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汝芳】
【辭書名稱】教育大辭書
羅汝芳(1515~1588)字惟德,號近溪;
明江西南城人。
嘉靖三十二年(1553)中進士,知太湖縣,擢刑部主事,出守寧國府,以講會鄉約為治。
後又補守東昌,遷雲南屯田副使,悉修境內水利,轉參政。
萬曆五年(1577)進表,講學於廣慧寺,朝士悉從之。
張居正惡其講學,以事畢不行,潛往京師罪名,勒令致仕;
歸與門人至福建、江蘇、浙江、廣東等地講學,所至弟子滿座,近溪未嘗以師席自居。
近溪少時讀薛文清(瑄)語錄,謂:「萬起萬滅之私,亂吾心久矣,今當一切決去,以全吾澄然湛然之體。」
乃決志行之。
閉關臨田寺,置水鏡几上,對之默坐,使心境寧靜,與水鏡無二,久之而病「心火」;
偶過僧寺,見有榜急救心火者,以為名醫,訪之則聚徒而講學之顏鈞(顏山農),近溪自述其不動心於生死得失之故,山農曰:「你的方法是制欲,非體仁也。」
近溪說:「克己去私,復還天理,非制欲安能體仁?」
山農說:「子不觀孟子之論四端乎,如皆擴而充之,若火之始燃,泉之始達,讓它自然透露,不加遏抑,如此體仁,何等直截。」
近溪聞之,如大夢得醒,明日五鼓,即往納拜稱弟子,盡得其學。
後山農因事囚南京監獄,近溪盡鬻田產為其脫罪,侍養山農於獄中之年,不赴廷試。
歸田以後,近溪年事已老,山農至,仍侍候不離,一茗一果,必親自進之。
諸孫以為太勞累,近溪則說:「吾師非汝輩所能事也。」
後近溪弟子楊起元(復所)事近溪,出入必以其像供奉,有事必告而後行,虔敬備至,顧涇陽(憲成)說:「羅近溪以顏山農為聖人,楊復所以羅近溪為聖人,其感應之妙,錨銖不爽如此。」
這種師弟子間的情誼,後世傳為佳話。
近溪之學,以赤子良心,不學不慮為的,以天地萬物同體,徹形骸、忘物我為大。
近溪認為,人生下來是個赤子,赤子之心,未受世俗影響,純是天理,是不學不慮的。
聖人之所以為聖人,就是把當前的不慮不學,與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至的「天」的源頭相接,久而久之,就能「不思不勉,從容中道」。
近溪又指出:赤子出胎,最初啼叫一聲,即表示對母親懷抱的愛戀,此一「愛根」,就是「仁」,推充這個愛根來做人,就是「仁者人也,親親為大」。
若做人常是「親親」,則愛深而氣和,氣和而其容自婉,不忍心厭惡人,不敢怠慢人,所以時時中庸,就能氣象自然,功化渾然,從赤子之心就可推充為聖人。
不慮而知的知是「良知」,不慮而能的能是「良能」,此淵源於[孟子],又與陽明的致良知不能分開。
聖人既可由赤子之心推充而成,所以聖人是現現成成的。
人人有赤子之心,也就是人人可成為聖人,這與龍谿所說「滿街都是聖人」是一致的。
王塘南(時槐)言近溪早歲於釋典元宗,無不探討,緇流羽客,延納弗拒,人所共知,而不知其取長棄短,迄有定裁,會語出晚年者,一本諸[大學]孝弟慈之旨,絕口不及二氏。
其孫懷智嘗閱[中峰廣錄],近溪輒命屏去,曰:「禪家之說,最令人躲閃,一入其中,如落陷阱,更能轉頭出來,復歸聖學者百無一二。」
塘南此說,可謂知言。
黃棃洲亦謂:「若以先生(近溪)近禪,並棄其說,則是俗學之見,去聖亦遠矣。」
近溪於窮究釋氏經典後,更能轉頭出來,復歸聖學,極為不易。
近溪曾說:「心為身主,身為神舍,身心二端,原樂於會合,苦於支離。
故赤子孩提,欣欣長是歡笑,蓋其時身心猶相凝聚,及少少長成,心思雜亂,便愁苦難當。
世人於此,隨俗習非,往往馳求外物以圖安樂,不思外求愈多,中懷愈苦,老死不肯回頭。
唯是有根器的人,自然會尋轉路,曉夜皇皇,或聽好人半句言語,或見古先一段訓詞,憬然有個悟處,方信大道只在此身,此身渾是赤子,赤子渾解知能,知能本非學慮,至是精神自來體貼,方寸頓覺虛明,天心道脈,信為潔淨精微也已。」
或問:「此後卻又如何用工?」
曰:「吾子只患不到此處,莫患此後工夫,請看慈母之視嬰兒,調停斟酌,不知其然而然矣。」
又有問:「仁者渾然與物同體,意果何如?」
近溪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夫盈天地之間只是一個大生;
則渾然亦只是一個仁,中間又何有纖毫間隔。
故孔門宗旨,唯是一個仁字,孔門為仁,唯一個恕字,如云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分明說己欲立,不須在己上去立,只立人即所以立己也。
己欲達,不須在己上去達,只達人即所以達己也。
是以平生功課,學之不厭,誨人不倦,其不厭處即其所以不倦處也,其不倦處即其所以不厭處也。
即今人說好官相似,說官之廉,即其不取民者是也,而不取於民方見是廉;
說官之慈,即其不虐民者是也,而不虐乎民,方見是慈。
統天徹地,膠固圓融,自內及外,更無分別,此方是渾然之仁,亦方是孔門宗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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