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術堪輿學苑】

標題: 【名老中醫之路】 [打印本頁]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11
標題: 【名老中醫之路】

名老中醫之路


書名 名老中醫之路

朝代 中華人民共和國

分類 綜合

參本 《名老中醫之路》,周鳳梧、張奇文、叢林主編,山東科學技術出版,一九八三年。


品質 0% http://jicheng.tw/jcw/book/%E5%90%8D%E8%80%81%E4%B8%AD%E9%86%AB%E4%B9%8B%E8%B7%AF/index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14

名老中醫之路(一)


書名 名老中醫之路(一) 參本 《名老中醫之路》,周鳳梧、張奇文、叢林主編,山東科學技術出版,一九八三年。


附註 未收全 品質 0% 典籍總表, 0%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16

目錄


序編者的話無恆難以做醫生 - 岳美中我的治學門徑和方法 - 任應秋我的學習過程 - 姜春華路,是人走出來的 - 金壽山在研究防治冠心病的道路上 - 郭士魁業精於勤 荒於嬉 - 李聰甫學習中醫的點滴體會 - 劉渡舟學無捷徑 貴在有心 - 彭履祥醫林四十年 - 何任杏林春暖憶舊跡 - 周鳳梧學醫、行醫話當年 - 李克紹學醫四十年的回顧 - 方藥中精在明理 知在成行 - 趙金鐸往事重提 溫故知新 - 王伯岳寢饋岐黃五十年 - 萬友生追憶舊跡 寄奉後學 - 魏長春醫林尋蹤 - 陳耀堂我的老師和我的學醫道路 - 彭靜山回顧與前瞻 - 陳蘇生能定能應謂之成 - 董廷瑤以「治學三境界」的精神學習《內經》 - 徐榮齋刻苦勤奮 自強不息 - 朱良春教學《內經》的體會 - 凌耀星學貴有恒 實踐第一 - 賀本緒學醫關鍵是在青年時代 - 龔志賢學醫「五字經」 - 劉炳凡 無恆難以做醫生我的治學門徑和方法我的學習過程路,是人走出來的在研究防治冠心病的道路上業精於勤 荒於嬉學習中醫的點滴體會學無捷徑 貴在有心醫林四十年杏林春暖憶舊跡學醫、行醫話當年學醫四十年的回顧精在明理 知在成行往事重提 溫故知新寢饋岐黃五十年追憶舊跡 寄奉後學醫林尋蹤我的老師和我的學醫道路回顧與前瞻能定能應謂之成以「治學三境界」的精神學習《內經》刻苦勤奮 自強不息教學《內經》的體會學貴有恒 實踐第一學醫關鍵是在青年時代學醫「五字經」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19

名老中醫之路(二)


書名 名老中醫之路(二) 參本 《名老中醫之路》,周鳳梧、張奇文、叢林主編,山東科學技術出版,一九八三年。


附註 未收全 品質 0% 萬里雲天萬里路廣州中醫學院副院長、教授中華全國中醫學會常務理事鄧鐵濤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19

作者簡介


鄧鐵濤(1916~),廣東開平縣人。


幼承家學,及長又攻讀於廣東中醫藥專門學校。


曾懸壺於廣州、香港及武漢等地。


解放後曾任廣東省中醫進修學校教務主任、廣州中醫學院教師、教研組主任、教務處副處長等職。


現任中華全國中醫學會常務理事、中華全國中醫學會中醫理論整理研究委員會副主任委員、中華醫史學會委員、廣東省第四屆政協委員、中華全國中醫學會廣州分會副理事長、中華醫學會廣東分會副秘書長、廣州中醫學院副院長、教授。


從事中醫工作四十餘年,有較深的理論素養和豐富的臨床經驗。


長於心血管病、消化系統疾病的治療,對中國醫學史與各家學說亦有研究。


先後參加主編和編寫的主要著作有《中醫診斷學》、《中醫簡明教程》、《中醫學新縭》、《新編中醫學概要》、《簡明中醫辭典》、《中醫辭典》、《學說探討與臨證》。


其中某些著述被譯為日文在日本出版。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19


我生於中醫家庭,先父名夢覺,畢生業醫。


自幼目睹中醫藥能為人們解除疾苦,乃有志於醫學,及長就讀於廣東中醫藥專門學校,學習五年,為中醫學打下了基礎。


畢業時(1937年)正是中醫備受壓迫摧殘之秋,國民黨勒令我校改名為「中醫學社」。


在這樣的環境下,中醫出路何在?


當時有人提出「中醫科學化」的口號,乃為我們所接受。


提出這一口號的是廣東譚次仲先生,上海惲鐵樵與陸淵雷先生等,並正進行這方面的工作,這些前輩的著作,對我的思想有過一定的影響。


中醫科學化,如何化法?


限於三十年代的歷史條件,這些老前輩在學術研究上沒有新的突破,只能說是唐容川等「中西匯通」思想的進一步發展,並在中醫學術界提出了新的問題,以圖找尋出路。


三十年代這方面的著作,體會到中醫不能停滯不前,但要發揚中醫,不是少數人所能做得到的。


有了目標,還要有方法,要大眾一心,同心協力才能成功。


在舊社會,縱使想得高,想得遠,但餬口問題,卻往往占諸首位,要實現理想誠非易事。


在這樣的環境和條件下,當時的前輩學者實在無法找到真正的出路,就更不用說我們年青一輩了。


2 正值思想傍徨之際,又逢日本侵華鐵蹄蹂躪,先避大轟炸於鄉,繼而避難於香港。


國家存亡成了思想上的重擔。


在救亡運動、進步文化的影響下,開始接觸馬列主義和毛澤東同志著作,啃了一點唯物辯證法。


雖然學得既困難又膚淺,但深深覺得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對我學習、鑽研中醫學有很大的幫助。


同時發現中醫學中有不少符合辯證唯物主義的內涵,從而增強了為中醫學而獻身的信心與決心。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19


先父在學術上,對「傷寒」,「溫病」兩派無所偏執。


他幾十歲了,經常背誦《內經》作為一種樂趣。


由於廣東地處南方,濕熱為病最多,所以在臨證上,使用溫病派的方藥較多。


他對吳鞠通、王盂英及唐容川的著作相當重視,同代人中比較敬崇張錫純先生。


因此我對這些著作也較為重視。


他主張我多跟師臨證,因此我在讀醫專時自找實習門路,前後跟隨了幾位不同派別,各種專長的老前輩實習。


雖然那時所謂的實習,只是站在老師座後的「侍診」,還比不上今天的見習,但應該說仍然是頗有收穫的。


見老師用過的方藥,自己就敢用,做到心中有數。


如親見家父使用仲景治產後腹痛的枳實芍藥散,治癒一例需注射嗎啡才能止痛幾個小時,藥力過後又復劇痛的產婦,才體會到這個既簡單而又不屬於止痛之劑的藥散,卻有驚人的效果。


有些經驗是老師們自己摸索出來的,如陳月樵先生治小兒好用「夜遊蟲」(即蟑螂),其祛痰熄風之功甚妙。


通過學習、跟師、臨證,深深體會到中醫這個偉大寶庫有三大構成部分;


一是浩如煙海的中醫典籍;


二是在中醫尤其是老中醫腦海裏的寶貴學識與豐富經驗;


三是在廣大人民群眾之中的秘方驗方。


自己臨證實踐後,雖然日積月累,有些收穫。


但對我來說,學術鑽研的真正開始,是在解放以後。


解放後我較早從事中醫教育工作,對交給我的教學任務從不推託、選擇,故先後任教的科目有好幾科。


教學相長。


正如前人所比喻的;


「你給學生一壺水,自己必須有一桶水」。


長時間的教學,迫使自己不斷學習,不斷吸取營養,在理論上日漸有些收穫,從而在前人的基礎上,能提出一些自己還不成熟的見解。


如傷寒派與溫病派之爭已二、三百年,當我在中醫進修學校教「溫病之研究」時,翻閱了不少文獻,試以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分析這些文獻,初步認為;


兩派的論爭,是歷史發展的必然,但溫病學派實在是傷寒學派的繼續發展,兩者的理論與經驗都是寶貴的,不應繼續互相排斥。


這一淺見曾得到一些同志的認可。


理論上有所收益,對於自己來說只是得到一半,更重要的另一半是實踐。


指導不了實踐的理論、實踐證明不了的理論,是空頭理論,或只是「設想」而已。


雖然自己幾十年來,從未中斷過臨證治病,但真正給自己以較大鍛煉的是一九六0年,我和幾位教師與一九五九屆高研班幾十位學員到解放軍一五七醫院協作搞「脾胃學說研究」之時,那是一段值得懷念的日子。


在那裏有機會參與危重症的搶救工作。


該院謝旺政委十分支持中醫藥的治療,決定病人開不開刀,往往要徵求中醫的意見,並尊重中醫的意見。


這使我們有機會,和該院的醫護同志一起,為了堅持中醫為主的治療,度過無數個捏著汗守護在危重病人床邊的日日夜夜。


當時和「西學中」的同志一起還進行了一些實驗研究。


時間雖然只有一年多,對我來說是十分寶貴的。


因為解放以前醫院甚少,床位更少,中醫對危重病人是在病人的「家庭病床」邊進行搶救的,那時中醫仍有機會救治危重病症。


解放後,醫院增加很快,但病床99%是由西醫主管的,中醫只有會診的機會,主管權不在自己手上,我們自己的附屬醫院病床又少得可憐,中醫已失去搶救危重病人的機會。


在一五七醫院不同,參加救治危重病人的決定權最少也有50%,有時達75%。


因為當時的確用中醫藥解決了一些難以解決的問題,取得醫院的信任與支持。


如一個急腹痛的病人,用了阿托品等藥物治療無效,由於診斷未明未敢用嗎啡類止痛藥。


一位教師卻為之一針而愈。


又如一腸套迭已三天的患兒,經用中藥及針灸也治癒了。


在這樣的條件下,我們受到考驗與鍛煉。


我深深的體會到,中醫學的發展必須在理論研究整理的同時,不斷提高中醫中藥的治療水準,如果只有理論,而不能用中醫藥的辦法去解除病人的痛苦,中醫學便有日漸消亡的危險。


但可歎的是中醫學院的附屬醫院病床既少、設備也簡陋,從一九七八年以後,才有些改進,但進展仍慢。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0


學醫後感到自己文化基礎薄弱,遂饑不擇食地看書,文,史、哲及其它自然科學知識等都看,課外讀書雜亂而無計畫,貪多嚼不爛,化費了一些時間,但自己摸索著走路,付出了光陰作為代價,初步養成自學的信心與習慣,還是值得的。


讀書亂不好,但讀書雜有好處,今天我仍然認為,知識面既要有深度,也應有廣度。


積累知識好比建築金字塔,底寬頂尖,乃能巍然屹立。


我們是社會上的一員,不能脫離社會而獨立,除了醫學領域之外,還有人生其他思想活動的領域。


知識的廣度可以使我們視野開闊,能幫助克服保守思想,能推動專業知識的深化與發展,文學、藝術使我們接觸時代的脈搏與生活氣息,因此在業醫之餘,也就成了我的愛好。


《內》、《難》、《傷寒》,《金匱》等古典醫籍,經過反復多次地實踐與教學,對它們價值的認識不斷加深,這些著作的重要性是大家所公認的,就不細說了。


《內經》這一古典著作這麼重要,說明我國醫學源遠流長,沒有醫學史的知識,不足以瞭解幾千年來的成就與發展。


因此,我對醫學史有興趣,而醫學史又和中國通史息息相關。


中學時代的歷史知識遠遠不夠,不得不涉獵一些通史。


《內經》充滿哲理,其理論的產生和古代哲學有血緣關係。


金元時代我國醫學的爭鳴亦與當代哲學上的爭論有直接和間接的關係。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得簡要而又深刻「儒之分始於宋,醫之分始於金元。


」儒與醫前後並論是有根據的,而促使自己去讀一些中國哲學思想史。


當然,對通史、哲學思想史我至今仍屬門外漢,但我認為這是要列入自己學習領域之內的必修學科。


針灸與按摩,我學得很膚淺,但對於治療危重病症,有時卻收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目前中醫講究分科,有利於深入發掘與鑽研,這是好的方面,但不宜絕對化。


我認為一般中醫都應懂得針灸與按摩,因為這些治療手段在臨床各科都有其適應證。


特別是它十分方便,我曾在路邊用按摩方法救治過昏厥的患者,曾用梅花針搶救過大吐血的患者,用艾灸隱自、大敦救治過產後大出血的患者。


遺憾的是我對這兩科未登堂室。


各家學說這門學科,設立得很好。


我擔任過該科的教學,對其中一些名家學說作了一些初步的探討,並在臨證時加以驗證,這方面的收益是比較大的。


有些名家的一家之言,應該拿到臨床中去驗證,不能草率地批判拋棄。


一家之言,有些好像是一塊璞玉,經過加工,晶瑩乃見。


例如,李東垣陰火之論,張景岳曾給以嚴厲的批評。


但李氏治陰火之法,是值得重視的,而且其源實出於仲景,只是說理上有些失當之處罷了。


至於有人說他的「甘溫除熱法」是騙人的,這只因批評者自己缺乏經驗罷了。


一家學說,往往是其畢生學術經驗的總結,我們宜把重點放在吸取其所長,才能有更大的收益。


批判前人所短正其謬誤,不能說不需要,但應持審慎態度,並應注意其所處之時代背景。


對前人學說,歷史地、辯證地給予正確的評價,也是我們今天應做的工作。


歷代醫家學說是值得我們發掘的大寶藏。


回顧自己這方面的工作實在做得很不夠。


中醫學術發展的道路中央已指出來了,彷徨幾十年的中醫可說已走在大路上,就看現代中醫、西學中和有志於研究中醫的其他科學家們的努力了。


中醫學的前途有如萬里雲天,遠大光明,我們的責任,任重而道遠,故以「萬里雲天萬里路」為題。


(鄧中炎整理) 我的六十年岐黃之路成都中醫學院附屬醫院婦科主任、教授王渭川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1

作者簡介


王渭川(1898~),江蘇丹徒人。


自幼打下較好的經學基礎後從師學醫,畢生致力予各科臨床,尤擅內科和婦科,在理論上也有較深造詣。


著有《王渭川臨床經驗選》、《王渭川婦科治療經驗》等。


我是江蘇丹徒人,生予一八九八年,未滿三歲,即遭父喪,由母親周氏撫育成長。


祖父魯直公是清末舉人,那時已年逾六十,還設館教徒。


他既精於考據,又重理學,很同意湘人治學的旨趣。


「欲以戴段錢王之訓詁,發為班張左郭之文章」。


可惜體弱病喘,未能竟其志。


他同時兼治醫學,在家鄉一帶,頗有些名氣。


春風桃李中得有兩人;


一個是鎮江的袁桂生,一個是丹徒的何葉香。


前者重臨床,後者精理論,他們各有不同的成就。


祖父視我為愛孫,雖愛之深,更教之嚴。


我六歲時,他便首教《詩經》,口傳心授,釋以淺義,責以背誦。


聽我誦讀到聲清音朗之際,他便欣然賦詩。


記得曾有兩句:「不堪子夏傷明後,卻喜嬌孫誦讀初。


」由此,祖孫兩代,食同桌,眠同床,耳提面命,格外用勁。


九歲時,祖父又授以《春秋》、《左傳》。


我對左氏文章精義雖能了了,但對春秋當時情勢,苦不能明。


我曾詢問祖父,答以「一讀二講,逐步自明。


」正冥思茫茫,極端愁苦之中,恰表兄歸自上海,買有《列國演義》一部。


我翻閱一遍,不禁狂喜。


這雖屬稗官,但春秋各國情況,僅僅在一百回中就能使人瞭若指掌。


於是我自讀自笑,愛不釋手。


祖父感到奇怪,問我,我告以原因,他點頭稱是。


由此,我有了體會:讀古書,如有課外通俗讀物輔助,則收效較大。


祖父還曾問我:「《左傳》每一篇用《詩經》一二句殿於文後,是何含義?


」我回答說:「這是古人的歸納法與佐證法。


」他聽了很高興,撫著我的頭說:「吾門繼武有人了。


」於是教授日勤,僅僅十餘年時間,就使我學完了《四書》、《五經》,得以卒業。


祖父還教我作文,先是教我學八股,後來廢考,又囑我學韓愈文。


可惜他天年不永,我十七歲時,他突然患中風暴卒。


祖父逝世後,家中生活日艱,母親以女紅謀米鹽。


承袁桂生、何葉香兩君厚意,主動來囑我隨之學醫,並願負擔我學醫經費。


於是,在一九一六年我十八歲的時候,向袁、何兩師正式拜門學起醫來。


每天上午,隨袁師實習門診,下午,隨何師聽講醫典。


袁師門診極忙,幾乎戶限為穿。


他讀書宏博,學術淵深,。


經驗豐富。


他以望色憑脈為立方依據,復方多顯奇效。


他重視前人珍貴經驗,但用古方,又往往師其意,酌情化裁運用,決不拘泥成規。


同時,他很注意自己的經驗積累,雖忙迫,也多詳加記錄,為後來整理驗案作準備。


他長於婦女調經,尤長於調理雜病,如肌肉萎縮、下肢癱瘓等不少怪病,多能得心應手。


記得一個年僅六歲的男孩,其母抱來,肌膚如冰,脈如細絲,肛門試體溫高達攝氏40。


袁師立方,首用熟附片15克,次用生石膏30克。


我感到奇怪,問此症屬寒屬熱。


袁師回答說:「吾欲以石膏清其裏熱,附予強其心衰,非此不救。


」結果真的兩劑而愈。


至今回想起來,投袁門首尾三載,實受益非淺。


我執業後,能夠學有所進,也與堅守袁門家法,適當自我化裁有關。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1

作者簡介


何師上午門診,下午為初級學生連我共六人開課。


他以張、馬合注的《內經素問》為教本,多半逐條解釋。


對於運氣勝復,雖聯繫王冰、吳昆之說詳加發揮,但張、馬之注,畢竟是引經注經,範圍不夠擴大。


同學中對《內經》研究有素者有人,對何師運氣生化之旨的歸納分析不滿,要求多採用其他有關《內經》的著作結合講解。


但何師年高體弱,對摸得熟的張、馬合注本不願更換。


於是,在無可奈何之中,為了滿足自己的求知欲,我動了一個念頭:跑書店。


鎮江魚巷的「京口善化堂」是個有二百年歷史的老書店,與南京的「李光明」齊名。


有一天,我請了假,專往善化堂去。


在櫃上,我看到了《黃帝內經索問》、《內經素問校義》,《內經博義》等許多刻本,字大行稀,便於閱讀,內容也大大超出了張、馬合注本。


特別是清人姚止庵注的〈〈素問經注節解〉〉一書,在每卷之前都加謹按,把這一卷的內容提要鉤玄以闡發經旨,在每節之前,也都作扼要的提示,讀了很有啟發。


我當時想,這是讀《內經》入門的通俗讀物,不能不買。


但又一想,自己囊空如洗,拿什麼買呢?


於是就只有站在那裏看,一直看到全市開始上燈,才不得不戀戀不捨地將書交櫃,說改日再議。


櫃友欣然同意,我卻自覺汗顏。


過了幾天,厚著臉皮,又偷偷帶了墨水匣去。


櫃友開始很客氣,以為我是帶錢買書來了,就一下子把四部《內經》都捧上櫃來。


我先翻了一下,隨即風馳電掣般地抄了起來。


時間又到了上燈時分,櫃友看我一直埋頭抄書,不耐煩了,問:「書要不要?


我們要收書了。


」我回答:「塾遠愁過市,家貧夢買書。


」櫃友感到驚奇,問我現任何事。


我告以實際,他轉而為喜。


櫃友之友父,患嚴重風濕性心臟病,正無法去袁師處掛號。


於是與我約定,次日帶病人去會診。


我為病人解決了病痛,以後櫃友就格外照顧我,不僅讓我進入珍本書室翻書,還允許我借書閱讀。


借書一部,十日歸還再換。


就這樣,我在投何師首尾三年期間,不僅聽何師講授《內經》、《難經》,《金匱》、《傷寒》和《溫病條辨》,而且還在「善化堂」櫃友的幫助下,閱讀了許多不經見的書,使我增加了不少有益的見聞。


一九一九年,我二十歲,離了袁、何師門,借何師「人文書屋」,獨自開業。


設診之初,由於年輕,門可籮雀。


母親不放心,常來看我,見我讀書臨池,倒也寬慰;


見我門庭寂寂,前途茫茫,又為之擔心。


我用兩句舊詩安慰她:「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母親說:「但願如此。


」又寬慰我說;


「今天蘇州繡貨店交來一批貨,可做幾年,家事你可不考慮,專心溫課,我也放心。


」 這一時期,我還是常去「善化堂」翻書、借書,抄書,並以此為無上至樂。


抄書無錢買紙,有一次將家中木刻本的《三國演義》拆開翻過來作紙。


但看看金聖歎的批,又為之惋惜。


正提筆四顧,躊躇不定之際,何師急促來找我面談。


他說:「我往蘇州去看岳母之病,返時在船上感受風寒,哮喘頻發,不能平臥,要養病。


明日起門診由你代診,下午有新生四人,由你代講《內經》,仍用張、馬合注本。


家中有藏書,由你來取參考。


過去你是學生,書不能借,現在你是醫生,可以借了。


」自此以後,我為何師代診代教三月,在具體實踐中,又學到了不少在書本上所學不到的東西。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3

作者簡介


中醫臨床診斷,關鍵是望、聞、問,切。


我在望診時,根據《內經》所說的「得神者昌,失神者亡」,「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的道理,注意了觀察病人色、神、形等幾個方面,逐步摸索了一些規律。


如見患者面部黑色素沉著,牙齦亦黑,我就根據《內經》「腎主骨、腎主黑」的精義,斷定是腎病的範圍。


倘再考查有體重減輕、畏寒眩暈,脈遲細等症候,則可進一步斷定為《金匱》所說的黑癉或女勞癉之類,其病機是命門之火大衰,有脾腎陽虛和肝腎陰虛兩大類型。


患者皮膚發黃,連及鞏膜,這就要疑有黃疸病的發生,但要與溶血性黃疸相鑒別。


對於痰飲,如見患者左眼上下灰黑如煤煙,就知屬寒痰;


見患者眼泡暗黑,知屬熱痰,見患者四肢多痿痹,屈伸不自如,知屬風痰。


上屬各病,何師門診甚多,服何師方有效有不效。


我因在望診中摸索了一些規律,辨證準確,所以投方輒效。


師姐何小香當時負責掛號,曾密告何師,說我:「怪論百出,大放厥辭。


」何師問清了實際情況,回答說:「這就是青出於藍的道理。


」我從師母那裏偶然得到了這一句話,受到鼓舞,於是對望診進一步細加揣摸。


六十餘年來,以此助我判斷,解決疑難,成例不少。


如川棉一廠一女工,曾患眼底血管硬化出血,左眼視力僅見手指,右眼視力0.1,經治療無效,來我處就診。


我望見她步履蹣跚,問「關節痛否?


」答以「劇痛」。


查血沉為140毫米。


我就斷定她的病本是風濕,失明只是病標。


治標既無效,就應轉而治本。


於是毅然放棄眼科方劑,主獨活寄生湯加蜈蚣、烏梢蛇、仙鶴草、麝香以祛風化濕、活血通絡化瘀,結果病人兩周即視力復舊,以後曆七年而未發此類病症。


又如,一位唐姓胃痛病人,曾經漢、滬、京、粵等地治療無效。


就診於我時,見他兩手按胃,兩腳跛行,訴胃痛數年末愈,查血沉極高,於是審證求因,亦斷他病根在風濕,投祛風濕藥而愈。


切脈認病,原本《內經》。


至西晉,太醫令王叔和作脈經十篇,析脈二十四種。


傳至阿拉伯,又經阿維森納增至四十八種。


我在臨診初期,只對浮、沉、遲、數、細、弦較易辨認,余多茫然,頗有王叔和所謂「胸中了了,指下難明」之感。


後來臨床既多,又參照程杏軒論脈醫述細細揣摸,才逐漸掌握八脈大意之外還有許多兼脈,它們與五臟六腑的病症均有一定的聯繫。


比如浮脈,兼脈就有六種:浮緩、浮緊、浮虛、浮芤、浮數、浮洪。


因此,在臨床診斷中,我既以八脈大意為主,但更重視兼脈。


它對我辨證施治,確幫助不少。


總之,我在為何師代診的三個月中,借何師拼案,開我康莊。


從此,個人業務日漸有起色。


加上我對病人有兩大方便;


①我醫不好的病,請袁師會診解決,②尋常人邀我出診,我不坐藤轎,自己走路。


人孰無情,於是聲譽鵲起,一時極車水馬龍之盛。


當然,業務愈好,困難也與日俱增。


許多疑難病,如肌肉萎縮、下肢癱瘓、肝硬化、癲癇、脫疽等等,也都紛至遝來。


我當時想了個辦法:這類病每診給方二劑,按時易方。


這樣一來,我就留有餘地,多向袁、何二師請益,同時查閱歷代名醫類案,考查前人有無這類記載,以獲得啟發。


在臨床中,我對王清任的通竅活血湯比較欣嘗。


袁、何兩師鼓勵道:「舒筋活絡,活血化瘀,古訓昭然,人所共知。


你對王清任的通竅活血湯,是一條路子,可繼續走。


最好能用蟲類藥,其效更顯。


」何師還提供了運用蟲類藥的依據,他說:「《肘後備急方》、《千金方》內都廣泛地用了蟲類藥,至於《金匱》中的鱉甲煎丸和《溫病條辨》中的化症回生丹,更是以蟲類藥為主。


」我謹記師教,用於臨床,確能收到意外之效。


因為麝香比較貴,後來我還逐步用蟲類藥代替麝香,療效仍然非常滿意。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3

作者簡介


在為何師代診期間,我每天下午又代授《內經》。


由於有感於何師講張、馬合注本,學生不感興趣的教訓,我在教課時改弦更張,又用了胡螢甫的《內經校義》,羅東逸的《內經博義》和姚止庵的《素問經節解》為學生課外讀物。


結果學生比較歡迎,既不為繁文難句所阻,又覺得興趣橫生。


次年春節後,何師哮喘又發,又委我代講《金匱》。


我因對《金匱》研究不夠,所以又用《金匱心典》為教本,《金匱玉函經二注》和《金匱方論本義》為輔助書,認真備課。


因細考《金匱》中有臟腑經絡生剋制化的認識,同時還有一部分傳染病摻雜其中。


因此,一面備課,一面又寫成「生剋制化在《金匱》中的運用」和「《金匱要略》內容簡介」兩文,在正課開講前先作了兩個精簡的報告,引起了學生的興趣,消除了畏懼感。


《金匱》中有「陽毒之為病」一條,歷代醫家都沒有確實的辨病。


我結合臨床經驗進行研究,認為中醫通常說的爛喉痧即是其病之一。


本病特徵是發高熱,咽喉劇痛,易化膿,舌如復盆,全臉紅疹帶腫,與《金匱》中「陽毒之為病」條文相適。


我主犀角地黃湯加升麻、大青葉、板藍根,溫度不降佐紫雪丹、至寶丹等,同時用西牛黃吹喉,良效。


當時我以此解釋陽毒,學生疑信參半。


恰為時不久,鎮江流行爛喉痧,洪仁醫院斷為猩紅熱,取本人用方良效,大家方信而無疑。


自為何師代講《金匱》以後,一九二四年,我就婚蕪湖,遂就蕪湖開業。


一九三七年,蘆溝橋事變,我舉室西遷至漢口生成裏設診。


一九三八年十月,日軍進入田家鎮。


我行年四十,再度西遷入蜀,在萬縣設診十餘年。


全國解放後,一九五三年我在萬縣衛生學校擔任醫學史教學,編寫《中國醫學發展史概況》教材。


一九五六年我由萬縣奉調來成都中醫學院至今。


初任學院婦科和《金匱》兩門課程的教學,編寫婦科和《金匱》的教材,後又專任學院附屬醫院的婦科主任,堅持臨床。


爾來四十四年,雖歷盡人問滄桑,但在悠悠歧黃路上,我堅守袁門家法,力求廣取各家之長,而又不墨守成規,對於許多醫界治療尚感棘手的疑難病症,則根據疾病發生,發展的規律,又不斷摸索,不斷總結,終於有所收穫,有所前進。


在理論上,我恪守辨證論治,隨證施治的原則,根據古代醫典提供的正確原理和本人經驗,返博為約,對內科各種疾病歸納為活血通絡化瘀、活血化瘀舒筋軟堅、補虛化瘀理氣,清熱化濕消炎,熄風通絡、疏肝通絡消脹等六種治療途徑,簡稱「內科六法」。


我用以通治腦震盪,腦垂體腫瘤、橋腦失調、靜脈曲張、血栓性脈管炎,雷諾氏病、腦腫瘤手術後半身麻痹、側索動脈硬化,紅斑性狼瘡、高血壓、腦溢血、冠狀動脈硬化、子宮肌瘤,卵巢囊腫、宮外孕,視網膜中央靜脈阻塞、風濕性心臟病、象皮腿、硬皮病、慢性肝炎、肝硬化腹水、肝脾腫大,阿迪森氏病、盆腔炎、子宮內膜炎、腎盂腎炎、腎炎、膀胱炎、大葉性肺炎、急性黃膽肝炎、膽囊炎、白血病、胸膜炎、癲癇、子病、神經分裂症、夜遊症、乳核、胰腺炎、眩暈、腹脹等四十二種疾病,臨床均有一定成效。


對於婦科各類疾病,我又歸納為溫、清、攻、補、消、和的治療六法。


用溫法以溫腎運脾通陽散寒,治療寒性病用清法,以清血熱,熄風潤燥,治療溫毒病和肝陽旺盛或肝火上擾所引起的頭暈目眩等症,用攻法以攻堅消積化瘀,治療子宮肌瘤:宮外孕、卵巢囊腫、乳腺瘤、瘀血凝結等包塊、包括墮胎用補法以補氣血,益腎水、滋養機體、消除一切衰弱症候,用消法以消導軟堅,治療胃腸阻滯,食積內阻,脘腹脹滿或症瘕積聚、乳核等症;


用和法以調和肝脾,治療月經不調,妊娠惡阻,均能獲得比較滿意的效果。


至於本人根據《金匱》中的「升麻鱉甲湯」和《溫病條辨》中的銀翹散化裁而成的「鍛甲合劑」、「銀甲丸」用以治療婦科下焦各慢性炎症,均有顯效,曾被衛生部和有關中醫書刊推廣。


以上這些,先後整理成《王渭川臨床經驗選》和《王渭川婦科治療經驗》兩書,已分別由陝西人民出版社和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另外,在長期臨床和教學過程中,我還發現:《金匱》一書,雖是古代治療雜病的典範,在歷史上曾起過重要的影響,在今天也仍然是每一個中醫學習者的必讀書目,但由於經過歷史上的長期戰亂,原書脫簡錯亂之處很多,加上當時科學發展有限,作者有一定的歷史局限,顯然其中有些理論和藥方已不能適應今天醫學實踐的需要,如照搬成規和原方,往往臨床效果不佳。


因此,又作《金匱心釋》一書,試圖結合個人從醫六十年的經驗教訓,運用現代醫學的成果,對其中的精蕪之處作一解釋,以供學者參考。


當然,人生有涯而知無涯。


醫林涉足,無不如此。


本人從醫六十年所得的點滴成就,恰如滄海一粟,遂遠不能滿足廣大人民的需要。


但我還有志於青山夕照,以現今八十四歲之年為新的起點,爭取為祖國四化再多做一點新的貢獻。


小詩一首,聊表寸心: 詩無寸卷留天地, 醫有三編付繼人。


暮歲但求爭四化, 不辭風雪走風塵。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4

闖出一條新路


北京兒童學院副教授中華全國中醫學會理事王鵬飛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5

作者簡介


王鵬飛(1911~),北京人。


從事中醫兒科臨床近五十年。


醫術祖傳三代,遣方用藥,獨具風格,是北京地區聞名的兒科醫師,人們親切地稱他為「小兒王」。


現任北京市政協衛生組剮組長,著有《王鵬飛兒科臨床經驗選》等。


我家從祖父起就從事中醫兒科。


祖父王潤吉早年除在北京臨診外,每年還用大部分時間,深入到云、貴、川等地區,在為當地老百姓解除疾病痛苦之餘,還向當地的草澤醫虛心學習驗方、秘方。


民間醫藥之豐富多采,使用藥物之簡便,療效之神速,使祖父大開眼界,並深為驚歎。


因此,在以後診斷用藥方面,也慢慢地轉向簡、便、廉、驗,並開始自己制備成藥,急病者可以立服,藥價便宜,效果迅速,影響日見擴大,開始被譽為「小兒王」。


我父親王子仲承繼家學,奮發圖強,勤學苦研,盡得祖父之心傳,醫名漸噪,求診者亦絡繹不絕。


解放前曾任北平國醫公會(即北京中醫學會前身)會長等職。


我生長在中醫世家,從小耳聞目睹,並親身體驗到了中醫中藥為重多的患者解除痛苦的生動情景,使我愛上了中醫事業。


十八歲時我正在北京民國大學預科學習,先父因急於傳授家學,就讓我開始習醫,先讓我系統地學習中醫經典著作。


我花費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學習了《黃帝內經》、《傷寒論》、《金匱要略》、《難經》以及《神農本草經》等,並時常向當時的北京名醫前輩如汪逢春、馬佐良,袁鶴儕等請教,受其指點,亦獲益不淺。


對於學習經典著作,當時是一邊閱讀,一邊背誦,直至背得滾瓜爛熟為止。


《內經》的大部分條文,時隔二十多年我仍能完整不缺地背誦下來,這完全得益於那時練過死記硬背的基本功。


學完了經典著作,家父又讓我精讀《本草綱目》、《本草經疏》、《本草備要》、《要藥分劑》、《溫熱經緯》、《壽世保元》、《幼幼集成》、《嬰童百問》、《食物本草》等書籍。


此外,他常說「臨診如臨陣,用藥如用兵」,又讓我細讀《孫子兵法?十三篇》等書。


其目的是要我多讀書,廣泛地閱讀其他醫家的著作,儘量把前人的學術思想與臨床經驗繼承下來。


扎實的基礎理論學習對於以後應付繁忙的臨床工作起了很大的作用。


進入臨床侍診階段,先父的處方用藥使我一時難以理解與接受。


中醫自古以來用藥即有經方與時方之分,如治外感熱病,非辛溫之麻黃、桂枝,必辛涼之桑菊、銀翹,那種不懂得湯頭開口動手便錯的傳統,已被中醫界視為準則。


可是家父用的卻是非「經」非「時」的獨自刨制的六味小方,藥也是一般醫師所鮮用者,但患者仍門庭若市,擁擠非常。


我家祖傳之方藥,不少來源於民間有效的方藥。


民間驗方也是我國勞動人民長期同疾病作斗爭而取得的,它保存著許多勞動人民與醫家在同疾病作斗爭中所積累的寶貴經驗。


祖父「博采眾方」,兼收並蓄,又不泥於常法而加以創新。


我國歷代醫學家如孫思邈、李時珍、趙學敏、沈括等,都十分注意吸收民間傳統的治療經驗,常以小方小藥為患者解除痛苦,在他們的著作裏記載了不少來自民間的實踐經驗。


這樣,他們既接受了廣大人民群眾的經驗,又豐富了自己的醫療實踐,對於祖國醫學的發展作出了一定的貢獻。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5

闖出一條新路


在我的行醫過程中,有的同道說我有「離經叛道的趨勢」。


但看到祖傳之醫術,歷經幾代其勢不衰,使我相信有其然,必有其所以然的道理。


倒如對於小兒常見的腹瀉、痢疾,我常用溫中固澀的肉蔻、丁香,赤石脂,實際這是宗醫聖仲景之法則。


在《傷寒論?少陰病》中,他曾多次地指出:下利不止,便膿血者,用桃花湯或赤石脂禹餘糧湯。


此處下利均因裏寒而下焦不約,用赤石脂的甘溫固澀止瀉。


以肉蔻、丁香之辛溫易乾薑、禹餘糧之辛熱,加強了溫中健脾之力,往往能獲得較好的止瀉效果。


又如治小兒黃疸及胎黃,我一直應用乳香、茜草、山楂、紫草、青黛等涼血活血化瘀為主,清熱為輔的方藥,乍一看似乎不倫不類,但只要細緻的琢磨,就知道它的理論根據也是來源於張仲景的觀點。


分析《傷寒論》中的發黃症,按其病因而分,大體可歸納為田類,即濕熱發黃、火逆發黃、瘀血發黃、寒濕發黃。


前三者它們都具有瘀熱在裏和邪熱傷血的特點,都是熱證、實證。


《金匱要略?黃疸病脈證並治》有四處均以瘀熱論及發黃,證明發黃與邪熱傷血直接有關,並闡明了濕熱閉鬱脾胃氣機,邪熱鬱結於血分,導致濕熱發黃的道理。


仲景在使用治黃的方藥中均兼有活血散結的功能,他啟發我們在黃疸,尤其在陽黃的治療中,應用活血化瘀之法是有其理論根據的。


這就是近人所謂「黃疸必傷血,治黃要活血」的論點。


以同樣的觀點用於治療小兒原因不明的肝脾腫大,也能取得好效果。


自古以來即稱小兒科為啞科,其痛苦不能自自,然臟腑之色,皆榮於面,有諸內必見諸外,故望之可知疾病之起始,決預後之吉凶。


至於聞、切二診,雖在診斷上也很重要,但就兒科來說,均以望診為主。


先祖對患兒望診時除望神志、體質、面色、精神,望二便,察舌苔、爪甲等外,還吸取了祖國醫學中頻於失傳的寶貴經驗望上顎的方法,能夠從患兒上顎各部位顏色的變化來判斷疾患之寒熱虛實,在臨床中用以指導辨證論治和用藥頗有得心應手之處。


上顎望診主要是觀察患兒口腔上顎各部位顏色的變化,或是否有出血點、小凹點的出現。


小兒患病後與疾病所相應的臟腑之上顎部位的顏色會起變化。


尤其有脾胃病的小兒,其上顎部位顏色變化尤為明顯。


在小兒腹瀉時,我必觀察其上顎顏色而決定用藥。


若其顎前、顎後均為粉紅色,二臼齒處乳白,中柱淡黃或乳白,多屬脾胃虛寒,治宜溫補脾腎,固腸止瀉,多能取得較好的效果。


一九五四年,我參加了北京兒童醫院中醫科工作,黨組織對我家祖傳的臨床經驗予以極大的重視,不但派了學過中醫的西醫主治醫師幫我總結經驗,而且撥出三十二張床位專供我觀察和研究之用。


小兒肺炎喘嗽是常見的呼吸道疾病,症狀復雜,類型很多,全國各地都一直沿用《傷寒論》的名方麻杏甘石湯加減,以宣肺泄熱、止咳定喘,獲得了較好的療效。


仲景之方多適用於成人,其中溫藥初學者在應用於兒科熱性病時常掌握不好,而時有失治或誤治者。


根據小兒臟腑柔弱,稚陽未充,稚陰未長,成而未全,全而未壯等特點,我在診治小兒肺炎時創制了宣肺降逆,清化痰熱為治則的銀黛合劑,即銀杏、青黛、寒水石、地骨皮、蘇子、天竺黃等六味藥,應用於臨床,多年來亦獲得了較好的效果。


一九五八年冬至一九六0年春用銀黛湯劑治療肺炎163例,治癒率為98.76%。


一九六一年至一九七八年中醫科病房曾分階段系統使用本劑治療肺炎共413例,治癒、好轉率達95。


6%以上,其中曾分二組(共180例)各與抗菌素進行對照觀察,兩組在退熱、喘憋消失、肺部羅音消失時間上進行統計學處理,無明顯差異。


此方劑已被北京、上海、唐山部分醫院臨床所使用,也取得了較好的效果。


中國醫學科學院抗菌素研究所曾對本方抗菌、祛痰、平喘的作用進行了專門的研究。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6

闖出一條新路


關於腹瀉,在《內經》中已分有洞瀉、濡瀉,飧瀉及腸澼四種。


自唐以來在認識上又有了提高,在兒科臨床中又進一步把腹瀉分為九種,有冷瀉、熱瀉、傷食瀉、水瀉、積瀉、風瀉、驚瀉、臟寒瀉、疳積釀瀉等,但名稱似嫌過多,初學者不易掌握。


我在臨床中發現,嬰幼兒腹瀉之病因無不以脾胃虛弱為主,病邪居次,而作瀉後致脾胃更虛,治療上應以扶正治本為主。


我在臨床上主要將其分為虛寒與實熱兩型,其病虛寒者占十之八九。


我不用附子理中、參苓白朮、四神丸一類藥物,而以內蔻、丁香、赤石脂、伏龍肝、蓮肉、寒水石為主,重者還可加用官桂等。


自一九七0年至一九七五年曾治療收住院的嬰幼兒腹瀉794例(對中、重度脫水者配合靜脈輸液等,不用抗菌素),其中夏季腹瀉385側,逐年治癒率為62.2~82.6%秋季腹瀉409例,逐年治癒率為91.8~95%。


官桂與赤石脂據文獻記載被列為「十九畏」之中,但據我體會,二藥在配伍時,非但未見其弊,反有加強溫中周腸之功,止瀉效果顯著。


因此,對古代的文獻不可不信,但亦不要迷信。


要敢於在實踐中予以反復地檢驗。


再如嗜異癖一症,近年來此病患兒有所增多,如嗜食煤渣,土塊、牆泥、砂石、紙片、火柴、鈕扣或玩具上的油漆等。


祖國醫學對本病的描述多散見於有關疳證、蟲積之類症候中,一直認為是因感染蟲症和疳積所致,在治療上也以健脾益氣、消導攻積驅蟲為主。


我認為疾病初起為胃內有熱,所謂「胃熱者善饑」,饑不擇食而誤食異物,食久便成癖,又因異物積滯不化,脾胃受損,運化失常,積滯日久,便又鬱而生熱。


所以,我認為嗜異癖不是疳證,也不是由於蟲積所致,治療時從不驅蟲、攻積,而是清熱為主。


異物總是有毒的,進入體內日久,留滯血分,耗傷陰血,在治療上應著重於清熱解毒,予以青黛、貫仲、綠豆、紫草、白礬面等,若陰血耗傷較甚,面黃肌瘦、貧血明顯者,可加黃精、白芨、何首烏等以活血養血,每能取得較好的效果。


肺癰一病,首先在張仲景《金匱要略方論》中得以確認,對其病因、病理、脈象、疾病的過程及其預後,都進行了系統的總結,奠定了祖國醫學對該病形成與辨證論治的基礎。


分析張仲景的觀點,可以瞭解肺癰的病因為風熱入肺,壅遏營血,熱傷血脈,久之熱盛則肉腐血敗而蓄結成膿。


即所謂「熱之所過,血為之凝滯蓄結,癰漲吐如米粥」。


其病理是裏證、熱證、實證。


此外他還指出了在不同情況下的診斷與治則,認為對肺癰的診斷,應突出咳唾膿血腥臭為主要症狀,治療上他把肺癰分為「膿未成而又喘不得臥」的初期與「口中辟辟燥,咳則胸中隱隱痛,咳唾膿血」的肺癰已潰期兩個階段,並提出前者用葶藶大棗瀉肺湯以瀉肺行水準喘,後者則可用桔梗湯以排膿解毒,但從患者的症狀嚴重程度看來,上述方劑似有病重藥輕之嫌。


自隋,唐、明、清以後各醫家,在仲景瀉肺治則的基礎上,又有新的發展,如喻嘉言在《醫門法律》中提出;


「肺癰屬在有形之血絡,宜驟攻。


」余聽鴻《外證醫案彙編》說:「治肺癰之法,如始萌之時,將一『通』字著力,通則壅去。


」兩論精鑿切當,誠為至理名言。


繼而出現了千金葦莖湯等效果不錯的方劑。


我在臨床中看到患兒高熱起伏,咳吐膿血痰,聯想到《金匱要略?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病脈證治》所說「熱之所過,血為之凝滯,蓄結癰膿」的條文,始悟到此處也正是熱盛氣滯血瘀之病證。


經過反復推敲,一九六六年起,我開始用以活血化瘀為主,佐以清熱解毒排膿消腫的方藥膿瘍散(主要藥物為乳香、牙皂、紫草、青黛、天竺黃、寒水石等)治療兒肺膿腫五十餘例,不用抗菌素,結果無一例死亡及轉外科手術治療者。


這不但簡、便、廉、安全,同時也可避免經胸壁直接穿刺排膿,肺內注射青黴素,氣管內注入藥物等所引起的副作用。


此方在浙江、湖南等地部分醫院的應用中也取得了類似的效果。


北京市科學技術委員會經組織專家審定後,授於科技成果三等獎,目前已列入衛生部、北京市科委的重點研究項目之一。


長期服用膿瘍散,臨床不僅未見有副作用,相反的在後期,患兒的體重都普遍得到增加。


道理是:紫草一藥色紫質滑,甘鹹氣寒,專入血分,功能涼血解毒,在血熱毒盛的肺癰早期能療「惡瘡」,在後期有補中益氣(見《本草經疏》)的作用。


所以,我以為對於藥物除了記住各家公認的主要功能外,還要記住某些臨床家對該藥的不同認識與用法,這樣才能在配伍時靈活多變。


上面談了一些體會,目的是要說明,年青中醫無論如何應該首先扎扎實實地把基礎理論學好,同時還要把歷代醫著有選擇地聯繫起來學習,這樣才能做到心中有數,到了一定階段才能在原有的基礎上有所創造。


(陳昭定整理)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6

迂迴曲折 艱難困苦


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南京藥學院副院長葉橘泉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6

作者簡介


葉橘泉(1896~),浙江吳興人。


幼年從師學醫,早年在蘇州從事中醫中藥教學工作,同時開業行醫並致力予本草學的研究。


解放後歷任江蘇省衛生廳副廳長、江蘇省中醫研究所所長、江蘇省中醫院院長、中國醫學科學院江蘇分院副院長、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江蘇科學技術協會副主席、南京藥學院副院長等職。


著有《現代實用中藥》、《近世內科中醫處方集》、《近世婦科中醫處方集》、《古方臨床運用》、《中醫直覺診斷學》、《本革推陳》、《食物中藥與處方》等。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7

嚴師教誨刻苦學習


我的學歷是一窮二白的,學習路子是迂迴曲折的。


自己出生於農村,僅讀了數年鄉塾,讀的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家詩》,還讀了四書五經,只知高呼迭唱,背誦不懈,囫圇吞棗,苦讀死記,不求甚解。


而且農忙、蠶忙,在家參加勞動,學殖荒蕪,根底薄弱。


十七歲拜師學中醫。


業師張克明先生是一位三代祖傳名醫,學宗仲景,擅長經方,臨證處方,藥簡效宏,往往一、二劑立起沉屙,里人無不稱頌。


他對於貧苦病人,不計報酬,常常施診贈藥,但對城市富人,遠道慕名延診者,則非重金不就,時人稱之為「醫而俠」者。


老師對我要求甚嚴,而且十分關懷,諄諄教導說:學業要靠自己的努力,命我多讀書多寫字。


當時鄉里缺乏醫書,老師把家藏醫籍借給我抄寫,並說;


抄書一遍,勝於讀書十遍。


還要我把傷寒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熟讀背誦。


我遵循師教,每日除隨師臨證錄方外,還起早帶晚抄錄了《傷寒論》、《金匱要略》、《內經》、醫方,本草等大批醫書。


尤其密切注意老師的臨證經驗。


老師臨證,目光炯炯,膽大心細,根據望、聞、問、切,熟練地捕捉主證,立即施用其經驗處方(大都用的是經方)。


我把老師得心應手常用的驗方,一一記錄下來,這對自己很有裨助。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7

結合實際加強認識


學然後知不足。


我在老師指導下,讀了許多中醫經典,可是越讀越感到自己知識的不足,問題越來越多。


因老師診務很忙,常常我自己翻檢圖書,或證之於實踐,以求得解答。


有時向老師請教。


老師說:「中醫古典醫學是非常深奧的,有些問題我也講不清楚。


古人曾說『此事難知』。


只能多讀多記,還要多用,熟能生巧,一旦豁然貫通。


這不僅學中國醫學,學中國古時的一般文學大都如此。


我在老師處學了三年滿師後,回到自己家鄉獨立開診。


按照老師的經驗,處方用藥,治療效果還不差。


後來診治病人越多,越覺得自己所學的太少了,於是白天看病,晚上查對醫書,對照一天看病處方的得失,溫書補課,多方面吸取先輩的經驗,聯繫實際。


把讀過的經書,加以思考,求得認識的深化,靈活地應用於具體的病例。


一次出診,一婦人與人爭吵而投河,被救起後嚎哭辯踴,突然僵仆,挺臥如死者半日餘。


診之四肢冰冷,牙關緊閉,脈尚未絕,知為屍厥。


此時藥不能進,為之束手。


忽然想到扁鵲醫虢太子,有「礪針砭石,八減之湯,五分之熨」之說,因即用湯沐熱熨其四肢,適見圍觀者一婦人手中持有紮鞋底之針,即藉以強刺湧泉穴,患者抽縮其腳,即哭叫而醒。


病雖得救,其理何在,仍不得解。


事後查閱醫書,原來早有記載:「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大厥。


厥復返則生,不返則死。


恍然予針刺熱熨,殆促使其氣血復返耳。


猶憶老師曾經教我要多讀、多記、多用,所謂熟能生巧,這是理論聯繫實際,在實踐中求得解答的一種認醒方法。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29

鑽研中藥保證療效


中藥是中醫治病的重要武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我國地大物博,中藥品種繁多,經驗極為豐富。


但由於同名異物,同物異名,名實混淆,妨礙用藥的正確性。


例如,《金匱要略?嘔吐噦下利病脈證治》紫參湯中紫參這昧藥陰錯陽差地變成了蚤休、重樓,因而真正的蚤體(七葉一枝花)則不予收購,淪落民間。


又如《傷寒論?辨陽明病》麻黃連軺赤小豆湯之連軺,是金絲桃科的小連翹(地耳草、田基黃)。


考諸本草學,原有「大翹」、「小翹」,「狹葉、黃花」,「藥用莖葉,連花實」等記述。


李時珍云;


「旱蓮乃小翹,今用如椿實者,乃蜀中來。

意思是說今用的木樨科連翹,是後來新發現的,而原來的大翹、小翹因而失傳。


其實,小連翹(田基黃)對早期肝硬化有效,麻黃連軺赤小豆湯明記用根,是金絲桃科連翹,今叫做紅旱蓮。


還有蘿蘑科的杠柳,也是後來發現的,叫做「北五加」,因而原來五加科的五加失傳了。


真正的五加皮是功似人參的一種珍貴強壯藥。


本草所載「金玉滿車,不如五加」,是記其功用也。


諸如此類,無疑影響了中醫用藥的正確性和療效。


所以,我感到中醫需要研究中藥本草,這是非常迫切的任務。


為了解決這方面的問題,我又重點投入了這方面的工作,寫了《江蘇中藥名實考》、《現代實用中藥》和「本草推陳》等書。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0

破除門戶拓寬思路


中醫過去有所謂經方派、時方派以及所謂溫補派、寒涼派、補陰派,攻下派等等的門戶之見。


百家爭鳴是好事,但囿於門戶成見,往往束縛了自己的思路,必須克服。


我自幼接受業師傳授,開始偏重於經方。


平心而論,張仲景《傷寒論》,《金匱要略》的辨證處方,理法嚴謹,方藥組織頗有規律,其備受歷代各家所推崇者,不是偶然的。


可是醫藥學術總是不斷發展的。


後世各家,各有其心得與經驗,藥物亦在不斷地發展。


舊社會之宗經方者,強調仲景經方能治萬病,而宗時方者則謂古方不能治今病,這些論調都是錯誤的,應該破除門戶之見,學習各家之長,擇善而從。


例如,溫熱學家所發展的清熱解毒藥,養陰學家創造的滋陰降火劑,溫補學派所擅長的補中益氣湯,泄火攻實學派的防風通聖散等,都是我國醫藥史上的新發展,應當兼收並蓄,取精用宏,通過自已的再實踐,加以總結提高。


個人認為中醫中藥以防病治病為唯一目標,不管經方、時方,哪家、哪派,只要行之有效,而能重復推廣的,就是好的,就要學習和效法。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0

反復實踐深化領會


解放前農村極端貧困,農民往往「貧、病相連」。


記得有一年我去鄉里出診時,一病家邀我順便一診。


患者是中年婦女,病由黃疸後變成黑疸,面目青褐色,胸滿腹脹,大便頑固秘結,鄰人悄悄說:黃病變成臌脹,怕是不治之症了吧!


患者呻吟病床已年餘,因長期負擔醫藥費用,家中已典賣一空,寡婦孤兒,情殊堪憐,故給予免費診治,並送了幾服藥,稍稍好轉。


乃教給她十多歲的兒子,自挖蒲公英(當地農民叫「奶汁草」),每天大量(90~120克或更多)煮湯喝,喝了一個多月,不化分文,竟把這遷延了一年零七個月的慢性肝膽病治癒了。


這對我觸動很大。


蒲公英過去我也常用,而這次鮮草大量單獨用,未料竟有如此的威力,可見生草藥單方對症使用,其力專,其效確。


這就增加了我對中藥的用法、劑量與療效關係的新認識。


使用單味藥,劑量應增加,而復方則不然。


根據我的經驗,復方成人每日一帖藥的總重量,60~90克已足夠了。


中藥的定量問題希望有專人研究討論之。


關於生草藥,曾以一味野菊花治癒重症口唇疔。


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性,鼻旁生一小癤,一夜之間,腫脹蔓延面顴,口唇堅硬緊張,疼痛高熱,神志恍忽,人都知道這是疔瘡將走黃。


其時,我急命採取野菊花一大把(約半斤)煎湯,一天連喝數大碗,當夜即安靜,翌日退熱,痛大減,不過一星期而愈。


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性,患慢性腎盂炎、膀胱炎,帶濁淋漓,痛苦不堪,半年多來,抗菌素用了不少,時輕時重,已失去了治療信心。


我介紹其自采新鮮車前草十至二十棵煎水,多量飲服,很快見效。


連服一個月,後未復發。


以上這些生動事例不是偶然的一次兩次,而且是可以重復的。


如野菊花還可用於濕疹的感染化膿,煎湯作洗劑,往往一掃而光。


蒲公英亦可治乳癰,車前草並能治瀉痢等等,還有很多,不能多舉。


這更使我深深感到:中國醫藥學這一偉大寶庫中,對人民有利的東西太多了。


作為一個醫生來說,不管經方、時方、單方、復方,內服、外用,只要效果可靠,就應該兼收並蓄,為人民保健服務。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1

知己知彼取長補短


我在三十歲以後,從鄉下遷到雙林鎮開業,兼雙林救濟院醫生,每週兩次為貧苦病人施診。


此時,常和雙林教會醫院的一位西醫接觸,並交了朋友。


他喜歡中草藥和單方、驗方,要我給介紹。


而我則感到實驗室檢查對惡性瘧疾和傷寒等診斷的幫助很大,經常請他幫助化驗標本,並向他學習。


當時,中西醫之間不但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而且往往互相攻訐。


我們在坦白交流中,認為各有其長處:西醫的優點在於分析,中醫的優點在於綜合。


事實上,理論的研究需要分析,而整體性的內科治療,則需要綜合,何況中醫中藥治療的方法很多。


在日本有一句名言,叫做「理論之完備,莫如西醫;


療法之周到,莫若中醫」。


這也說明這一點。


我對於中醫的發展,那時即已有了一些考慮;


是否採用中醫中藥的整體性治病,以西醫分析的科學方法說理。


因而粗率地先後寫了《近世內科國藥處方集》和《近世婦科中藥處方集》等。


當時只是一個嘗試,現在看來存在許多缺點,就是疏忽了方劑的辨證。


後來看到日本漢方醫家大壕敬節、矢數道明、清水藤太郎、木村長久四人合著的《漠方診瘵0突降》(中譯本為《中醫診療要覽》,一九五三年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出版,又一九六三年朝鮮譯本名為《實際漢方診療》),此書在日本,已幾經修訂增補,現改稱為《漠方診瘵醫典》,其體例也以現代醫學分類,如傳染病,呼吸器病,迴圈器病,消化器病等,病名和病理說,而附以漢方處方。


不過他們的處方,說明了該方之適應症,這是值得我學習的。


我深深感到應做到老,學到老,改到老。


我早就想把〈近世內科國藥處方集》加以修訂,可是瑣事繁劇,而年老體衰,力不從心,這條道路是否走得通,有待今後青年一輩的努力探索。


(馬永華整理)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1

彌甘蔗境憶從前


上海中醫研究所顧問、教授劉樹農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1

作者簡介


劉樹農(1895~),江蘇省淮安縣人,從事中醫事業六十餘年。


歷任上海中醫學院《金匱》、內科、各家學說教研組和中醫文獻資料研究窒主任等職,現任上海中醫研究所顧問。


我對中醫事業很少貢獻,實有愧於老。


惟在學以致用的過程三事,爰略陳之。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2

啟蒙與業師


廢科舉後,在風氣閉塞的小城市裏,多不願孩子們去上「洋學堂」,仍留在私塾裏念書,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的塾師是個晚清廩生,頗知醫,對《內經》等經典著作,有一定的研究。


所以在教我讀醫書時,既講文理,又講醫理,選擇《素靈類纂約注》、《傷寒論》、《金匱要略》、《溫病條辨)、和《本草從新》、《湯頭歌訣》等書,要我熟讀硬背。


當時雖稍感重負,爾後卻獲益良多。


七十餘年前往事,歷歷如在目前。


我十七歲離開私摯後,既在堂伯父小兒科小泉公和業師大方脈家應金台老夫子兩處診所,輪流進行臨床實習。


儘管他們診務很忙,對徒弟們卻嚴格要求,並毫無保留地傳授他們的寶貴經驗。


由於我有了一些理論知識,在他們耳提面命之下,接受尚比較容易。


記得堂伯父曾教導我們:小兒為稚陰稚陽之體,一旦罹病,即應速戰速決,不能以疲藥誤事。


他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


如他對於當時流行的天花,在初期每重用透托和清解,並善於使用大黃,以撤在裏之熱毒。


繼則從事補益氣血,分別兼溫或兼清,重與托裏排膿,治癒很多的險症。


至於應老夫子則聰慧過人,學識淵博,尤精於濕溫病的治療。


他堅持「氣化則濕邪自化」的原則,以《溫病條辯》中的三仁湯為基本方,隨症加減,既善於守,也善於變。


記得他曾治一濕溫病人,在服用三仁湯加減四五天之後,病勢不但不減,胸痞反而加劇,但不拒按,且伴有不得臥、不知饑、不欲飲等症。


苔厚膩浮灰而滑,脈沉細而數。


他毅然改用瓜萎薤自桂枝湯加乾薑、細辛,直通胸中之陽,而橫掃陰霾。


藥下嚥後,胸痞頓開,諸症遞減,身熱亦得周身汗出而解。


老夫子辨證之準確,應變之敏捷,使我受到很好的教育,給我的印象亦最深。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2

失敗與成功


我開業後不久,兩業師即相繼謝世。


而我在他們余蔭之下,業務卻很可觀。


一年初秋,裏中曾發生具有發熱、有汗、咳嗽、鼻血等症狀的一種流行病,蔓延頗廣。


當時醫者多從新感引發伏暑論治,但未能愈病。


我在碰到這種病人時,據其數脈且右大於左的脈象,認為是《溫病條辨?上焦篇》所說的「秋燥」病,分別予以桑杏湯或沙參麥冬湯等方加減,輒應手取效。


越二年的夏秋之交又流行一種上吐下瀉證,甚至肢冷轉筋、躁擾不寧。


我在辨證上,確認其為「熱霍亂」。


用王孟英《霍亂論》和姚訓恭《霍亂新論》兩書中所載的連萸解毒湯、駕輕湯和蠶矢湯等方,治好了很多的因誤服熱藥而至危重的病人。


由是而聲譽日隆,求診者日眾,且委之以疑難重病而不復置疑。


於是,就遇到一些在我知識範圍以外不能識別的病人,竟死於我之誤治。


如急慢性闌尾炎、急性胰腺炎、宮外孕、尿毒癥等等。


及今思之,猶有餘慟!


然而,這些失敗的例子,猶可諉之於歷史條件的限制。


使我最感痛心給我教訓最深刻的,莫過於誤治一病兒的經過:約一九二九年夏季,有一十來歲男孩,一得病即壯熱、煩躁、神昏、抽搐,認為是暑癇,用清營湯加減。


開始進藥,煩躁,抽搐即停止。


續進苦寒撤熱而壯熱如故,屢投芳香開竅而神昏依然。


旬日後,病兒於昏蒙中用右手頻掐陰器,去其手、手復至,問其故,不能答。


我亦莫知所措,過三四天,即死於內閉外脫。


究其致死之由,久久不能得。


等到一九三九年來上海後,得見日人源元凱所著《溫病之研究》,係疏證《溫疫論》之作。


該書上卷之末,有「掐陰」一節,述一染疫病兒,至六七日,煩躁譫語,神昏不寧,頻掐陰。


診其少腹,按至橫骨旁,有蹙額痛苦難堪狀,而所掐便止,放手復掐,與加減真武湯,至八九日而熱解,神少蘇,所掐亦漸止。


經詰問,乃知其所以掐,是少腹連陰筋劇痛不可忍。


因確認其為「臟結」證。


我閱竟,不禁駭然而起,繞室傍徨,回憶前所遇病兒之死,並非死於病,而是死於藥。


病一開始,即誤於寒涼遏抑,逼其內陷,轉化為陰證,繼而又末能及時用溫藥挽救。


誰實為之,愧悔交加!


在汲取教訓以後,每遇小兒暑癇,均治以風引湯,不妄事增損,二三日叩痊癒。


一九三六年,經同鄉人介紹,刊南京診治某巨公(四十八歲)頭暈病,症狀為頭暈而沉重,起立則覺天旋地轉,時吐涎水,旋吐旋生,食少神疲,靜臥懶言,如是者近一年,經中西醫治療無效。


我診其脈抗弦而緩,視其舌淡苔灰滑,知其為在上之清陽不足,濁陰之邪上泛,已成陰乘陽位之局。


但屢進苓、薑、朮、桂、參、茸之品,僅得稍稍改善,而效不顯著。


患者有休息痢史,每月必發,經西藥治療,三五日即止。


我結合這一點,遵張子和。


寒濕固冷,「可泄而出之」之說,按《千金方》治「下腹中痰遊」的「紫圓」方,照方配製,先服如梧子大者三粒,得微下。


隔一日用十粒分兩次服,下水液雜膿血數次,越二日頭暈即大減,灰膩滑潤之苔亦漸化,食納加,精神爽。


續進調補脾腎兩陽之荊,康復如初,休息痢亦不復發作。


年逾八十,以他疾終。


在受到《溫病之研究》的啟發以後,深感日人治學之精與識見之廣。


又揣摩了湯本求真所著的《皇漢醫學》,覺得這部書的好處,是教人從腹診上以識別陰證與陽證。


我在臨床上曾根據確診所得,用該書所讚賞的桂枝加苓朮附湯,治癒了幾個滬地所謂「濕溫傷寒」屬於陰徵類型的病人。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3
本帖最後由 tan2818 於 2013-8-18 23:34 編輯

環境更新略有長進


我於一九五六年夏走上中醫教學崗位。


如枯木之逢春,親承雨露;


慶晚年之幸福,「自首為郎」。


既受教於良朋益友,又飽覽夫玉軸牙籤。


既能從今以驗古,亦可溫故而知新。


儘管學而不力,卻也略有所得。


(一)關於理論初步學習了一些哲學著作以後,懂得了;


①中醫理論的形成,是由於我們祖先在積累長期和疾病作斗爭的實踐經驗中,認識到醫學部門所有事物的矛盾法則,其變化發展的根本原因是在於事物內部所包含的對立勢力的相互作用和斗爭。


因而在矛盾普遍性原理指導下,運用具有哲理的矛盾分析法的陰陽學說,來闡發醫學部門本身特殊的矛盾運動規律。


中醫書籍中的陰陽二字,雖然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含義,但「運動本身即是矛盾」。


「運動是物質存在的形式」。


因此,陰陽兩者的本身,是客觀存在的物質。


而祖國醫學理論體系中的陰陽學說,則是揭示醫學特殊矛盾的說理工具,因而陰陽並不等同於普遍的矛盾。


至於臟象、經絡、血氣、精津、營衛、病因等學說,無論其關係到生理活動或病理變化,都離不開矛盾運動的物質,也就離不開陰陽。


所以《素問?陰陽離合論)》說:「陰陽者,數之可十,推之可百;


數之可千,推之可萬;


萬之大不可勝數,然其要一也。

王冰注:「一,謂離合也。

所謂「離合」,即意味著對立統一的矛盾運動。


基於此,也就加強了我一向主張以陰陽學說為中醫理論體系核心的信念。


②「天人相應」說的精神實質,符合於恩格斯《自然辯證法》所認為「生命存在方式的基本因素在於和它周圍的外部自然界的不斷的新陳代謝」的觀點。


毫無疑問,新陳代謝是生命生存的基本條件。


如《素問?陰陽應像大論》所說;


「味歸形、形歸氣、氣歸精、精歸化。

固然只是粗略地描繪機體新陳代謝的概況,而同書《六微旨大論》:「故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壯、老、已,非升降則無以生、長、化、收、藏。


是以升降出入,無器不有」之說,則是對自然界一切不斷的新陳代謝的概括。


中醫發病學的特點,不僅在於認識副疾病內部存在著邪正斗爭的矛盾,更重要的是在內外因統一的認識基礎上,把機體的正氣(內因)放在首要的地位,邪氣(外因)能否致人於病,決定於機體正氣的適應能力。


這就吻合於「內因是變化的根據,外因是變化的條件,外因通過內因而起作用」的科學論斷。


至於陳無擇只片面地看到致病之因,看不到受病之體的「三因」說和王清任「本不弱而生病」之說,都違悖了祖國醫學固有的朴素的辯證法的兩點論,而是形而上學一點論的純外因論或被動論。


惟有許叔微獨具隻眼,能夠辯證地對待疾病發生、發展的問題。


他在《本事方》中曾重復地於經文「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的下面,接著說「留而不去,其病則實」。


這和現代醫學所認為因致病因數的刺激,機體生理性的防禦裝置起而抗爭的觀點,如出一轍。


其實,這也就是疾病本身的辯證法。


在編寫第一屆西學中研究班中醫內科雜病教材工作中,認識到最重要的一條,是儘量把祖國醫學文化遺產中最有實用價值的東西寫進去,藉以加強西醫師們學習中醫的信心。


例如寫「虛勞篇」講義時,鑒於過去關手虛勞病的論述,多數認為是「積虛成損,積損成勞」,只強調正虛而不及邪實,並把現代醫學所指的結核病也納入其中。


其實,我們祖先對任何疾病的形成,都認為是邪正兩方面的事。


《內經》和《傷寒》、《金匱》均有大量的記載,細按即得。


因此,把「虛勞」分為「虛損」與「勞瘵」兩類。


前者因另開《金匱》課,只筒略地敍述漢以後關於「虛損」方面比較切合實際的理法方藥,後者則重點突出《外台秘要?骨蒸門》所引用的「蘇遊論」。


儘管在它以前已有人認識到這是一種傳染病,但它卻明確指出患者是因「毒氣內傳,周遍五臟而死」。


所謂「毒氣」,自是指六淫以外的外來之邪,這是非常可貴的。


又如在「腫脹篇」中特別提出《金匱要略?水氣病脈證並治》「血不利則為水,名日血分」的觀點。


雖然它是指的「婦人經水不通」,不免帶有局限性,但它已估計到血與水的關係。


這些都是祖國醫學理論中的精華部分,理應曉之後人。


可是,我在擔任這項工作很短的時間以後,即病支氣管擴張,大量咯血,反復發作,體力不支,而另讓賢能。


在目前大量論著中,有不少論及了中醫五行學說內孕育著「內穩定器模型」、「系統論」和「控制論」的萌芽,在這些論文的啟示下,我進一步認識到古老的祖國醫學的確是一個偉大的寶庫。


並從而認為《金匱今釋》「五行可廢、陰陽不可廢」之說,是毫無根據的。


朱熹《太極圖說?注》中曾指出。


「有陰陽,則一變一合而五行具……蓋五行之變,至於不可窮,然無適而非陰用之道。

於此,可知五行之中固莫不具有陰陽,而中醫五行學說以五行聯繫機體內外環境的整體統一和相互資生,相互制約、自動調節的一系列活動,又莫不包含著陰陽兩者的矛盾運動。


陸氏未見及此,宜其有廢此存彼的錯覺。


若夫中醫慣用的有關五行方面術語中的克字與制字,則應有所區別,不能混淆不分。


因為它關係到生理與病理,即正與邪兩個方面,而各異其含義。


如《醫經潮洄集》在解釋「亢害承制」時說;


「承,猶隨也。


不亢則隨之而已,既亢,則起而制之,承斯見矣。

這和《類經附翼》「無制則亢而為害」說中的所謂制,都屬於生理性的自動調節。


施制與受制的雙方,都屬於正的方面。


當然,制的作用,也可施之於邪的一方,如培土以制水,滋水以制火,其所制者,自屬於邪。


不過,這所謂制,是來自予體外的輸入。


假如是陽明大實,煎熬腎陰,則為邪土克正水;


水濕上淩,蒙閉心陽,則為邪水克正火。


總之,殼我者為邪氣之賊害,被克者為正氣之受戕。


正如《素問?至真要大論》所說:「清氣大來,燥之勝也,風木受邪,肝病生焉,熱氣大來,火之勝也,金燥受邪,肺病生焉……」因此,為了使概念明確,對克字與制字的使用,有嚴格區分的必要。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8

環境更新略有長進


(=)關於臨床在接觸臨床的帶教工作中,在目前辨證與辨病相結合的要求下,感到臨床上單靠中醫的辨證,顯得十分不夠,是毋庸諱言的。


然而有些病例,在現代診斷的客觀指標提示下,卻閃爍著中醫理論的光輝。


例如,慢性腎炎病人的早期,尿檢中有蛋白、管型、紅白細胞等等,至晚期血檢中非蛋白氮等升高而死於尿毒癥。


這就充分證明了清代鄒澍在《本經疏證》「山藥」條下「腎氣者,周當留其精而瀉其粗也」之說,是天才的發現。


在彼時的歷史條件下,當然不可能清楚地認識到精與粗的實質,但這一論點,確是對腎臟生理功能認識上的突破。


尤其是在目前,有足夠的資料使人理解到:慢性腎炎病人,始而留精功能不足,亦腎氣之衰頹,繼而去粗功能有虧,知邪毒之瀦留。


從而為指導治療提供了有益的論據,有力地糾正了過去僅據尿毒癥出現的驚厥、昏迷症狀,認為是病久延虛、虛風內動,治以三甲復脈湯等方的偏差。


不僅於此,現在還能根據腎臟早有器質性病變的認識,及早地適當地佐用活血化瘀、消腫生肌的藥物以提高療效而推遲惡化,乃至完全治癒。


當然,也不能因此而忽視中醫的整體觀點。


如在治療經過現代醫學確診為冠心病範圍內的某些心臟疾患時,根據傳統的四診所得,參用補腎陰或溫腎陽的方法,往往取得比較滿意的療效,這又說明了中醫「心腎相交」、「坎離既濟」等理論並沒有過時。


與此相反,我在運用膚淺的現代醫學知識從事臨床實踐中,又常常感到某些中醫理論的不夠完善,甚至變更了原來整套的理法方藥。


如眾所周知,現代醫學對其所謂炎症,每指出其病所有充血、水腫等病變。


我曾遇到一個失音五年、別無所苦、久治不愈的病人,即根據五官科對聲帶診斷的結論,用通竅活血湯合真人活命飲加減,不過數劑即得音開而逐漸響亮如初。


這就免去了是「金實不嗚」還是「金破不鳴」不必要的顧慮。


還有,我曾用活血消腫、滲濕清熱、專理腸間的方法,治癒多例慢性腹瀉,以及在治療遷延性肝炎、慢性肝炎和早期肝硬化的過程中,總是儘先解決血氣有虧與邪毒和瘀血留滯這一對虛與實的主要矛盾及其矛盾的主要方面,多能完全治癒或獲得緩解。


這又使我感到李士材治瀉九法和王旭高治肝三十法,都不免限於歷史條件而不盡切合實際。


也有一些慢性腹痛,其病機正如《臨證指南醫案》「便血」醫案中所說「臟陰有寒,腑陽有熱」的相反狀況,治療上自應兼籌並顧。


葉氏之說,自是從《金匱》黃土湯方義領會而來。


實際上,有很多胃腸和其他方面疾病的病機,同時存在著臟寒腑熱,亟需仔細分析,這就是辯證法在病理上的體現,也是辨證論治的精華所在。


閑嘗憶及《醫學入門》有「人皆知百病生於氣也,而不知百病生於血也」之說。


我則認為,百病未必皆生於血,但百病都或多或少地與血有關。


這從活血化瘀法在臨床上用途之廣,取效之捷,可見一斑。


吾生有涯而知無涯。


縱皓首窮經,猶未窺堂奧。


然涉獵既久,也不免有一知半解。


但一念及先賢顧亭林「凡著書立說,必為前人所未言,而為後人所必需」之言,則又不敢率爾操觚。


荏苒至今,徒傷老大。


最後,我不辭衰朽,謹向同道們貢一得之愚:就是我們祖先留下來的寶貴醫學,是研究和解決醫學部門特殊矛盾運動的學問。


要學好這一寶貴醫學,就要學習辯證法。


《辯證唯物主義講課提綱》中曾指出:「科學歷史告訴我們,每一種科學都是研究世界的某一方面的過程的矛盾運動的學問,科學家只要一旦離開了矛盾分析的研究,把它研究的物件看作是沒有矛盾的東西,就要使科學的進步遇到障礙。


因此,我願在有生之年,和同道們一起,一面加強辯證法的學習,一面呼籲多學科的協助,進一步探索祖國醫學理論的精髓,為中醫學術的發展共同努力。


(郭天玲整理)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8

涉醫征途回眸


北京中醫醫院到院長、教授關幼波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8

作者簡介


關幼波(1913~),北京市人。


醫承家學,廣擷博采。


臨床四十多年,對於肝病的治療,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在有關同志協助下,創制「關幼波肝病辨證施治電子計算器程式」,獲得成功。


著有《關幼波臨床經驗選》等。


現兼任中華全國中醫學會常務理事、中華醫學會內科分會理事、北京中醫分會副理事長、北京市科協理事等職。


像 我從事中醫工作已四十多年,途中小憩回眸,展望中醫現代化的美好前景,欣喜之餘,樂於總結一下自己的學習經過和體會。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9

「嚴」字開的頭


(一)嚴父即嚴師我幼承家學,六歲讀私塾,在老師與家父的嚴格管教下,熟讀四書五經並嗜書法,九歲時曾在街頭當眾揮毫書寫春聯,路人得之以求吉利。


十六歲與家兄隨父學醫侍診左右。


我的父親關月波是北京地區名醫,擅長內、婦、兒科,對於時令病、婦女病更有獨到之處。


他的學術觀點受滋陰派朱丹溪的影響,傾向於「陽有餘、陰不足」。


他體會:天花、麻疹、猩紅熱等屬於溫疫範圍,病毒由口鼻而入,在氣分不發病,在血分才發病,所以在治療時一定要加用涼血活血的藥物,如丹皮、赤芍、白茅根、元參。


麥冬、生地等,自始至終注意養陰為佐,亦即解毒養陰、涼血透表之法。


由於當時溫疫流行,他曾將自己的經驗方做成「溫疫靈丹」加引吞服,簡便廉驗,深受勞苦大眾歡迎。


對於婦科病,他以四物湯治血為法,因病而異,靈活化裁,每收殊效。


內科方面善治脾胃病,側重於調理氣血。


總起來看雖然方藥平平,但是辨證精當,療效卓著,名人墨客祝賀稱頌者不絕於戶。


其中胡某重病獲愈,感激不盡,進金匾一幅,匾中八個大字兩行排列:髂翌罄。


橫豎可讀,回環成誦,意思是:儒乃達儒、醫是明醫,儒達乃儒、醫明是醫,儒醫乃是達明儒醫,儒醫達明乃是儒醫。


此段「回文詩」我一直保留到解放前夕,並以此鼓勵自己。


父親既是嚴父,又是嚴師,對我兄弟二人要求十分嚴格。


有一次,吾兄誤將「橘紅」寫成「菊紅」,父親當著病人狠狠地給了他一嘴巴!


並辭退了這個「徒弟」。


我也曾挨過父親的戒尺,因好學善問,得以繼續留在身邊學習。


但隨診多年,從不輕易放手獨診。


在父親抱病期問,他曾連續抽查了我的三個脈案,經過認真復核,「考試」合格,最後滿意地說:「你可以治病救人了。


』不久,他便與世長辭了。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9

「嚴」字開的頭


(二)根基立堅實父親以「品端術正」為座右銘,並一再告誡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對於同道主要是學,不要評頭品足,妄加批評,治病救人重於義氣、輕於財氣……這些朴實而略帶「封建色彩」的哲理,作為醫德教育,在當時來說,是無可非議的。


父親醫術高超,並非開口《內》、《難》,閉口《金匱》、《傷寒》,而是重視醫理與病理的結合,在基本功上嚴格要求。


諸如《雷公藥性賦》、《湯頭歌》、《瀕湖脈學》等,都要求熟背,對於《內經》、《難經》、《傷寒論》、《金匱要略》,則以實用為准選學精讀,要求明其理、知其要、融會貫通。


比較重視的是葉天士的《溫熱論》和吳鞠通的《溫病條辨》。


另外,也重視朱震亨的《丹溪心法》,李東垣的《脾胃論》,王清任的《醫林改錯》,唐宗川的《血證論》等。


父親常說:「醫者理也,認清醫理才能治好病。


所以,在學習經典醫籍時絕不要求死記硬背,在臨床應用時絕不要求生搬硬套,而是在理解的基礎上記憶,在實踐中加深記憶。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39

「博」字鋪開路


(一)實踐出真知父親病故後,房東把房賣了,按照當時「典三賣四」的規矩,必須在四個月之內搬出去。


那年我二十八歲,參加偽政府衛生局的考試(應試者五百餘人,合格者僅有四十多入),雖然獲得了中醫師合格證書,但仍不能正式開業,必須到汪逢春會長為首舉辦的中醫師學會講習所學習一年,考試合格後才能正式掛牌。


當時正值喪父就學之際,飽嘗了「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苦酸辛辣。


只好搬到前門外大席胡同「廣福客店」,三世同居一小陋室,晚上搭鋪就寢,白天拆鋪攻讀、看病、吃飯。


所謂「廣福客店」實際上是貧民窟的一角,住有五十多戶人家,五行八作、三教九流,應有盡有,故與我交往者盡貧苦之輩。


由於國腐民窮,瘟疫流行,應接不暇的門診、出診,鍛煉了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中醫。


成功與失敗、欣慰與焦慮,復雜的心情激勵著我的進程。


由於廣泛實踐,把從父輩和醫書上獲得的知識變成了我的直接經驗。


例如,我出診時進門一聞,便能鑒別出是麻疹還是猩紅熱,這種聞診的敏感性,可以說是後天獲得的「特異功能」。


由於當時的處境,使我有機會經常接觸民眾,加強了與勞動人民的思想感情。


例如有位「洋車夫」請我出診,事後拿出一元錢酬謝,我一眼就看見月份牌上夾著一張當票,心中淒然,迅速推回「車夫」的雙手說;


「快拿去給孩子買藥吧l」這樣的事是很多的,無數貧民難友雖然無錢送禮掛匾,但是「心中」的匾牌,情意更為深重。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0

「博」字鋪開路


(二)博采思路廣北京解放了,我同時在幾個藥鋪坐堂,如前門大街的「永安堂」、「體乾堂」。


,三里河大街的「同和堂」、「保得堂」等。


當時我有幸與北京四大名醫之一施今墨同一藥鋪坐堂,施為下午4~6點,我為下午6~8點。


每天我都早去站櫃臺流覽施的脈案,並親自詢問服藥後的變化,洞察其中奧妙,正是「行家看門道」,稍有所得便默記腦海,日久天長像孔伯華、肖龍友、汪逢春等名家脈案都成了我的活教材。


另外,我還廣交同道淡論醫道,像前門地區名醫康乃安、趙瑞麟等都是我的摯友。


由於我勤學好問,康在臨死前把祖傳秘方「鵝口散」傳給我,經我推廣使用對於口腔潰瘍、白賽氏病等都有良效,現改名「口腔潰瘍散」,由藥材公司公開出售。


一九五三年我參加了北京市第一中醫門診部,與已故婦科名老中醫劉奉五對桌應診。


劉是國醫學院科班出身,又曾在校任教,理論基礎扎實,臨床療效也好,我打破了「文人相輕」的舊習,主動與劉探討醫術,並互相交換病例。


我當時把所能接觸到的前輩和同行,都當成了老師,履行了仲景「勤求古訓、博采眾方」的遺訓。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0

「博」字鋪開路


(三)勤學不恥下問我自幼曾受過「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的古訓,又經歷了做學問的艱辛。


所以,我體會到:「學問、學問,邊學邊問」通過實踐,才是自己真正的學問。


平時我參加外院疑難重症會診較多,很多西醫都樂意與我合作,我也把會診作為向「能者」學習的好機會,並經常從搶救疑難病例中,汲取現代的醫學知識。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1

「鑽研」持以恒


(一)由「博」返「約」,深鑽肝病辨治調入市中醫醫院後,由於科研需要,我進了肝病組,組內成員雖幾經調整,我可以說是「開國元勳」之一,也是耐力持久的主力隊員。


從製定科研計畫到實際臨床觀察,我都親身參加,及時總結經驗,多次在雜誌上發表文章。


我很注意某些新的苗頭和新的線索。


例如在五十年代初期治療肝炎除清熱利涅法則外,還流行清熱解毒之說。


我曾發現南方某肝病專家善用芳香化濁之品,對於改善症狀和肝功能療效尚好,我迅即擴大使用,於是藿香、佩蘭等芳香化濕解毒的方藥得以驗證。


再如肝病後期,正氣耗傷,病邪易於散蔓,過用清熱解毒、清熱祛濕反而容易中傷脾胃。


我根據「肝欲散,以辛補之,以酸瀉之」的理論,選用一些酸味的藥物,像白芍、木瓜、五倍子、烏梅、五味子等,一方面收斂正氣,一方面「瀉肝」酸斂解毒。


特別是對於五味子的研究更是受到多方面的重視,並做了大量的實驗研究。


其他如肝病辨治過程中的邪正關係,病證結合與中西合參,對於肝病的脇痛、腹脹、低熱、痞塊、合併痰濕(肝炎後肝脂肪性變)、消渴等症侯,以及近些年來新發現的「乙型肝炎表面抗原(HBgAg)陽性」等問題,我都認真細緻地進行觀察,並不斷總結自己的治療體會。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1

「鑽研」持以恒


(二)辨證嚴謹抓實質,力挽危難我不僅僅治療肝病,對於雜病也注意積累經驗。


在學術觀點上,我比較重視氣、血、痰的理論,因為「氣血為病」,「痰生百病」。


所謂氣、血、痰(古人稱痰者水也),實際上是氣、血、水三者,既是構成人體的物質基礎,又是病理變化的實質。


所以在臨證時,除了遵守傳統的辨證法則之外,特別注意抓住氣、血、痰,對於疑難重症的治療更是如此,例如有一次外院會診,中西醫專家也在場,患者(河南人)是流行性出血熱,因在外地搶救未愈來京,病情危重。


本病北京不多見,我不熟悉,於是以「能者」為師,首先向西醫專家請教,瞭解到本病病原為特殊病毒,由地鼠(齧齒動物)和恙蟎傳播,而且發病急驟,死亡率很高,且以發熱,出血、休克、腎功能障礙為特徵。


臨床可分為發熱期、低血壓期、尿少期、多尿期。


我又向護送的中醫師請教,他們認為:發熱期相當於毒熱入於血分,用犀角地黃湯加減,低血壓期以西醫藥為主積極搶救休克,腎功能障礙多尿期,以補腎為法,用六味地黃丸加減。


而本例正處於多尿期,曾服六味諸劑數日效果不顯,我聆聽了中西醫「能者」珍言,進行認真的思考,並詳細詢問患者現狀,發現患者少氣懶言,精神萎靡,雖然發熱已平,然而尿雖多而口渴、喜冷飲,舌苔白而舌質紅,脈細數而略有鼓指。


於是透過復雜的表像,深入探求毒熱入血,耗傷氣陰的病理實質,辨證為裏熱未清、氣崩大傷。


使用六味之輩為時尚早,於是改用竹葉石膏湯與人參白虎湯合方加減,三劑後症除溲斂,再用六昧加減而收功。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1

「鑽研」持以恒


(三)著書立說,繼承發揚傳心悟我瞄為我應當是祖國醫學歷史中的接力賽跑隊員,繼承了古人的遺產,又傳下去。


所以,我從十幾年前就開始積累病歷和資料。


在整理和編寫的過程中,所採取的態度是:通過「加工製作」使經驗帶上系統性、條理性,從而提高一步。


除了突出肝病治療經驗外,對於雜病也圍繞我的學術觀點,進行歸納和分析,並採取說理與舉例相結合的方法,對於每一觀點、每一看法,都用實際病歷加以說明,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避免重談,更忌誇張炫耀之詞,同時為了通俗易懂、深入淺出,還把主要論點用歌訣的形式作標題,以利上口,讀後能誦能用。


例如肝病調護宜忌簡介一節,以「情緒舒暢,不能著急」飲食有節,不可偏倚;


生活起居,要有規律;


勞逸結合,善於調理」四句話為小標題,概括地說明了肝病調護的要點。


《關幼波臨床經驗選》出版後受到多方面的關注。


例如一位主管衛生工作的領導寫信給我說:「總結行醫經驗,交流推廣,造福人類,是件大好事,你的著作顯示了你的貢獻。


這對於我是極大的鼓勵和鞭策。


日本神戶市中醫研究會會長森雄材來函說:「我們的中醫研究會,計畫出版一本西醫診斷與中醫辨證相結合的臨床書籍,並打算將先生的《關選》作為編寫的參考。


由於本書源於實踐,所以書中的經驗可以借鑒。


例如山西臨汾人民醫院某醫生說;


「我覺得此書章法新穎,重點突出,經驗確實,可以重復。


並用實際病例來說明運用我的經驗後所獲得的效果。


如封××,男,38歲,一九七九年十月確診為急性黃疸型肝炎,服用茵陳蒿湯加減八十餘劑,黃疸雖減終未全除,加用白礬、鬱金、陳皮、萊菔子等化痰之品,黃疸迅速消除,驗證了「治黃要治痰」的看法。


再如桂西山區中醫治療站某醫生來信說:「有一婦女久患頑固性頭痛,鄰近醫院跑遍,百藥皆惘然。


後按《關選》中『怪病責之於痰』一章治法,原方加減服十二劑,病症大減。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2

「創」字展新圖


(一)師古不泥古,學術力爭創見在繼承祖國醫學遺產的過程中,對於古典醫籍和近世先賢著述,既要熟悉,但又不能受其束縛,因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例如,對於黃疸,除了同意「濕熱相搏」乃生黃疸的傳統概念外,對於與「疫毒」傳染有關的病因學說我也比較重視。


在病理上,我體會到:濕熱羈留氣分不會出現黃疽,而濕熱為膠固之邪,入於血分,瘀阻百脈,逼迫膽汁外溢,浸漬肌膚,才能出現黃疸,若濕熱蘊毒,則血熱沸騰流速,膽液橫溢,除黃疸日益加重外,尚可出現衄血、嘔血、皮膚出血、斑點、赤縷、掌紅、蜘蛛痣等,甚至毒熱彌漫三焦,侵犯心包,而見高熱、煩躁、神昏譫語等危候,若濕熱凝痰,更加膠固黏滯,瘵阻血脈,脈道不通則膽汁更難循其常道而行,黃疸更難消退。


所以在治法上除了遵守傳統的清利溫熱之外,尚且提出「治黃必治血,血行黃易卻;


治黃需解毒,毒解黃易除,治黃要治痰,痰化黃易散」的個人見解。


再如對於血證的看法,我體會:血在氣的統帥之下環行於竦中。


如果某種固素影響了氣血溝運行,使血流緩慢漸漸淤積不散,或使血流急述,壅阻脈道恤滯血淤,最後都可以形成瘀血。


瘀血既成阻隔經絡,新血源源循經而來,由於瘀血阻擋不能循經而去,以致逆經決絡溢出脈道,造成出血。


由於影響氣血運行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所以在治法上也是多種多樣的。


應當針對並徹底清除引起血瘀的直接或間接因素,才是治療血證的根本法則。


這種瘀血滯留、阻隔脈道而引起出血的理論,對於闡明中醫出血病機和治療血證也是有益的。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3

「創」字展新圖


(二)堅信中醫學術必將繼續發展在衛生部一九八0年召開的中醫、中西醫結合工作會議上,總結了三十年來的經驗教訓,明確提出了中醫、西醫、中西醫結合三支力量都要大力發展,長期並存的方針。


這一方針是適合我國實際情況的,解決了歷史遺留下來的根本問題,對整個中醫事業和中西結合事業的發展是一件大事,對於我國醫學科學現代化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


作為一個老中醫,我堅信中國醫藥學是一個偉大的寶庫,同時也不排斥現代科學和現代醫學。


在中西醫結合的過程中,我真誠地與西醫合作,在中醫現代化的問題上,也願積極前進。


例如,幾年以前,有人向我提出來準備把我治療肝炎的經驗輸入電子計算器。


當時一無先例可鑒,二無電子計算器,提出這樣的問題是一個新的大膽設想,各方面的態度也不一致。


但是,在各級領導的大力支持下,我的態度很堅決,對這些年青人說:「我全力支援,有問題我負責。


就這樣《關幼波肝病辨證施治電子計算器程式》的研究開始了。


我們不知熬過多少不眠之夜。


研究人員在理解和掌握我的治療思想的基礎上,根據望、閘、問、切所收集的症狀、資料,製定數學模型,編制邏輯圖,然後用演算語言編寫成計算器程式,使之再現我的辨證施治思想。


這套診療系統將肝病分為八個主型,三十六個亞型,並根據病情的變化進行加減。


對於肝病的診斷、處方、醫囑等工作,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全部完成。


到一九七八年底初步研究成功了。


經過一年多的實驗性門診,治療肝炎病人一千多人次,在充分肯定的基礎上,於一九八0年六月二十四n下午,再現我的治療肝病思想的「電腦醫生」在北京中醫院正式門診,具有數千年歷史的中醫治法獲得了新的生命力。


當人們問及我的想法時,我說:「可以精於古,不可泥於古。


中醫必須在古人的基礎上,有所發展,有所前進,中醫現代化,勢在必行。


我還想,應該把各地治療肝病的好經驗集中起來輸入電腦,這就不單是我一個人,而是全國的名醫同時給患者瞧病了。


當我真正理解了「知識的最大敵人,就是沒有任何新的欲求」的時候,我每時每刻都準備向知識的大海,提出新的欲求,並決心在發展中醫學術的征途中,繼續向前挺進。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3

(高益民整理)


有益的回憶江蘇省中醫院主任醫師江育仁

作者簡介


江育仁 (1916~),江蘇常熟人。


一九三八年卒業於上海中國醫學院,畢生從事兒科,在理論和臨床方面都有較深的造詣。


現任中華全國中醫學會理事、江蘇中醫分會副理事長、江蘇省科委科研成果評定委員會委員等職。


主要著作有《中醫兒科診療學》、《中醫兒科綱要》、《中醫兒科臨床手冊》,《中醫兒科》等。


我從事臨床四十餘年,當然治癒了不少病人,但不敢自信全屬「得心應手」,且治療當時,記錄不詳,時過境遷,記憶不瓶,即能寫出梗概,亦恐犯科學之戒律,於己於人,怕無裨益。


而對過去在學習治病時所遇到的教訓,雖時隔已久,其來龍去脈,前因後果,卻能歷歷在目,記憶猶新,確有深切的體會。


經驗心得,固屬可貴,麗失敗教訓,或可資他人借鑒。


為此,從求宴出發,信筆寫柬,僅供後學參考而已。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3

從求醫談起


我十四歲那年的夏秋之交,患了一場大病。


據當時醫生的診斷是「傷寒症」。


雖一開始就請醫服藥,但病情卻日益增重。


家人三次登門請求某名醫出診,但那位名醫不是今天沒空,就是明天不便,拒不應邀。


那時,我昏昏沉沉,幾將無望。


幸虧我姑父請來了一位專看傷寒的醫生。


他非但精心診治,而且把如何煎藥,如何服藥,連護理方法也交代得清清楚楚。


我當晚服藥後,頓覺神消氣爽,就漸漸地好了。


當時閹家歡欣,對那位醫生感激得「恩同再造」。


這場大病,使我下定決心學醫。


父親說,你學醫可以,但一定要當個好醫生,光有本事,如果沒有「割股之心」,也是不行的。


我提出拜那位「傷寒」名家為師。


惜我在十七歲真正開始學醫的那年,我心日中的老師,不幸已「遽歸道山」了。


還是經親友介紹,得以拜李馨山先生為師,遂了我的宿願。


李馨山是江蘇省常熟縣著名的儒醫,是晚清的末科秀才,擅內、婦,兒科,亦以治「傷寒」名聲遠播,同屬琴東西石橋世醫王似山先生的高足(王似山先生即中國科協副主席、學部委員,物理學專家王淦昌博士的尊翁)。


李氏訓徒,既愛且嚴。


嘗謂:「文墨不通,難作醫工」;


「秀才學郎中,等於抬根蔥」。


比喻學習中醫一定要有古文基礎。


所以我們在學習過程中,老師既訓醫經,亦教古文。


李師有一套學律,三條約法。


在第一學年內,要背熟《素問靈樞類纂》、《金匱心典》、《傷寒來蘇集》、《難經》等四本書;


第二學年背熟《湯頭歌訣》、《本草從新》,讀熟《溫病條辨》、《吳醫匯講》、《溫熱經緯》,第三學年閱讀金元四家的學術流派,《四家醫案》,同時隨師侍診;


第四學年逐步進行獨立應診。


這就是四年中的一套課程設置。


所謂「三條約法」者,即;


書本不熟不得臨證;


書法不工不准寫方;


不修禮貌不帶出診。


他說:「這是王氏門相傳的學風和學規」。


由於不能適應老師治學的嚴謹,在同期的五個同學中四年內有兩位退了學。


結業後,蔭老師的盛名,就診者一時不少。


那時有一點初生之犢不怕虎,在處理疑難病症時,常常胸中無數,筆下又欠推敲。


尤其是診治變幻多端的小兒科疾病,就更難免不出紕漏了。


因此,曾多次發生醫療糾紛,加之舊社會「同行必妒」,聲名一時驟降。


在自愧見聞淺陋,貽誤蒼生的心情下,毅然再作深造,負笈於上海中國醫學院,並有目的、有重點地跟隨上海名醫徐小圃老師學習兒科專業。


此即我學醫由內科轉入兒科經歷之大略。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4

把教訓奉為經驗


古諺云:「甯醫十男於,莫治一婦人;


寧醫十婦人,奠治一小兒。


反應了小兒疾病的變化多端,掌握不易。


我之所以棄內科而從兒科者,有一點知難而進的意思。


因為我在這方面的教訓,可謂多矣。


(一)知其常而不達其變麻疹屬小兒常見傳染病。


麻疹減毒疫苗未使用前,基本上每年都有流行,對小兒健康的危害很大。


順證的麻疹易被一般醫生所掌握,而逆證麻疹多有併發症,如不及時搶治,往往病變倉卒。


故麻疹預後良好與否,關鍵在於如何正確地掌握透疹的時機和透疹的方法。


「疹不厭透」,歷來奉為治疹的要訣。


但事物總是有兩面性的,如果把它看作絕對的、不變的,那就會違反客觀規律。


我就在「疹不厭透」的律法下,險些誤了大事。


每憶及此,不寒而傈。


一兩歲小孩,發熱咳嗽三天,麻疹見點兩天,突然高熱氣喘,煩躁不甯,睡時驚惕,大使不結,小便色黃,皮膚痧點隱伏不透,面白唇紅,舌苔黃、質紅。


本證屬麻毒化熱化火,火灼肺金,已有入營之兆,雖已屬逆證,證情並不復雜。


此時治法,理應清熱解毒為主,略佐透法。


重在甘寒護陰,嚴防傷滓耗液、液劫風動,導致燎原莫制。


但我當時審證,心中只有一個「透」字。


認為疹點隱約,痧毒未得外泄,此必透發者一也,見點兩天,正透疹之期,此應透之理二也。


故大膽給予重劑宣透。


患兒眼藥後,煩躁更甚,夜半呼吸更促,口唇焦裂,皮膚灼熱,全身無汗,痧點隱沒,兩目紅赤,不時上翻,抽風兩次,小便涓滴,腹膨肚脹,神識漸至昏糊,病情重危,家屬十分焦急,次晨另請他人醫治,兩天後,患兒轉危為安。


後經瞭解,那位醫生認為痧毒已經入裏內陷,雖在透疹之期,已非透發所能引邪外泄。


當務之急是毒邪化火,病涉營分,而陰液虧損,出現液劫化燥,肝風蠢動,非大劑涼營解毒,養陰清熱,難剎其威。


處方用的是:鮮生地、淡豆豉、丹皮、鮮石斛、鮮蘆茅根、川連、大黃、山梔、連翹蕊等,並以紫雪丹沖服。


據說,患兒服藥後,大便暢解一次,色褐、氣味臭穢,旋即全身微汗潮潤,疹點亦得外透,從而身熱漸退,氣喘漸平,煩躁轉寧,抽風止,神志清,病情向愈。


麻疹在出診期應用透法,這是誰也不會否認的。


但透疹的方法很多,如辛溫宣透,辛涼宣透,益氣透托等等,而未見有用苦寒瀉下者。


細審該證係有毒熱熾盛,痧邪不從外泄,必致內陷。


毒熱化火,液劫風生,「炎」雖在肺,而毒在陽明。


清熱解毒,固為常法,但「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所以不用「揚湯止沸」之法,而用「釜底抽薪」之計。


故事後細想,我的過失,就在於不能知常達變。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4

把教訓奉為經驗


(二)診病不尚「四診」,豈能辨證小兒腹瀉的主要成因,外為暑濕所感,內多乳食中傷,病在脾胃。


發病機理則為清陽不升,濁陰不降,清濁混淆,升降失司,故見泄利或伴嘔惡。


其因偏於暑熱者,多伴發熱,症見暴注下迫,濕邪偏盛者,則為洞泄稀水;


乳食內傷,糞便氣穢,多挾殘渣;


若素體脾虛,中陽不振,則見淡黃溏便,其若出現脾虛術旺之虛風證者,則屬險候。


一般泄瀉,治有常法,毋庸贅述。


而因瀉傷耗胃陰者,必有明顯的煩躁口乾等症象出現,臨床易於防範,對損脾傷陽,產生慢睥風時,可導致卒然脫變者,則往往措手不及。


故對各類腹瀉之防治,務必隨時注意有否傷陽之先兆,及時護衛脾陽,此對嬰幼兒腹瀉更為關鍵。


曾冶一患兒,五個月,因泄瀉三天,乾惡不進乳食而就診。


此時患兒「安睡」在搖籃裏,既不哭,又不鬧,頗似「安靜」,兩目張開,若有「左右盼顧」之狀,微有搖首,額有微汗,前囟不高,舌乾,偶有弄舌狀,肌膚乾滑,並不灼熱,肢端欠溫,呼吸時不粗亦不急,偶有歎氣狀。


詢之家長云:前兩天大便如稀水,口夜二十餘次,刻已減少,夾有綠色黏液,本有哭鬧煩躁,現已安靜,惟有乾惡不食。


當時其家長認為病情已在好轉,再服些藥,可以好得快一些。


而我未細緻審察,僅憑家長代訴而處方,不料家屬上街買藥尚未回來,而孩子已經死了。


第三天消息傳來,外面沸沸揚揚地對我評頭論足:「連快要死的人都看不出來,還醫得好病?


我對這一病例有兩點教訓:首先是主觀上的失職,未能按四診的要求去診察病,第二是識見淺薄,缺乏實際的臨床經驗。


所以,當病兒出現表情淡漠、搖首弄舌的虛風內動,以及額汗肢冷、呼吸深長等慢脾風的臨危症候(現在想來,可能已是失水、酸中毒,伴有迴圈障礙的休克症狀)毫不覺察,焉有不僨事者l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4

把教訓奉為經驗


(三)臨證慌張,缺乏沉著果斷有一例患者,病已六日,仍頭裹包巾,擁被怕風,面紅耳赤,日乾喜涼飲,聲音略有嘶啞,自訴頭痛如裂,心中煩熱,遍身如披杖,轉側不利。


近兩天來大便溏泄,按其脈浮而數,察其舌,苔白上蓋黃色,質尖紅,咽部紅腫,見其狀,呼吸氣促,摸其肌膚,灼手無汗,而下肢反覺不溫。


病者起病突然,屬外感時病無疑。


其突出的證情為頭痛、骨楚、惡風、喜冷飲。


屬何證為主,當時頗費思索。


考仲景有「身體疼煩,不能自轉側」與「惡風不欲去衣」的條文,似屬「風濕相搏」證。


但風濕方中均有桂枝、附子之大辛大熱,與舌乾、渴喜涼飲,藥不符症。


如從煩渴喜冷飲、呼吸氣喘、肌膚灼熱的裏熱實證著手,然苔無老黃,底白不厚,腹軟不按痛,且大便溏泄,則熱邪無入腑之證。


雖有大渴,但尚惡風無汗,亦非陽明經的白虎湯證,因白虎湯有「其表不解,不可與」禁例。


若以麻黃湯先解其表,再清其裏,閱遍麻黃湯證卻無渴飲提及。


同時咽紅聲嘶,溫熱之證顯而易見,如投辛溫,則勢同「抱薪救火」。


又思表寒不解,裏熱已熾,咳而氣喘,則麻杏甘石湯可謂對症矣。


思維再三,擬用麻杏甘石湯。


《傷寒論》中有兩條明文,一為下後,一為汗後,即「汗出而喘,無大熱」者,明確指出了該方的適應症在於表證已罷之時。


此例患者麻杏甘石亦非對症之方,似用大青龍湯較為合拍。


由於認識不清,識見淺陋,拿不定主見,重劑怕擔風險,更怕騰譏醫壇,肇事生變,乃以一般辛涼解表之穩妥輕趔與之。


究因藥不對症,病情有增無減,乃改延前輩老醫兩劑藥而痊癒。


窺其方果然是大青龍湯。


考大青龍條文所敘,十之八九為麻黃湯之脈證,所增者惟「煩躁」兩字而已。


原文中又有「不汗出而煩躁者」,說明煩躁的由來為不汗出。


大青龍湯之所以獲效,係解其表寒又清裏熱,有其症用其方。


竊思該病之所以日益鷗張者,乃起病之初,未能及時投以麻黃湯。


因寒邪鬱表,病在太陽,應汗不汗,鬱而生熱,從當初之微熱口渴,繼則轉為渴飲涼水,咽喉略痛,進為咽喉紅腫,聲音嘶啞。


腠理閉塞,內生之熱,更無外泄之門路。


因此,炎肺則喘,下趨則便泄,種種見證,概括為「表寒裏熱」四字而已。


事後羞愧倍至,自慚讀其書麗不究其義,臨證慌張,無沉著審辨膽大心細的果斷精神,兼之心懷私念,豈醫道之所能容忍。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5

學人之長斷以己律


書本上的經驗,固然要學,而老師朋輩中的實踐心得,更為可貴。


故凡有「一事長己者,不遠千里,服膺取決」。


治學精神,貴在不恥下問,才能真正學到別人「刀口」上的經驗。


(一)片言隻語,都有「零金碎玉」曾治一例失眠患者,顴紅升火,徹夜煩躁不寧。


多次投以平肝潛陽,養心寧神之劑,連服十多天,藥沉大海,並無寸效。


老師就在我原方中加入豬膽汁、龍膽草雙重苦昧藥,僅服三劑,即能安然入睡,霍然病癒。


老師謂:「虛火宜潛,實火宜泄。


該病有顴紅升火,煩躁不寧者,即肝膽有實火也。


又一例女童尿瀦留,長期導屎,引起下陰嚴重感染,外陰部紅腫潰破,迭經中西藥物並治,小便仍滑滴不下,痛苦萬分,邀我診治。


認證濕火下注,經治一周,病情未見改善,反而增加肢體浮腫,呼吸氣粗,惡風發熱。


乃請同窗老友會診,他詳詢病情,反復檢閱所有處理方法,思考再三,若有所悟,告餘日:「此實『提壺揭蓋』之證也。


即疏生黃耆20克,桔梗18克,升麻、生甘草各9克,濃煎代茶,少量多次口服,並以生銀花、生甘草煎湯熏洗下陰,每日二至三次。


三至四滅後,小便已能自剎,取出導尿管,嗣後陰部腫脹潰破處亦得逐漸消退癒合。


「提壺揭蓋」法,為癃閉少尿症中屬於氣虛下陷者,理法並非陌生,而下陰部紅腫潰破,明為溫火證,加之小便涓消,似與證情有違。


孰知肺主一身之氣化,肺氣不足,氣化豈能下達州都。


生黃耆配伍升麻、桔梗,既益其氣,又舉其陷。


且黃耆托毒消腫,對久潰不斂之瘡瘍有生肌收口作用,為外科之要藥。


醫學是至精至微一門學問,由於讀書不十分仔細,不求甚解,圓圈脊棗,就會成為頭痛醫頭、腳病治腳的庸醫。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5

學人之長斷以己律


(二)點滴經驗,實包含著普遍性規律在內「痢無止法」是一個普遍性規律,但並非所有的痢疾病人,都不能用止和補的方法。


「暴痢屬實」,「久痢多虛」,也是基本的規律,但亦不能奉為一成不變的定律。


憶隨師診治一痢疾患者,纏綿病榻已三月餘,形瘦骨立。


夏秋患病,已值隆冬,痢仍不止,赤白夾雜,兀行無度,量少不爽,腹痛後重,納食則惡,胃氣索然,面色萎黃,精神極為疲弱,舌苔乾而呆白,質淡紅,邊有碎腐。


遍閱前方,皆為補澀止痢,亦有溫運脾胃者。


當時認證:中氣已虛,邪毒內踞,鴇陰耗傷,脾陽已困。


欲導其積,正氣益傷,溫中則耗劫胃陰,滋陰則脾陽益困,治療上大有顧此失彼之慮。


老師撓首尋思,毅然投以溫通並用,藥僅大黃、肉桂二昧,不用煎煮,而以泡浸,取其氣味,藥後下宿積膿血便甚暢,臭穢不堪,證情逐漸好轉而愈。


按此證乃由失治而來,使邪積留於大腸屈曲之間,因病致虛,非因虛為病,故雖見大贏但有大實。


不用攻補,而以溫通之法者,恐參、朮礙脾之運,且阻大黃通下之功。


肉桂性溫理氣,監製大黃之苦寒,得脾陽之鼓舞,而助大黃推蕩之力,達到相輔相成的協同作用。


當時還恐一瀉而脫,在床邊置以糯米稀粥一蠡,得瀉後即溫取飲下。


法頗可取,考慮亦極周詳。


後來我把該方改為粉劑,使用於小兒的遷延性菌痢以及急性菌痢中經抗菌素治療效果不佳的病例,常獲得較為滿意的療效。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5

學人之長斷以己律


(三)學習「刀口」上的經驗,貴在「活」用所謂「刀口」上的經驗,就是說在學術上具有獨特的見解,在臨床上經得起重復,能解決「關鍵」性的問題。


這種經驗的寶貴之處,在於通過長期實踐而總結出來的。


昔年從上海徐小圃氏學習兒科。


他以擅長使用溫熱藥而著名於時,常在小兒急性熱病的重危病例、特別是麻疹合併肺炎時運用溫藥。


當時我很不理解:①麻疹為溫熱病,溫病怎能用溫藥治療?


②小兒純陽之體,為什麼不禁忌溫藥?


③溫藥與寒涼藥同時並用時,其作用和意義何在?


我真正弄通這些問題,化了好幾年的過程。


第一,徐老所治的急性熱病中的麻疹肺炎,基本上屬於麻疹中的壞證和變證,臨床具有面色灰滯,精神淡漠,脈細數無力之氣陽不足證。


從現代醫學看,多數是肺炎併發心力衰竭、呼吸和迴圈障礙等虛證,故病不在邪盛,而在正虛。


及時應用溫陽救逆法,以防其脫變。


如待脫象畢露,則已晚矣。


徐老之所以善用溫藥的經驗,關鍵在於抓得早,抓得准。


第二,關於小兒生理「體稟純陽」的問題,雖有不同的理解,但在病理上的「易虛易實」,「易寒易熱」是客觀存在的。


因此,溫熱病中使用溫藥並非常法,而是治其變。


第三,溫清並用,古已有之,雖非徐氏所創,但徐老對溫清並用確有獨特之處。


尤其對一些急性熱病中出現邪毒盛而正氣不支的重危病例,在溫陽救逆法中參與苦寒解毒之晶,確能起到良好的作用。


過去,我們在收治「麻疹併發肺炎」時,對合併腺病毒感染或金黃色葡萄球菌感染的病例,通過中西醫兩法長期治療無效時,在正不勝邪的情況下,使用上述方法而獲效者,亦屢見不鮮。


我們還對某些合併化膿性病灶的病例,在未見正氣衰敗時,重用生大黃通腑解毒,效果也是可喜的。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6

求古訓走新路


作為一個年資較高的中醫,身負著承前啟後的雙重任務,肩挑著醫療、教學、科研幾付擔子,責任是重大的。


事物在發展,形勢在前進,應當活到老,學到老,不斷實踐,不斷探索,向新的水準前進。


近年來,我是這樣做的: (一)對待不同的學術觀點,要立足手實踐關於小兒時期的生理體質特點,歷代的兒科學者,長期以來就持有「純陽之體」和「稚陰稚陽」的不同觀點,對後世的影響很大。


持「純陽」立論者,認為小兒體稟純陽,罹病之後,易以化熱化火。


所以在治療上要重視寒涼藥物的應用,力避辛溫之品,困溫藥能助熱化火,列為禁忌。


而持「稚陰稚陽」論者,則認為幼兒時期,生機蓬勃,正在向完善、成熟方面發展。


在發育的過程中,依陽以生,賴陰而長,然而陽既不足,陰又未盛,所以在治療上要注意衛護陽氣。


為了進一步學習這一不同的學術觀點,我們從三百例住院病例中的六十一例危重病兒中,作了偏於傷陰和偏於傷陽的初步比較。


六十一例中二歲以內的有四十一例,二至六歲的十二例,十歲左右的八倒。


病種方面,以急性病為主,其中以小兒肺炎、中毒性消化不良、傷寒等占多數。


入院時病情都較嚴重,且有十九例已伴有心力衰竭和迴圈障礙。


我們根據病情記錄及用藥法度來探索其「稚陰稚陽」在疾病過程中的臨床現象及其實際意義。


1.顏面望診。


以青灰觥白為多,占總病鍘的50%以上。


年齡愈小,其出現的機會愈多。


2.精神狀態。


多見者為萎靡淡漠,日光無神。


幼、嬰兒表現更明顯。


3.舌苔與舌質。


光苔滑白、舌質淡紅、淡白者占總數57%,黃苔、荻苔、白苔、舌質紅者占總數43%。


其舌質舌苔的表現與患兒的臨床體徵是一致的。


4.脈象。


較大兒童的脈象以沉細,細數的偏多。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6

求古訓走新路


在六十一例重危病僦的治療記錄中,有二十六倒是完全使用了以參、附為主的回陽救逆法,十二例是陰陽並傷,以生脈散加附子、龍骨、牡蠣等;


單純甩養陰清熱、苦寒解毒方法的為十三例,且均為年齡較大的兒童。


通過初步觀察,認為小兒生理具有「稚陰稚陽」的特點,基本上是符合實際情況的。


同時,小兒在病理上所表現韻易虛易實、易寒易熱,也是隨著年齡增長而轉歸的。


傷陰與傷陽亦互有轉化,多見者如腹瀉病例中的中毒性消化不良症,它可先傷胃陰,繼傷脾陽,又能在胃朋耗損的同時,既出現口乾舌緣、皮膚乾燥皺癟的症狀,又有面觥無神,肢厥脈微的脾陽阿憊證,具體反映了「稚陰稚陽」的臨床徵象。


對陰陽兩傷的處理問題,往往採取扶其陽而救其陰的方法,但必須審察孰者為主。


蓋陰與陽雖是不同的屬性,但又是互根的。


所以陰之滋生,必須賴陽氣之濡化,陽可以統陰,而陰則不能統陽。


這使我進一步體會到,對待不同的學術觀點,只有通過反復實踐,才能有較深刻的理解。


又例如小兒的指紋診,過去有些兒科書籍中,把它講得神乎其神,而且在群眾中影響極為深刻,認為兒科醫生就是依靠指紋來診斷疾病的。


我們對此也做了一些調查研究,觀察了三歲以內的正常兒和不同病證的小兒五百例。


看到指紋的三關顏色,在各種疾病中,似未見有明顯的特異性診斷依據。


有些正常兒的指紋,也有直透三關的。


對病情的發生和發展也未發現有一定的規律可循。


故初步認為,指紋充盈度的變化,可能與靜脈壓有關。


臨床上見到一些心力衰竭的肺炎患兒,其指紋可向命關伸展。


指皺的色澤在某些程度上可反映體內缺氧的程度,即缺氧愈甚,指紋的青紫色也就愈見明顯,這似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當然,由於觀察的例數不多,方法上是否符合科學性,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6

求古訓走新路


(二)總結規律,使來自實踐的經驗更加科學化過去,由於歷史條件的限制,有些疾病的診斷概念比較模糊,對臨床缺乏普遍的指導意義。


因此,在實踐的基礎上,進行整理和總結,對於提高醫療、教學的品質,可能會起到較好的作用。


例如,疳症是兒科四大證之一,其涉及的範圍頗為廣泛:它不僅是營養不良的一種現象,而且是多種疾病的綜合反映。


不但病因復雜,且命名繁多。


歷代以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概念亦不夠清楚,分類方法更無統一標誌。


有的以臟腑分類,如心、肝、脾、肺,腎的五臟疳;


有的以症狀分類,如疳渴、疳腫等》有的則以病位分類,如眼疳、鼻疳、牙疳等也有的以病因分類,如蚵疳、哺乳疳等等。


從臨床實踐中,看到的疳症症狀是錯綜復雜的,很少以獨立的症狀出現。


為此,我們做了五百三十三例各類疳症的臨床觀察,並從病因調查、症候分類,診斷依據、治療法則以及合併症的產生等幾個方面,進行了分析。


在五百三十三例中,屬於餵養不當的有三百零五例,占57%(其中包括過多的營養);


由於病後失調的有一百七十一例,占32.1%;


屬於先天不足,後天失調的五十七倒,占10.7%。


說明古代醫家指出的「諾疳皆脾胃為病」的論點,是符合實際的。


我們將各類症候的表現和不同疳症的名稱,根據「有諸內必形諸外」的理論,結合患兒的臨床特徵,把疳症列為三大類證:一為形體比正常兒消瘦,食欲不振,大便欠調者,本組中有一百九十六例,占總數36.8%,屬疳之初期,稱為「疳氣」症,其病機一為脾胃失調,二為能食不充形骸,肚腹膨大,甚則青筋暴露,形如橄欖,多有合併腸寄生蟲者,有二百五十六例,占48%,名為「疳積」症,其病機屬脾虛夾積,虛中夾實三為極度消瘦,狀如皮包骨頭者,有八十一例,占15.2%,乃疳症之晚期,診為「乾疳」,病機為氣血津液虧耗。


在治療上,「疳氣」以和為主,「疳積」消補並施,「乾疳」則以補為主。


合併症屬本病的兼證,不作病名分類。


如口疳為心脾積熱,服疳為肝陰不足,疳腫脹為脾虛氣弱、水濕滯留等等。


雖然還很不成熟,但對臨床醫療總結經驗,尚有一定指導意義。


又如流行性乙型腦炎的治療,各地均積累了不少的經驗。


在病因方面,中醫學者認為屬於溫病學說的「暑溫」範疇。


按溫病的傳變規律,一般均由衛及氣,由氣入營入血。


而本病特別是重症病例,發病急驟,往往起病即見昏迷、抽風等營血症狀,如沿用衛氣營血辨證,則難以合拍。


且急性期與恢復期、後造症期的病因機理,亦無統一的認識。


因此,對本病的病因機理,形成了階段之間的割裂,對醫療教學亦帶來困難。


為進一步探索本病的發病機理及其辨證治療規律,有意識、有目的地對一百二十一例「乙腦」急性期及一百三十五例恢復期和後遺症期的病例進行了全面觀察。


根據「乙腦」急性期所出現的高熱、昏迷、抽風三太主症,恢復期、後遺症期的不規則發熱、意識障礙、吞咽困難,失語阻及強直性癱瘓,震顫樣抽動等症狀,均具體表現了熱(發熱)、痰(意識障礙和顱神經症狀)、風(抽風)等三大症候。


而熱、痰、風三者又互有聯繫、互為因果。


如熱極可以生風,風動生痰,痰盛生驚,它既是症候,又屬病機。


雖然三者之間可以同時存在,但必有主要的一個方面。


不過,急性期的熱、痰、風證,實者為主;


恢復期,後遺症期的熱、痰、風證,則以虛者為主,或虛中夾實。


為了進一步明確辨證,又將急性期熱證,按其不同的屬性,分為溫、熱、火三個類別,痰證為意識障礙,其狂躁不寧者為痰火,深度昏迷者為痰濁。


風證中頭痛項強,有表證者灼熱無汗為外風,驚厥反復發作,持續不止而有汗者為邪硝心包、肝風內動之內風。


恢復期及後遺症發熱,有陰虛和陽虛兩點(感染性發熱例外),強直性癱瘓為風竄絡道,震顫樣不自主動作的抽風為虛風。


對吞咽用難、失語、癡呆者均列入痰濁症。


通過多年的宴踐證明,運用熱,痰、風理論,指導「乙腦」的辨證施治,似有一定的規律性。


對今後進一步探索其機理,也提供了初步的參考資料。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6

治學三部曲


中醫研究院研究員朱仁康

作者簡介


朱仁康(1908~),江蘇無錫人。


從事中醫事業五十餘年,於瘡瘍皮膚外科有較高的造詣。


治學衷中參西,多所創新,著有《中西醫學匯綜》、《實用外科中藥治療學》、《朱仁康臨床經驗集》等。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7

在名師指點下苦練基本功


我出身於一個小市民家庭,家父是糧店職員。


其時軍閥割據,戰亂頻仍,兵匪橫行,民不聊生。


我家食指浩繁,入不敷出,只能東挪西湊,苦度日月。


儘管如此,家父還很注意對下一代的培養,不惜債臺高築,設法資助我弟兄上學。


我讀完高小後考入中學,僅讀了一年,因多病而輟讀。


少年時,我家賃居無錫南郊。


當時外科名醫章治康氏因避兵亂,由郊區喬遷來城區與我家合居,方圓百里,慕名而米求治者絡繹不絕。


凡貧困患者,章氏非特分文不取,甚至相贈藥金,故深得百姓愛戴。


章老先生不但專長外科,亦熟諧內科。


余家人有病,經其診治,無不霍然而愈。


某年家父因心境不暢,鬱火結聚,腦後發疽,腫痛日厲。


章氏為其遣方用藥,並囑家人宰三年老母雞一隻,燉熟與服。


初疑不敢從命,章謂此乃以毒攻毒,堅議不妨,才放心服用。


不久瘡頭收束,頂透膿泄而愈,全家信服。


後朝夕相處,與家父交稱莫逆,家父遂有使我兩兄弟從師學醫之意。


我哥長余四歲,先從章氏執弟子禮,三載學成,懸壺錫地郊區行醫,余全家亦移居相隨。


我即從兄長隨診抄方學習,因而亦盡得章氏薪傳之秘。


章氏對瘡瘍外科有獨到之處。


常慣用蟲類藥如山甲、全蠍、斑蝥、蜈蚣之類,配成秘方丸散,用以內消瘡瘍,功效卓著,故能馳名於世。


我學醫過程中,一則從小長期與名醫相處,耳濡目染,有所薰陶;


再則由於長兄提攜督促苦練基本功,打下良好基礎。


以下談幾點經驗體會。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7

在名師指點下苦練基本功


(一)我讀醫書從《湯頭歌訣》及《醫家四要》啟蒙。


初學時無門徑,亦走了一些彎路,單就《湯頭歌訣》來講,不知背誦了多少遍,還是前記後忘,後來找到了竅門,把各類方劑經過分析、對比異同,便能牢記下來。


以後再讀《醫方集解》,深入瞭解方義,就更牢固了。


在讀外科專著方面,由於師承相傳,我最推崇高錦庭《瘍科心得集》一書。


蓋明清兩代在外科史上雖有明顯發展,外科書亦不少,但大多陳陳相因,多所雷同,惟此書一反既往以瘡瘍部位編次的慣例,而首創兩病或三病駢列立論,辨其異同,條分縷析,既便於辨病(現在所謂鑒別診斷),更有助於辨治。


例如「辨附骨疽、附骨痰論」,已能明確地把骨髓炎、骨結核區別開來。


又如在腦疽論中,首先提出三陷變局,對全身化膿性感染敗血症與膿毒症,已有很好的認識。


如是之處皆發前人所未發,確實在中醫外科史上有很大的貢獻。


我對此書曾反復攻讀,受益非淺。


體會到高氏組方用藥,偏重於清熱解毒,畢竟瘡瘍屬於火毒,陽證多見,觀其所創新方如清營解毒湯、銀花解毒湯、羚羊角散皆屬此類。


據此我認為當時高氏是受到溫病學派衛氣營血理論的影響所致。


我既以熟讀《瘍科心得集》先入為主外,亦參閱了外科名著,如《外科正宗》、《醫宗金鑒?外科心法》等,作了摘錄,博採眾長,從中吸取精華,充實了師承經驗之不足。


此外,我接受前人「治外必本之內,知其內以求其外」及「冶外而不知內,非其治也」的教誨,重視學外科醫必須熟諸內科基礎,為此我先後讀過《素靈類纂》、《時病論》、《傷寒來蘇集》、《溫病條辨》,《本草從新》等書,為我後來樹立整體觀,主張瘡瘍皮膚外科諸症應著重內科,打下基礎。


回想起我學廉的方式,基本上是以師帶徒的方式。


我白天協助長兄(亦說是隨師)應診、抄方、配藥,夜晚才有時間攻讀書本,因此常夜以繼日,不敢偷懶,曾作「十七而學論」以自勵。


我深深體會到,我這樣的學醫方式,臨床實習與理論知識緊密結合,收穫大,進步快,缺點是理論基礎差些,不能像在醫學院學習的那樣系統、扎實。


但目前的學習方式,先學理論,後再臨床實習,兩者似有脫節,而且實際掌握醫療技術就欠缺些。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7

在名師指點下苦練基本功


(二)學外科與其他科不同,必頹配合外用藥,煉丹制藥乃是一項必須掌握的專門技術。


過去師徒之間,保守思想嚴重,向有傳子不傳婿之說。


靈丹妙藥視為囊中之寶,秘而不宣,雌恐外傳。


外科常用紅升、白降二丹,視為不可或缺之品,必須親自動手煉制。


煉制時應掌握好火候(文火、武火、煉取時間),否則,必遭失敗。


如煉升丹,火候太過則丹藥發黑,棄之無用;


火候不足則丹藥發黃,功效不著。


熬煎膏藥亦如此。


熬油溫度在400℃以上,必須滴水成珠,方是火候到的徵候,這時下丹,才能熬成烏黑光亮。


這些都要經過親自實踐,反復試驗,才能制好。


有好多外用配方膏、丹、散、水、酒等,都有一套工藝方法、先後次序,功效好壞,上此大有關係。


這些基本功,必須掌握好。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8

在名師指點下苦練基本功


(三)開刀技術,首先要掌握好辨膿法。


全靠手指按摸,判斷有膿無膿,尤以深部膿瘍,辨之又難,尚有似膿非膿、氣腫、血腫,易於誤診,均要經過反復實踐方可取得經驗。


中醫開刀,向以小切口為主,辨膿瘍深淺,定切口部位,淺則淺開,深則深刺,恰如其分。


反之,過淺則未到膿腔,膿不外泄,過深則傷筋動絡,甚至大出血。


開口過小則膿出不暢,造成蓄膿,膿未成熟而切,及膿成而過時不切,均非所宜。


此一基本功,亦得打牢,掌握分寸。


由於長兄的諄諄教導及自己的苦學多練,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初步掌握了一般醫療技術。


為了減輕長兄挑起全家生計的重擔,我開始自立門戶,離開長兄,去相隔五十裏之遙的蘇州郊區開業行醫。


初出茅廬,對過去學醫時常見的病,治好不難,但遇到以前不常見的病,甚至從未見過的疑難之症,就不這樣簡單了。


畢竟實踐不夠,經驗不足,又無師可問,只能從書本上去找辦法,自己揣摩,真如所謂「初學三年,天下通行,再學三年,寸步難行」了。


我曾碰到這樣一個病例,雖事隔五十年,迄今記憶猶新。


患者蔡某,男性,農民,二十餘歲,遍身起青紫斑塊,狀如葡萄,兩腿青腫,浦口牙齦麋爛,血從外溢,不斷吐出青紫黑紅夾雜的血塊,臭穢之氣衝人。


其家屬惶惶然,來所求治。


余自忖行醫方始,此病從未見過,如何處理,心中無數,初思牙齦屬胃,現今腐爛出血不止,想是胃火上熾,遍身青紫斑塊,良由邪熱傷絡、血溢脈外所致。


籌思有頃,驀然想起方書有消斑青黛飲一方,或許尚能合拍。


故擬先用犀角尖(鎊末)1.5克,以銀花露送服,繼擬方用鮮生地、川黃連、黑梔、知母、青黛、生石膏、丹皮、赤芍、元參、鮮蘆根與服,另以五倍子末外搽牙齟以收斂止血。


兩劑後複診,齪血明顯減少,周身青紫斑塊亦漸消退,仍宗前方,去犀角,加側柏葉、大青葉等增損,六劑後痊癒。


闔家稱頌不止,余亦深感滿意。


事後查察《外科正宗》、《醫宗金鑒》諸書,此症均稱青腿牙疳及葡萄疫,與現代所稱壞血病相似。


而消斑青黛飲一方,出自《傷寒六書》,治邪熱入胃,裏實表虛。


陽毒發斑之症,亦見合拍。


余開業伊始,不意能旗開得勝,初建奇功,私自慶倖。


從此以後,我經常把每天看到的病摘記下來,寫成臨診筆記。


一般病例簡錄,疑難危重病則詳記。


診余之暇,細察認證識病,處方用藥有無差錯,有無藥不對症之處。


哪些藥該用的未用,不該用的卻用了,經過思考,以備下次改正。


遇疑難病或罕見之症,必經多方查書,一求明確診斷,二求想方設法,遇危重症,事關患者生命安危,責任重火,不但臨診時要詳細檢查,慎重推敲後方遣方下藥,且診後又要考慮下一步方案,常致夜不安枕,必待來朝看到病人轉危為安,才放下心來。


我這樣做,多年如一日,認為有下列幾點好處:①邊看病,邊查書,學以致用,學用結合,有利於逐步提高醫療水準。


②既有成功的經驗,及時總結;


亦有失敗的教訓,隨時改正。


⑤對病人負責,免於差錯。


④日積月累,便於摸出規律,總結提高。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8

衷中參西為我所用


我初登醫林不久,除從事中醫外科專業外,因惑於社會上有中醫長於內科,西醫長於外科之說,思想有所觸動。


當時有上海汪洋辦的西醫函授學校,編有一整套的講義,我就抽診余時間來自學,還涉獵其他西醫書籍,得以略窺門徑。


我認為中西醫各有所長,各有所短,何妨中西匯通,采長補短。


後來看到唐容川氏《中西醫學匯通》一書已先得我心,探有啟發。


我先從中西病名對照著手,待抗戰前夕遷居上海後,即廣泛搜集資料,結合自己見解,寫成《中西醫學匯綜》一書,初步體現了我的設想。


我在序文中寫道:「中西醫不可偏廢,允宜兼收並蓄,取長補短,融會賞通,共冶一爐。


醫學無分中外,拯人疾患,其道則一,他山之石,可以為錯。


蓋因當時中西醫間存在隔閡,各立門戶,相互攻訐,有水火不相容之勢,深以為憾。


後又在我主編的《國醫導報》中重申此旨。


有中西醫長期共存,互相結合之意。


我三十年代發表的《外科新論》及五十年代寫的《實用外科中藥治療學》,都是以中西病名對照、中西學說互參的方式來寫的。


解放後,參加革命工作以來,中西醫結合在一起,有一個共同的目標,為發揚、整理、提高祖國醫學而做出努力。


在實際工作中,我常認為中醫辨證、西醫辨病(當然中醫也講辨病),是目前做好中西醫結合工作的兩個主要環節。


要做到這一點,中西醫應互相學習。


中醫要熟悉西醫診斷檢查的一套方法,西醫也要深入瞭解中醫辨證論治的特點。


這樣,中西醫間才有共同的語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在臨床實踐中,遵循中醫辨證論治基本精神,以證為主,既可異病同治,亦可同病異治,同時吸收現代醫學的理論學說,衷中參西,洋為中用,提高了臨床組方用藥的針對性及整體性。


如扁平疣、帶狀皰疹,就西醫來說是屬於病毒性皮膚病,我就採用清熱解毒藥組成的馬齒莧合劑治療,取得了較好的療效。


又如銀屑病,鑒於西醫抗腫瘤藥物有效,但副作用較大。


我就根據此證有血熱、血燥的特點,適當配合清熱解毒藥(初步認為具有抗癌作用的中藥),亦取得較好療效,且副作用較少。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8

用辯證法指導實踐


我以為學習唯物辯證法並用來指導臨床實踐,很有必要。


所以讀一讀毛澤東同志的《實踐論》、《矛盾論》及《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里來的》三篇著作很重要。


(一)學習中醫基本理論及前人經驗,是十分必要的,但決不能脫離實踐。


因為基礎理論畢竟是原則性的東西,若不結合臨床實踐加以闡發驗證,就不易深入,碰到實際問題,就無法處理,所謂「熟讀王叔和,不如臨證多。


前人學說經驗並非都是金科玉律。


學派不同,立論各異,各有所長,各有所偏,常瑕瑜互見。


既要尊重古人,但由於時代的局限性,亦不要迷信古人。


前人的經驗,不等於就是自己的經驗,必須通過自己的實踐,臨床驗證,或成或敗,從實踐中來認識所學,檢驗所學。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9

用辯證法指導實踐


(二)我們認識事物,有兩個過程,就是從特殊到一般,又從一般到特殊。


認識疾病也是一樣,例如,中醫所謂的異病同治和同病異治,就是這個道理。


在臨床中要大量積累病例,首先從中找出其普遍性(共性),擬定通用方,經過驗證,便於推廣。


其次是找出其特殊性(個性),摸出規律,進行辨證論治。


個別亦可求大同存小異,進行加減。


這樣從一般到特殊,叉從特殊到一般,反復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使我們更前進一步。


更重要的要認識到矛盾互相轉化的規律。


矛盾的雙方,依據一定的條件,各向其相反的方向轉化。


我帶著這樣的認識,來解決慢性濕疹長期不愈的問題。


過去對這種病,束手無策,只認為濕疹就不離乎濕,用片面的,靜止的觀點看問題,常用苦寒燥濕或淡滲利濕的方法來處理,結果越治越壞。


原因是沒有認識到長期不愈、滲水日久已重傷其陰,矛盾已經轉化,出現舌繹,苔光剝等證。


於是考慮到用滋陰的方法。


但又注意到,如單用滋陰,就會助濕。


於是,最後採用了滋陰除濕同時並用的方案,用生地、元參、丹參等滋陰而不助濕,茯苓、澤瀉除濕而不傷陰,並隨時注意到矛盾雙方互相轉化,如陰傷現象重時,就重用滋陰,濕象又明顯時,則重用除濕,隨時分析矛盾,解決問題,從此收到較好的療效。


此外,在外科領域裏,陰證轉陽證,陽證變陰證,亦並不少見,應隨時注意矛盾的轉化。


我在臨床中,常採用消托兼施、攻補並進的方法,亦是這個道理。


我等讀前人書,要經過思考,學其合理部分,舍其偏見之處。


就治瘡瘍三大迭之消,托、補而論,能消則消,不能消則托,此乃常法。


但在具體運用中,應靈活掌握,不可拘泥。


王洪緒雖有「以消為貴,以托為畏」之戒,我則贊成其前者,而不同意其後者。


王治瘡瘍以犀黃、醒消、小金丹之類,以期內消,免於刀針之苦,是其可貴之處。


若治之已晚,能消者無幾,予常以消托兼施之法,間有可消之機,即使不克內消,亦能移深居淺,膿泄而愈,乃是上策。


因此認為托法並不可畏。


即以仙方活命飲為例,亦是消托兼施之劑,未成可消,已成速潰。


我用托法,如疔瘡火毒結聚,堅不化膿,腫勢擴散,則宜清托,使其瘡頭早破,疔毒外泄,不致內竄走黃。


又如腦疽發背,瘍不高腫,平塌不起,則宜補托(補正托毒),不致正虛毒陷。


如陽虛毒陷,則宜溫托,以挽頹勢。


此外,予治腸癰(闌尾周圍膿腫)、瘭鬁等症,亦用消托兼施之法,達到內消目的。


(李博鑒整理)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49

醫海春秋


遼寧中醫學院副院長、教授孫允中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0

作者簡介


孫允中(1902~),遼寧省瀋陽市人,現年七十九歲,從事中醫工作五十餘午。


對於胸痹、貧血、肝病、腎病研究方面取得一定成績。


著有《兒科病中藥療法》、《孫允中臨證實踐錄》。


曾編寫《傷寒》、《金匱》等講義多種。


現任中華全國中醫學會理事、遼寧省中醫學會副會長、遼寧省五屆人大代表等 我祖籍瀋陽,父親是位遐邇聞名的醫生。


在家庭薰陶下,我九歲的時候,就已認識一些中藥了。


但是,這個本來是得天獨厚的條件沒繼續多久,十一歲母親死後,後娘入門,我這個曾經是雙親的寵兒,一下子變成了家庭的棄子。


多虧姨媽把我收養起來。


大概是「寒梅初放」的緣故吧,我十六歲就發憤學醫,手捧「四小經典」,每至午夜。


二年逝去,我念熟了《藥性賦》、《湯頭歌》、《瀕湖脈學》和《醫學三字經》。


以後,繼續以三年時間背完了《醫宗金鑒》的全部內容。


這樣,我粗知了一點正骨和運氣學說,略通了一些四診和名醫方論,熟悉了傷寒和各科疾病的預後轉歸、審因辨證及治療方法,且已經能夠處理一些多發病和常見病。


於是,便在瀋陽泰和堂頂門立戶,掛牌行醫了。


俗話說「秀才行醫,罩裏拿雞。


就是說沒有文化,此業難立。


而僅僅念過幾天私塾的我,恰恰面臨著這樣一個問題。


深奧難明的醫學理論和請屈聱牙的諸家典籍象座大山,攔住了我深造的道路。


於是,在診務之餘我開始學習《古文現止》等古文書籍,力求以最大的努力來補救自己文化根底的淺薄。


但是,由於祖國醫學精髓的形成歷盡數代,源於百家,醫書汗牛充棟,文詞衍變甚大,春秋和秦漢有別,唐宋與明清不一,沒有相當的水準,根本無法登堂入室,所以我又於一九二九年二月,毅然決定赴滬學文。


在上海新民大學的生活是十分艱辛的。


為了支付簡朴的費用,有空就得打些短工,儘管如此,依然是捉襟見肘,債臺高築。


在饑寒交迫之中,學習了中國文學發展史和精萃著作,研究了歷史上不同時期的語言特點及寫作風格。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0

醫海春秋


我的學文,絕非棄醫學文,而是為了更好地學醫。


在考究戰國時期文學的同時,我三閱十八卷《黃帝內經》的一百六十二篇文章,參照了諸位名家的評注,認真探求了陰陽五行、臟腑經絡、刺法、病因、病機、診法、治則、攝生等系統理論。


這部「醫家之宗」弓l起我濃郁的興趣。


在學習漢代作品的時候,又自修了《傷寒論》,鑽研了《金匱要略》,詳讀了《種農本草經》。


一九三三年,我懷志而歸,於瀋陽天益堂又開始了杏林生涯。


基礎提高了,我開始扎扎實實地探索臨床問題。


苦心實踐,慘澹求知。


十八年裏,吃在櫃上,睡在診室。


白日治病救人,窮思於方脈之間;


夜晚閉門思過,遠慮於成敗之上。


說是忘了家,忘了已,不為過分。


人曾笑我「什麼也沒得到」。


是的,現在想來,只有為之奮斗的事業中取得的微小成績,像一絲光亮一樣,鼓舞著我茹苦如飴,不斷前進。


祖國解放了,党的光輝照耀中醫事業,也光顧了我這個普通中醫學者的悲苦淒涼的心。


一九五二年,瀋陽中醫診所成立了,年過半百的我,第一次把自己的救人之術,真正自覺地同人民聯繫在一起。


從此,在黨的關懷下,學術始向成熟。


如果把我的學習歷程分為三個階段,即「少年起步,青年架梯,晚年登堂」的話,那麼,這個時期應該說是我努力登堂入室的真正的黃金年華。


在此期間,我為了得心應手地駕馭中藥,曾汲取了前輩之說,借鑒了諸家之長,記錄了一己之得,彙集成冊,名為《神農指迷》。


這本讀書筆記從藥性分類,區別寒、涼,溫、熱、平的差異,並探討了反佐的應用以升、降、浮、沉分類,詳述了莖、根、花、葉、果的特性,並結合了三焦的理論;


從藥物歸經分類,盡列一藥多能,並重視了臟腑學說,以藥物功效分類,注明特殊作用,並強調了辨證用藥。


壘節從人的整體和局部,藥的共性和個性,具體分析了飲片的靈活運用、劑量選擇、加減要點和組方原則。


中醫初學者都會感到記住方劑不易,理解方劑更難,在學習中我為了解決這個困難,做了一個嘗試。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0

醫海春秋


我們知道,《湯頭歌》通篇七言,背誦中難免混淆。


鑒於此因,我做了補偏救弊的努力。


除了一般七言之外,力求字數多樣化。


編有三言句,如麥門冬湯(人參、麥冬、半夏、粳米、甘草、大棗);


參麥草,半粳棗,無粳米,用山藥;


編有四言句,如荊防敗毒散(荊芥、防風、柴胡、枳殼、前胡、川芎、茯苓、桔梗、羌活、獨活、甘草):荊防敗毒,柴殼前胡,川芎苓草,桔梗羌獨;


編有五言句,如三仁湯(杏仁、苡仁、蔻仁、半夏、川朴、滑石、竹葉、木通):三仁苡蔻杏,半朴滑竹通;


編有六言句,如一貫煎(沙參、麥冬、生地、川楝於、當歸、構杞子):沙參麥冬生地,川楝當歸枸杞;


還編有長短之句,如草解分清飲(革薜、烏藥、益智、石菖蒲、茯苓、甘草、食鹽);


溫小腸,分清方,鹽苓草草益烏菖。


這樣字數不等,體倒不一,比較易於記憶。


如果方中有方,就力求簡單化,不再混為一體,盤n化癱湯(犀角,玄參、生石膏、知母、甘草、粳米):化癍白虎臣,犀角共玄參。


其一經縮減,倏忽可記,也有助於體會方義。


在可能的情況下,力求諧音化,衍變成常用語,如久咳飲(半夏、杷葉、郁李仁、杏仁):夏李杷仁,諧為「下里巴人」,令人印象深刻。


按以上方法,共編寫了二百多首方歌,自己深受其益。


我曾研究了引經藥,重視它們在方劑中不可低估的地位。


血府逐瘀湯中柴、半、桔、枳的上下升降,通竅活血湯中蔥,薑、麝香的升散開竅,少腹逐瘀湯中茴、薑、肉桂的溫通下焦,身痛逐瘀湯中艽、龍、靈脂的祛風通絡,膈下逐瘀湯中烏、枳、香附的疏肝理脾,補陽還五湯中黃耆、地龍的補氣熄風,引經藥都起著重要作用。


方中活血藥可以更替,而此等藥不能偏廢。


否則一方可代六方,就沒有區分血府、通竅、少腹、身痛、膈下和補陽還五的必要了。


有些人擬方之後即云某某逐瘀湯加減,實際不過是滿紙活血藥而已。


當然不能說它毫無作用,但至少療效不著。


對此我進行了長期觀察,不止幾個逐瘀湯這樣,諸如逍遙、養心之類也是這樣。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1

醫海春秋


我還對佐藥的積極因素,進行了推敲和驗證。


如真武湯仲景用心良苦,方內白芍恰到好處,既可緩和附子辛熱之性而不致傷陰,又能引導附子達下元而不得上竄。


與附於相配,陰陽互濟;


同朮、苓為伍,利濕外出。


倘若去掉白芍則方義太變,稍微不切就有火盛耗津之虞。


如果重用自芍則功力又進,斂陰涵陽,可治虛陽欲浮之證。


顯然,那些恐其戀邪和視其無功,便棄之不用的人,是千慮一失了。


無數的經驗證明,方劑中佐或反佐的應用具有實際意義,真武湯如此,芍藥湯、達原飲等方也是如此。


此外我還結合五行學說分析方劑的內在聯繫。


如甘露消毒丹治療濕熱黃疸就是一個典型。


眾所周知,木氣太過必然克土侮金,母病及子,肯定火為所傷,子病及母不免水受其害。


本方茵、芩、薄荷清瀉肝木,蔻、菖、藿香芳化脾土,貝母、射干清宣肺金,通、滑、連翹既降心火叉利腎水,一舉三焦全理。


實較茵陳蒿湯更勝一籌。


這樣體現祖國醫學整體觀念的實例,絕非僅此而已,像六味丸、一貫煎等,不勝枚舉。


必須指出,強調使藥而不能以使代君,重視佐藥而不能以佐廢臣,提倡五行演繹而不能牽強附會。


否則,難於取效。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1

醫海春秋


一九五五年四月,我被派往錦州省中醫進修學校任教。


在擔任古典醫籍和臨床課的講授過程中,我鑽研了陰陽五行學說,寫了《論陰陽學說的哲學思想》一文,以天平的形象比喻,並闡述了陰陽的斗爭、互根、消長和平衡。


並用《內經》所說的「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的理論。


在一九七二年三月十日診一農民,張姓,男,四十九歲。


主訴:五天前,突發咽緊喉癢,胸悶脘痛,噁心嘔吐,赴我院急診。


心電圖測知為後壁心肌梗塞。


血壓為零,經西醫搶救,證見好轉,血壓尚低(70/50毫米汞柱左右),胸痛徹背,惡寒路臥,四肢厥冷,神疲無力,面色蒼白,唇甲皆青,尿頻、大便溏,舌淡苔白,脈遲微弱不起。


此為胸陽不振,寒邪太盛,氣失宣達,心脈閉阻,治以回陽救逆,用益氣復脈;


熟附子、乾薑、肉桂、白朮、紅人參、茯苓、陳皮、半夏、五味子、炙甘草,生薑為引,水煎,二劑。


』三月十四日複診:胸痛頓輕,惡寒大減,血壓漸升(90/60毫米汞柱),脈來較前有神,此時必予「陰中求陽」,改擬益氣養陰,通陽復脈,用生脈散加熟附子、千薑、炙甘草,水煎,六劑。


三月二十三日三診:胸痛續減,手足轉溫,唇甲紅潤,二便改善,血壓逐增(104/70毫米汞柱),舌淡紅,苔薄,脈緩。


重按略嫌無力,再予平補氣血、通陽復脈(黨參、麥冬、生地、丹參、桂枝、生薑、大棗,炙甘草),十劑。


八月七日四診:基本康復,氣力覺充,血壓回升(王60/90毫米汞柱),時有輕微胸痛,再以上方加瓜萎、薤自,續進十劑,症狀消失。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2

醫海春秋


按本例乃「厥心痛」,為陽氣衰微,陰邪痹阻所致。


當務之法,通陽復脈,遵循「無陰則陽無以生,無陽則陰無以化」之義,初用回陽救急湯,使「陰消陽長」,二診以四逆湯合生脈散,防其「陽極反崩」三診投炙甘草湯更令「陰平陽秘」,運籌兩全,不致偏傷。


此即張景岳所謂「善補陽者,必於陰中求陽」是也。


我對五行學說的實在意義進行了研究,認識到生、克、乘、侮是人體生命過程中的運動形式,無論已病或未病,皆不例外。


這一學習心得,對我理解臟腑的生理,病理以及研究臨床的診斷、治療,幫助極大。


讀書貴在存疑。


我學完《醫學三字經》已歷時四十年了,但其中「脹滿蠱脹篇」所謂「單腹脹,實難除。


山風卦,指南車。


易中旨,費居諸」一段,一直未能了了。


陳氏云云,後世相因,皆以抑術培土出其方藥,結果不治者多,回春者鮮,這激發了我的求知之心。


於是,深究了《周易》,聯繫了中醫理論,明確了歌訣台義。


簡胲說來,「風」屬木屬肝,「山」屬土屆脾,=者合成蠱卦,其剛上,高亢而不下接,其柔下,退縮而不上交。


兩不相通,脹病遂成,然此證非但有「木乘土」之由,而且存「土侮木」之因,況暫病則實,久病剛虛,疏泄失司,運化無權又屬勢在必然。


緣肝為係血之臟,初為氣滯,漸為血瘀,且脾乃倉麇之官,先必濕停,後必納呆。


擬以四消湯,理脾與疏肝同施,補益和消導並用,行氣與活血相協,芳化和淡滲共濟,常常療效滿意。


由此體會,先精後博,博而後精,溫故知新,不斷修學,是從無知到有知:從知之甚少,到知之較多的惟一道路。


自從走進遼寧的中醫最高學府遼寧中醫學院,在學習條件上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一切。


在這裏的第一個收穫是脈學,我結合教學,閱讀了《內經》、《傷寒論》和《金匱要略》的脈學部分,學習了({脈經》、《三指禪》和《瀕湖脈學》的全部章節,結合長輩的傳授及個人的體會,寫成了讀書心得《指下權衡》。


將二十八種脈象按浮、沉,遲、數、虛、實,歸納深淺、大小、粗細、長短、清楚與模糊,加以鑒別,指出它們所主病症的程度差異。


以關前關後、左手右手相互比較,提示上下虛實、氣血盈虧、陰陽盛衰的不同情況。


肯定了心腎不交、脾腎陽虛、肝氣乘脾、脾腎陰虛等十七種並病的復合脈象,闡釋了可能出現的細微變化。


並在脈象上主張形容筒賅,反對比喻繁雜。


說明了取法與指下感覺。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2

醫海春秋


其次,我又對舌診進行了研究。


我在瞭解基本知識和變化規律的基礎上,重閱先人記載,綜合臨證抬遺,從簡列繁,由粗而精,將舌質分為六綱,並與深、淺、老、嫩相參,分析病機,推測趨向,把舌苔分為四十九目,且同厚、薄、潤、燥合論,指明病因,談及胃氣。


將舌態分為十類,尚和質、苔、脈、症共議,分析病所,細述利害。


意在以綱帶目,以證言類,使一般之中不漏特殊,靈活之時不失規矩。


我還對「宣可去壅,通可行滯,補可扶弱,泄可去閉,輕可去實,重可鎮怯,滑可去著,澀可固脫,燥可勝濕,濕可潤燥」的十劑之說,有選擇地收集了牛榔散、。


二妙散、左金丸、交泰丸、丹參飲、生脈飲、芍藥甘草湯、三子養親湯等二百多個藥少力專的小驗方,既可調理陰陽、寒熱、表裏,虛實、氣血之變,又能解除腫脹、痛麻、吐捋、秘淋、喘咳之苦,便於調節方劑中補瀉並進的比重和標本兼施的緩急,不至於忙中智昏,手足無措。


可是,強調選用小方,必須在精通常用代表方劑的基礎之上進行。


也只有如此,才能信手拈來,運用自如。


在臨床中我體會到,應態度嚴謹,穩中求效。


如此,我為自己立下了「六宜準則」,即實宜量重,虛宜劑平}緩宜味多,急宜方精;


輕宜緩圖,危宜速功。


此外,還擬定了「十防綱要」,即;


脈浮防火鬱,脈大防暴厥)面青防風動,面赤防陽越;


熱證防戕陽,寒證防耗液久病防衛虛,表病防內邪,渴甚防脾呆,濕腫防津竭。


這些看似簡單,實為重要,若稍有失慎,輕者貽誤病機,重者殺人致命,誠不如防患於未然之時。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2

醫海春秋


記得一九七一年五月十七日,治一女性患者,三十二歲,感受風溫半月有餘,初起惡寒發熱,鼻塞流涕,咳嗽氣急,右胸疼痛,鐵銹色痰。


經西醫檢查聽診:兩肺散在乾鳴音;


X線胸透:右肺下有密度一致之濃影】


化驗。


白細胞19,300,分葉80%,杆狀3%,淋巴17%,診斷為右下葉大葉性肺炎。


曾用青黴素、氯黴素、金黴素、紅黴素、雷米封等,並服中藥加昧桑菊飲,高熱不退(39℃),午後尤甚,面色晦暗,精神萎靡,虛汗乏力,胸痛氣短,舌紅苔黃,脈細數。


素休陰虧,感受溫邪,留連日久,耗津動液,頗有入營之虞。


治以清氣透營,滋陰退熱。


方用銀柴胡、胡連、麥冬、白薇、生鱉甲、地骨皮、丹皮、知母、貝母、生桑皮,三劑,水煎服。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3

醫海春秋


五月二十二日複診;


熱減(37℃),症狀亦輕,復投三劑,諸症消失,脈靜身涼。


按:桑菊飲乃辛涼輕劑,主治風溫初起,邪襲肺衛之證,但若熱邪不解,留連日久,入於陰分者屢見不鮮,吳鞠通曾立有青蒿鱉甲湯,並指出;


「邪氣深伏血分,混處血絡之中,不能純用養陰,又非壯火,更不得任用苦燥。


要言不繁,闡明治則,案中所用清骨散,即仿其意。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3

醫海春秋


一九七二年七、八月間,我在病房用王肯堂《證治準繩》十昧溫膽湯加強心藥,搶救十一次心波驟停的張姓男患者,中西醫結合效果良好。


當時中醫認為「寒涎沃膽、膽寒肝熱,心虛煩悶,心悸不眠之證」。


後來在病房實習的青年大夫,看我用十味溫膽湯,心有懷疑,逕自改用生脈散加減,用完兩劑後,心波驟停又反復發作,於是患者主動要求服用十味溫膽湯多劑而愈,後調理月餘出院。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4

醫海春秋


一九七五年五月九日應邀會診一許姓,女,八十一歲,華僑(居菲律賓),在歸國參觀途中,至香港偶感風寒,頭痛,咳嗽,身冷,乏力,抵沈後洗澡一次,病情加重。


某醫院診為支氣管肺炎(由葡萄球菌所弓l起),用紅黴素、氨基苄、青黴素配合中醫治療。


認為邪入陽明,投以生石膏、知母、竹葉等,病勢不減。


會診時見其人體質較弱,惡寒發熱(38℃),咳喘,咯稠黏痰,胸悶氣短,胃脘飽脹,嘔逆不欲飲食,大便溏,面色蒼白晦暗,精神萎靡不振。


左脈弦細略數,右脈弦數,舌質粗糙,苔白膩。


按傷寒六經辨證,此太陽表邪未解,傳入少陽。


發熱惡寒,胸閻嘔逆不欲飲食,脈弦,皆少陽證也。


古云。


「有一分惡寒,便有一分表證。


且「傷寒中風,發熱無汗,其表不解,不可與白虎湯。


邪在半表半裏之問,惟和解經樞,疏表達裏,若用大劑寒涼之品,冰伏其邪,易成壞證,宜慎之又慎。


治少陽證則小柴胡湯為宜,故取小柴胡湯加味:柴胡、黃芩、半夏、甘草、生薑、桔梗、枳殼、白乾參、瓜萎、杏仁、桑葉、桑皮、紫菀、雙花,水煎服,日服三次。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4

醫海春秋


五月十二日複診:服藥後精神轉佳,面有笑容,胸悶氣短減輕,咳喘亦減,舌質暗紅,苔黃白,胃脘稍有不適,二便如常。


風寒之邪已從表解。


痰熱交滯,氣機不暢,仍以和解為主,去桑葉之輕宣,加檳榔阻舒通氣滯。


另用羚羊角1克,煎水,隨時飲之,以清熱化痰。


五月十八日,上方續服,諾症悉失,已下床活動。


按《傷寒論》指出:「傷寒五、六日,中風往來寒熱,胸脇苦滿,默默不欲食,心煩喜嘔……或咳痰,小柴胡湯主之。


本例為年逾八旬之老人,身體素虛,久居熱帶,不勝風寒,表邪不解,而見苦滿、喜嘔、不欲食等少陽病主要症候,用小柴胡湯,最為對症。


若見其發熱、咳喘,便誤以為陽明裏熱,而用白虎湯,則甚不適宜。


「有一分惡寒,便有一分表證」,表邪不解不可用清法,此為經驗之談。


通過這幾個病例完全可以證實:溫病的衛氣營血辨證,傷寒的六經辨證,內經的陰陽八綱辨證,雜病的臟腑辨證,如掌握恰當,運用靈活,真能效如桴鼓,藥到病除。


(孫繼先整理)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4

我是怎樣學習中醫的


中醫研究廣安門醫院主任醫師沈仲圭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5

作者簡介


沈仲圭(1901~),浙江杭州人。


早年受業於王香岩先生。


一九二八年任教於上海南市中醫專門學校,一九三。


年任教予上海固醫學院,一九三二年又任教於上海中國醫學院。


抗戰期間,曾任北碚中醫院院長。


解放後先任教於重慶中醫進修學校,一九五五年受聘到中醫研究醫教育外,早年起即為多種中醫刊物撰文,為普及中醫知識做出了貢獻。


主要著作有《養生瑣言》、《伸圭醫論匯選》、《肺腎胃病研討集》,《中醫經驗處方集》、《中國小兒傳染病學》等。


我生於一九0一年,祖籍杭州。


父親是清代兩浙鹽運使署房吏,家淩小康。


到我中學=年級肄業時,家已衰敗,只得改弦學醫,拜本地名醫王香岩先生為師。


王師為湖州淩曉五門人,擅長治療溫熱病,和善治雜病的莫尚吉同為杭人所稱道。


我在師門上午隨診,下午摘抄醫案,同時看書學習。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5

我是怎樣學習中醫的


滿師後,我一面作小學教員,一面鑽研醫學,並執筆寫文,投寄醫刊。


當時如王一仁主編的《中醫雜誌》,吳去痰主編的《神州國醫學報》,陳存仁主編的《康健報》,張贊臣主編的《醫界春秋》,陸淵雷主編的《中醫新生命》等刊物,登載拙作頗多。


我於一九二八年在上海南市中醫專門學校任教職,該校為盂河丁甘仁先生所創辦。


我在該校執教時,丁氏巳去世,長孫丁濟萬繼其業,在上海白克路懸壺,同時主持校務。


所用教材,有的自編講義,有的選用古今名著。


教員有程門雪、陸淵雷、時逸人、余鴻孫及我等。


一九三0年下半年至一九三一年,我再次副上海國醫學院任教職,該院係陸淵雷、章次公、徐衡之三人所創辦,聘章太炎為名譽院長。


陸淵雷講授《傷寒論》,章次公講授藥物學,徐衡之講授兒科,我講授中醫常識及醫案。


由於師生共同努力,造就了一批優秀人才,如中國醫學史專家范行准,浙江中醫學院教授潘國賢,均在該院畢業。


一九三二年九月至一九三三年七月,我第三次到上海中國醫學院任教職。


該院係上海國醫學會設立,實際上由上海名醫朱鶴皋出資興辦,教務長為蔣文芳。


教材全用講義,有的參以西醫學說,有的純是古義。


學生大都勤奮好學,成績斐然,如著名中醫師肖熙即是該院高材生。


此為三個醫學院校的概況。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5

我是怎樣學習中醫的


那時中醫界出版的醫學刊物可分為三個類型:一為中醫學術團體主辦的,如《神州國醫學報》、《中醫雜誌》等,一是以研究學術,交流經驗為宗旨的,如張贊匿主編的《醫界春秋》,陸淵雷主編的《中醫薪生命》等;


一為宣傳中醫常識,喚起民眾注意衛生的,如陳存仁創辦的《康健報》,吳克潛創辦的《醫藥新聞》,朱振聲創辦的《幸福報》等。


但總的來說,當時研究學術未成風尚,刊物稿源常慮不足,因此更促進了我對寫稿的興趣。


另外,那時要在十裏洋場以醫業立足,頗不容易,大都先做善堂醫生,取得民眾信仰,然後自立門戶。


如陸淵雷是善堂醫生,章次公是紅十字會醫院醫生,徐衡之家境寬裕,自設診所。


由於反動政府崇西抑中,設備完善的西醫院專為官僚富商服務,貧困的勞動人民只能到善堂求醫。


即如《神州國醫學報》編輯吳去疾終因業務蕭條,抑鬱而死。


又我老友張汝偉,雖自設診所,卻無病人上門,賴其女資助,生活艱難。


那時上海雖有聲望卓著的中醫,但為數不多,太多數中醫同道門庭冷落,為柴米油鹽操心,那有心情研求學術。


回憶往事,令人感歎不止。


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舊中國,反動政府千方百計排斥和摧殘祖國醫學。


一九二九年,國民黨反動政府第一次中央衛生委員會議通過了余云岫等提出的「廢止舊醫」案,並提出了消滅中醫的六項辦法,立即引起了全國中醫界的極大憤怒和強烈反對。


全國各地中醫團體代表聚集上海,召開全國醫藥團體代表大會,向反動政府請願,強烈要求取消提案。


當時裘吉生、湯士彥和我等,作為杭州代表出席會議,強烈呼籲,一致反對,迫使國民黨反動政府不得不取消了這個提案。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6

我是怎樣學習中醫的


抗日戰爭爆發後,我隻身逃難入蜀,到達重慶,任北碚中醫院院長等職。


解放後,我在四川重慶中醫進修學校任教,那時副校長胡光慈,教務主任任應秋,均為西南中醫優秀之士。


我在那裏講授方劑、溫病,編了兩種講義,講義稿後在上海、南京出版。


一九五五年底中醫研究院在首都建院,應錢信忠部長的邀請,我與蒲輔周、李重人等大夫從四川詞京,參加中醫研究院工作迄今,韶華荏苒,忽忽二十五年過去了。


以上談了我學醫的經過。


下面再談談我的治學體會,約有下列幾項:熟濱精思不斷總結 古人讀書,有「三到」之說,即口到、眼到、心到。


口到是指朗誦,眼到是指閱看,心到是指領會和思考。


後人又加上手到,即要求勤記筆記。


這四到,概括了讀書的基本方法。


我青年時代,因文化程度不高,感覺古典醫籍深奧難饉,故採取了從流溯源的學習方法,即先從淺顯的門徑書學起,逐漸上溯到《傷寒》、《金匱》、《內經》、《難經》等經典著作。


和當時一般中醫學徒一樣,首先讀《湯頭歌訣》、《藥性賦》、《醫學三字經》、《瀕湖脈學》等書,做到能熟練地背誦,即使到了現在也大半能記得。


根據我的經驗,年青時要讀熟幾本書做底子。


因年輕記憶力強,一經背誦,便不易忘記,可以終身受益,同時為以後進一步學習打下基礎。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6

我是怎樣學習中醫的


我酷愛讀書的習慣,即在那時養成。


我平生所讀之書,以明清著作為多。


清末民初,浙江桐鄉大麻金子久先生曾對門人說;


「《內》、《難》、《傷寒》、《金匱》為醫學之基礎,然在應用時即感不足,如《金匱要略》為雜病書之是早者,然以之治內婦科等病,不如後世醫書之詳備。


所以唐宋諸賢補漢魏之不足,金元四家又補唐宋之不足,迨至明清諸名家,於溫病尤多發揮。


金氏這段話,與我治學之路正復相同。


我細心閱讀的書有汪昂的《素靈類纂約注》、徐大椿的《難經經釋》、《醫學源流論》,治《傷寒》、《金匱》,宗《醫宗金鑒》,溫病宗《溫熱經緯》。


明?王肯堂《證治準繩》,清?國家編纂的《醫宗金鑒》,以及沈金鼇的《沈氏尊生書》,均是煌煌巨著,內、外各利具備,也是我案頭必備的參考書。


其他如本草、方書、醫案、筆記等,平居亦常流覽,以擴見聞,這些書僅是所謂眼到而已,不要求背誦。


從前讀書,強調背誦,對初學來說,確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好方法。


清?章學誠說:「學問之始,非能記誦。


博涉既深,將超記誦。


故記誦者,學問之舟車也。


(《文史通義》)涉山濟海,少不了舟車,做學問也是如此。


只要不是停留在背誦階段,而是作為以後發展的基礎和出發點,那麼,這樣的背誦便不得以「讀死書」誚之。


熟讀了,還要精思,把讀的東西消化吸收,領會其精神實質,同時要善於思考,養成一定的鑒另q能力,既不要輕於疑古,也不要一味迷信古人,這就是心列。


所謂手到,就是要記筆記。


筆記可分兩種;


一種是原文精粹的地方節錄下來,作為誦讀學習的材料;


一種是讀書心得,這是已經經過消化吸收,初步整理,並用自己的文字作了一定程度的加工的東西,比起前一種筆記來,是又進了一步。


在學習過程中,這兩種筆記都很重要,前一種是收集資料的工作,後一種是總結心得的工作。


待到一定時候,筆記積累多了,便可分類歸納,這便是文章的雛形了。


這四到,不僅互相關聯,而且互相促進。


一九二八年至一九三三年,我在上海中醫院校任教時,由於教學須編講義,寫稿須找資料,只好多讀多看,勤記勤想,周此在中醫理論方面提高較快。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7

持益多師不恥下問


韓愈說:「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


又說;


「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


求師問業,原是中醫的良好傳統。


我早年幸遇名師王香岩先生,經他傳道、授業、解惑,為我以後的學業奠定了基礎。


王師擅長治療溫熱病,我學習的基本上是葉派學說。


迨至壯年入蜀,接觸到不同的學術流派,不同的環境、民情風俗、用藥習慣等等,對我理論和臨床的提高起了一定的作用。


如江浙醫生用烏、附,大率幾分至錢許,而川蜀醫用烏、附,常用三、四錢,甚至有用兩許大劑者。


解放後到了北京,北京是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名醫云集,因此得與四方名醫時相過從,各出所學,互相切磋,獲益良多。


古人為學,提倡「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話很有道理。


司馬遷能寫成「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史記》,一來由於「天人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掌握了大量文獻資料,同時他「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窺九疑,浮沅湘,北涉汶泗……西徵巴蜀以南,略邛、笮、昆明」,曆覽天下名山犬川,積累了豐富的生活經驗和創作經驗,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我國版圖遼闊,地理環境,自然條件,風俗習慣,發病特點等,各地有所不同,在長期的發展中,逐漸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用藥習慣、醫學流派等,這是由來已久了。


如《素問?異法方宜論》即曾評論五方的發病,治療的差別,提出「雜合以治,各得其所宜」的主張。


因此,多向各地醫藥同行學習,吸收他們的長處,不但不恥相師,還要轉益多師,不周於門戶之見,也是克服局限性,取得不斷進步的一個重要方法。


我自己曾從「行萬里路」中學到了不少東西,故有深切的體驗。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8

持益多師不恥下問


老前輩讀書多,經驗豐富,並有某種專長,向他們請教,得益甚多。


同輩亦可互相研討,交流經驗。


例如裘吉生老中醫自訂疏肝和胃散,治肝胃氣痛療效可靠,方用沉香曲、香附、甘松、延胡、降香、九香蟲、刺蝟皮、瓦楞子,左金丸、甘蔗汁、生薑汁。


我向裘老索方,他即告我,以後我用此方治神經性胃痛、胃潰瘍胃痛,均有疏肝和胃,行氣止痛之功,但不宜於虛證。


解放後,我長期與蒲輔周老中醫一起工作,蒲老臨床經驗豐富,治病頗有把握,我向他學習了不少東西。


各地中、青年中醫,與我聯繫者頗多,對於中青年醫生,我總是滿腔熱忱地希望他們能繼承發揚祖國醫學,對他們的請教儘量做到有問必答,有信必復,同時也虛心學習他們的長處,認真聽取他們的意見。


例如,我在一九七九年曾寫了《銀翹散的研討》一文,寄給北京中醫學院研究生連建偉同學,請他毫不客氣地提出修改意見,結果他果然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我根據他的意見,對文章中的某些不足之處作了修改。


有時遇到疑難病症,我也常常主動邀請連建偉同學一起研究治療方案,做到集思廣益。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8

努力實踐逐步提高


從前有人說,學習中醫要有「十年讀書,十年臨證」的工夫,讀書是掌握理論知識,臨證是運用理論與實踐。


如不掌握一定的基本理論作為實踐的根本,比如初學皮毛,輒爾懸壺,以人命為嘗試,難免「學醫人費」之譏;


反之,如有了一定的理論基礎,而沒有實踐經驗,紙上談兵,又易誤事,而且理論水準也難於真正提高。


青藤書屋有一副對聯,寫道:「讀不如行,使廢讀將何以行;


蹶方長智,然屢蹶詎云能智。


這說出了讀書和臨床兩者之間的辯證關係。


理論、實踐是一個反復迴圈、不斷提高的過程,要不斷總結臨床經驗,包括失敗的經驗。


我從前曾寫過一篇《肺病失治記》,總結了自己的失敗經驗。


善於總結失敗的經驗,可以取得教訓,使失敗成為成功之母,避免「屢蹶」。


正反兩個方面的經驗積累多了,業務水準也就提高了,對理論知識的感受也深刻了。


醫學理論必須時時和臨床相印證,體會才能深刻,自愧數十年來疑難大病治癒不多。


但每當運用理論於臨床,取得預期的療效時,便感到由衷的高興,如我曾治療粒細胞白血病,有二例得到緩解,肝硬化腹水有一例根本治癒,高血壓消化性潰瘍病治癒較多等等,反過來,對我的理論水準也有不同程度的提高。


我院曾與首都醫院協作,臨床研究門脈性肝硬化腹水(即臌脹)之治療規律,經過臨床實踐,我深深感到用泄水峻劑,如大戟、蕪花、甘遂之類,雖能水去腹小,但不久叉復膨脖,反復施用,元氣大傷,終至不救。


由此體驗,益信朱丹溪《格致余論》的一段話,為至當不易之論。


丹溪說:「醫不察病起於虛,急於取效,病者苦於脹急,喜行利藥以求一時之快,不知寬得一日半日,其腫益甚。


病邪甚矣,真氣傷矣!


故治此症必須「和肝補脾,殊為切當」。


近年我曾用贊化血餘丹治癒陽痿一例。


患者李某,廣西梧州某廠工人,患陽痿已數年,伴有腰酸腿軟,心悸失眠等症,來信要求處方。


我分析病情,認為係心腎兩虧,擬贊化血餘丹加減,並改為湯劑。


他照方服用月餘,諸症消失,一九八0年四月間來信道謝。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9

贊化血餘丹


方用血餘、熟地各24克,首烏(牛乳拌蒸)、核桃肉、蓯蓉、茯苓、小茴香、巴戟、杜仲、菟絲子、鹿角膠(炒球)、當歸、枸杞各12克,人參6克。


照方十倍量,煉蜜為丸,每丸9~15克,飯前服。


功能補氣血,烏鬚髮,壯形體。


按此方補而不峻,滋而不膩,有補氣血、益肝腎之效。


因曆用有效,放附記於此。


長期以來,我還結合臨床,努力學習西醫知識,以為他山之助。


在《新編經驗方》等書中,嘗試結合西醫學理,說明中醫方劑的使用,雖然做得不夠好,但我一直認為中西醫應互相學習,取長補短,共同為人民服務。


自從一九二四年杭州三三醫社出版了我先師遺著《醫學體用》後,至今我已先後編寫了中醫書籍十多本。


已出版的有《養生瑣言》、《診斷與治療》、《仲圭醫論匯選》、《食物療病常識》、《肺腎胃病研討集》、《中醫經驗處方集》、《中國小兒傳染病學》、《中醫溫病概要》、《臨床實用中醫方劑學》、《醫學碎金錄》、《新編經驗方》共十二本。


近年來,我又編寫了《論醫選集》、《中醫內科臨證方匯》二本,共三十餘萬言,其他論文、醫案三十餘篇。


我年雖老邁,但在有生之年,願為祖國的四化事業,為祖國醫學的發揚光大,不斷努力,不斷前進。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18 23:59

學到老 學不了


上海市華東醫院中醫科主任沈六吉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2

作者筒分


沈六吉(1901~),上海嘉定縣人。


現任上海市華東醫院中醫科主任,上海市政協委員。


從事中醫臨床近六十年,解放前即有聲於時。


一九五六年起供職於華東醫院以來,治慢性肝炎,重症肝內妲管炎、膽結石、尿路結石、血栓閉塞性脈管炎、危重血小板減少性紫癜、流行性出血熱及嚴重褥瘡等疑難一九七七年十二月被評為上海市先進科技工作音。


余十四歲時,母患右脇背劇痛,中午延請鄰近醫生出診,直至夜半才姍姍而來。


余焦急無計,只恨自己不能醫病,私念余若能醫,誓必為近鄰先診,從此漸漸關心醫療,喜翻醫書。


其時,我鄉白喉流行,枉死者眾。


有人印送《白喉治法忌表抉微》,余取面閱之。


覺延醫之難,如被誤洽,命即難保,由是學醫之志,油然而生。


又觀沈歸愚所作《葉天士傳》。


葉臨終戒其子日:「醫可為而不可為,必天資敏悟,又讀萬卷書,而後可借術以濟世。


不然鮮有不殺人者,是以藥餌為刀刃也。


吾死,子孫慎毋輕言醫,」徐靈胎亦有「醫非人人可學」之說,大致謂「非聰明敏哲,虛懷靈變,勤讀善已,精鑒確識之人,皆不可為醫。


故為此道者,必具過人之資,通人之識,叉能屏去俗事,專心數年,更得師之傳授,方能與古聖人之心潛通默契。


觀此,足見為醫要求之高。


但余以為有志者事競成,決不知難而退,凡屬利人濟物之書,皆喜閱讀。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3

學到老 學不了


一日,比鄰名醫吳達候先生見余所作《秋夜泛舟》詩:「明月出高枝,涼生潮長時。


書聲傳遠樹,漁火映垂恩。


露重孤帆穩,風斜一雁遲。


江寒萬籟寂,侑酒只新詩。


歎日:年少有此才華,如能學醫,必有成就。


先君松甫公與余亦心折先生之鼎性端方,學有根柢,其為醫又非時下可及。


因於一九一八年夏,受業於其門。


師以自撰《內經精要》三十萬言授余,抄而讀之,並習漢以後諸名著,重視晦證實習,大有左右逢源之樂。


達候先生精神飽滿,出診同家,雖在深夜,猶為吾人講授,其聲琅琅,灑然不倦。


不獨推祟《內》、《難》、《傷寒》、《金匱》、《千金》、《外台》等書,嘗言行醫尤要者為以仁存心,見義勇為,如此而不為病人所愛重者,未之有也。


余學醫五年,至第三年即為師代診。


從此親友鄰居毖診者,與日俱增。


至一九二三年畢業後,即在嘉定行醫,並設分診所於上海。


一九二九年為反對國民黨廢止中醫藥之決議,吾師響應上海醫藥總聯合會之號召,邀集同仁成立嘉定縣支會,並被推選為執行委員會主席,余任執行委員兼會刊主編。


此為嘉定縣醫藥界有公會之嚆矢。


是役也,由於全國醫藥界同志之共同努力,炎黃大業,未至失墜。


一九二四年江浙戰爭爆發,嘉定縣首當其衝。


余於秋半避難來滬,雖時只三月,但與上海病家接觸漸多。


至一九三二年,又因「一?二八」事變,再度避滬。


由於治療流行病及疑難病得手,業務益見忙碌。


逮抗戰軍興,余乃攜家在滬設診所於鳳陽路寓所。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4

珍惜光陰


光陰最應珍惜。


古人惜寸陰、惜分陰,自有至理。


余在舞勺之年即覺時人多喜斗麻雀、斗紙牌,夜以繼日,虛耗光陰,至為可惜。


故余自幼未嘗插手賭博。


一九一八年習醫以後,見祖國醫學典籍,浩如煙海,雖享大年,亦難卒業,乃對時間之寶貴有進一步之認識。


且覺吸煙(包括當時之吸食鴉片)之虛耗光陰,未必亞於賭博,而於精神、肉體為害尤大。


但』日社會,病家請吸煙(包括鴉片煙)、招賭博以表敬意,不足為奇。


因而不能早起,呵欠頻仍,懶於事事。


且聳肩縮頸,康強難保,遑圖長壽。


撫今追昔,覺新社會移風易俗,伺其幸福。


青年如能珍惜光陰,前途何可限量。


年少未免好奇,好奇須防為一切惡習所侵襲。


族伯郵亭公嗜鴉片,年才六旬,骨瘦如柴,不離床榻。


一日謂餘日;


「鴉片吸幾口,不會上癮,汝不妨一嘗,可知其中有何樂趣。


余笑辭日:「余腹中由它少此一味可也。


族伯歎日:「我只為好奇而無決心,一試再試,以致終身受累,有苦難言。


散年少時,對有害事物應深惡而痛絕之,不能存有好奇之心。


務必將有限之時間、精力,集中於畢生事業。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4

擇善而從


余一向認為,中西醫學互有短長,應取長補短,輯善而從。


只要於病者有剝,歡迎中西結合,中西會診。


余最初行醫時,即採用體溫表、開口器、灌腸器等等。


解放前,每隔數年,即有一次霍亂大流行。


由於霍亂患者吐瀉脫水,身冷如冰,脈伏神困,醫者率投熱藥,鮮能獲救。


余根據煩渴引飲、熱深厥深,且以肛表測得40℃左右之體溫,乃用黃連香薷飲、駕輕揚、天生白虎湯等,吐去再進,多得轉危為安。


腸傷寒甩下藥,易致腸穿孔與腸出血,以致不救,故怕事者競一任病者便秘。


曾遇一患者,便秘=十餘天,高熱持續不退。


余急用甘油水為之灌腸,出大量結糞,熱度隨即下降。


《傷寒論》早有豬膽汁導、蜜煎導,後世又有醬薑導、醬瓜導等通便方法,自亦可用。


但不如甘油水、甘油錠使用方便,故不妨代用。


若=十天、三十天使秘,猶置之不理,難免產生不良後果。


故余主張急病人之急,擇善而從也。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4

不盡信書


《醫宗金鑒》稱:外科若無危隆二丹,決難立刻取效。


余屢用二丹於蝕漏管死肌,生肌收口,功效卓著。


但某些對砒、汞過敏之患者(用後赤腫癢痛、腐爛加劇),應立即更換他藥,不可勉強。


然徐靈胎、王洪緒、張夢廬等名家,只知其禍,不信其功,概以為爛藥,相戒勿用,強悃匡此良藥矣。


所以,為醫宜聯繫實踐,不能聽信一偏之見。


再如蒼耳一物,其實有毒,而《蘇沈良方》謂:「花葉根實皆可食,食之如菜,亦治病,無毒,生熟丸散無適不可,多食愈善,久乃使人骨髓滿,肌理如玉,長生藥也。


《救荒本草》謂:「蒼耳嫩苗,蝶熟水浸,淘拌食,可救饑。


其子炒去皮,研為面,可作燒餅食。


然一九五九年吉林省通化民間食蒼耳子粉所為餅,致三十五人中毒,七人死亡。


該省向上海衛生局告急,余曾參加搶救之會議。


又上海某醫院根據《千金方》治大腹水腫,煎服蒼耳一兩者中毒,幾至斃命(《救荒本草》及《千金方》所述,並見「本草綱目」蒼耳條下)。


番木鼈有大毒,用量稍大,即可致人於死。


《本草綱目》竟言無毒,而《中國醫學大辭典》承訛襲謬,未予糾正。


以上兩書為醫家日常用書,故尤其值得注意。


古法以五錸錢抄藥粉不落為一錢匕。


故一般藥粉一錢匕不等於一錢,約合目前二分左右。


而今某手冊,竟改十棗湯每服一錢匕為一錢。


十棗湯中,甘遂、大戟、芫花皆為毒藥。


《傷寒金匱方》之用十棗湯進下,正欲緩和其毒。


現無故將劑量突增五倍,豈能避免中毒。


又備急丸每次劑量為小豆(指赤豆)太三丸,約合今六厘左右。


丸內有巴豆,過量易中毒。


而今某手冊改為每服五分左右。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現略舉數端,說明學醫者看書之難,難在書難盡信。


仲景主張勤求古訓,博采眾方。


看來尚嫌不夠。


即現代一切醫藥報導、國外記載,均應關心也。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5

溫故知新


讀書只知背誦得滾瓜爛熟,而無感情,又不聯繫實用,則難免旋得旋失,前讀後忘。


診病者若忙得應接不暇,許多疾病難與過去所學相印證,則豈能得心應手。


因此,余每將日問所治之病,夜間翻閱前人之各種記載,瞭解各家如何處方解決,其善者勤而習之,其不善者則引為鑒戒。


余一生從無煙、酒、賭、弈之癖好,故有充分時間,翻閱中西醫籍。


至於西醫書籍,既要看新書,又要看舊譯,不可偏廢。


記得一九五三年有一病者,在長沙得病,診斷為肺結核。


回滬後,曆醫既多,攝片成堆,其人萎黃贏瘦,頸、股、騰淋巴結腫脹,高熱持續,肝脾腫大,雖不斷使用抗癆藥物,而病勢有增無減。


余從多方面觀察,診斷為結核病併發何傑金氏病。


病家愕然,以為聞所未聞。


余代延西醫會診,西醫聞余診斷,笑為奇談,轉疑為黑熱病,而查不出病原。


最後經由紅十字會醫院做活檢始確定余之診斷無誤,但已不及治療。


余所以作此診斷,一是已用鏈黴素不少,而症狀日漸嚴重,二是結核病至晚期所發熱,非消耗熱而為回歸熱樣熱型}三是肝、脾腫大。


此病較少見,故新譯內科學,記載簡略,不若舊譯《歐氏內科學》所述為詳細。


余以為新書當然要看,舊書亦有參考價值,故篤信溫故知新。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5

陋室扁舟讀書臨證


為醫不可不讀書,不可不多讀書。


讀書須幽靜之環境,無俗客閒人干擾。


讀書又要有名師益友指教。


記得余在隨師學習時,因老師屋宇較多,便自擇無人進出之後客堂一角,閱書動筆,顧盼自如。


隨師臨證,多坐扁舟,攜書滿篋,櫓槳呵呵,綠水漣漪,開卷閱讀,勝似與昔賢相晤對,至理名言,迴腸盪氣。


吾師一枕醒來,奇文共賞,疑義皆析。


且看病閱書,互相印證,不致書是書,我是我,浮光掠影,轉瞬即忘。


故余疆室讀書,扁舟臨證,自得至樂,所獲獨多。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6

治病必求其本


有朱姓婦人,右臉通腫,稱療瘡而求治。


余見其頰已有刀尖戳破六七處,細詢起因。


據云:五六天前患牙痛,昨就診於某外科,以為療瘡,困急刺腫處,豈知面部腫痛轉劇。


余為掀唇察看,見齦腫膿熟,蓋牙癰也。


遂為刺擠排膿,敷金黃膏於面部。


次日,腫消痛止而愈。


一婦產後不久,困幼兒通宵啼哭,引起失眠,頭暈腦痛,不能支撐,乃來就診。


余問小兒帶來否,其丈夫即抱小兒來前。


余解其繈褓細看,見小兒腹背皮膚亦腫,即與針刺線勒,敷以香油。


當夜小兒不復啼哭,產婦亦得安睡。


蓋產婦之失眠,乃因小兒患赤游丹腫痛,徹夜啼哭之影響所致。


如不察兒病,則啼哭不止,安能治癒產婦之失眠。


有=十歲少女,頭部脫髮,十去其七,戴假髮而來診,據云在外治療多年不效,精神異常緊張,細詢經量殊少,經來腹痛,失眠多夢。


余研究其年齡、情緒、睡眠與月經情況,如不作綜合治療,而僅注意其毛髮之生長,必然徒勞無益,決難如願以償。


由此,足見古人云「見痰休治痰,見血休治血,喘生無耗氣,精遺勿塞泄」,非故作驚人之語,實重視於治病必求其本。


余於處方前,先作思想工作,首先保證其頭髮必可重生,但痛經與失眠多夢,應先治癒,精神切忌緊張,使之深信恢復健康不會曠日持久。


余之經驗,對此等病,醫者切忌愁眉苦臉,應全面考驗,以絕對樂觀口吻勸慰,再加精心治療。


否則,僅僅患者之緊張情緒,便足以使內證加劇,而脫髮亦將有加無已。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6

既和藹可親又嚴肅認真


對病人既要和藹可親,又要嚴肅認真。


和藹可親,則病人能將所苦盡情講明。


蓋主觀症狀,最關重要,如略無隱匿與疏漏,則為醫者省得暗中摸索,似是而非。


但也須嚴肅認真,使有些難以告人之病症。


亦得無所顧慮,交代清楚。


如此於診斷治療,極有幫助。


例如夢與鬼交之症(性器官觸幻覺),古代雖有記載,而近代醫案則殊少提及。


非今日已無此症,實因門診病人眾多,患者難以隱情相告。


若為醫者舉止嚴肅而又認真為病人解除痛苦,患者為求病癒,便願盡情傾吐。


余曾治一子宮結核伴發夢與鬼交之患者,彼罹疾已久,身體贏弱,五年不能上班,抗癆藥物亦未能解決問題,而惡夢紫纏,積年累月,至為痛苦。


余隻因摸清情況,治療不久,即得痊可。


患者喜而告余,比如掛鈎之魚,忽得解脫,何快如之。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6

急人之所急


舊時吾鄉農民比較貧苦,在二十年代,識字者不多,罹病多求神乞巫。


直至病人昏迷不省人事,或大熱持續不退、胸高氣急,或吐血、衄血或血崩不止,始在半夜三更,急叩醫師之門求治。


然城鄉相距少則五里、十裏,多則二三十裏,加以配方、煎藥,常因種種之耽擱而坐失搶救時機。


余學醫畢業後,未忘師訓,急人之急,如己之急。


夜半聞病家敲門聲,即披衣急起,問所患何病,並即囑來人先購若干種應急成藥(無錢即為代賒),爭取時間,以便救治。


有章某,修缸甕為業,因與妻爭吵,憤而飲所貯鹽鹵自殺。


其女見狀哭告鄰人蕭某。


蕭奔往附近西醫許某處求救。


許稱此毒甚劇,且無治療經驗,拒不出診。


蕭即轉求於余。


余令速購甘草四兩,蕭身未帶錢,便以一元授之。


隨即趕至病家,囑其鄰居相助,取浴盆注入井水,浮大碗十餘隻,俟甘草湯煮成,便分注各碗冷卻之。


一面勸喻章某,使連飲數碗,再勸喝豆腐花數碗,因而獲救。


冷甘草湯救鹽鹵中毒見《重慶堂隨筆》。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7

處方之外關心病人


為對病人負責起見,醫生不應寫出藥方,便算了事。


對病者煎藥、服藥,亦應關心。


其牙關緊閉無法灌藥者,須用開口器或鼻飼管,儘量灌入。


如病家不善灌藥,或因嘔吐藥汁狼藉口外,須立即犍法補足,以免影響療效,耽誤病機。


一九四○年病者溫仲祿患斑疹傷寒,種昏痙厥,其狀可怖,所延醫師皆望而卻走。


至夜半,延余往治,余詢得症狀,急令買至寶丹四丸,但家屬灌藥不得其法,藥汁流出口外。


余即用開口器抉灌之,藥汁留咽不下,則振動其頸部,始得入腹。


余坐候一小時許,初聞腸鳴,後見睛動眼眨而蘇。


先後以清瘟敗毒飲加減調治獲安。


為醫者臨危用藥,猶如救火,不能顧慮太甚,在向病家說明其病情嚴重後,即應沉著應付。


如畏首器尾,貽誤必多。


舊時我鄉農民不講衛生,蒼蠅極多,霍亂大流行時,患者吐瀉物隨意傾入河中,污染轉使疫情加重,常見全家死亡。


有挑痧老醫王坤玉,在一村挑痧回家後,即吐褥致死,故談虎色變,人人自危,致車夫拒絕載余至農村出診。


經再三勸導,始允駕車至村前為止。


余進村後,見家家門前皆置棺木,人煙稀少,觸目驚心。


患者八口之家,已死七口,僅剩一奄奄一息之青年,經施治,才得存活。


因憫病家不知此病傳染之烈,與蒼蠅之危害、飲水之污染,最有關係。


診病後,余與村人反復講解衛生之重要及預防之方法。


三十年代前,吾鄉不信西醫補液之治療,而霍亂患者之家屬亦怕請中醫服藥,因一般處方日服湯藥一劑,而藥汁入口隨即吐去,鮮能奏效。


病家以為徒然,故多主挑痧、針刺。


余鑒於此,每囑病家一歡購藥五荊,先煎三劑,吐出再服,務使有相當藥汁攝入。


如此,則往往不及五荊,吐羈即止。


為醫不可不識藥,尤不可不懂貴重成藥之配伍是否可靠,劑量是否準確。


如局方至寶丹,多用於嚴重昏迷病人,如成藥品質有出入,生死立判。


其他搶救必用之藥,無不如此。


余曾診治一昏迷女孩,見病家所買之至寶丹成分不佳(並無冰麝香味),即囑換到真貨,親為研調灌服,數小時後即清醒。


又有昏迷病人,前醫已給服至寶丹,但過夜尚未回蘇。


余細究其因,認為藥輕病重,無濟於事,因倍量再灌,才能獲救。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8

膽欲大而心欲小


李挺日:「唐時醫道大衰,孫思邈困知醫而貶為技流。


朱子惜之,故小學引其言日『智欲圓而行欲方,膽欲太而心欲小』。


此真醫學之秘訣也。


世有善記誦古今醫籍而治人無效者,非失之方而不圓通,便失之心粗而膽小耳。


看病以治癒病人為重,切忌瞻前顧後,太為自身的利害打算。


故既要膽大,又要小心。


如膽大而不小心,則跡近妄為妄為則以藥餌為刀刃也,與心粗膽小之為害無異。


一九二七年餘僅二十七歲,行醫只四年。


有某局長之妻,因小產誤眼破血去瘀藥太多,血崩不止,大便溏瀉,面無人色,筋暢肉嗣,昏暈懶言。


所延婦科醫師皆見而辭謝,不肯處方。


余為診脈後,說明患者去血過多,令速棄昔草湯(即益母草湯)等破血藥,改以香砂六君加黃苠、當歸、白芍、肉果、破故紙煎湯服之,幸得轉危為安。


婦科醫師見而卻走,實因患者丈夫為局長,病勢又重,如挽救不應,深恐被累。


如此只替自身打算,不顧病者危急,乃膽小心粗之故耳。


想方設法為病人為醫以替病人解除疾苦為惟一宗旨,故應想方設法去為病人。


余開始在嘉定行醫,瞭解鄉間多數病家,進益有限,生計困難,故不定診例,用藥則選有效而價廉者為主。


如腦脊髓膜炎流行時,當時醫家動輒用犀角、羚羊,一劑數十元,不足為奇,而療效並不顯著,中等之家往往傾家蕩產。


此等處余極注意,不用犀、羚、珠、黃等貴重藥品而能解決問題時,堅決不用。


三十年代,蘇北逃荒來我鄉者,多靠勞力度日,生計艱困。


某日,一十四歲蘇北女孩患臀癰來就診,因腫勢甚劇,高熱彎腰,由其父攙扶而行。


余即聞:病得如此嚴重,為何不請老專家治療?


其父囁嚅久之,云;


已走幾家,皆拒不醫治。


良以當時醫家,懼萬一出事,便多麻煩,故拒絕治療。


余以為不急治,恐無生理,便為開刀,出膿半痰盂,再贈以黃耆內服。


膿淨腫消,熱解而愈。


又我鄉間漁民篤信割螳螂子(乳兒兩頤內腫脹,不肯吮乳,俗稱螳螂子),往往因割傷血管,出血不止而死。


徐靈胎有斥海濱妖婦割螳螂子誤傷人命之記載。


余用林屋山人法,將生地黃酒浸搗(貼腳心,男左、女右),贈送病家,以抵制割螳螂子之風,免於枉死。


農民離城鎮較遠,有病求藥比較困難。


一九六五年,余在上海七寶鎮附近農村巡迴醫療中,見農村中草藥為數不少,因在一次為農村衛生人員講課時,提出幾十種有效單方,以「就地取材,俯拾即是」為題,詳為矽}解。


例如香蔥搗爛炒熱敷跌打損傷形成之血腫;


麻油內服外敷,治湯火燙傷;


蒲公英搗塗,治癰腫熱癤}脫力草煎服,治貧血萎黃夏枯草與肉骨頭煮湯,治肝、胃氣痛}茅根煎服,治鼻衄、尿血等等。


信手拈來,即可解決問題,故聽者欣然有昧。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8

結語


余覺少壯之年,精神最為充沛,所讀之書不易遺忘。


故為一生晟寶貴之歲月。


自古有為之青年,皆知於此努力勤奮,以圖有所成就。


如誕謾悠忽,輕易放過,至為可惜。


語云:「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實為若輩敲警鐘也。


余覺少壯一過,婀人事日煩,精力漸減,即有閱歷,亦易遺忘。


但此期間,難免有種種之干擾,需善加克服。


至如煙、酒、賭博、戲謔閒談之類,宜避而不涉。


否則,所謂寶貴之歲月,又能剩幾何耶?


故惟專心致志,泰山崩而色不變,麇鹿遊而且不瞬者,足以保證耳。


韓昌黎云:「業精於勤,荒於嬉。


旨哉言乎余雖垂老,覺須學之事尚多,真有學到老,學不了之慨,而祖國四化之實現迫於眉睫,因願與諸同志共勉!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8

治醫一生


天津兒童醫院中醫科主任中華全國中醫學會理事何世英


作者: tan2818    時間: 2013-8-24 15:49

作者簡介


何世英(1912~),天津市人。


早年自學中醫,一九三六年卒業於華北國醫學院並懸壺於天津。


畢生致力於中醫內科和兒科,臨床經驗豐富。


著有《兒科疾病》、《何世英兒科醫案》等。


現任天津市政協委員、天津市科協常委、天津市中醫學會會長等職。


我出身予貧苦家庭,小學卒業後,父親叫我去學徒,我不同意,勉強繼續升學。


嗣因軍閥混戰,民不聊生,失業大軍日益擴大。


為了免於凍餒,只好學點技術餬口,這是我當初學醫的目的。


為什麼選學中醫呢?


因為學西醫,一是學歷不夠,二是學不起。


我先在一位中醫幫助下進行自學,前後背誦了《瀕湖脈學》、《藥性賦》、《本革備要》、《湯頭歌訣》,並淺嘗了《內經》,《傷寒》、《金匱》等書。


後值施今墨先生創辦華北國醫學院登報招生,便在親友的資助下進入該校學習。


進入華北國醫學院學習的第一天,施今墨先生在開學典禮上講話,指出兩點:一為中醫一般技術水準太低,濫竽充數較多。


一經錯誤治療,雖然不見得馬上致命,但病情逐漸發展,以致最後死亡,而病人無法察覺,這就叫「庸醫殺人不用刀」。


一為中醫必須發展提高,走科學化道路。


它好比破舊王府,已經不適合時代的要求,如能利用原來良材改建為新式樓房,既壯觀又堅固實用,豈不更好?


辦國醫學院的目的,就是要培養出骨幹力量改進中醫。


施今墨老師的講話,對我影響很大。


施先生認為,中醫應該走結合西醫、以西醫之長補充中醫之短的道路,主張中西醫學熔於一爐,不能有門戶之見。


因此,在學校的課程安排上,是中西醫學齊頭並進,而以中醫為主。


執講者皆當時醫界名宿,如周介人、朱壺山、方伯屏等。


西醫課多由平大醫學院教師兼任。


施先生由於診務繁重,僅擔任高年級醫案課並親帶實習。


, 由於學校成立較短,圖書館尚未建立,為了充分利用業余時間多讀一些書籍,我每天下午下課後,到西四牌樓一帶街旁粥攤吃頓簡單晚飯,便到北海旁國立圖書館看書,一直到閉館。


閱讀的書籍,除醫學典籍外,還流覽一些文學、歷史等書,堅持三年之久,筆記積累了百餘本。


這個學校是四年制,當我上滿三年時,參加天津市官廳舉辦的中醫考試,僥倖考中並名列第一。


在畢業以前,我就領照開業了,由於學校的特殊照顧,准許我參加畢業考試,並取得畢業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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