,孟子言仁道乃人之所安之宅舍也,義乃為人之正路也;

 

今有空曠其此宅而不安居之,捨去此正路而不行之者,是可得而哀傷之者也;

 

此孟子所以有是而言於當世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49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道在邇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

 

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

 

(邇,近也;

 

道在近,而患人求之遠也;

 

事在易,而患人求之難也;

 

謂不親其親,以事其長,故其事遠而難也;)

 

疏正義曰:此章指言親親敬長,近取諸己,則邇而易者也;

 

「孟子曰」至「天下平」者,孟子言道在近,而人乃求遠,事在易,而人乃求之於難;

 

但人人親愛其所親,敬長其所長,則天下即太平大治矣;

 

親親即仁也,長長即義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49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

 

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弗獲於上矣;

 

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悅,弗信於友矣;

 

悅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悅於親矣;

 

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

 

(言人求上之意,先從己始,本之於心,心不正而得人意者,未之有也;)

 

是故誠者,天之道也;

 

思誠者,人之道也;

 

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

 

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授人誠善之性者,天也,故曰天道;

 

思行其誠以奉天者,人道也;

 

至誠則動金石,不誠則鳥獸不可親狎,故曰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疏「孟子曰」至「未有能動者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事上得君,乃可臨民;信友悅親,本在於身:是以曾子三省,大雅矜矜,以誠為貴也;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者,孟子言居下位而為君上之臣者,而不見獲於上,則民故不可得而治之也;

 

以其上之所以得民者,乃治也;

 

「獲於上有道」至「不誠其身」者,言獲於上者有其道,如不信於友,則弗獲於上矣,以其君之所以願乎臣者,忠也,如臣弗信於友,則其忠不足稱矣,此所以弗獲於上矣;

 

信於友有其道,如事其親而弗悅其親,則亦弗信於友矣,以其友之所以資於己者仁也,如事親弗悅,則其仁不足稱矣,此所以弗信於友矣;

 

悅親有其道,如反己而不誠,則弗悅於親矣,以其親之所望於己者孝也,如反身不誠,則其孝不足稱矣,此所以不悅於親;

 

誠身有其道,如不能明乎善,則不誠其身矣,以其所謂誠者,亦明乎在我之善而已,如不明其善,則在我之善有所未明,又安知所謂誠?故不明乎善,則不誠其身矣;

 

由此推之,則信於友,是獲於上之道也,悅親是信於友之道也,誠身是悅親之道也,而明乎善者是又誠身之道也;

 

「是故誠者,天道也;

 

思誠者,人道也;

 

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

 

不誠,未有能動者也」者,孟子言此故誠者是天授人誠善之性者也,是為天之道也;思行其誠以奉天,是為人之道也;

 

然而至誠而有不感動者,必無也,故曰未之有也;

 

不至誠而能感動之者,亦必無也;

 

故曰未有能動者也;

 

○注「曾子三省,大雅矜矜」;

 

○正義曰:《論語》云:「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是曾子三省之事也;

 

大雅矜矜,此蓋荀卿之言然;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49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

 

(伯夷讓國,遭紂之世,辟之,隱遁北海之濱,聞文王起興王道,「盍歸乎來」,歸周也;)

 

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

 

(太公,呂望也,亦辟紂世,隱居東海,曰聞西伯養老;

 

二人皆老矣,往歸文王也;)

 

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也;

 

天下之父歸之,其子焉往?(此二老猶天下之父也,其餘皆天下之子耳;

 

子當隨父,二父往矣,子將安如?言皆歸往也;)

 

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內,必為政於天下矣;」

 

(今之諸侯,如有能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間,必足以為政矣;

 

天以七紀,故云七年;

 

文王時難故久,衰周時易故速也;

 

上章言大國五年者,大國地廣人眾,易以行善,故五年足以治也;)

 

疏「孟子曰」至「必為政於天下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養老尊賢,國之上務,文王勤之,二老遠至;

 

父來子從,天之順道;

 

七年為政,以勉諸侯,欲使庶幾行善也;

 

「孟子曰:伯夷辟紂」至「養老者」,孟子言伯夷辟紂之世,乃辟紂而逃遁,居於北海之畔,後聞文王作興而起王道,乃曰:盍歸乎來,歸周也,我聞之西伯善養其耆老者也;

 

「太公辟紂」至「養老者」,孟子又言太公辟紂之亂,而辟居於東海之畔,後聞文王興起,乃曰:盍歸乎來,歸周也,我聞西伯善養其耆老者也;

 

「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至「其子焉往」者,言伯夷、太公二老,乃天下之太老也,猶父也,而皆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

 

天下之父既歸之,其為天下之子又焉往,是必皆歸之也;

 

○注「伯夷讓國」至「歸周也」;

 

○正義曰:案太史公云:其傳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

 

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

 

伯夷曰:父命也;

 

遂逃去;

 

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

 

國人立其中子;

 

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往歸焉;

 

後因叩馬諫武王;

 

武平殷亂,二人恥食周粟,隱於首陽山,且餓死焉;

 

孔子云「伯夷叔齊,餓於首陽山之下」

 

是也;

 

又云:太公望,東海之上人也,或云處士,隱海濱;

 

周西伯招呂尚,呂尚亦曰:吾聞西伯賢,又善養老,盍往焉;

 

○注云「天以七紀,故云七年」;

 

○正義曰:《書》云五紀,曰歲、月、日、星,辰、曆數,今云七紀者,案魯昭公十年《左傳》云:「天以七紀;」

 

杜注云:二十八宿,四七;

 

是其旨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0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求也為季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

 

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求,孔子弟子冉求;

 

季氏,魯卿季康子;

 

宰,家臣;

 

小子,弟子也;

 

孔子以冉求不能改季氏使從善,為之多斂賦粟,故欲使弟子鳴鼓以聲其罪,而攻伐責讓之;

 

曰「求非我徒」,疾之也;)

 

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棄於孔子者也,況於為之強戰?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於死;

 

(孔子棄富不仁之君者,況於爭城爭地而殺人滿之乎?此若率土地使食人肉也,言其罪大,死刑不足以容之;)

 

故善戰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萊、任土地者次之;」

 

(孟子言天道重生,戰者殺人,故使善戰者服上刑;

 

上刑,重刑也;

 

連諸侯,合從者也,罪次善戰者;

 

辟草萊,任土地,不務脩德而富國者,罪次合從連橫之人也;)

 

疏「孟子曰求也」至「次之」;

 

○正義曰:此章指言聚斂富君,棄於孔子,冉求行之,同聞鳴鼓;

 

以戰殺人,土食人肉,罪不容死,以為大戮,重人命之至也;

 

「孟子曰求也為季氏宰」至「攻之可也」者,孟子言冉求為季氏之家臣,不能佐君改於其德,以為治國,而乃聚斂其粟,倍過於他日;

 

孔子責之曰:求非我之徒弟也;

 

乃令弟子鳴鼓,以聲其罪而攻之可也;

 

「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至「罪不容於死」者,孟子言由此冉求賦斂觀之以孔子所攻,則今之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是皆棄之於孔子者也;

 

又況為之強戰?爭地以戰,而殺人至於盈滿其野,爭城以戰,而殺人至於盈滿其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之肉也,其罪必不容於死;

 

以其罪大,雖死刑不足以容之也;

 

「故善戰者服上刑」至「任土地者次之」者,孟子又言故善能為陳而戰者,服於上刑;

 

上刑,重刑也;

 

合縱連橫之諸侯,罪次之,以其罪次於善戰之上刑也;

 

務廣開辟草萊,而任土地,不務脩德者,又次之,以其又次連橫合縱之諸侯者刑也;

 

○注「求,孔子弟子」至「疾之也」;

 

○正義曰:案《史記•弟子傳》云:「冉求字子有;」

 

鄭氏曰:「魯國人;」

 

又案《論語》云:「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

 

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孔安國云:「冉求為季氏宰,為之急賦稅;」

 

鄭注云:「小子,門人也;」

 

云「季氏,魯卿季康子」者,案《左傳》云:「季康子,魯卿,季孫肥,諡曰康;」

 

《諡法》曰:「安樂撫民曰康;」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0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

 

眸子不能掩其惡;

 

(眸子,瞳子也;

 

存人,存在人之善心也;)

 

胸中正則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則眸子毛焉;

 

(了,明也;

 

毛者,蒙蒙目不明之貌;)

 

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

 

(廋,匿也;

 

聽言察目,言正視端,人情可見,安可匿之哉;)

 

疏「孟子曰存乎人者」至「人焉廋哉」;

 

○正義曰:此章指言目為神候,精之所在,存而察之,善惡不隱,知人之道,斯為審矣;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

 

眸子不能掩其惡」者,孟子言存在於人者,莫貴乎眸子;

 

眸子,目瞳子也;

 

眸子不能蓋掩人之惡也;

 

「胸中正則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則眸子毛焉」者,言人胸中正而不邪,則眸子於是乎明;

 

了,明也;

 

胸中不正,則眸子蒙蒙而不明;

 

毛,不明也;

 

「聽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者,言知人之道,但聽其言,觀其眸子明與不明,則人可見,又安可廋匿之哉?此孟子言知人之道,但觀人之眸子耳;

 

○注「眸,瞳子;

 

了,明;

 

毛,不明之貌」;

 

○正義曰:是皆蒙《釋文》而言之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1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

 

侮奪人之君,惟恐不順焉,惡得為恭儉?」

 

(為恭敬者,不侮慢人;

 

為廉儉者,不奪取人;

 

有好侮奪人之君,有貪陵之性,恐人不順從其所欲,安得為恭儉之行也』,「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

 

(恭、儉之人,儼然無欲,自取其名,豈可以和聲音笑貌強為之哉;)

 

疏「孟子曰恭者」至「為哉」;

 

○正義曰:此章指言人君恭儉,率下移風,人臣恭儉,明其廉忠;

 

侮奪之惡,何由幹之,而錯其心;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至「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者,孟子言為之恭儉者,則不侮慢於人,亦不能僭奪於人,蓋以恭敬則不侮,儉約則不奢故也;

 

如有侮奪人之君,惟恐其民不順己之所欲,安得為恭儉者焉,為之恭儉,又豈可以聲音笑貌為之恭儉哉?言人為恭儉,在心之所存,不在於聲音與其笑貌為之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1

孟子正義 卷七


淳於髡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

 

(淳於髡,齊人也;

 

問禮男女不相親授;)

 

孟子曰:「禮也;」

 

(禮不親授;)

 

曰:「嫂溺,則援之以手乎?」

 

(髡曰:見嫂溺水,則當以手牽援之否邪』,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

 

(孟子曰:人見嫂溺,不援出,是為豺狼之心也;)

 

男女授受不親,禮也;

 

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

 

(孟子告髡曰:此權也;

 

權者,反經而善也;)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髡曰:今天下之道溺矣,夫子何不援之乎』,曰:「天下溺,援之以道;

 

嫂溺,援之以手;

 

子欲手援天下乎?」

 

(孟子曰:當以道援天下,而道不得行,子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疏「淳於髡曰」至「子欲手援天下乎」;

 

○正義曰:此章指言權時之義,嫂溺援手,君子大行,拯世以道,道之指也;

 

「淳於髡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者,淳於髡,齊國之人也,問孟子曰:男女授受之際,不相親授,是禮然與否?「孟子曰禮也」,孟子答之,以為是禮然也;

 

「曰嫂溺則援之以手乎」者,髡又問孟子,如是則嫂之沉溺於水,當以牽援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孟子言如嫂之沉溺於水,而不牽援之者,是有豺狼之心者也;

 

以其豺狼之為獸,其心常有害物之暴,故以喻之也;

 

「男女授受不親,禮也;

 

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者,孟子又告淳於髡,以謂男女授受不親,是禮當然也,嫂之沉溺援之以手者,是權道也;

 

夫權之為道,所以濟變事也,有時乎然,有時乎不然,反經而善,是謂權道也;

 

故權云為量,或輕或重,隨物而變者也;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之,何也」,髡複問孟子,言今天下之道以沉溺之也,夫子之不拯援之,是如之何?「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

 

子欲手援天下乎」,孟子言天下之沉溺,當以道拯援之,嫂溺則當以手援之,今子之言,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此言不可以手援天下,當以道援之矣;

 

斯亦明淳於髡之蔽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2

孟子正義 卷七


公孫醜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

 

(問父子不親教,何也』,孟子曰:「勢不行也;

 

教者必以正;

 

以正不行,繼之以怒;

 

繼之以怒,則反夷矣;

 

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則是父子相夷也;

 

父子相夷,則惡矣;」

 

(父親教子,其勢不行;

 

教以正道,而不能行,則責怒之;

 

夷,傷也;

 

父子相責怒,則傷義矣;

 

一說云:父子反自相非,若夷狄也;

 

子之心責於父,云:夫子教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也;

 

執此意則為反夷矣,故曰惡也;)

 

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聞不責善,責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

 

(易子而教,不欲自相責以善也;

 

父子主恩,離則不祥莫大焉;)

 

疏「公孫醜曰」至「不祥莫大焉」;

 

○正義曰:此章指言父子至親,相責則離;

 

易子而教,相成以仁,教之義也;

 

「公孫醜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公孫醜問孟子,言君子以不自教誨其子,是如之何;

 

「孟子曰:勢不行也」至「父子相夷則惡矣」者,孟子答公孫醜,以謂君子所以不教子者,是其勢之不行,所以不自教也;

 

教之者,必以正道而教之,以正道而教之而子不行,則續之憤怒;

 

既續之以憤怒,則反傷其為父子之恩矣;

 

夷,傷也;

 

父子之恩,則父慈子孝,是為父子之恩也;

 

今繼之以怒,是非父之慈也;

 

且以子比之,夫子既教我以正道,而子之身自未能出行其正道也,如父子之間,子以是言而反父,是則父子相傷矣;

 

父子既以相傷其恩,則父子必相疾惡也;

 

故云則惡矣;

 

「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間不責善;

 

責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者,孟子又言古之時,人皆更易其子而教之者,以其父子之間不相責讓其善也;

 

如父子自相責讓,則父子之恩必離之矣;

 

父子恩離,則不祥之大者也;

 

所謂易子而教者,如己之子與他人教,他人之子與己而教之,是易子而教也;

 

所謂不祥之大者,則禍之大者矣;

 

○註:夷有二說,一說則以夷訓傷,一說以夷為夷狄,其義皆通矣;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2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

 

守孰為大?守身為大;

 

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

 

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

 

(事親,養親也;

 

守身,使不陷於不義也;

 

失不義,則何能事父母乎』,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

 

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

 

(先本後末,事、守乃立也;)

 

曾子養曾晳,必有酒肉;

 

將徹,必請所與;

 

問:『有餘?』

 

必曰:『有;』

 

曾晳死,曾元養曾子,必有酒肉;

 

將徹,不請所與;

 

問:『有餘?』

 

曰:『亡矣;』

 

將以複進也;

 

此所謂養口體者也;

 

若曾子,則可謂養誌也;

 

事親若曾子者可也;」

 

(將徹,請所與,問曾晳所欲與子孫所愛者也;

 

必曰有,恐違親意也,故曰養誌;

 

曾元曰「無」,欲以複進曾子也,不求親意,故養口體也;

 

事親之道,當如曾子之法,乃為至孝;)

 

疏「孟子曰事孰為大」至「可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上孝養誌,下孝養體,曾參事親,可謂至矣;

 

孟子言之,欲令後人則曾子也;

 

「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

 

守孰為大?守身為大」至「吾未之聞也」者,孟子言人之所事者何事為大?以其事父母之親為大者也;人之所守者何守為大?以其守己之身為大也;

 

不失其身,而為能事其父母之親,則我嚐聞之矣;如失其身,而能事父母之親,則我未之聞也;

 

蓋以己身尚不能守之,況能事其父母乎;

 

「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

 

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者,言人誰不為所事,凡有所事於彼者,是皆為所事也,然而事父母之親,是所事之本也;

 

夫人誰不為所守,凡有所守於我者,是皆為所守也,然而守身,是所守之本也;

 

所謂身安而國家可保,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此之謂也,豈非事親、守身為事為守之本者歟?「曾子養曾晳」至「事親若曾子可也」者,孟子又言昔日曾子奉養其父曾晳,必有酒肉,將欲徹去,曾子必請所欲與者,如曾晳問複有餘剩,曾子必應曰有餘剩;

 

曾晳已死,曾元奉養其曾子,曾元,曾子之子也,必有酒肉,將欲徹去,曾元不請所欲與者,如曾子複問有餘剩,曾元乃應之曰無矣,遂將以酒食複進曾子也,如此,是謂養其父之口體而已;

 

必若曾子之養父,乃可謂養其父之誌也;

 

如事其親,若曾子之事親,則可矣;

 

蓋曾子知父欲有餘者與之所愛之子孫,故徇而請其所與,問有餘,故複應之曰有;

 

是其遂其親之誌意,而不違者也,故曰養誌也;

 

曾元反此,蓋有違逆其親之誌意,但為養口體者也,非養誌者也;

 

故孟子所以言事親若曾子,則可以為之孝子;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2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也;

 

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

 

(適,過也;

 

《詩》云:「室人交遍適我;」

 

閒,非;

 

格,正也;

 

時皆小人居位,不足過責也;

 

政教不足複非訧,獨得大人為輔臣,乃能正君之非法度也;)

 

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

 

(正君之身,一國定矣;

 

欲使大人正之;)

 

疏「孟子曰」至「一正君而國定矣」;

 

○正義曰:此章指言小人為政,不足間非;賢臣正君,使握道機;

 

君正國定,下不邪侈,將何間者也?「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至「為能格君心之非」者,孟子言小人在位,不能事君,不足適責之也,所行政教亦不足間非也,惟大人之為臣而事其君,故能格正君心之非也;

 

○注「《詩》云室人交遍適我」;

 

○正義曰:蓋《詩•國風•北門》之篇文也,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謫我;

 

箋云:「我從外入,在室之人,更迭遍來責我,使己去也;

 

言室人亦不知己誌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3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

 

(虞,度也;

 

言人之行,有不虞度其時有名譽而得者,若尾生本與婦人期於梁下,不度水之卒至,遂至沒溺,而獲守信之譽;

 

求全之毀者,陳不瞻將赴君難,聞金鼓之聲,失氣而死,可謂欲求全其節,而反有怯弱之毀者也;)

 

疏正義曰:此章指言不虞獲譽,不可為戒;求全受毀,未足懲咎:君子正行,不由斯二者也;

 

孟子言人有不虞度其功而終獲其名譽,又有欲求全其行而終反受其人之毀者;

 

以言其君子之人,於毀、譽不容心於其間,但務為善之實而不期人之譽,務去其不善之實而不慍人之毀,是皆行義以俟命而已矣;

 

○注尾生與陳不瞻之事;

 

○正義曰:此皆據《史記》之文而言之也;

 

其事煩,故不重述耳;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

 

(人之輕易其言,不得失言之咎責也;

 

一說人之輕易不肯諫正君者,以其不在言責之位者也;)

 

疏正義曰:此章指言言出於身,駟不及舌,不惟其責,則易之張;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人之所患,患於不知己未有可師而好為人師者,乃惑也;)

 

疏正義曰:此章指言君子好謀而成,臨事而懼,時然後言,畏失言也;

 

故曰師哉師哉,桐子之命,不慎則有患矣;

 

言君子之患,在好為人師也;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者,孟子言人之有患,非他,特在其好為人之師也;

 

蓋在人患在於不知己,未有可師耳,如務在好為人師,則惑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3

孟子正義 卷七


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

 

樂正子見孟子;

 

(魯人樂正克,孟子弟子也,從於齊之右師子敖;

 

子敖使而之魯,樂正子隨之來之齊也;

 

孟子在齊,樂正子見之也;)

 

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

 

(孟子見其來見遲,故云亦來也;)

 

曰:「先生何為出此言也?」

 

(樂正子曰:先生何為非克而出此言也;)

 

曰:「子來幾日矣?」

 

(孟子問子來幾日乎』,曰:「昔者;」

 

(克曰:昔者來至;

 

昔者,往也;

 

謂數日之間也;)

 

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

 

(孟子曰:昔者來至,而今乃來,我出此言,亦其宜也;

 

孟子重愛樂正子,欲亟見之,深思望重也;)

 

曰:「舍館未定;」

 

(克曰:所止舍館未定,故不即來也;

 

館,客舍;)

 

曰:「子聞之也,『舍館定然後求見長者』

 

乎?」

 

(孟子曰:子聞見長者之禮當須舍館定乃見之乎』,曰:「克有罪;」

 

(樂正子謝過服罪也;)

 

疏「樂正子」至「克有罪」;

 

○正義曰:此章指言尊師重道,敬賢事長,人之大綱;

 

樂正子好善,故孟子譏之,責賢者備也;

 

「樂正子從子敖之齊」,樂正子從子敖往齊,而見孟子;

 

「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孟子見樂正子來遲,故曰子亦來見我乎?」

 

「曰先生何為出此言也」,樂正子問孟子,何為於我而出此言也;

 

「曰子來幾日矣」,孟子又問樂正子從子敖到齊以幾日乎?「曰昔者」,樂正子曰:往日來至,若數日之間也;

 

「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孟子又言子到數日,而今乃來見我,則我出此言,是其宜也;

 

「曰舍館未定」,樂正子又曰:為客館所止未定,故不能即來也;

 

「曰子聞之也,舍館定然後求見長者乎」,孟子又言子曾聞見長者之禮,必待舍館定然後乃見長者乎!「曰克有罪」,樂正子於是無所答,乃對孟子曰:是克有罪也;

 

以其待舍館定然後見,非尊師重道者也;

 

宜孟子以此責之;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3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啜也;

 

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

 

(子敖,齊之貴人右師王者也;

 

學而不行其道,徒食飲而已,謂之餔啜也;

 

樂正子本學古聖人之道,而今隨從貴人,無所匡正,故言不意子但餔啜也;)

 

疏「孟子謂樂正子曰」至「而以餔啜」;

 

○正義曰:此章指言學優則仕,仕以行道,否則隱逸,餔啜沉浮,君子不與;

 

是以孟子諮嗟樂正子者也;

 

「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啜也;

 

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者,孟子謂樂克曰:子隨右師來至齊,是徒以食飲而已;

 

我不意有如子本學古聖人之道,而且今隨右師之遊,而以徒為其飲食也;

 

孟子所以言此,蓋謂子敖我未嚐與之學古者,而今子乃隨之遊,是詘道以從人之謂也;

 

○注云「子敖,齊之貴人右師王者」;

 

○正義曰:此蓋以經文推而為解也;

 

《公孫醜》篇云:「孟子為卿於齊,出吊於滕王;

 

使蓋大夫王為輔行,王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嚐與之言行事也;」

 

下卷言:「公行有子之喪;

 

右師往吊,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

 

孟子不與右師言;

 

右師不悅,曰:『諸君子皆與言,孟子獨不與言,是簡也;』

 

孟子聞之,曰:『禮也,子敖以我為簡,不亦異乎?』」

 

是知為齊之貴人右師王者也;

 


作者: 我本善良    時間: 2013-9-1 20:54

孟子正義 卷七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於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

 

家窮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也;

 

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也;

 

三者之中,無後為大;)

 

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君子以為猶告也;」

 

(舜懼無後,故不告而娶;

 

君子知舜告焉不得而娶,娶而告父母,禮也;舜不以告,權也:故曰猶告,與告同也;)

 

疏「孟子曰」至「君子以為猶告也」;

 

○正義曰:此章指言量其輕重,無後不可,是以大舜受堯二女,夫三不孝,蔽者所暗,至於大聖,卓然匪疑,所以垂法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者,言不孝於禮有三,惟先祖無以承,後世無以繼,為不孝之大者,而阿意曲從,陷親於不義,家貧親老,不為祿仕,特不孝之小而已;

 

「舜以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君子以為猶告也」,故孟子乃言此,以謂舜受堯之二女,所以不告父母而娶,是為其無後也,告之則不得娶故也;

 

君子於舜不告而娶,是亦言舜猶告而娶之也;

 

以其反禮而合義,故君子以為不告猶告也;

 

○注「堯二女」;

 

○正義曰:案古史云:舜有二妃,一曰娥皇,二曰女英,並堯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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